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好在暗卫验尸没花太久时间。
就在宁玉景要答不上来时,灵鹫宫的暗卫过来了:“左护法,验尸结束了。”
宁玉景松了口气,笑着看向他的殿下:“既然如此……”
元阳景也正看着他。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隐隐有看穿一切的笑意,如同三昧真火,世间一切遮掩都无所遁形。
“琅山。”她似笑非笑,“美景。”
宁玉景顿住。
易过容的脸是红不起来的,可他玉白的耳朵却染上了红霞。
故作镇定地与她对视,漆黑凤眼中闪烁着星子般的碎光,却泄露了几分紧张。
对待旁人时,他神色是漫不经心的,好似世间万物都不足以挂心。
就像方才灵鹫宫人来同他汇报,他眼睫微垂,神色淡淡,气度雍容,已然有了一国太子应有的威仪。
可他对她还是容易害羞。
害羞时不仅脸会红,耳朵会红,连脖子都会跟着红起来。
修长脖颈上,那颗精致的喉结难耐地滚了滚。
再往下,是交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襟,雪一样的颜色,有暗纹流动,随着他身体的线条起伏。
饱满的胸膛下,嵌玉的腰带紧紧地扣住少年的腰。风拂过衣袂,柔软的衣料被卷起,显得那腰愈发细窄风流。
元阳景平静地移开眼。
见她移开视线,走向元怜星那边,宁玉景莫名地松了口气。
可谁知对方却在路过他身边时停了下来。
寒梅一样的香气也因此停驻,浅浅淡淡,若有似无。
她轻笑:“景色很美,多谢。”
……
死者是一名年轻书生,看穿着打扮,家境似乎不差。只是死状可怖至极,七窍流血,双目圆睁,表情定格在惊恐扭曲的那一瞬。
看起来和意外暴毙的关系不大。
暗卫查验过,说应当是中毒了,却查不出是什么毒。
元怜星决定留下来。
元阳景理解,分了大半东宫暗卫给她。
随后,元怜星借口有事托他们去办,堂而皇之地派他们离开了国安寺。
周围僧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灵鹫宫暗卫已经在山下准备好马车。
马车里糕点茶水软垫一应俱全,元阳景扫了眼,发现全都是她平日里爱好的那口。
她心里叹气。
他这是生怕她猜不出他的身份?
但面上仍是不显,坐在主位,元阳景主动道:“此番多谢郁兄配合了。”
宁玉景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一侧,用手试了试茶壶的水温,方为她倒了杯七分满的茶水:
“殿下说笑了,若早知池兄乃当朝太子,在下当初就不该那般草率地递信给您。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还挺会演。
元阳景干脆陪他演:“郁兄此乃义举,孤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宁玉景像是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演技着实不错。
元阳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问:“先前匆忙,是以有些事情孤没来得及问。”
“清桐楼的杀手们在往京城靠拢。除此之外,郁兄可有其他消息?”
宁玉景摇头:“没了。那杀手级别太低,只知这么一点。”
元阳景颔首,不再追问,换了话题:“前几日,郁兄为何会如此冲动,打伤了邓源?”
端坐着的少年顿住。
她继续道:“郁兄怕是不知,邓次辅儿孙缘薄,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是以如珠如宝地疼宠着,便养得娇了些。”
“如今你打了他。回到家,邓次辅又因为他丢人现眼,把打了一顿……”
宁玉景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您在心疼他?”
元阳景:?
你这耳朵怎么听出来心疼的?
