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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板壁的后院。
傅其乐扶着喻悦兰随亲家老爷参观完宅子,刚准备往前厅去,便听见自家那缺心眼的主母这般口无遮拦的说话,吓得她赶忙拽住主母的手臂,咳了三声以作提醒。
可喻悦兰根本没在意。
直到,她的笑声落去,身边一片死寂,以及亲家公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才让喻悦兰转言道“呸呸,瞧瞧我都说了些什么胡话。我与亲家公玩笑呢莫怪,莫怪亲家公就将心放进肚子里,我家二郎可是伯府的长房嫡孙,未来伯府的继承人。他那银竹雅堂虽比上不您这儿阔气,但那也是丹楹刻桷,别具一格。令爱嫁过去必不会委屈,我们自是为她准备最好的东西。”
喻悦兰惯会给自己找台阶。
太史正疆虽对她这副德行嗤之以鼻,但看在筝与未来女婿的面子上,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不然闹得不愉快,将来受难的只能是自己闺女。
“哈哈哈,喻淑人快言快语,实在是风趣风趣”太史正疆发笑。
喻悦兰也跟着赔笑起。
傅其乐见气氛有所缓和,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今日男方家来得这般急,一进门就塞进来好一堆东西,他家这主母更是一口一个亲家公唤的火热亲昵。丝毫没有见外之意,弄得太史正疆措手不及,云里雾里。
方才只顾着逛宅子一直没顾上问,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得好好问个明白
“喻淑人,老夫一直憋着件事没问。按理说我家与你家昨晚上才刚刚交换了草草帖子,今日该是起细草帖子递去。然后再是你家缴担红,我家回鱼箸。再然后才是下定或相看。怎么老夫今日瞧着,你家是又送帖子,又缴担红,不仅下定还带着相看”
“这未免也太操之过急。”
谁知,他这话音刚落,他那口中快言快语的“亲家婆”便冲口而出。
“操之过急哪里哪里,就这我们都嫌慢呢碰上亲家公这样好的人家,令爱这样好的小娘子,我们能不急吗我们啊,悔不及没能早点碰上小娘子,恨不得明天就将媳妇娶进门,只盼着小夫妻三年抱俩,好叫我享享儿孙绕膝的福气”
我滴个老天爷,
大娘子,不会说话就不能少说话
再怎么想抱孙子,也不能当着娘家爹的面说出来啊把人家闺女当什么了
傅其乐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可眼下主家说话,根本没她插话的份。
她也只能盼着对方老爷能是个宽容要面的主,别计较喻悦兰这胡说八道的臭毛病。
可惜,傅其乐想错了人,太史正疆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面子对他来说,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一次失言,太史正疆忍着。
可这次关乎筝将来在崔家的地位,他便再也忍不住,来了一番先礼后兵。
“老夫虽然很感谢伯府如此看重我儿的婚事,可喻淑人说这话什么意思”
“哦,你的意思是你儿娶我儿,就是为了三年抱俩就是为了让你儿孙绕膝那看来若是满足不了你家的要求,你家还不得把我儿扫地出门结亲,难不该是让两个年轻人此生相爱相亲,扶持结伴,好叫咱们百年后,能安心闭眼”
“你说这话,老夫不爱听。不行,你就怎么把东西抬来的,怎么抬回去”
喻悦兰是个笨牛,太史正疆更是个倔驴。
这俩人撞在一起,就算是大理寺来了,也评不出个对错。
太史正疆气得拂袖而去。
喻悦兰却还站在原地莫名其妙望向傅其乐,“唉他怎么了我说什么了我又说错话了我没说错话啊”
“大娘子,你啊你。”傅其乐回看喻悦兰松开她的手臂,是连连无奈摇头,“老奴就说这相看的活,交给三姑奶奶,再不然交给二奶奶去办。您就是不听,非要亲自来。”
“说多错多,越多越错。这太史筝可是他家的独女,您待会儿可只去认错,万不可再随心所欲的说话。这媳妇呢待将来娶进门,咱们再好好调教。现在您只管放低姿态,帮我们二郎把这门亲事稳住。”
“您可记住了,二十。二郎,二十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教训我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我能没有分寸你快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显着你了。”
喻悦兰听不了说教,转头挤开傅其乐就往前厅走去。傅其乐这会儿忐忑着崔植筠这来之不易的婚事,也顾不得拌嘴,赶忙追了上去。
彼时,太史正疆绕过板壁碰上扒在前厅偷听的人,惊讶唤了声“筝,圆子。”
二人回眸有些尴尬。
浮元子赶忙掰着手中白菜朝太史筝演戏,“小娘子,今日这白菜买的好啊。你看这个白菜,又白,长得又像菜。”
要不说主仆“同心”,只瞧太史筝接茬道“是啊,今天下的雨不小,出门就该让你给我请辆牛车。”
两个人说话如此牛头不对马嘴,不用别人拆穿,自己便漏了馅。
太史正疆哼了一声抚袍坐下,“都听见了那就准备好迎接吧,你那好婆母来了。”
老爹正在气头上,太史筝看得出来。
可不等筝开口,喻悦兰便从后头走了过来。但瞧她在望见筝后,仍是未曾收敛,“哎呀,这位长相如花似玉,举止落落大方的小娘子,便是我儿的新妇来,快让婆母瞧瞧”
