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赏花宴那日,长公主府前门庭若市。
虽然长公主没有明说,可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场赏花宴是长公主进宫后才说要办的。
再一想如今皇室的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至少有三位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大家自然对这场宴会的性质有了几分猜测。
既然有了猜测,那自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是以赴宴的宾客们,个个俊美风流,或是美丽动人。
元阳景端坐上首,神色淡淡,自成威仪。
但实际上她是困了。
这些时日,是她头一回替裕安帝处理这般多的公务,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作息安排得不算很好。
到了晚上,她又梦见了一回现代。
梦里,她那坑爹的闺蜜周永星,在给她聊刚做好的一段设定。
周永星说了一大段,她却只听清了最后一句:“……然后,你们就会南下了,闯荡江湖去。”
她:“你清醒点,虽然我答应了当原型,但并不代表那就是我了。”
周永星挥挥手:“都一样都一样。”
言罢,周永星又道:“我这回可是给你和男主创造了时刻在一起的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的了。”
她被麻得脊背发凉:“别说了,都说了那不是我,你别给我这么强的代入感好不好。”
周永星笑嘻嘻地:“我说是你,就是你。”
她:“……你滚吧。”
忽然,周永星看着她,眼里充满浓浓的探究与兴味:“其实,我很好奇,你要是真的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然后元阳景就醒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现代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慢慢变得模糊。
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那到底是个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坐在床上,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周永星之前说了啥。
没办法,这家伙创作时话太多,元阳景早已经学会了敷衍,那些话过眼过耳不过脑。
毕竟,她哪里能想到,她真的有穿过来的一天。
醒来后,元阳景同以往一样,去佛前坐到天亮。
她虽不信佛,但不得不说,有时候,佛经真的能让人静心。
这么连番下来,元阳景本就有些疲惫了。
席间又全是珠光宝气、绮罗云袖、衣香鬓影,言语行动间,全是贵族之间体面而虚假的客套。
如同在观看一场制作精良,剧情垃圾的电影,元阳景怎么可能不困。
就在这时,有人唤她:“殿下,殿下?”
端坐上首的少年眸光一动,眼中流光婉转,冷漠高远的神态,都顿时变得温柔和善起来。
如同无欲无求的仙人,变成了拈花微笑的观音,绝美又慈悲,惹得无数少女心动。
她温和地看向唤她的人,柔声道:“姑姑?”
唤她的,正是端静长公主。
裕安帝年近半百,端静长公主则是年过半百。
但她保养得极好,身姿窈窕,雪肤云鬓,眉眼间有些细细的纹,使得那双眼愈发深邃温柔。
长公主柔柔一笑,嗔怪道:“您在想些什么呀,那姑姑问您话,您都没听到。”
元阳景的目光扫过席间,有一名贵族少女站着,似乎是姓李。
她回忆了一下。
方才那李小姐说见春光动人,兴之所起,忍不住当众做了首诗。
端静长公主觉得不错,便特意向她问了一句。
元阳景的目光移到长公主身侧。
长公主的驸马,是位年仅三十的俊美男子,身量高大,面若冠玉。
且姓李。
心下了然,元阳景配合地露出歉疚的笑:“李小姐才学过人,诗很好。孤一时心有所感,便反应慢了两分,还请姑姑恕罪。”
端静长公主闻言。不由得抚掌而笑:“原来如此,这倒是要怪淑雯了。”
李小姐闺名淑雯。
能这般亲密地称呼李小姐,可见她们关系亲厚。
李淑雯也是一笑,向着元阳景的方向盈盈一礼,道:“殿下谬赞,臣女受之有愧。”
元阳景笑了笑:“姑娘应得的,坐吧。”
不说旁的,她那首诗的确好。
言罢,她收回目光,举杯垂眸,轻轻抿了一口。
李淑雯见太子谈性缺缺,也只好再一行礼,而后坐下。
另一边,又有人道:“太子殿下懂诗赏才,叫臣弟敬仰,臣弟敬您一杯。”
元阳景抬眸看去,只见对面席间又站起一个人来。
那人身着兰苕色锦袍,有青竹掩于浅淡的云雾中,身姿挺拔,眉目清俊,一如他衣上青竹一般。
是她的二弟,元疏明。
元疏明是德妃之子,母家是邓氏,文官清贵。
他只比她小一个月,早到了婚配的年纪。
可因为元阳景迟迟未婚,裕安帝便连元疏明和元怜星的婚事也一起压住了。
太子不婚,其他兄弟姊妹便皆尽不能婚配。圣宠如斯,不可谓不过。
尤其他们同为帝王之子,出生相差不过一个月,待遇却天差地别。
一个出生时便被陛下亲自赐名,三岁时被赐字,还被立为一国储君。
而另一个,三岁时才被赐名,十五岁宫外建府时,才有了自己的字,疏明。
裕安帝简直将尊卑有别四个字,打在了元疏明的脸上。
时至今日,太子上朝听政议政,元疏明却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有。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醉心于文学,读诸子百家,读诗词歌赋,玩琴棋书画,安安乐乐地做个闲散皇子。
但,当真如此吗?
