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鼠很忧伤
早上时天气还算晴朗,结果下午就变得阴沉沉的了,还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我蔫蔫地蹲在地上。
由于先前没注意到今天的天气,所以我在窗沿乱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给踩到了滩雨水,把尾巴给弄潮了。
我感觉我的尾巴湿哒哒的,坨成了一团。
最讨厌的是,任凭我怎么恼怒,我都没法看到我背后那一块是否沾到了泥点一类的脏东西。
这导致我被爱收拾爱干净的杰森给惯出了点小洁癖。
我昨天才洗的澡
我不太高兴地晃了晃一下尾巴,但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地让杰森在为我麻烦一次。
旁边盘腿坐下的杰森和我的表情如出一辙,只不过,我想他烦恼的事大概和我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太一样。
多半是为了他车棚的活的事。
事实上,修车棚的那个挺讨厌的那个糟老头子、也是雇佣杰森的那个老板,死了。
就在差不多一个月前,在小丑又一个越狱后的狂欢之夜中。
但,老头子并非死在小丑手上。
据警方通报说,杀死他的,是小丑的某个狂热追随者,换句话说,那仅仅是一个无名小卒。
他的死因更是有种哥谭特有的荒诞与理所当然。这个吝啬、暴躁、爱贪小便宜、不爱干净、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老头子,在一个小酒馆一边吹牛逼、一边喝劣质啤酒,就这么玩了整整一晚,把一天修车洗车的收入都喝到精光才肯罢休;然后他醉醺醺地走在路上不巧正撞见了小丑帮的活动,然后被其中一个成员送了颗子弹。
正中心口位置,应该没痛苦太久了。
该庆幸吗,毕竟至少不是落到小丑手里后才痛苦地挣扎地死去
和万千哥谭人一样,老头子的死悄无声息。
杰森当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在老头子死去的后一天,还是照着老头子定的日期去了车摊。
他去的时候,车摊前停了几辆收废品还有收废铜废铁的小破车,而老板娘一个脾气同样很烂的小老太,正在不耐烦地收拾东西,一箱一箱地往外摞着老头子车摊曾经的工具物什。
而看见杰森时,小老太更是十分不耐烦,唾沫横飞“老头子没了,这里也用不着你了,滚蛋吧兔崽子”
杰森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有愣神了那么一瞬间。
然而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却被老板娘又骂了几句
“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指望我再和老不死的一样雇你做工想得到美”
“赶紧死远一点,不要脸的东西”
我凶巴巴地瞪着她,但杰森只是把我从肩上揪了下来,然后把我用手牢牢捂住,像是生怕我飞出去给了那个老太婆一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知道杰森这时候多少还是有点难过的。
这个老头子是很糟,是很爱压榨手下的伙计,打过他工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抱怨的,杰森也确实是工作得确实很累。
但他确实为杰森了一个相对稳定、回报看得过去和其他零工相比的工作,让他至少不用奔走于街头,不至于忙活一天而无济于事。
这个老头是很糟,他颐指气使,能把人恨得牙痒痒,邋遢得受不了。
但他,偶尔,偶尔,也会流露出稍微温情的一面。他大多数不会让杰森工作到晚上回去,即使偶有工作到晚上的时候,也会强制让杰森留下;有时心情好,他外出溜达时甚至会给杰森带个辣热狗。
而老头子现在死了。
在傍晚的时候,杰森带着我,去了一座后山。
现在是秋天,后山自然是光秃秃的,只稀稀落落地长了点植被,当然也没什么好看的花。
只除了一些野雏菊。
但野雏菊也没多少。杰森绕了一圈,也只摘到了小小一捧。
然后他又回到了车棚。
不得不说,老板娘那群人的速度是真的快,上午动工,到现在,车棚已经被拆得干干净净了,而且他们就连挡风的塑料铁皮都要拆了去。
现在,原来的车棚那里,只剩一个拆不走的基架,让它姑且保有一个体面的、起码像个屋子姿态。
杰森安静地在车棚的地方站了会,良久,他放下了那捧野雏菊。
是风送去了他最后的无声的悼词。
杰森撑着下巴,看着那方紧缩的窗户,似乎还在回忆之中。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早点停雨吧,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吧。
我心想。
姑且算我的祈祷的功劳吧,总之雨停了,而且今早天气不错