喻悦兰倒是没脸没皮,头一遭见太史筝就往前贴去。若不是筝早有准备,定会被吓上一跳。
正当喻悦兰觉得方才与亲家公的不愉快,就这么糊弄过去时,筝却脱开被喻悦兰握住的肩膀,退后不卑不亢地说“喻淑人,初次见面。淮南节度使太史正疆之女太史筝,给您问安。”
喻悦兰被眼前人搞得一愣,
太史正疆躲在拿起的茶盏后微微一笑。
瞧瞧,恶人自有“恶人”磨。
筝见人不语,又复说了遍,“给您问安。”
“小娘子识礼识礼,倒是我唐突了。你快起来吧。”喻悦兰闻言回神不曾恼怪,要是平日里有人这般,她早阴阳怪气起来。可见方才傅其乐的话,她不是没听进去。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了儿子的幸福,就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太史筝缓缓起身,她瞧着眼前那崔植筠的母亲,再联想起今早崔植筠那清雅淡泊的模样,不免感叹。
这有其母,怎么未有其子崔二郎到底是在个什么环境下长成德贤君子的
崔植筠的背影,朦胧在眼前。太史筝忽然开了口“晚辈请问,喻淑人今日是为相看晚辈而来的吗”
“小娘子聪慧,这都看得出”喻悦兰闻言不经主家人邀请,自觉坐在了厅下。
太史筝笑了笑,“哦您真是来相看的那缘何刚才我在此处听闻,您与家父似有不悦”
这喻悦兰本以为搪塞过去的事,竟又被提及,难不成是还未过门的媳妇想要她这个婆母难看
喻悦兰险些要急了眼,好在有傅其乐在旁按着她的肩膀搭腔道“小娘子误会,我家淑人口直心快,无甚坏心。再者说期盼儿孙满堂,不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有开罪之处,想必太史老爷大人大量,也不会与我们妇道计较。”
呵,说得轻巧。
太史正疆瞥了眼喻悦兰身边的傅其乐,想这崔家连带着使人没几个省心的。他刚想撵人出去,却在与闺女对视时,将话咽下。
太史筝正了身。
“是也,您说的没错。期盼儿孙满堂是人之常情,可父母爱子心切亦是如此。说来,您二位都无过错。可既然您今日是来相看的,有些话,我便了当告诉您。”
“我嫁,是我愿意嫁,是因为你家二郎清正端方,是个不错的儿郎。而我呢先是我,又是太史家的儿,再是崔植筠的妻,最后才是你家的妇。”
“我知道您会拿什么七出三不去的怪道理来压我,可我自小跟随圣人在宫中行走。她总教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只有看重自己,善待自己,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这便是我的想法和态度,望您知晓。想必淑人宽宏,定不会与晚辈计较。”
“如此,今日您是选择为我插钗同意,还是留下一两端彩缎,婚事作罢。就交由淑人定夺,晚辈绝无怨言。”
太史筝不曾吝啬表达自己的想法。
然遇柔则柔,遇强则强。才是圣人交给她的处世之法。
喻悦兰陷入沉默,她那牙尖嘴利的性格,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太史正疆此时坐在一旁,全然放任旁观,他倒要看看闺女说到这般,崔家那边该是如何反应
只瞧片刻后,喻悦兰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金钗,起身来到太史筝身边,眯眼笑道“我儿就是话太少,该找个像小娘子这般能说会道的妻。故今日为你插了这钗,盼你早日来做吾家妇。”
她那言外之意是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太史筝却只笑不语。待到插钗的手从发髻垂落,喻悦兰扭头就要走。“好了,时候不早。傅其乐,回府”
傅其乐真想笑她自讨苦处,她想婚前逞威风,没想到今日来了却碰一鼻子灰。看来啊,这伯府以后有的闹了。
“傅其乐,你聋了吗回府”
喻悦兰又言,傅其乐赶忙躬身同主家道别。
太史正疆却在她们离去前故意高声道“这都午时了,亲家母,怎么走了亲家母,吃完饭再走啊”
可喻悦兰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厅下,太史筝戴着喻悦兰插的金钗,望着空荡荡的门外,想起方才自己对待婆母的那副模样,愣愣地说“爹,完了,我是不是把未来婆母得罪了都怪我太冲动,可我就是憋不住”
太史正疆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似有些幸灾乐祸。
“闺女,你不是得罪了。你是彻底得罪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这该是咱们家祖传的。想当年,你的姑母,咱们的顺和圣人,就是用一通劈头盖脸的言论,对付了太皇太后。还有你祖母,爹的娘,也是这么得罪你曾祖母的。所以相信爹,你这不算什么。”
“如此,待到你下月嫁去,就好好整顿整顿他们读书人家,这趾高气扬的臭毛病。”
太史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却又在转念后惊呼“下个月”
太史正疆收回了放在太史筝肩头的手,“是啊,你这婆母来的时候,两家细草帖子都没交换,她竟连日子都算好了。你说,她这儿子是得多不好找媳妇”
太史筝有些懵,没再去接老爹的话。她望着满地的定礼仿若是一场大梦降临。
这昨日才答应的婚事
这么快,
我竟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