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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和你们见面的。”吕佳音咬牙反驳道。

    “吕小姐, 真的别这么着急拒绝,我认为吕小姐以后会主动来联系我们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希望我们能够好好谈谈, 这对你没有损失,我们是不会伤害你这位受害者的。”曹瑞斌笑着道。

    “挂了。”吕佳音直接挂了电话, 可还没来得及回过神, 手机又响了起来。

    捞起来一看,是一通陌生号码, 北川打来的, 她心烦地接起:“喂?”

    对面没有出声。

    见没有说话,吕佳音只当是恶作剧,正打算挂电话时, 对面响起了男人沙哑的烟嗓声:“有人给我发短信,让我打这个电话。”

    吕佳音一听, 以为是事务所派来的任务, 顿时放松了下来, 随口道:“你是谁?谁让你打这个电话的?我是休假中不知道吗?”

    “有人说, 你说我是当年凶杀案的真凶,是吗?”对面笑吟吟道,他的嗓音总是嘶哑的,因为常年疯狂抽烟的恶习,导致喉咙深处仿佛总是卡了一口痰似的。

    吕佳音瞬间汗毛直立,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顷刻间又变得恐慌和焦躁, 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手机,脸色就在这几秒钟不到的功夫已经变得雪一般惨白,即使拼尽全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可她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问:“你是谁?”

    她当然知道电话对面是谁了,这个人是赵世风。

    她不是没见过赵世风,小琰执着于寻找真相的时候,说过这个人,而自己也接触过这个男人几次,因为骨子里隐隐害怕,所以没怎么深入了解过。

    现在想来,害怕的原因不止因为他是杀人凶手,更是因为自己见过他杀人后的那张狰狞的脸。

    可是,知道真凶是谁又能怎么样呢?

    她现在必须装作就是端溪和吕博的孩子,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面前,都必须如此装着,才能尽可能保护这一家人的安稳。

    “你不认识我?”对面笑了,“不可能吧?”

    “我当然不知道你是谁,我连你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该不会是电信诈骗吧?”吕佳音说着就要挂电话。

    “那就奇怪了……”赵世风琢磨着,“明明短信中说得那么真,说你是江陈辉的亲女儿,在莱安西的哪天半夜看到了我,你说这真奇怪,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难不成发短信那个人才是……”

    吕佳音瞬间僵住。

    关于赵世风是凶手的事,理论上只有爸爸、妈妈和小琰知道,因为这件事是当年的局长本人、也就是这件冤案的始作俑者亲手操控一收掩埋的,不可能有其他外人知道真相。

    但是,凡事无绝对,也许当年浮在水面的政治斗争只是冰山一角,也不能排除存在其他第三人甚至第四人知道真相。

    可是,旧事重提,为了什么呢?

    上官泽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老人又何必提这个烫手山芋呢?

    她之所以不认为赵世风的消息是上官泽透露的,主要也是认为上官泽没有知道事情真相的可能性。

    当年冤案发生的时候,上官泽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青年人,对于明星而言三十多岁已经到了转型期,对于普通人而言三十多岁该是事业逐渐步入正规期,但对于临入土前才是事业巅峰期的政治家而言,三十多岁,除非背景雄厚,否则才是人生的刚刚开始,还嫩着呢。

    那时候的上官泽在兰州任职,在北川基本没什么人脉,怎么可能知道些什么?

    而上官泽的人刚打完电话,已经出了亲子鉴定一张大牌,吓唬自己也总得让自己先消化一会儿,这时候立刻找凶手来压自己,连出两张王牌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吕佳音下意识想到了端琰。

    上官泽的职位如今和小琰勉强属于一个体系内,小琰这么急于寻找真相,上官泽这么急于寻找导huo索,也许,他们……

    虽然有些不太确信,但为了安全起见,吕佳音立刻挂断了赵世风的电话,拨打端琰的手机,但电话接通后,她反而有些迟疑了了。

    这么直接开口询问有些伤感情,但是此时此刻却又找不到任何和自己弟弟寒暄的话语。

    不,不如说,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和端琰相处了。

    从有记忆以来,她总是害怕端琰无法融入家庭,于是一次次帮助他、拉拢他甚至刻意讨好他,可是回过头来,发现于这个家庭而言,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一直以来以地主之谊对待小琰的自己,如今变成了不速之客,自己又该如何自居呢?

