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第8章 15
梁米薇的大哭, 让现场气氛的走向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陈月洲觉得有点丢脸, 默默地退在了一边。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梁米薇哭的理由,小时候看《今日说法》, 有人为了五万元都能杀妻弃子,更何况五千万。
别说五千万、五百万,就连五十万, 都能改变多少人一生的命运。
梁米薇虽然奔三的人了,岁月虽然会给一个人穿上更能融入这个社会的外衣,但是一个人的年龄并不能决定一个人内在真正的成熟程度,梁米薇一没什么文化二没什么人生经验, 脑袋一热, 就只剩下撒泼一条路了。
“干什么呢这是……”律师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二人, 面色尴尬, “这不是才正在商量这钱的事情吗?”
“商量什么商量?”上官霞蔚吵吵道, “你们梁家人有的人仗着财大气粗威胁我们,我能不哭吗?”
“但你好歹从地上起来行不行?”
“不!”
一旁的梁子淑一见, 站起来道:“这样吧, 如果你们缺钱, 我从我手头给你们各转五百万, 你们先拿着用, 遗嘱的事情慢慢从长计议……”
“区区五百万就想换走我们五千万?”上官云兴笑了, “不愧是九妹啊,都说你机灵,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呜呜呜……”上官霞蔚一听, 继续嚎啕大哭。
眼见着自己妹妹好心一直被喂狗,一直温和的梁子佳有些坐不住了,他烦躁地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女人:“你们两个,有话站起来说,躺在地上撒泼还诋毁别人,这副样子配出现在梁家吗?”
“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哭了?”上官霞蔚顿时像斗鸡一样等着梁子佳。
“你别哭,八弟也没有要把你怎么样,地板上凉,好歹起来说话……”梁帆忍不住道。
谁知上官霞蔚非但不领情,反而火了:“我哭怎么了?我们女人就是爱哭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凶什么凶?还是不是个男人?”
梁子佳和梁帆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内心攒了无数句话,因为一句“你是不是男人”全被怼了回来。
到最后,梁家的男丁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就连梁逆也不说话,没人再想出面和这个泼妇论理,所以期望的目光落在了梁瞳的身上。
陈月洲哼了两声。
所以说,做男人这点真是不好啊……
多少有素质的男人和女人吵架的时候,气得脸都白了、手都抖了,千言万语却汇成一句话:“我……我是不想跟你计较!”
这男权社会吧,核心认知是:男人基本什么都强,女人基本什么都弱。
这是好事吗?有好也有坏。
问坏处是什么?坏处吧……就比如眼前啊?
被扣上强者的帽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强者,要顶天立地,不能哭、不能叫、不能吵吵不能闹。
你要是敢落泪、敢撒娇、嘴巴干敢涂个有色唇膏、敢和女人争吵……哪怕是很有素质、心平气和地好好劝她,你都不是个男人。
人家会怼:你个强者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弱者讲道理?人类为什么要尊老爱幼?为什么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不就是因为对方是弱者吗?你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吗?我们女人不但力量弱而且智力也有问题你不知道吗?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无!条!件!原!谅!
所以吧,为什么很多有素质的男人在外总是表现得好像比较冷静?
真以为那些有素质的男人天生骨骼清奇、没有七情六欲、无比冷静啊?
真要是天生的佛系心态,哪儿还那么高的家暴率、哪儿还会那么频发的打架斗殴、哪儿还会那么多的微醺闹事……最关键的是,为什么男人总比女人寿命短啊?
虽然死得早有一部分生理原因,但是心理原因会让量变产生质变,也占了一大部分。
不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最后憋出内伤,还能怎么办啊?
也学着一些大老娘们坐地上撒泼吗?
就算别人准了他躺地上大哭大闹,很多有素质的男人从小受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文化氛围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心里能过得去这道坎吗?
女人坐地上撒泼能因为那句地图炮——“女人就是这样”凑合糊弄过去,所以不少女人来了脾气就仗着这句话尽情撒野,反正她一个人的丑陋行为最终由整个性别群体被迫买单,事后也没人把这件事当回事。
但是,男人呢?男人整个性别群体才不给买单呢!
