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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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件事后,盛荷蓱确实有意无意地在躲着牧今瑶,她实在是不想回忆当时的场景,想一次社死一次,如今亦是她们头一次说话。moweiwenxuan
她无意间扯了下衣角,装作若无其事道:“哦,我刚好路过这里,顺路来看看,你怎么在这儿?”
牧今瑶现居于凤翥区,她负责担任凤翥区学堂的夫子,如今却在兴襄区现身,盛荷蓱暗暗为自己没话找话又不会被人察觉出的功力叫好。
牧今瑶浅浅笑了好似一眼便将她看透,但却没戳穿她,挥了挥手上的书本,“我来送东西,现在来学堂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忙得,我也就能出来一小会儿。”
得益于盛荷蓱的饭食补助,许多平民想着自家娃娃也干不了太多活,放家里看着还要费力气,不如干脆送去学堂。
虽说小孩子此时正是爱玩的天性,要他们坐在桌前老实待着确有些强人所难。但其中亦有几人天生对书本着迷,识字后捧着书埋头看都不乐意撒手。
此时恰逢一节课结束,学生们飞速跑出门外,见了盛荷蓱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在学堂前玩起游戏来。
盛荷蓱微笑冲他们颔首,旋即转身进入学堂。负责教学的连宏博正被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围住,向他讨教书中不解之处。
有一位站在末尾排队等着的小娃娃瞥见外头似是有人进来,遂蹬蹬蹬跑到盛荷蓱跟前,用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仰头望着她。
盛荷蓱垂下眼,揉了揉他的脑袋。
“领主大人,我能问你个事儿吗?”那小娃娃声线软糯糯的。
盛荷蓱摸头的手一顿道:“可以。”
“就是……”小娃娃不安地把两根手指搅在一块儿转圈圈,咬着下唇“俺们以后,还会像以前那样被学堂赶出去吗?”他们都上过蒙学,他在那时便爱上了看书,过段时间后却被夫子以农家子学了也没用,将他们这些村里头种地的孩子通通赶出私塾,只留下跟村长有亲缘关系或是家境好的学生。他自此便担心,如今的一切终有一日会化为镜中花水中月。
“会啊。”盛荷蓱扬眉道。
小娃娃的眼中霎时蓄起大滴大滴的水泡,她这才意识到好像把人给逗得狠了,忙找补道:“没没没,我逗你玩儿呢,不会被赶出去的。”
“你想看书看到什么时候都行。”她旋即从兜里掏出刚才路过时买下用油纸包着的饴糖,不由分说地塞进那小娃娃的嘴里,他口中尝到甜味,便带着眼泪笑出来。
她刚舒口气,只见连宏博注意到了他们这儿的动静,从上边走下来,无奈蹙眉道:“怎么把我学生惹哭了。”
“哎呀,抱歉啦。”盛荷蓱摸着后脑勺,又半蹲下身子与小娃娃面对面道,“你以后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到七老八十也行!”
连宏博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下自己的虎口。
盛荷蓱本欲辩解,此时却另有不速之客来到学堂门前,几人凝眸一看,是位中年人,他正牵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女孩儿踏进学堂。
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于一处,那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俺就是想来问问,这学堂还收人不?”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牧今瑶,她笑着迎上去:“是小姑娘想来上学吗?当然随时都行。”
那小女孩儿瞧见陌生人过来,有些害怕地往自己父亲身后藏,她父亲大摇其头叹道:“唉,俺家闺女实在是太调皮,管不住她,想着送到学堂夫子能帮俺多看着她,别让她到处疯跑弄坏东西就成了。”
众人无言地看着他,背后那个紧紧抓着自家父亲衣摆的羞涩小姑娘,怎么觉着说的不像一个人呢?
虽说如此,但牧今瑶仍是凭借她和善的笑容与从盛荷蓱手中抢来的饴糖成功哄得小女孩儿眉开眼笑。
连宏博瞧了眼沙漏,转头对中年人道:“休息时刻快结束了,你可要将你女儿留下来?”