    吕佳音对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她尝试着张了张口,还是没将心底的疑问问出来。

    漫长的沉默过后,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那句老话:“小琰,算姐姐求你,不要再查真相了,不要再查了,你……”

    ——你会牵连到爸爸妈妈。

    这句话就挂在嘴边,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当年的真相扑朔迷离,连自己这个见过真凶的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随意给端溪和吕博两个人扣上帽子,会伤了端琰的心不说,也会伤了爸妈二人的心以及一家人的和谐。

    再说了,事到如今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上官泽需要一个洗盘的zha弹,赵世风需要解决掉心头之患,后者尚且能够应对,可前者来势汹汹,谁都没有回天之力了。

    不……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

    能将这一切都压下来的,让所有猜忌、怀疑、利用之心都尘归尘土归土的方法……

    可是仅仅是想到这个方法,吕佳音就泪目了,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仰起头时深吸一口气道:“小琰,你和上官泽的人有来往吗?”

    端琰微微蹙眉:“……”

    “不要和上官泽来往。”吕佳音屏住呼吸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想了解真相的迫切,可是就算再怎么想知道真相也不能……你想想江陈辉是怎么死的,权力会让人沦陷,在那个世界的人早就泯灭了我们普通人心中的一些东西,你不害怕吗?”

    “姐。”端琰扯了下嘴角,望着前方拥堵的车流,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我早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吕佳音顿时无言以对。

    一时间,电话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我快到了。”是端琰打破了沉默,示意自己要挂电话。

    “等一下。”吕佳音叫住他。

    “说。”端琰道。

    吕佳音张了张口,又踌躇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想笑却看起来在哭的表情轻声问:“小琰,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端琰几乎是没有片刻迟疑地、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吕佳音顿时眼圈更红了,一股热泪涌上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啪”砸在手上,她使劲擦了擦眼泪,哽咽着:“所以你其实一直希望我从未出现过,希望围在你身边自以为是的我早点消失,对吧……”

    端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不想和吕佳音继续交谈这个无聊的话题,于是面无表情道:“想哭给爸妈打电话,我要工作,挂了。”

    电话瞬间被挂断,听着对面的断线音,吕佳音越哭越凶,到最后,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她忽然就又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被从天津接到北川,进入家门的那一刻,面对自己除了慈眉善目的父母之外,还有那脸上写满了厌恶的男孩。

    那男孩多漂亮啊,头发随了端溪,是天生的亚麻棕色带着自然卷,肤色随了吕博,全身上下冷光的白,而身材随了已经过逝的爷爷,高挑而又大骨架,他站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书中的美少年。

    家里是三室一厅,父母为了让他们各有自己的房间,于是找装修公司将最大的主卧分为两半,在外面加了一扇门,而加的那扇门在餐厅旁,正对着厨房和玄关,属于动区范畴,走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房间里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小琰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于是选了有正常的那扇门的房间,可当时的自己一见顿时就哭了。

    ——明明我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你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我爸妈养你都不错了,你居然还跟我抢房子!

    于是她哭啊、闹啊、在地上打滚啊……

    小琰因为气恼她的大喊大叫,于是用毛绒玩具丢了她,而她因为长期被父亲殴打的缘故,对一点点的暴力都非常的敏感,以至于突发了癔症“哮喘”。

    看着因为惊吓白了脸的自己,妈妈生气极了,以为是小琰打了自己,顿时大发雷霆。

    而爸爸更是暴怒,挥手就打了小琰一耳光:“你怎么可以打你姐姐!你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欺负一个一米六的小姑娘?丢不丢人!我告诉你!不管你在瑞典别人是怎么教你的!但是你在我们家如果再敢随便动手打人,我就十倍收拾你!我现在告诉你,这个家,有话说话,动手是没素质没教养的行为,我们家不欢迎!”