要是今天敢在大街上坐地撒泼……明天,你就是个loser了。
邻里街坊女人天天指着你念叨:那谁谁谁啊,跟个女人似的,简直不是个男人,还撒泼呢……
邻里街坊男人天天指着你念叨:那谁谁谁啊,跟个女人似的,压根不是个男人,还撒泼呢……
最终,这个男人被成功赶出男人的队伍,男性群体继续高举“我们依旧是强者,我们是天塌下来都不怕,只是总有一些跟我们一样也长着‘把儿’的刁民要害朕,然而那些刁民并不是我们的成员”的大旗了。
所以,人类的确有三个“性别
”,但不是:男人、女人和女博士;而是:女人,男人和不是个男人。
唉,真烦……
眼见全部人的希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梁瞳叹了口气,打了通电话小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外面来了七八个壮汉,直接将上官霞蔚抗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上官霞蔚大声嚷嚷。
她哥哥在一旁指着梁瞳厉声道:“放了我妹,否则我让你好看!”
梁瞳二话不说,抬手一个耳光落在了上官霞蔚的脸上,冰冷的视线瞪着上官霞蔚:“你再给我哭一句,我让你今天离不开这个门。”
上官霞蔚顿时尖叫:“你放开我,你敢威胁我,你……”
梁瞳抬手又是几个耳光,这下上官霞蔚彻底被打懵了。
上官云兴一见,上前就要拉扯梁瞳,却被梁帆及时截下,梁子佳也及时上来帮忙。
梁帆锁住上官云兴道:“我揍不了你妹,总能揍你吧?啊?”
旁边一直哭泣的梁米薇一见形势不对,瞬间就不出声了,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退在一边。
陈月洲:“……”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机灵……
看来也不是个蠢货,会看气氛。
“今天就到此为止。”梁瞳看向在座的所有兄弟姐妹,“梁逆,你情况特殊,你的钱未来还是你的,暂时冻结而已,你没必要现在吵吵,因为本身就是你的错,如果你缺钱,我可以打借条借你不收利息;其次,老二——”
梁瞳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梁米薇,见对方一脸惧色,梁瞳顿时露出失望又厌恶的目光:“梁家不会给你一分钱。”
梁米薇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梁瞳。
梁瞳接着道:“背叛家门后,落魄了,又改名换姓,回来要钱,这算什么?”
梁米薇不敢说话。
“如果给了你钱,是不是就等于违背了奶奶的初衷?”梁瞳道,“‘梁’字,不是一个姓氏,毕竟大街上姓梁的人太多了,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单单是一个姓氏,你姓什么都无所谓,单单一个字,没有任何实际价值。那些都是虚的,我们又不是纯正的汉人,姓氏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奶奶她们甚至根本没有姓氏。”
她道:“但是,如今既然奶奶有这个规定,这个字就不再是姓氏,而是财富和权力,你如果想要这些东西,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服从,不要一边放不下钱一边又不服气这个规则,同理——”
梁瞳看向上官兄妹:“既然这是规定,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生骄傲甚至晚年自负的奶奶和爷爷是不可能把钱留给你们两个的。”
上官兄妹和梁米薇一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梁瞳接着道:“但是,奶奶和爷爷的规则虽然我们都懂,可太不近人情了,奶奶一世风光,老了难免自大,以为自己创立了一个帝国,所以如此专横,可是我们不一样。”
她道:“出于对大家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于心不忍,我会给你们每人一千万,留下账户,七天内到账,如果没问题,就这样散会吧。”
“等等。”这时,梁逆跳了出来,“那个五千万怎么办?你怎么没说五千万去处?”
“还能怎么办?充公。”梁瞳答。
“什么?”梁逆顿时着急了,“充公?我怎么知道你是充公还是进你兜里?凭什么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做决定?”
“也是。”梁瞳想了想道,“同意充公的举手,山林爱和上官家的不算。”
“为什么不算?”梁逆逼问,“他们不算的话,那不就是你赢了吗?在场只有我和我姐分的最少,你们几个赚得盆满钵满,当然站你这边了!”
