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听聂柳说完,盛荷蓱这才意识到她们周边是森森的铁牢,里头关押着几个仅有破布蔽体的人,眼睛像磋磨过的鹰似地盯着外头两人。
盛荷蓱被这目光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忙将聂柳手脚上绑着的绳索解开,借着头顶入口处的木梯将她一同带出去。
在此之前,盛荷蓱早已决定不论聂柳是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有没有说谎骗她。单凭聂柳救她一命这事实,便足以让她知恩图报。
至于地下室牢里的人么,暂且还是关着吧,虽说是敌人的敌人,但是否友方尚得两谈。她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可真是受够了山贼,自是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看法。
盛荷蓱刚将聂柳拉出地下室,遂听到门外传来高喊她名字的声音。
她立即回首往大门口处查看,只瞧之前被叫去从前基地内呼唤人过来的小朋友们都回来了,正在寻她出来主持大局。
盛荷蓱将聂柳拉到会客厅旁边的椅子坐下,将茶几上的摆饰扔给聂柳玩儿,让她在此稍作等待。
自己则步伐匆匆地出了门,门外是一个近小型操场大小的空地,此时盛荷蓱基地里十来人都已聚集在空地上,他们基地先前的家伙事也都搬了过来,堆放在一旁,等候着盛荷蓱的发落。
盛荷蓱则大致同他们说了眼下的情况,并打算将前寨子中一些人同样收入基地中,众人并无异议。
她随后又命人将先前屯的物资放到粮仓旁近的仓库存放,并且安排好寨子内每日巡逻站岗换班及换班排布。
刚得知这附近除追风寨之外还有几个山寨,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搞定好一切后,这寨子中大概也有二三十来栋房屋,住这么些人还余裕出许多,盛荷蓱让他们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屋子住下,自己则准备先回寨主屋安顿聂柳。
刚想转身,小水怯怯地拉住她的衣袖,问道:“那头的新房子,不住了吗?”
……原来房子居然没有被烧毁啊。
盛荷蓱倒是很惊讶,眼珠子转了转,遂摸着小水的头答道:“那个地方我有别的打算,况且那房子被烧过,现在也住不了人呀。我们现在暂时先搬到这边住,然后有空再回去?好不好?”
小水扁扁嘴,似乎是勉强接受了此番说法,放开衣袖又紧紧攥住她的手,非要同她拉过勾才肯作罢。
盛荷蓱遂依了她的,挥别小水后,她转身往来时的寨主屋室门口走去。
推了门,只见聂柳正大喇喇地在圈椅上坐得东歪西倒,显然是已无聊了好一会儿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盛荷蓱踩着加快的碎步小跑至聂柳身前
聂柳此前的倦怠一扫而空,她直接兴奋地从圈椅上蹦起,“我能去找我爹娘了吗?他们应该也被抓到追风寨来了。”
盛荷蓱顿生疑虑,她早将寨内巡视过一圈,除了原寨内的人与地牢里关着的,倒是未曾见过任何非山贼的成人。
或许是有她漏掉的某处?盛荷蓱按捺下心思,陪同聂柳出门去寨中寻她父母。
二人在追风寨内绕过一圈又一圈,却连根毛都没寻到。
几个洒扫的姑子经过睇见此情状,顺道拉住她们问是在寻什么。
盛荷蓱回答,姑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寨主从不将外头没用的人留过夜。”
聂柳的神色唰地就变了,盛荷蓱亦沉着面色蹙眉。
聂柳红着眼着急道:“我来这已有两三日了……”
那人悲悯地看她一眼,遂指着追风寨前边正门道:“门外头有一处小屋是暂且关押人的地方,你可且去看看。”
那姑子话音未落,聂柳便急吼吼地跑出去,盛荷蓱赶忙抬腿跟上。
她俩一个追一个赶,不过须臾便到了姑子所指的小屋前。
此刻屋内黑灯瞎火,尚且瞧不清里头是何种情况。
聂柳这时却不着急推门了,她四肢微抖,面上显露出几分惧色,似是不敢迈出下一步,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落空。
盛荷蓱瞧她一会儿,遂道:“我刚找过追风寨寨主的麻烦,兴许你爹娘还在里边,别让他们等久了。”
聂柳闻言一把将那半旧的木门推开,“砰”的一声巨响,木门重重的砸到另一处的房屋墙壁上。
外头姑且算充足的光线落进屋内,照亮了房门口的一大片区域。
扑面而来的是浓稠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眼前则是横陈堆叠着一具具死尸,男女老少皆有。
盛荷蓱暗道不好,转首去关照聂柳。聂柳此时已恍了心神,她腿脚一软,硬生生地跪在了门槛处。
盛荷蓱赶去扶她,只听聂柳嗫嗫道:“爹……”
此时,一行清泪从聂柳面颊上滑落,继而是痛彻心扉的嚎哭声,聂柳虽被吓得软着腿脚,却执着地往屋内爬,她爬过那些了无生气的躯体,精准地抱住了其上的一具男尸。
聂柳将头埋入男尸怀中,似是还妄想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如从前那般。她缩着身子哭得颤抖,肝肠寸断。
盛荷蓱实在是不忍心看眼前的场景,但她也无法弥补过去,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想着让聂柳暂时发泄一会儿,遂任由聂柳哭着。
她亦想到了自己,从幼时起到如今,她从未享受过来自父母的温暖。前世她是孤儿,靠着国家对孤儿的帮扶平安长大,接受教育,还找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原身虽有父母,但她一过来父母便为了救她去世了,想来原身应该也是很受疼爱的。她向来是个知足的人,虽并不如别的人那般,可以承欢于父母膝下,但各方给予她的不断帮助,已足够让她感激。
过去已成往昔,珍惜眼前的生活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况且,她凭借恻隐之心收留了那么多无依无靠的人,自是要让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待到聂柳哭声渐微,盛荷蓱想她估摸着是哭得没力气了,应已发泄够,遂跟上去,打算带她离开此处。
未曾想聂柳虽已有些脱力之相,竟还紧紧地抱着她爹的尸身不撒手。
盛荷蓱无奈停下动作,她探视一眼周围,试探性问聂柳道:“你可曾见着你娘?”