    说完,爸爸还补充道:“以后里面那间房子就是佳音的了,让你再抢!”

    看到小琰红了眼眶,那时候的自己开心极了:原来装挨打就可以让爸爸妈妈收拾这个嚣张又爱摆臭脸的家伙,真是太好了!

    那之后,她故技重施了很多次,直到爸爸妈妈发现了端倪,才找自己谈心:“佳音,你不可以这样对你的弟弟,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你弟弟,你至今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爸爸给自己戴上了眼罩,并牵住自己的手:“佳音,从现在开始,你戴着眼罩到今天下午五点,如果摘下来就没有晚饭吃了,你要体验黑暗是多么的可怕,然后明白别人给了你光明是多么需要感激。”

    “不……”她委屈地摇着头,戴上眼罩什么都看不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佳音。”妈妈叹了口气看向自己,“妈妈不喜欢刁蛮任性的人,更不喜欢利用爸爸妈妈欺负弟弟的人,没有人喜欢不讲理、不心善的孩子,如果你非要继续这样,那从今天开始,妈妈可能也没有办法再喜欢你了。”

    那一刻,她脸上顿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即使大脑没有记忆,但长期饱受虐待的身体却还记得,如果不讨好着、求饶着,自己将会生活在怎样的地狱之中。

    于是,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尝试着学着接受小琰、理解小琰、喜欢小琰和让他包容自己

    。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扮演起了照顾喜欢无理取闹的弟弟的成熟姐姐的角色,不但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还渐渐忘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家时候的所作所为。

    大脑里想起来的东西越多,吕佳音就越发觉得压抑,像是这十多年一来一直努力建构起来的自己在这一瞬间被击碎,蹲下身子想要捡起自己的碎片,却发现已经拼凑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吕佳音又倒下了,在哭哭啼啼中慢慢睡去。

    这一次,她的梦更清晰了。

    她看到了黑色的礼服、念词的牧师、各种颜色皮肤的面孔以及下葬的棺木,她站在最前排,望着墓碑发呆。

    “多可怜的孩子啊,才刚刚六岁啊,明明母亲那么善良……”

    “希望上帝以后保护这个孩子吧,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多么辛苦……”

    “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中国人吗?父亲也不在了吗?”

    “是啊,孩子的父亲据说也不在了……”

    “不过她母亲以前帮助过的福利机构已经说了会收养她,那家机构很好的,应该会给她不错的生活……”

    回过神时,她已经来到了一个有很多很多孩子的大家庭里,这里各式各样皮肤的孩子都有,因为母亲常年做慈善的缘故,这里的叔叔阿姨对她比较友善,在十岁之前,她的生活虽然没有和母亲在一起时那么无忧无虑,但至少是平静安稳的。

    直到十一岁生日,有一个陌生的叔叔来到了她所在的大家庭,对她的负责老师道:“林安安生前并没有和江陈辉先生离婚,这个孩子是江陈辉先生的女儿,江陈辉先生托我来将女儿带走。”

    再之后,她被带到了一个长相有点凶的叔叔面前,那个男人看着自己,一脸冷漠:“在家的时候,我是你爸爸,但是在外面,你不能叫我爸爸,听懂了吗?”

    “可是我不认识你……我妈妈没有说过你……”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用英文,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中国,在此之前中文都是辅助语言,而不是主语言。

    男人顿时一个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倒在地上,脚踩在她的腹部,像是随时要失控一般道:“你再给我说一次洋鬼子的话试试?我告诉你,你说一次英语,我打你一次,你要是再敢在我们家说英语,我弄死你!”

    她顿时吓哭了,结结巴巴地用蹩脚的中文求饶:“对不起……”

    男人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瞪着她道:“听着,我有三条规矩,第一,不允许在外叫我爸,第二,不允许说洋文,第三,不允许提你妈,听懂了?”