“你确定要算他们?”梁瞳笑了,“算他们,就是承认他们在梁家的地位,这五千万还轮得到你吗?不管怎么样,这钱都轮不到你。”
梁逆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到此为止吧,麻烦三位无关人士退场。”梁瞳挥了挥手。
上官兄妹先走,梁米薇赶紧转身离开,陈月洲也只好跟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梁子淑开口:“我也同意充公。”
她道,“我希望这个规则到我们这里就到此为止了,过去人强调姓氏是因为为了明确孩子的长辈是谁避免近亲不小心相爱,但是有了dna技术之后原本的作用已经失去了,再加上重名重姓越来越多,复杂字也很多,身份证号码现在这么普及,五六十年或者百年后也许身份证号码会代替我们的名字成为身份的标志,名字你想叫什么都可以就像网名一样,更不会再去拘泥于姓氏了。”
“把剩下没有规划的钱,当未来我们所有人有孩子之后的基金吧。”梁子佳道,“不管孩子姓什么叫什么,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血缘程度是一样的,我不想再用这么势力的方法去划分自己的孩子,我不喜欢这些虚的内容大过人情。”
梁帆点头:“可以。”
梁萌萌和梁逆一见众人都同意,只能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那好。”梁瞳道,“奶奶的规矩是奶奶的,从我们五人开始,世上再无梁家,都是兄妹,各自安好吧。”
……
出了梁家大门,梁米薇的精神状态才缓了过来。
陈月洲瞧着她:“你不是说分多少要多少吗?刚才怎么二话不说就躺下了?”
梁米薇一听,瞪了眼陈月洲:“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每次一紧张,第一反应就是坐在地上大哭!我从小都是这样子的!女孩子家不都这样吗?”
陈月洲:“……我觉得梁瞳不太可能是这样。”
梁米薇一听这个名字,顿时露出不屑的目光:“她?她一看就是没有男人,你不觉得她都变态了吗?这种人我见多了,要么婚后好多年生不下孩子,要么婚姻不幸,因为男人觉得她太强势没什么可爱的地方。”
陈月洲:“……”
她没可爱的地方,你倒是有了?
也许是听习惯了梁米薇这种见不得女人好、看到漂亮男人就啥都好的性格,陈月洲有点习惯了,也不气不恼。
就在这时,梁帆的车从后面追了过来,他拉下副驾驶的窗户:“我送你们回去,顺便吃个午饭。”
“嗯。”陈月洲应。
上了车,梁帆回头扫了眼陈月洲,发现他嘴巴有点干,递给陈月洲一矿泉水:“喝吧,口渴很久了吧。”
“还好,谢了。”陈月洲接过水就喝了起来。
梁帆顺便也递给梁米薇一瓶,梁米薇接过看了一眼,又送了回去:“算了,不喝。”
“怎么了?”梁帆问。
“我不喝百岁山的水,你不觉得这个水口感很涩吗?”梁米薇问。
“是吗?”陈月洲看了看手中的瓶子,仔细想了想,“这么说来,农夫山泉的水的确比较甘一点。”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饭店外。
服务员带三人来到了包厢,先上了五个凉菜:蓝莓山药、酱牛肉、爽口酸秋葵、芥末苦菊和手撕杏鲍菇。
陈月洲夹了块秋葵入口,发现调制得极佳,比察登科的料理还要厉害很多。
他正打算夹第二块,吃了一口秋葵的梁米薇忽然道:“这个秋葵不行,不脆了,质量一般。”
陈月洲一听,想了想,秋葵是热带和亚热带食物,梁米薇是广东长大了,可能她吃得比较多吧,所以对口感比较挑剔。
不过,其实就算口感不足,但味道已经非常厉害了。
别人请客这么说话,她到底是ky还是有恶意?
算了,不想把别人当坏人,就当她是ky吧……
然而,之后的半个小时内,梁米薇连续对六道菜的不满,让陈月洲终于意识到:这厮不是ky也不是恶意,这厮就是在单纯的没事找事!
只见梁米薇放下筷子叹气:“唉,这个也不行……”
这时,梁帆出去接电话,陈月洲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梁米薇的胳膊低声道:“你安分一点行不行?”
