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再往台子上看,台上中间是个容貌清丽的女郎,倚着花案坐着,旁边是几张桌子,上头是笔墨纸砚,还有几个宽袖长袍的人正在挥毫泼墨,十分投入,显然是以女子入画。zicuixuan
旁边还有个香案,中间插着一炷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香。
这几个画师年龄各不相同,但是看起来都是业内顶尖的,时不时抬头看一下女郎,手中画笔丝滑依旧,画笔切换之间,荡漾出缤纷的色彩。
除了一个人。
靠边的位置正站着一个年轻的画师,偏瘦,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眼下有些发青,但不严重。
此刻他却并未在绘画,手执一只画笔对着女郎远远丈量着,雪白的笔杆在他手中忽而横着,忽然斜着。旁边的香已经烧了一半多了,别人都画了不少了,而他那支雪白的画笔上还半点墨汁颜料都没有染上。
围观的人群都在各自讨论,甚至还有人在暗中下注,银子从袖子里掏出,递给收注的人。
了一耳聪目明,四下听了听,大部分人最看好的自然是中间两位画师,一个是少年成名,被誉为江南最杰出的画师,另一个是扬州刺史特地从北地请来的画师,也是声誉极高,两人都成名已久。其他还有几个也是江淮地区最为出色的画手,其中有一个尤其擅长画美人图,据说北齐美貌的女子均以为他所画而自豪。
争议最大的自然这位还没有下笔的画师,叫做李享。这人就是扬州城本地人,自小习画,但之前一直默默无闻,靠着在街口摆了个卖画的摊子糊口,偶尔也帮人写个家书什么的,混口饭吃。原本他的画,十天半个月都卖不出去一幅,谁知前段时间他忽然就像是开了窍一样,画的美人图那叫一个神形具备,画中美人颇赋神韵,自此打开了名气。
但这种突然有名气的毕竟不如另外几个早已成名在外的,几乎没人看好他,尤其是他现在还没动笔。
“莫不是准备放弃了?”不惧猜测。
而且李享拿着笔上上下下的模样确实有些癫狂,看起来不甚正常。
忽然,他仰头长笑几声,吓得围观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旁边几个画师也被他吓了一跳,执笔的手都抖了一下。
“李享这是疯了?”有人嘀咕。
“难道是我画不了,你们也别想画好?”
“你们那是不知道,上次他作画我可是见着了,也是这样!”
正说着,台上的李享终于开始作画了,那支雪白的笔头蘸上了墨汁,迅速在纸上滑动。
“人家都快画完了,他这才开始,能来得及吗?”不惧问道。
“我也不知。”了一摇头,常理来说应该是来不及了,除非真有神助。
随着香一点点燃烧,缕缕的青烟缓缓上升至空中,渐渐消散。
眼见着已经有人放下的画笔,抬手将自己的印章沾了印泥按在上头,台下的人也站不住了,议论声开始大了起来。
“吴大家不愧是北地出名的,这下笔速度可是最快的!”
“你瞧,肖大家也停笔了。”
又过了片刻,除了那个李享,几乎所有画师都已经完成了画作,每有一个画师停笔,便有下人上前,将画好的画张挂起来,在女郎左右排列着,以供台下所有人观看比较,这也是这场比赛最为公正之处。
这几位画师都是名扬四海的,能力都是拔尖的,画作挂起来的时候,也引发了不少赞叹,尤其是北地的吴大家和江南的肖大家,一个大气,一个婉约,风格虽然不同,却难比上下,显然是几副画里最为出众的。
有人赞叹,自然也有人在嘲讽李享,毕竟现下只有他还没有作完画了,而香已经到了底部。就算他能及时完成,也没人觉得他能和那两位大家相比。
台上的李享却完全没有受到这些影响,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画笔动得飞快,似乎都不需要思考一般,每一笔都没有停顿,快得都要出残影了。
香逐渐要燃尽了,李享似乎陷入了疯癫,嘴角上扬,眼皮子都好似不会眨了,只飞快动着画笔。
“不疑,你觉得谁会赢呀?”不惧问道。
不疑抬头看着台上的画,“肖大家吧。”
“为什么?我看吴大家的画也不错啊。”
“虽然他们两人都是当世杰出画师,但是台上女郎乃是江淮人士,吴大家画风偏北,肖大家的风格却刚刚好符合女郎,这局吴大家输得其实有些怨。若是只比这画,两人都当为魁首。”不疑回答。
不惧边听边点头,觉得不疑这话说的处处在理,“没想到你还懂这个,你不是失忆了吗?”