    她使劲点点头。

    那之后,她被送入了天津郊区的寄宿学校,因为不通中文,她每天生活得很艰辛,而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只有周末会接她回家两天,自己稍有不如男人意的地方,就会被痛揍一番。

    她想过反抗,结果换来的是被禁食了三天。

    最严重的一次,她被打断了眼眶骨,眼睛一直睁不开,父亲被迫送她去了医院,医生问她是谁打的,她因为害怕回去继续挨揍,只能说是和同学打了一架。

    成年人被家暴都那么孤立无援,而孩子被家暴,就仿佛生活在一座名为地狱的孤岛。

    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该找谁、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的自己,就算被父亲打死了,可能也没人知道吧?

    于是,为了生存,她开始学着讨好、学着服从、学着不反抗、学着求饶、学着能活下去的一切本领。

    直到她看到父亲被抓,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大脑中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人一瞬间膨胀成了几乎癫狂的恶魔,在她耳边低语着:“让他死吧,让他死吧,这是唯一的让他死的机会了,他死了你就自由了,你就不用挨打了……”

    吕佳音猛地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惊恐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漆黑中霓虹的光影斑驳,远处住宅区的灯光零零星星亮着几盏,被路灯照亮的四车道上偶尔有私家车匆匆驶过,看来已是深夜了。

    她顿时有些绝望地抱着枕头放声大哭。

    好想妈妈,好想回家。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

    第二天清晨,近两天没有吃饭的吕佳音叫了客房服务,勉强吃了些锅巴菜,发现昨天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曹瑞斌打来的,她正打算删了通话记录,再次接到了曹瑞斌的电话,对方微笑着问:“怎么样,决定好见面了吗?今晚可就是最后期限了。”

    吕佳音将最后一口煎饼塞入口中,用纸巾擦了擦手道:“明早见吧,明早九点,在北川的六月大桥旁的必胜客里,我现在在外地,回不去。”

    “好啊。”曹瑞斌应着,“希望明早九点,我们不见不散,避免不愉快,对吧?”

    “当然,毕竟是我爸爸,我也想抓住凶手。”吕佳音潦草地应着,挂了电话后,结了房卡出门。

    吕佳音在网上买了附近游乐场的票,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玩这些娱乐设施,从小到大,爸爸妈妈一直说这些危险,从来不带她尝试,如今想起来,大概他们是怕过于刺激的游戏体验让自己回想

    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她给自己买了份豆沙小面包和蒙牛酸酸乳,三两口解决后就继续去玩其他项目,等将园内所有的项目基本都体验了个遍,天边泛起红云,已是傍晚了。

    但整个游园的热度丝毫不减,公众广播通知说,最近有什么特殊活动,所以晚上七点会在人造河上放智能礼花。

    吕佳音看了看手环,这会儿已经是六点五十,于是她找了处长椅坐下,双膝并拢,乖巧地看着天空。

    最后一缕夕阳溺毙在黑暗中的那一瞬间,“砰”一声响,人造河中央的喷泉高高涌起一层水幕,烟火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绚丽的光斑四散开来,不同于以往真实的烟花那样绽放的瞬间就熄灭,而是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像雪花般缓缓落下,整个世界被小型光粒子点亮,美轮美奂。

    吕佳音不由地眺望远处,有几座灯塔一样的高空建筑均有光投射出来,这所谓的智能烟花应该就是普通的投影技术,像平时家里面用的家庭影院那样。

    不过,这也就够了。

    在禁烟禁炮的北川,她从未看到过烟花,如今能亲眼看一次漫天绽放的花火,即使是人造的,也就足够了。

    吕佳音将这满目绚丽的景象收于眼中,藏于心间,满足地起身转头离开了游乐园。

    她定了晚上八点半回北川的机票,十点五十到达北川机场,十一点二十来到六月大桥附近,手上提着刚才从罗森里买的几瓶预调酒。

    六月大桥位于六七河中段之上,是六七河水位最深、最陡、水速最凶猛的一段。

    夜里从桥上向下望去,奔涌的河水涌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水面不似白天那样波光粼粼美不胜收,黑暗中翻涌的水浪没有了光影的折射,漆黑的水波只留给人无限的恐慌和忌惮。