我趴在杰森的肩膀上,难得有些激动。
说实话,在失去了车摊的收入补贴后,杰森的生活明显困难了好多,毕竟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叫犯罪巷这里的人们比起正儿八经地工作,更愿意去偷,去抢,所以正经做工的人少,当然,胆敢招人来做工的更少。
所最近,杰森基本上找不到活,就是有也只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跑腿与送货的活,收入基本上可以说是只出不进。
尽管杰森先前已经很努力了,但抛开吃喝穿衣等等开销大头,小孩手上最终留下的流动资金不多。
现在肉眼可见的杰森已是捉襟见肘的处境了。
虽然我并不是使他处境艰难的原因,毕竟除了第一次杰森给我掰的面包屑,我就没动过他给我分的食物,全靠系统之前给的过活,一吃饭就往外蹿。但这并不妨碍我为他焦急。
虽然他本来饮食习惯就有点不规律,比如经常一天忙起来就常常忘记吃饭,但现在他是主动压缩自己的用餐次数
虽然都是两顿,但性质是不一样而且不管是主动还是不小心,鼠鼠都不是很赞成
我试图进行逼迫杰森改了这种做法,但杰森并不答应。
“我们的食物并不充裕,剩下的钱也是,欧恩。”他摸着我的背道。
当时我一下子难过住了,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没法挣钱,系统帮不上忙,只能让他一个人操心。
算了,不想了。
我滚进杰森的帽子里待了一会,又滚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肩膀。
杰森这回出门是采购食物的。
他特意挑了个大早,就是想趁着人少,好减少发生事故的可能。
犯罪巷没有什么像样的食品店,但有个杂货店。
但当杰森抱着纸袋从杂货店出来时,我注意到了一个小女孩。
那个红发的小女孩真的很显眼。
身为动物,我对视线这方面感知本就敏锐一些,而且最近我还有着物理外挂。
我蹲在杰森的肩膀上,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小女孩不远不近地跟着,由于她瘦小的身躯和灰扑扑的衣服,所以在很好地隐藏了自己,隐蔽在暗处的她,就像只阴暗冒头的小老鼠善于隐匿自己。
先前她在拐角处和杰森不小心撞上了,我本来就对她有些印象,很难不留意。
我不轻不重地往后咬住杰森的衣领,向那个女孩的方向扯了扯,暗示他回头。
杰森侧过脸,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小声道
“没事,我知道。”
“而且,你都发现的事,我怎么会感觉不到。”还没等我欣慰一阵,紧接着杰森又补上了一句,语带小小得意与自信。
我行。
我把身子一转,用屁股蛋子对准他的脸,不想说话了。
犯罪巷永远都是灰扑扑的,灰扑扑的建筑,灰扑扑的街道,如果不是出身于此、并打滚摸索许久,恐怕对此都得两眼茫然。
然而杰森轻巧地在街上走着,速度不紧不慢,自如自得。
托最近杰森带我乱窜的福,我倒是勉强认了点路,知道这条路线是他常用的甩开人的路线之一。
左边我自信地想。
但我眼瞅着杰森在一个拐口停顿片刻,向着和我熟悉的线路方向不一样的右边闪了进去。
啊
我眼瞅着杰森把食品袋往胳膊肘下一夹,动作敏捷地像一只猫一样,一个借力上扑,攀上了一只嘎吱作响的风箱,再一个转身,就翻上那堵挺高的围墙。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
我这才确定,杰森这是故意过来这边的,他等着那个小女孩呢。
我放下揪着杰森衣服的爪子,在他假意谴责的无声的目光中,心虚地替他理了理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衣领。
杰森顺着墙壁那一点窄窄的空隙,挪到了最初的那个分岔口,安静地蛰伏起来。
看他那架势,我知道多半是杰森的大哥瘾又犯了,他老喜欢逮搞小动作搞到他头上的小孩关照。
珍妮有些急切地加快了脚步。
她年岁小,所以个子本身并不高,步子也迈不开多大还为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种种限制下即使是有心走快也快不了多少。
但是现在,她顾不得什么了,她只知道她已经快要跟不上她现在跟着的目标了。
现在情况更棘手,珍妮知道那个黑发的男孩正准备拐到一个很是混乱的小巷子里,一个不注意,或许她真的就要跟丢了。
但是。
啪嗒。
一声轻巧的落地声自珍妮背后传来,同时,一道不算很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了珍妮前方。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的人问道。
而珍妮只是一僵。
前方是死胡同,而那个唯一的出口,被那个男孩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