“这……”中年人依依不舍地凝视小女孩。
她正同牧今瑶聊得开心左顾右盼好奇地望着学堂里的一切,瞧什么都新奇。
听到夫子如此发言后,她拍着小胸脯道:“爹爹,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这回反倒成父亲依赖着女儿了,中年人红着眼眶同小姑娘道别好久,方才不忍离去。小姑娘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欢天喜地在夫子给她安排的位置上坐好听课。
盛荷蓱与牧今瑶见状不便打扰,况且今日来一探,觉着此事实行的效果倒是没如她所想般差劲,何况她本也不指望有多少人会如她所愿。
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
盛荷蓱前些日子在灵山县种下的果,且尚未到收成之时,她趁着难得的机会将基地内那些恶俗风气都整顿了一遍。
首当其冲的便是风月楼这类打着观戏听曲名号,实行淫/秽之事的楼堂馆所。将老鸨手中的卖身契全撕了,首恶当诛,但底下的青楼女子何辜。
她旋即给那些女子安排后路,会女红的去绣坊寻份工作养活自己,只会弹琴唱曲的去基地中开的救济坊帮照顾失去父母的孤儿,还能教授他们一些本领,啥也不会的亦能在救济坊中帮忙洒扫。
当然,亦有些找恩客嫁了早为自己找好未来的,盛荷蓱也不会阻拦,她们的人生终究还是得让她们来走。
并下令以后不准拿从前之事嘲笑那些青楼女子,自此私底下做那档子营生的愈发减少,乃至绝迹。落魄的女子们有比去风流场所更好的道路,何必要去伺候那些恶心的嫖客呢?
她头一次去兴襄区社学时遇见的那小女孩儿,没矜持几天便暴露了她心有猛虎的事实,下课便跑得像一溜烟似的。但难得的是她上课时十分认真安静,并且相当聪慧。虽说读书的时日晚,但除去头几次考核,后边连宏博查她功课之时,屡屡都是第一。
盛荷蓱得了一县之主的权杖,自是要将基地往她理想中的模样改造,并且小县城亦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世家势力,她想做什么阻力几乎是微乎其微,很是快活了一阵。
直到一篇战报打破了小县城悠然的宁静。
“十里加急!”连宏博拿着一封书信赶到县衙,盛荷蓱坐在中央的县太爷宝座上,支着手臂翻起兴襄县县志。
她打到一半的呵欠都凝固了,恢复往日的神态接过信一瞧,霎时间脸色大变。
落日徐徐坠下,像被熔炼烧灼的金属。
西北元的士兵正守在县关门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靠着自己远亲的关系只用守在大后方,时不时小酌一口,整日惬意得很
唯一的乐趣便是看官兵们压着被抓来的壮丁上前线,看那些新兵生不如死的模样,霎时觉得自己的生活畅意不少。
他偷偷从裤兜里掏出藏着的酒囊,往口中一灌,眼中余光往外瞟留神上级的身影,忽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眼眶蓦地瞪大,倏然被口中酒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带兵巡逻回来的守卫长见他这副模样,怒气冲冲走上前给他一巴掌,“你怎么敢又喝酒!”
那士兵被他打的一趔趄,倒在地上,仍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他身后,指着那儿道:“长官,您、您快看啊!”
“看什么玩意儿?”守卫长不屑回头,旋即亦瞠目愣在原处。
远处的地平线忽得火光闪闪,像一道红色闪电劈开天地交接之处,继而一片乌泱泱往此方向涌来,在这一片黑红之中,有几面旗帜在上耸立。
巨大的旗帆上绣着“南平”二字。
“南平阳!南平阳的人打过来了啊!”
“不可能!前线的那些兵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打过来!”
“跑啊!快跑啊!”
守城之兵多是些与上头有姻亲的软脚虾,遇上事儿了只会落荒而逃,但守卫长仍组织了一些人,试图与其拼搏。
十几人如何阻挡几万大军,终究还是螳臂当车,守卫长的首级跌落在地,南平阳的大军杀入城中。
深深月影,元总兵府中烛光忐忑地摇摆。
“大哥!您说我该怎么办啊!”元将军着急地在屋室内满头乱转,从一处走到另一处,未曾停歇过。
元总兵被他晃来晃去弄得着实是头晕,险些吐出来,怒道:“你别晃了!又有什么用!”
“哎呀我的好大哥,您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元将军终于肯停下脚步“要不然我就不在这地方走了!”
“这样,你先去陵水县……”
元将军这回真生气了:“大哥!您瞧您说的像话吗?你是想要你亲表弟去送死啊!”
元总兵苦恼地将眉头打成一个死结,他与元将军兄弟二人同南平阳苦苦维持的平衡倏然被打破。陵水县作为战线边际首当其冲被攻下,眼瞧着就要打到他的领地来,不止元将军着急,元总兵亦上火得很。
他们表兄弟二人初划领地时,谁都不愿要那陵水县,要了意味着那人的领地得一直顶着阳氏进攻的压力,另一人便可以在后方歌舞升平。
后来元总兵发话,元将军若是把陵水县给要了,他便将离战线最远最深入腹地,亦乃最富饶的灵山县拱手相让,这才平息了二人之间的斗争。
因此元将军所占之地乃被他的领地分隔开,但他们亲如一家人,只是想各自为王,倒是影响不大。
这回南平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尚且还不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