“师兄,我是失忆,我又不是傻了。”不疑白了一眼。
这几天的相处,两人关系好得很,相互之间调侃也很多。
了一目光落在李享身上,却觉得可能结果真的会出人意料。
心脉处隐隐作痛,了一眉眼微蹙,这是不详的预感。
香最后一点燃烬,随着响彻天际的铜锣声响起,比赛结束了。
“我完成了。”李享收了笔,同时也加盖上了他的印章。
这也不能说他不合格,毕竟他确实是准时完成了画。
李享慢条斯理在笔洗里清洗着那支雪白的画笔,一缕暗红在缤纷的颜料中晕开,无人可见。
没人觉得他会赢,就算他准时完成了画。
可当他的画被摆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噤了声,连两位前辈大家也被李享的画吸引,站到画前。
画中的女子眉眼含笑,腰肢柔软,轻倚着花岸姿态自然,若不是旁边女郎本人还在,真以为这画中人才是真人了。
吴大家惊叹不已,“这眉眼的神韵,简直是活灵活现!”
肖大家伸出手抚上画面,手指上立马沾到了一点未干的颜料,也明明白白告诉他这就是幅画,不是真人。
肖大家叹了口气,“我不如他。”
连两位大家都认输了,其他几个画师显然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画更胜一筹,最终的魁首,自然就是李享。
自此一战,李享的名字将传遍北齐,成为新的李大家了。
被所有人的赞叹夸奖恭维声包围,李享已经能看到自己名扬北齐,不,是天下的样子了,紧紧抱着那支雪白的笔,瘦削的身子激动得微微颤抖,比起两位大家,又似乎是缺了几分气度。
“师弟,你猜错了呢。”不惧拍着不疑的肩,“不过谁能想到那个李施主居然是后来者居上。”
不疑也没想到,台上其他的画已经被撤了下去,只留下了李享的画,周围都是灯笼,照的光彩夺目。
“刺史大人到。”
人群又安静了下来,刺史可是整个扬州城里最大的官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刺史是个什么脾气。
刺史大人派头极大,他走在前头,后面跟了一串仆从,一个个姿态端正。
刺史走上台去,站在中间,看到了那副被高挂着的画,忍不住也是一阵夸赞。
“好画!”
然后施施然朝着台下的百姓拱拱手,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往这里围了过来,谁都想看一眼刺史的模样,听听这天大的官说起话来是个什么模样。
刺史是个五十岁读书人的模样,斯文又清瘦,一开口却是气势十足,“本官乃是新上任的扬州刺史魏收,我想各位应该听说过我。”
毕竟他年轻时可是号称“北地第一才子”,哪怕是现在,这头衔也没能被别人给摘下。
果不其然,下头百姓惊叹声一片,北地第一才子魏收之名何人不知,原来新上任的刺史竟是他!
听着台下的说话声,魏收面上笑意更甚,待下头议论的差不多了,他才继续开口,“今上近来要为皇后陛下办生辰,举国之力推举出一位画师为娘娘绘一美人图,本官便办了这场比赛,几位画师都是齐国最为擅长绘制美人图的大家,不知这幅画是吴大家所绘,还是肖大家呢?”
魏收实在没想到是李享,只因李享是今年才出名的,名气不大,但确实自己那女儿推举的,李享给魏紫画了副美人图,魏紫实在欢喜,硬是要魏收将他也加了进去。
“回大人的话,是李享。”主办的人回答。
魏收愣了下,好一会才想起来李享是谁,他又回头看了下那副画,再转回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食指轻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李大家所在何处?”
李享上了台,瘦弱的模样瞬间让魏收皱了下眉,文人可以清瘦但却不能弱,这人一副萎靡的模样,简直难登大雅之堂,可真是白瞎了这一手绝妙的丹青之术。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不才好拿捏吗?这不比那些持才自傲的好掌控吗!
魏收面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李大家才华横溢,可谓是我扬州之幸,明日本官便上报今上,派人送李大家进京,假以时日,扬州李大家之名将名垂青史!”
台下一阵欢呼,李享出了名,也是扬州城的李享出名,身为扬州城的一员,大家都引以为豪。
魏收浸淫官场多年,惯会各种手段的,也懂得如何让这些什么也不知道的百姓感恩他,拥护他,听着下头的欢呼声,魏收嘴角微微上扬。
周围都是各种欢呼雀跃的声音也把,了一他们三人包围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特地选了上午发,让我看看浏览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