“我怎么了?”梁米薇放下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陈月洲。
“这里饭菜哪里不和你胃口了?这比察登科做的还好吃!你总找茬做什么?”
“谁说我找茬了?”梁米薇陡然拔高音量,“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我为什么要装着好吃呢?”
“你平时吃的饭就很好吃了吗?”
“我平时吃的是饭店的饭吗?既然来饭店为什么我不能选择好吃的?”
“人家请你你还这么多事?”
“请我吃难吃的东西我还不能抱怨了——?”梁米薇最后的话语咆哮了出来。
“你小声一点行不行?”陈月洲问,“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高声说话,像你以前那样小声说话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小声说话?”梁米薇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反而声音来越来越高,“我为了登科在婆婆面前忍受羞辱,怎么,我现在还要在你面前低三下四的吗?”
陈月洲:“这虽然是包间,但不是房间,外面说什么还是能听到一些的,我是让你注意公共场合的素养。”
“我素养怎么了?”梁米薇这下彻底恼了,一摔筷子指着陈月洲道,“我就是要大声说话怎么了?不好吃我就是要说出来怎么了?”
陈月洲:“……”
特别想打人,这个女人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一巴掌下去绝对让她跪下。
可是,不能打,打了任务可能就要凉了,妈的……
就在这时,梁帆推开门:“不好意思,这边找陈月洲有点事。”
“知道了。”陈月洲立刻灰溜溜地离开。
出了酒店,梁帆将陈月洲带到酒店中庭的小花园,将一个纸袋给他:“你让端琰托我买的东西,给。”
“谢了。”陈月洲将袋子装进口袋里,正打算回去,梁帆拉住了他。
“聊聊吧,你还想回去被她骂吗?她冷静一下,你也冷静一下。”梁帆指了指一旁的长椅。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梁帆笑着望天:“其实你没必要怼她,你看我从一开始她说什么我都是笑笑,我是做服务行业的,这样的人见多了,没必要怼,为什么给自己惹事?”
“我只是觉得很丢人。”陈月洲道。“我大概知道她想证明什么,但是她越是这么做,我越是觉得丢人。”
“她不就是
女孩子常见的公主病吗?”梁帆笑笑,“你是不知道,做旅游行业,这公主病和王子病太多了……”
“公主病?”陈月洲苦笑,“一个一生那么惨的人,上天哪儿给她机会得公主病?”
说到这里,陈月洲像是有些恍然大悟般道:“我以前总在想,为什么有些女人明明以前在自己家乡的时候,又是吃窝窝头、又是被欺负、又是不受爹妈待见、又是没钱交学费……等到了北川上大学,忽然有一天就得了公主病?”
梁帆:“为什么?”
陈月洲道:“现在想来,就像我刚才说的,大家总认为‘贫穷命苦的人哪有资本公主病’、‘精贵着养起来的女孩就算坚强也都很娇贵’……在这个众人还信奉‘女孩一定要富养’、“穷养的女孩很可怜”的时代里,又有几个女孩愿意在不想出丑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是穷养大的?既然到了新的环境里,那为何不将遍体鳞伤的自己伪装起来?她们害怕被人看扁、也害怕被对象轻视……于是,很多人认为自己娇气就能显得自己很金贵。可是实际上她们并不知道金贵是从小培养的一种气质,而不是后天作出来的’……”
陈月洲叹气:“所以,现在想来梁米薇其实可能只是觉得你是梁家人,刚才在梁家聚会上那样受鄙视,如今既然单独聚餐,想在你面前显得自己也并不是过得不如你们梁家人,她也是富养长大的……本来是为了维护自尊心,结果外人眼里看起来丝毫没有自尊心还很多事……”
梁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继续梁米薇的这个话题。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一开始做旅行行业的时候,是打算做普通的团旅的,但是跟着有经验的前辈做了几单后,我发现我不太习惯,知道为什么吗?”