    夜里温度低了些,水边有风,吕佳音开了一瓶酒仰头喝着,顺便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靠在桥边,一手拿酒瓶,一手掏出手机,开始编写短信。

    断断续续敲了好几百字,她想了想,又全都删了,重新写了不到一百字,她将收信人定为“爸爸”和“妈妈”,然后设置了延期发送,将时间定在了清晨六点。

    之后,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在桥边坐下,看着大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车水马龙中,吕佳音形单影只,偌大的世界,她却不知道自己归处何方。

    都说酒能消愁,可是微醺的状态下,白天控制着自己的理智逐渐睡去,内心深处无限的痛苦开始在心中不断地放大,夜风的凉意从脸颊扩散向她的四肢,让她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心中不断放大的绝望感和孤独感,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灵魂。

    吕佳音抬起头,夜空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星辰,连月亮都不肯露面照亮她回家的路。

    “哈……哈哈……”丢了手中的酒瓶,吕佳音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潸然泪下,瞬间抱头痛哭了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吕佳音满眼泪花拿起看了眼,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人没联系。

    于是,借着酒劲儿,她拨打了赵天喻的电话。

    因为第二天晚上就要和尤雪悠进藏,赵天喻加班在处理文件,这个时间段,学校高层的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整个教务区除了一层保安室,只有顶层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处理完手头所有的事物,赵天喻疲倦地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眺望着不远处住宅区中点亮的万家灯火。

    一想到自己即将拥有这样的人生,他有一丝欣慰、一丝归属感,却没有他人口中那种多么多么期待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当初本科时老师说过的话:“人类如果一直保持着理性做事,是感觉不到快乐的,人类但凡产生的每一丁点快乐,都来自于我们的感性。”

    赵天喻顿时长叹一声,疲倦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关键我的感性也让我快乐不起来啊,不这么活着还能怎么样……”

    就在这时,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他转头拿起,是个陌生号码:“哪位?”

    “你这么多年,都不换号码吗……”吕佳音顿时笑了,“这都多少年了……高中备份的电话本现在找出来居然还能用……”

    赵天喻以为自己幻听了,脱口道:“吕佳音?”

    “嗯,是我……”吕佳音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她已经喝空了四个瓶子,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断句也有问题,“天喻……你干嘛呢……”

    赵天喻内心“咯噔”一下,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窃喜,但是又因为这一丝窃喜而生气,于是面子上装得无比冷静,甚至口吻有些刻薄:“你喝酒了?”

    “对啊……”吕佳音笑笑,“消愁呗……”

    “那就去找端琰消愁,别找我。”赵天喻说着就要挂电话。

    “天喻,你是不是又要扭头就走了,你是不是又要什么都不听我说就扭头走了?”吕佳音忽然大声道。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僵了下:“你鬼扯什么,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是马上就有妻子的人,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合适吗?”

    听着赵天喻一板一眼毫不温柔的话语,吕佳音打断了他:“天喻……你别这么凶好不好……你还像以前那样好温柔好温柔

    和我说话好不好……”

    赵天喻:“……”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有些话听在耳朵里,也像是有刀子在戳自己的心。

    只是,砍柴刀已经变成了小刀,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变成塑料刀了吧?

    赵天喻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吕佳音忽然大声道:“天喻,我喜欢你。”

    赵天喻说到一半的话瞬间僵在喉咙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吕佳音摸索着旁边装酒的袋子,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于是接着道:“天喻,我真的,我真的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

    赵天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吕佳音这样的耍酒疯,胸口压抑得厉害,仿佛缺氧似的,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于是深吸一口气扯掉领带对着电话道:“你要是喝高了,就闭嘴睡觉……”

    “天喻……天喻……”吕佳音打断了赵天喻,“天喻……我发誓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对小琰更多的是表面上的好……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对他好……我只是知道我必须和他在一起……因为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通过不断地讨好才活下来的……即使没有记忆的时候……我的身体也记着我是不断讨好而活下来的……”

    赵天喻不知道吕佳音在说什么,此刻心中因为她刚才那句告白烦闷得厉害,只想挂了电话好好清静一会儿,于是有些烦躁打断:“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有完没完?”