元阳景笑了笑。
她身为太子,又是兄长,本不必便起身。但她还是起身了,遥遥举杯,温声道:“二弟谬赞,若说懂诗,为兄不如你。”
元疏明也跟着笑了笑。
兄弟俩目光相碰,喝了一杯。
这座次安排得很有意思,元阳景身边是元怜星。
元阳景坐下,放下酒杯,就见身边这小姑娘笑容端庄又虚假。
旁人见了或许觉得公主优雅,元阳景却只觉得滑稽可爱。
她不住笑了笑,道:“你在想什么?”
元怜星回神,保持笑容轻声道:“在想怎么离席。”
元阳景支了招:“只说酒意上头,有些乏了,不就可以了?”
元怜星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才举杯笑道:“也对,来,皇兄,我敬您一杯。”
元阳景心里生出点异样感,眸中多了两分探究。
可小姑娘却不再言语,只举杯笑着看她。
没办法,她只得与元怜星碰了一杯,道:“少喝一些。”
元怜星一饮而尽,饮酒饮出渴了八百年的气势。
元阳景微微一愣,还来不及言语,这家伙就虚虚地捂住了额头。
“皇兄。”元怜星眯着眼,“我醉了。”
元阳景:……
但凡你演技好一些,孤都不至于替你感到羞耻。
然而,到底是自己妹妹,演技再烂她都得往下接。
元阳景扶住她的肩膀,无奈道:“都说了让你少喝一些。”
那边的长公主看了过来,先是惊讶,后就笑了:“星毓的酒量,这么多年倒是半点没变过。”
元阳景似乎有些惭愧:“姑姑,当真失礼了。”
众目睽睽之下,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扶着同胞的妹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却有不同的美丽。
她们坐在一处,如同融了金粉的笔墨,徐徐涂抹的画卷,精致美丽,华贵无匹。
是传世之作,无价之宝。
惹得旁观者眸色转暗。
敏锐地觉察到什么,元阳景吩咐宫女照顾好元怜星后,抬眸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在那边,少年穿着银红色的袍子,长发束金冠,眉目如墨染,艳色近妖。
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色莫测,不言不语,却足以叫周身美人皆黯然失色。
元阳景随手举杯,与他遥遥相对。
少年似乎怔了一下,忙举杯回敬她。
她笑了,将那酒一饮而尽。
少年同饮。
再度抬眸看过去,殿下已饮完了酒,修长白皙的指尖把玩着酒盏。
太子尊贵,长公主给她用的酒盏自然也是最好的,是一对墨色玉杯。
深沉的墨色在那莹白的指尖流转,衬得指尖愈发白润无瑕,如玉一般。
少年不动声色地看着,浓密的眼睫下,眸色漆黑,冷淡的眸光将眸底深处的贪婪掩藏。
他知道殿下形貌出色,席间偷看殿下的不止他一人,所以他的目光不会突兀。
而且他同殿下关系亲近,关注殿下的行为,更不突兀。
但也只能如此了。
他可以在席间肆意窥望殿下,却无法坐在殿下身边。
突然,他觉察到有一道视线正盯着他。
宁玉景冷冷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那人兰苕色的锦袍尽显风雅,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里面有几分玩味,似乎已经将他看穿。
指尖捏紧,宁玉景神色更冷。
见他看过来,那人笑意加深,抬手,冲他举杯。
宁玉景视若无睹,冷冷地移开了眼。
被下了面子,元疏明也不恼,自顾自地饮了酒。
放下酒杯,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斜上首。
在那个方向,他那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皇兄,正在温润尔雅地,同走上前去献诗的女子说话。
被太子注视着,那女子面上显现出激动的薄红,眼中闪烁着钦慕敬仰的光,仿佛感到无上荣幸。
……总是这样。
元疏明笑着想。
无论身处何处,太子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