陈月洲摇了摇头。
“小时候,我爸妈告诉我:无论贫穷、富有、幼小、老去、生病或者健康,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保持一个本性。”梁帆道,“那就是过得特别好的时候,别让自己浮起来,免得过得差的时候人飘在空中落不下去,日子更难熬;过得不好的时候,别人自己堕落下去,因为心境不能贫穷,心境一旦贫穷了,人就会变得很丑陋。”
他道:“我妈说,她以前在日本上学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妻,是修拉链的,很贫穷,每天吃的都是最最便宜的小鱼罐头拌米饭……啊,那种很低廉小鱼罐头在日本那边价格和我们的咸菜差不多,鱼之国嘛,水产品便宜。”
陈月洲:“我不是文盲……”
梁帆接着道:“他们都不敢吃什么水果蔬菜,但是,他们出门见人的时候,会穿一身洗得很干净、熨烫很整齐的衬衣,梳很干净利落的头发,穿擦得干干净净的鞋子,洗干净自己让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梁帆道:“我妈把这对老夫妻的故事在回国后写进了自己的书里,却被出版社的人骂了,有人说:我们国家的农民工要怎么干净?这两个日本人他们还是不够穷!你这是在嘲讽穷人!人不富裕怎么生活优雅?
其实不是的,他们工作的时候当然不会这样,但是工作之后的生活里,他们即使贫穷,也想活得更加体面。”梁帆道,“贫穷会限制我身上穿着的质量,但是不会限制我穿着的干净度、整齐度、清爽度和自身的品质,没有钱买好衣服我可以拼多多九块九包邮买一件白衬衣和一条白短裤,没有熨斗可以用烫水杯代替……为什么贫穷就不能活得简简单单的体面呢?”
陈月洲:“……”
“可是做了旅游行业,接触很多很多人后,我发现,无数人,就是连简单的体面都做不到。”梁帆叹气,“倚老卖老,倚小卖小,倚弱卖弱,倚穷卖穷……但凡可以拿来为自己缺乏教养的行为洗地的,都可以拿来替自己洗地,这种人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梁帆叹气:“我知道梁米薇父亲死得很早,我也知道她母亲的大概情况,我知道她的身体不够乐观,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她希望别人能看得起她……所以我从一开始我其实都不想抨击她,我不想说任何会让她更加难过的话,她一定也不想活成这样。我是学新闻学出身的,我自然知道一个人童年环境给一个人会造成毁灭性的性格打击,有的人一生都抬不起头就是因为幼年时期父母处理的不得当,但是……”
他道:“我做传播新闻学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因为父亲总是酒后家暴、于是导致自己长大后喝酒也会情绪失控的男人,他意识到自己有这个问题后,他就没有结婚,他不想再去祸害一个孩子经历这样的童年。而且他每次喝酒后如果发生情绪失控,第二天他都会自残,就用酒瓶去割自己胳膊上的肉,这样的行为久了,他后来养成了一喝酒就本能感觉胳膊很痛,慢慢地他不怎么喜欢喝酒了、情绪也能控制了。”
梁帆叹:“我知道这个例子很极端,很少有人会为了和童年的烙印这么残酷地斗争。但是我以为她会更加有骨气一点,至少要斗争过,而不是自怨自艾、把自己当成悲惨电视剧的女主角去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
陈月洲也叹了口气,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回了包间。
又吃了会儿饭,三人继续上路。
梁米薇仍然在作妖,一会儿嫌车上太热一会儿又觉得通风不
好,过儿会儿,梁帆实在是烦了,开口道:“你能安分点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跟察登科也算是个朋友,我真想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梁米薇瞬间怂了,但紧接着又雄起了:“你丢我试试?我就是这样的人,女孩子家本来就金贵一点,你这么粗糙,我还不能提意见了?”
虽然说话的口吻骂骂咧咧的,可是与对陈月洲的暴躁比起来,已经算是非常温柔了。
梁米薇这个人,对待男人,那是相当好。
梁帆听到梁米薇一口一个“我们女孩子就这样”就觉得心烦,他直接转过头来问:“你配叫做女孩子吗?”
此言一出,车上的空气凝固了。
梁帆看着梁米薇,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可能在有些男人眼里,是个母的,那就是女人;可是,在我梁帆眼中,只有漂亮的女人才是女人,而你,鬼知道是什么东西?麻烦你别再以‘我们女孩子’自称了,行吗?”