    “天喻……天喻……”就在这时,吕佳音哭了起来,“天喻……所以……天喻…………原谅吧……原谅我吧天喻……我真的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我现在已经难受到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吕佳音越哭越凶,在已经没有人烟的大桥上一个人坐在围栏边失魂落魄地放声哭喊:“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吧……救救我……”

    赵天喻揉着眉心,看了眼表:“你在哪儿,我给端琰打电话,让她过去接你,你别耍酒疯害了路人。”

    “天喻……救我……天喻……救救我……我们离开中国……我们去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救救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全部全部都告诉你……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救救我好不好……”吕佳音的头越来越疼,她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又听到了小时候自己的哭声,一遍一遍地求饶,一遍一遍地哭喊,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赵天喻终是烦了:“我挂电话了。”

    说完,虽有几分不舍,但赵天喻还是摁下了挂断键。

    这个女人喝醉酒了干什么这是……

    今天晚上哭得痛哭流涕,自己如果就这么赶过去安慰她了,明天清醒了不认账了的话,自己这算是在做什么?

    有妇之夫夜会醉酒前女友,还被醒后的前女友嫌弃?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能去,他不能见吕佳音,就这样。

    他不能再被吕佳音牵着鼻子走,他必须前进。

    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赵天喻给端琰发了微信:[你姐喝酒了,管管她。]

    端琰回复了声:[她联系你了?]

    赵天喻:[耍酒疯,被我挂了。]

    ……

    听着电话那头的断线音,吕佳音长出一口气,仰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绝望地扯了扯嘴角笑了。

    她用买来的小刀将易拉罐割了个口子,将自己的手机塞进易拉罐里,然后将罐子踩扁,这样,就算把易拉罐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面其实塞了一部手机。

    之后,她起身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翻涌的河水发呆。

    直到天边亮起第一束光时,她看了眼没有再震动过的手机,先是将它丢在了河堤上,随后越过栏杆,松了手。

    ……

    六点,吕博和端溪同时收到了吕佳音迟来的短信:[爸爸,妈妈,有一个自称上官泽的秘书的人名叫曹瑞斌,他找到了我,他说很欣赏我在我们律所的才华,想追求我和我结婚,我没同意,于是他对我恶意骚扰,还用我的小秘密威胁恐吓我,他甚至说了如果我不和他交往的话他就靠他的上司让爸爸妈妈不得安宁,我很害怕,也很绝望,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可能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端溪和吕博完短信后对看一眼,瞬间露出了恐慌的眼神。

    吕佳音要传达的信息并不是短信的字面意思,她真正的意思是:“爸爸妈妈,你们被上官泽盯上了,他的人已经找上了我,并且找到了证据威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

    端溪的手顿时开始抖:“说再见……是什么意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佳音想起来了吗?都想起来了吗?”

    吕博拉着端溪的手想安慰她,但实际上自己也紧张得有些抖:“我打电话试试,我打电话试试……”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吕博就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打,直到最后才被接起。

    “佳音你在哪儿?爸爸过去找……”吕博

    慌忙开口,陌生的男生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手机掉在河边,我是晨跑发现的,这……”

    “河边?”

    “对,六七河的中段。”对方仰头看了看,“六月大桥下方。”

    “六月大桥……”吕博瞬间软了下去。

    六七河最汹涌的水段,水性再强的人都不能驾驭,手机出现在那里,这……

    吕博颤抖道:“同志,拜托你,帮我,报个警吧,我马上赶过去……”

    十分钟后,警察到达了六月大桥下方;二十分钟后,吕博和端溪抵达了现场;三十分钟后,大桥监控被调出,确认了录像;一小时后,打捞队来到现场;两个小时后,另一批警察和部分不明身份的人到达了现场。

    端溪毕竟是在政场混过的人,看了眼后来的这一波人,立刻就猜到了来头,忍着悲愤,面无表情道:“你们哪儿的?”