那么明显的幸灾乐祸你没听见?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还是很板正地坐着,白衣胜雪,神色平静,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满。
可那双眼幽深漆黑,看过来时,里面黑雾沉沉,就好像她敢承认,他就会立马去咬死邓源。
元阳景:……
咬死什么的,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
她有些无奈:“不,孤是想说。”
“你要是看他不顺眼,可以一个麻布袋将人兜头套起劫走,暴打之后随意往哪里一扔。完全没必要实名揍人。”
左右替她揍人出气这种事,也就他会做,她不会把这功劳按别人脑袋上。
他现在这样实名制揍人,直接得罪了邓家,灵鹫宫虽说处在江南,但终归是在大雍,难免会受些影响。
而且,邓家是二皇子元煜的母家,只要德妃与二皇子在一日,邓家就不会倒。
宁玉景自然也知道这些。
只是他想揍,而且就要揍得人尽皆知,让邓家丢个大脸。
他们敢传殿下的流言,他就把他们家变成流言堵上去。
不过这话他不打算同殿下说,他揍人又不是为了向殿下邀功。
所以他只道:“受教了,殿下。”
——
马车入了城,自然不可能直接进东宫。
元阳景与他在城东一座宅子前告别,又换了辆马车,这才回宫。
东宫里一切如旧,并没有人发觉太子殿下曾离开过。
府衙的人到了国安寺后,接手了案子。元怜星干脆多留了一会儿,帮着处理案件。
此事传到民间,百姓们交口称赞星毓公主仁德,肖其父兄,不愧为大雍公主。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夸奖了星毓公主,并没有觉察出元阳景出宫过。
元阳景坐镇东宫,听着暗卫给她一条条地递消息。
那死者的确家境不错,是几年前从西南迁至京城的富户,姓李。
死者前段时日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发烧。家里请了大夫来给他看病,却一直没能治好。
直到有一日,他家门前路过一名游方和尚,说他前世欠了情债,今生便是被那怨魂债主给缠上了。
这债主怨力强大,和尚除不掉,只能暂且压制。还需死者亲自去国安寺,请高僧护法,超度了债主,才有可能保住一条性命。
于是死者就亲自去了。
结果死在了国安寺的大门前。
元阳景:……
封建迷信要不得。
查到这一步,案情基本算是清楚了,就是有人下毒暗害死者。
而整个事件里最突兀的便是那名游方和尚,衙门现在正极力搜寻那名和尚。
可惜,直到元阳景“病好了”,也没找到和尚的下落,也没能查清是个什么毒。
甚至京中再起流言,说那死者是被怨魂索命而亡,和尚是个好和尚,只是法力不足,救不了死者罢了。
只是,寻常怨魂,哪里能在国安寺门前杀人?
里面定有变故。
说不定怨魂之后,还有个更厉害的妖邪作祟。
什么?朝廷说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嗐,那是朝廷为了安稳人心才这么说的,难道朝廷真要说是怨魂害死了人?
凡人如何与妖邪斗?百姓不会更难安?
元阳景:……
这些流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然而,没过几日,凶手还没找到,京中险些又多了几名被怨魂杀死的死者。
之所以说“险些”,是因为那些人,都在濒死前,遇到了一位从天而降的和尚。
那和尚出手相助,超度了怨魂,才让受害者活了下来。
一时之间,流言鼎沸,那位自称“予能法师”的和尚,更是声名大噪。
却同之前的和尚一样,衙门的人找不到他的下落。
“殿下。”美貌的宫娥为她一点一点地梳洗长发,轻声道,“明日便是先农礼,您该少思一些。”
这名宫娥名叫舒妧,是常伺候她梳洗的宫女。乃是先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的徒弟,也是东宫为数不多知道元阳景女儿身的人。
元阳景闭着眼,道:“孤也想偷个懒。可方才借着称病懒了几天,若现在要接着偷懒,不合适呀。”
舒妧笑了起来:“陛下罚您,您却说成是偷懒。若是让陛下知道了,看您怎么办。”
元阳景也笑,道:“好姐姐,孤只同你说了,只要你不往外说,谁能知道?”
舒妧点点她的鼻子:“殿下这般嘴甜,也不知道将来把哪位姑娘哄进东宫来了。”
提到这一茬,元阳景静了静,叹道:“可别提了,陛下仍想让孤娶亲,孤正头疼呢。”
——
大雍经济繁荣,但到底农业才是根本。
是以大雍每年都会举行先农礼,意在劝农、也为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种盛大的仪式,皇帝和太子自然都得出席。
然而,祭礼越庄重,章程越繁杂。
元阳景穿戴得无比庄严华贵,宛如在负重锻炼。
在阳光底下负重折腾了大半天后,元阳景觉得自己不如继续病着。
但她这还算年轻力壮了,裕安帝更惨。
他年近半百,前段时间又是真的感染了风寒,还一直处理公务,夙兴夜寐的,仿佛生怕自己命长。
再加上这先农礼,一套章程下来——
元阳景只是躺了半天,裕安帝直接病倒了。
消息传到东宫时,正值午夜。
元阳景在睡梦中被李无相叫醒:“殿下,不好了!紫宸殿宣太医了!”
翻了个身,她迷瞪道:“宣就宣……哪里宣?!”
她突然清醒过来。
李无相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紫宸殿!”
元阳景沉默。
宫娥们无声地点亮殿内烛火,一盏盏烛光次第映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暖色珠光,却照不亮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眼。
半晌,她缓慢地说:“连夜宣太医,定是陛下身体有恙。只是这个时辰,即便是孤,也无召不得入。”
毕竟紫宸殿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还很可能有后妃在。
这三更半夜,若是在紫宸殿碰到后妃,实在不合适。
毕竟昭慧太子可是位男子。
“你派人盯着,若是有事,让他们随时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