梁米薇瞬间双眼通红,她气得开始踹司机的座位,梁帆一见,也火了,立刻让司机停了车,下车拉开梁米薇这一侧的车门,毫不客气道:“下去。”
“什么?”梁米薇瞪大眼睛看着梁帆。
外面虽然不是高速公路,但是两遍全是石丘和杂草,连个活人都没有。
“我让你下去。”梁帆道,“我数三声,不下去,我就把你踹下去。”
“你敢?你试试看?”梁米薇大声嚷嚷,“我要告诉我家登科!你欺负我!而且!我!我是梁家人!我要告诉梁瞳!告诉梁子淑!告诉梁子佳!告诉他们你欺负我!他们比你股份多!你什么都不是!”
陈月洲:“……”
骂人家梁瞳和梁子淑的时候挺带劲儿的,用人家的时候倒也毫不客气地就用了……
“那你告啊?”梁帆本来只是想吓一下梁米薇让她安静,可谁知道这个人说话是真得很难听,顿时来脾气了,他冷着脸看着梁米薇,“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下来,否则我动手了。”
“你是不是男人!”梁米薇也慌了,死死抱着陈月洲的胳膊,“我就是跟你嚷嚷两句你什么人啊!你凭什么让我下去!你!”
梁帆更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抓住梁米薇的胳膊,将她从陈月洲身上扯了下来,丢了出去。
梁米薇一屁股坐在马路上,哭得像黄果树瀑布似的:“我告诉你,登科不会放过你的!”
“拉倒吧。”梁帆直接在梁米薇的位置上坐下,关门的瞬间,司机发动车子离开。
眼见着车子真得走了,梁米薇瞬间不哭了。
她懵逼地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的荒草堆,望着前后方不见尽头的车道,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自己这是……
真的……被丢在马路上了吗……
她……
她没来过西双版纳……
也不熟悉这里是哪里啊……
她好歹是梁家人,连梁瞳那个更年期女人最后都承认她的身份,愿意给她钱了,梁帆这种家族里倒数的怎么居然敢这么对自己……
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这种事……
明明自己是梁家的二女,梁瞳可以在家里那么高高在上地讲话,自己却被梁家人就这么丢在马路上……
凭什么啊……
梁米薇慌张从口袋里掏手机拨打察登科的电话,却发现欠费停机。
这下,她彻底傻眼了。
而另一边,陈月洲看着身边一脸无所谓的梁帆,有些紧张道:“把她……丢在马路上真得没问题?”
“三十岁的人了,大白天能出什么事?”梁帆道,“打个电话,什么事不能解决?”
“也是……”陈月洲点头,也就没再去想这件事了。
回到酒店,陈月洲美滋滋地跟端琰又来了一发,直到晚上,陈月洲打算换件性感内yi和端琰再来一次时,忽然接到了电话,居然是梁帆打来的。
“出事了。”梁帆焦急道。
“啊?”陈月洲一脸懵,“什么?”
“梁米薇现在还没回去,是吧?”梁帆问。
“这……”陈月洲忙穿好衣服,“的确……按道理来说下午她回来一定要找我闹事……可是一下午都没动静……”
“我给你定位地址,去公安局吧。”梁帆道,“那就是她没错了,她被人抓了,电话已经打到察登科那边了。”
“啊?被抓?”陈月洲惊了。
穿好衣服,他匆忙就要出门,端琰及时拉住:“去哪儿?”
“我嫂子被抓了,我得去看看。”陈月洲道。
“天黑了,我跟你去。”端琰道,“你人生地不熟,我跟着你,安全。”
“好啊。”陈月洲转身抱了抱端琰,两人出门拦了出租前往目的地。
等到了公安局,二人被警察告知,梁米薇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陈月洲又搭车前往医院,在走廊上见到了有些紧张的梁帆。
“怎么了?”陈月洲问,“她出车祸了?”
“不是……”梁帆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怀孕着呢?”
“啊……”陈月洲一顿,“流啦?”
“……”梁帆点了点头。
陈月洲顿时就乐了:本来计划着给她下药,没想到这孩子自己消失了,那好啊!省得自己提心吊胆了!