    对方露出惋惜的表情:“我是今天和您女儿约见面的曹瑞斌,我和您女儿今天明明约好了在桥上见面,但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的是自杀吗,你说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明明还有约,该不会是……”

    “你说为什么?”端溪举起手机,“你追求我女儿不成就骚扰我女儿,还拿上官泽压我女儿,拿我的身份开玩笑,你说呢?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这里有警察了,不需要你的人出马,如果再出现在这里,我就找记者来,说上官泽的秘书骚扰我女儿,害得我女儿以死解脱。”

    朝瑞斌怔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短信,顿时露出有些尴尬地笑容:“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您何必怪到我上司头上呢?这都是误会……”

    “我不管你误会不误会,你现在马上消失!”端溪怒斥道。

    曹瑞斌见情况不对,只能带着人暂且离开。

    回去路上,徐子元打来了电话:“人死了?怎么搞的?”

    曹瑞斌摸了摸头顶,一脸烦躁:“你说奇了怪了,我帮她替她爸平反,就算她担心牵连她自己,也不至于一死了之吧?而且临死前给端溪发了条污蔑我的短信,端溪趁势借题发挥,我最近和吕佳音通话频繁,又解释不了,看来最近警察还会找上我,我得暂且退出了,缓一缓吧……”

    “最近还是暂时不要有行动了。”徐子元一听叹气,“这当官就是当螃蟹,就算其他螃蟹不想向上爬,可是一旦某个螃蟹想向上,另外的还会拉着它不让它跑,盯着咱们的人也多着呢,这次算是大失误了,还是停一停吧。”

    挂了电话,曹瑞斌立刻写了辞职报告。

    这年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六个小时后,打捞队终于在4公里外找到了吕佳音的尸骸,因为中段水力凶猛,吕佳音的身体已经被拍打得不成人形,当天晚上进行了火化,预计三天内下葬至北越附近的公墓。

    吕博和端溪守在殡仪馆一夜没睡,端琰替他们给家里关键的亲戚还有吕佳怡的挚友发消息,通知后天的葬礼。

    端琰顺着手机联系人挨个通知,直到来到最后的索引字母“z”时,看到了赵天喻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在哪儿?”端琰问。

    赵天喻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这会儿司机已经去接尤雪悠,等会儿就会来接他,无聊之际,他坐在沙发上翻了翻书。

    想起昨晚吕佳音疯狂的痛哭,这会儿他才清醒了些,总觉得吕佳音的话似乎有点奇怪,正打算给端琰打电话时,对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先打了过来。

    “怎么?”赵天喻接起,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姐昨天喝成那个样子,现在还没醒吧。”

    “后天有事?”端琰问。

    “我要去西藏,你说呢?”

    “能不去?”

    “你觉得?”

    端琰沉默了。

    “怎么了?”赵天喻一脸嘲讽的笑,“你每次吞吞吐吐,就是又有事求我。”

    “我姐……”端琰道,“我姐已经火化了,后天是葬礼,能来还是来一趟吧。”

    赵天喻脸上的笑瞬间冻结,足足僵了快十秒他才颤抖着唇齿道:“葬礼?火化?你是搞笑?愚人节早过了。”

    “今天早上五点十五分在六月大桥自杀,录像清晰,她亲自翻过一米五高的围栏跳下去,我爸妈已经签了字,几个小时前火化了。”端琰道,“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通话人是你,你在她心中还是地位非凡,既然如此,能来道别还是道个别。”

    赵天喻握着手机的手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机器缓缓从手心滑脱,一瞬间跌落在地。

    耳边瞬间响起了昨晚吕佳音撕心裂肺的哭声——

    “天喻……求求你……原谅我吧……然后……救救我……救救我吧……”

    赵天喻双膝瞬间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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