聂柳这才仿若刚回神,她抱着尸体也用双眸在屋内转一圈,摇头道“不曾。”
“莫非你娘还活着?我刚来寨子时,四下无人,或许你娘跑出去了。”盛荷蓱思索一会儿,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能。
聂柳听了这话,顿时精神头回来了些:“那我要去找我娘!”
“你还是先出来再说吧,你爹的遗体明儿我叫人过来帮你……”
盛荷蓱还未说完,她认为似乎没力了的小姑娘聂柳,轻轻松松地将她父亲的尸首抱着站了起来。
盛荷蓱双眸瞪得滚圆,下巴微落。
这小姑娘真乃力大无穷!
虽说尸体不知放置几日有无减轻,但大哭一场后尚且能随意举抱起比自己高壮的成年男子,实在是太惊人了。
聂柳回她的话还带着点哭腔:“没、没事的,我自己来。”
“你当初为何被关进地牢里?”盛荷蓱没得由头突然来一句。
聂柳想了想,道:“那时候我不小心把一棵树给弄倒了,他们就非常着急地把我交给寨主,就进牢里了。”
盛荷蓱下意识回首看了眼房屋入口处的木门,果然,这门原先是锁着的。
至于门锁,早已断成两截,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因为这件突发的事情,她们俩只好扛着一具男尸行动,暂且找人要了张草席裹尸。
盛荷蓱同聂柳草草寻了处地点,将那尸身搁置在旁,待明日下葬。
此时天色愈晚,寨子中逐渐亮起星点烛光。
盛荷蓱拉着聂柳跑来前追风寨人告知她的食堂,她与基地里的孩子们约好了黄昏时来此聚合。
当然是为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吃饭。
他们早先将基地内的物件一并打包过来,自然也包括那一大袋白糖,盛荷蓱独先去了仓库一阵,将白糖用木碗装过一碗来,置于厨房中。
负责追风寨内务的都是些被掳来的上了年岁的妇女,盛荷蓱让她们平日里做什么接着做便是。
因此日暮初分,他们才吃得上寨中的第一顿饭。
许是厨娘将盛荷蓱一行人当成寨子新的主人,在他们第一顿饭便大展身手,用铁制釜甑焖了大米饭,还奢侈地宰了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鸡汤供他们食用。
幸好是在乱世,没人敢来收山贼的赋税,无需家禽顶。若不如此厨娘们万万不敢这般奢靡的。
这只老母鸡甚是肥厚,可见平日里喂养极好,熬出的汤底是暖黄色的,上边浮着一层金色油光,搭配着野山菇一块儿小火慢炖,鸡汤香味四溢开来。
大米饭蒸得粒粒饱满,里边还放了些大豆,作豆饭。旁侧摆着古时常吃的酱,肉酱酱菜等皆有。
鸡肉分量不多,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块,唯有盛荷蓱碗中放着一只完整的大鸡腿。
盛荷蓱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止不住垂涎地望着自己个座位前,碗中的那块肉,这可是稀罕宝贝。但又不得已去留意她,似乎在等她动筷方才肯大快朵颐。
虽说从前在公司时自己也算个中层,但这般被所有人特殊的待遇还是属于上层领导独一份儿,如今轮到自己,她却有些紧张。
盛荷蓱咳嗽几声,便大幅度地挥舞筷子,示意旁人可以动筷。
一行人遂迫不及待地吃起碗中的饭食来。
盛荷蓱瞧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馋虫也被勾上来了,她捧起汤碗,喝了一口。
浓郁的香菇鲜味同鸡肉味一起涌入唇舌间,回荡在身体里的是阵阵暖意,一口下去,浑身都舒畅了。
接着她遂咬了一口鸡腿,鸡腿炖得软烂,油香的鸡腿皮伴着弹嫩的腿肉,只需在口中咀嚼几下,便滑入喉内。
鸡汤只撒了些细盐,无需过多调味,便可将刚宰杀鸡的美味发挥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