不过,陈某人面子上还是要装出很难过的样子:“不至于吧……不就是让她在大马路上坐坐吗……才一个多月啊……”
“警察说……”梁帆交代,“她手机欠费,没办法回家,就站在马路上拦车,基本所有车都不搭理她。”
“……”陈月洲点点头。
这很正常,拦车不给停是常事,要是个俊男美女希望还能大一点,普通人……那就随缘了。
“后来,等了挺长的时间的,有辆车速度很慢,她直接扑人家车上……司机下来把她打了一顿。”
陈月洲:“……”
这个女人,真的是脑回路清奇,人也倒霉啊!
梁帆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着打着她开始出血,司机吓得溜了,好就好在后来有人报警了,司机知道那个路段有监控也自己自首了,察登科在来的路上,但是她现在……”
陈月洲叹气:“这不怪你,人又不是你打的……”
“唉……我现在真的是没脸面对察登科……”梁帆抱着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晚上十一点左右,梁米薇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后,扯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陈月洲进去安慰,却被梁米薇扔过来的无菌钳划伤,下巴留下一道红痕。
端琰一见,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买了盒创可贴替陈月洲包扎了伤口,之后陪着陈月洲进了病房。
梁米薇本来还想扔东西,一见端琰冷着一张脸跟在后面,瞬间怂了,窝在床上放声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为了这个孩子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啊……”
隔壁病床的女人看着梁米薇:“怎么了?这么难过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孩子……我辞了工作……我还要受婆婆羞辱……如果不是为了我老公不难过……我怎么会忍受这么多……结果……结果……”梁米薇指着陈月洲,端琰冰冷的视线瞬间落在梁米薇脸上。
梁米薇手指晃了晃,收了回去,又指着大门外面道:“结果……我自己家人……因为记恨我继承家里的拿点东西……就故意给我使坏……故意刁难过……算计我……现在好了孩子没了……我为了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怎么就这么难……”
陈月洲:“……”
你这才华不去写历史,真的是亏了。
历史就需要你这种“大致事情都对,可是说出来就变了味”的“神人”去谱写。
梁米薇越哭越凶,陈月洲头疼,就离开了病房,在走廊上坐着。
夜里有些凉了,陈月洲钻进端琰怀里,呢喃道:“好烦啊,真想这个任务快点结束回北川……”
听到“任务”两个字,端琰皱了下眉头,低头看陈月洲时,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十二点过,乘坐晚班飞机的察登科赶来了医院。
梁米薇一见他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察登科先是狠戾地训斥了一番梁帆,在梁米薇面前塑造一种“就算是温柔的人,软肋被触及了也是会生气”的认真气概,之后又抱着梁米薇安慰,直到哄着她入睡,才身心俱疲地从病房里退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趴在端琰怀里睡得正香的陈月洲。
睡着的陈月洲没了白天的戾气,闭上眼睛的他脸蛋有一点点婴儿肥,看上去乖巧可爱。
察登科走过去想给陈月洲打招呼,却被端琰及时拦下。
“别叫他。”端琰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察登科,冰冷的目光里写满了警告的意味。
“呵……”察登科顿时轻轻笑了,他勾着嘴唇对端琰用极轻的声音道,“在你们两个领证之前,你好像没有和我这么说话的权利。”
察登科眉欢眼笑,眼底却没有一丝喜意:“我,是她的哥哥,你,不过是个陌生人,如果想跟我妹妹有点什么,先学会怎么跟我这个哥哥说话。”
“三代以外自称哥哥是不是面子大了点。”
“她一二三代都没有人的情况下,我就是她最亲的人。”
“……”端琰本不想和察登科继续扯,可视线恰好落在对方脖颈处爱心“草莓”的地方,那个痕迹已经有些淡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形状。
端琰觉得脑内的神经顿时微微一刺,有一种不太好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酝酿。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下移,落在了陈月洲人畜无害的睡颜上,片刻后,低声道:“玩笑可以开,但是不要引火上身。”
察登科一听笑得更开心:“引火上身?怎么个引法?”
“别拿……”端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察登科,“自己的命开玩笑。”
察登科对端琰的挑衅来了兴致,他勾唇,这次是真的笑了:“这么有意思的威胁,我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见。”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