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若是穷苦，谁家能有闲钱买得起羊脂玉这样的好料子？若是富贵，怎么又会偏偏买个边角料这样的膈应人？
只怕一家子得是好几个孩子，共分一块玉石，而他只能得一边角料。mshangyuewu
这样的家寻之为何！
想到这里，少年更为决绝了，玉佩重新落入老掌柜手中，“还请老丈成全我。”
老掌柜见他态度这般坚定，该说的也都说了，他也不再劝了，抓起了玉佩便走了。
送走了老掌柜，少年也感觉有些累，干脆躺回床上闭目养神，清理脑子中的线索。虽然确实什么也记不得，但时不时总能冒出些东西来，串也串不了起来，便懒得想了，干脆把脑子放空。
偏偏脑子放空之后，他又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慈眉善目的年轻僧人，这世上的和尚都是这么傻的吗？为了个路上捡来的人掏心掏肺？
少年想起僧人那双似乎能包容万物的眼，不自觉抿了抿嘴，那个叽喳的小和尚也其实可爱可亲得很，若是他有这样的阿耶兄长，该多好！
少年想到这里猛然睁开眼睛，一双凤眼亮闪闪的，格外通透。
若是他做僧人的徒弟，那师父如父，小和尚就等同于他兄长，那不比他现在一个人什么记忆也没有，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强！
失忆的人因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总是会缺少安全感，像一张白纸一般，尤其容易信任依赖自己失忆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不过少年运气显然极好，他遇上的是个好人。
这般决定了下来，少年顿时觉得自己都激动了起来，也躺不动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床去寻了一来拜师。
忽然他又患得患失了起来，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不愿意收他，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来历不明，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少年又沮丧了起来，垂着脑袋坐在床上，心中纠结极了。
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如今又失忆了，哪怕之前如何聪明绝顶，如今也只能可怜兮兮坐在床上一个人委屈，这般想着，竟觉得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了一和不惧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少年半坐在床边，垂着头，一声不响的模样。
少年听到门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落泪的脸来，本就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这会更加可怜巴巴了。
不惧见了立马咧着嘴嘲笑：“哈哈哈，你不是说你不会哭的吗，怎么哭得跟个花猫一样！哇哈哈哈哈！”
少年被气得不行，想哭的情绪也被堵了回去，眼泪流不出来了，恼怒着瞪着不惧：“我没哭！”
“还说没哭，眼泪都快把衣服给哭湿了。”
虽然不惧毒舌且讨打，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法子甚好，少年现在一点都不想哭了，想来他以前想哭的时候，三个师兄也是这么对付他的。
少年抹了脸，将眼泪擦了去。
了一侧头看了眼不惧，见他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摇头无奈一笑。
待少年情绪平衡一些后，了一才走到他身边，声音亲和且缓，“为什么哭了？”
并没有因为他哭了流眼泪而责骂他，觉得他丢人，反而无限包容，宛如春风拂过干涸的泥土，润泽了干裂的土地，生出了茵茵绿草。
眼前忽然又出现一块湿毛巾，少年抬头看去，不惧举着毛巾给他，“快擦擦脸。”
心里酸涩意味不明，少年伸手将毛巾接了过来，低声轻语：“谢谢。”
“嘿嘿，不用谢。”不惧往日见得多的都是几个师兄那般大大咧咧的，这样文雅的还是少见，反倒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少年擦了把脸，“我刚刚一个人坐着想要记自己叫什么，却什么也记不得，外头的人来来往往，我却一个人也不认得，谁都不记得。生出了一种天下这么大，无处是我家的感觉。”
少年长得极好，眉眼深邃，微垂着眼的时候带着破碎感，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娇柔女气。
“谁说你谁都不认识，你不是认识我，不是认识不惧吗？”了一笑道，“我说了，你若是无处可去，可以跟着我们。”
“什么叫做家，家并不是有亲人才是家，有关心你的人也是家，既然我们关心你，那有我们的地方就是家，你说是不是？”了一为少年将乱了的头发理了理。
“就是啊，以后你就跟我们去净念禅宗也行。”不惧也说道。
老掌柜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三人都在屋子里便笑了，“这可是真巧了，你们三都在，倒省得我去找人了。”
“方才东市街头的刑场上砍了对夫妻，说是做了不少杀人的勾当，好多百姓都过去瞧了呢！大家伙都说砍得好，这样的人凌迟都不为过呢！”
不惧一听便觉得耳熟，暗暗看了师叔一眼，便多问了一句：“他们做了什么勾当，老施主您再多说两句呢？”
见小和尚有兴趣，老掌柜本也愿意多说两句，只是又觉得这事太过污秽，怕污了出家人的耳朵，只能隐晦着说话：“太多我也不好说，只是听说他们把人肉当做猪肉给买了，阿弥陀佛，幸亏我们这从不去东市那边赶集，不然可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
不惧瞪大眼睛，本就知道实情的他，装作惊恐的模样，“可是真的？”
“自然是的，城东边的人家这会肉都不肯吃了呢，吃过他们卖的肉的人还不少，我听说好几家肉铺都被害得关了门，肉都卖不出去了！”
可真是无妄之灾。
不惧低着头默念几遍“阿弥陀佛”。
“且不说这个了，”老掌柜说着走到少年床前，“小郎君，你倒是会使唤人，东西给你当了，佛珠也给你赎了回来。可惜了也是，当铺的掌柜说这玉是个好玉，只可惜形状不好，显然是一块整玉取过了之后，残余的边角料切割的，甚至都没给你刻个字雕个花的，所以价格上不去，不然这价格就高了，不过这当的钱，刚好能抵了佛珠，给，收好了，我这佛珠给谁？”
老掌柜将佛珠从袖子里取了出来，却不知给谁，少年接了过来，直接递给了一，“师父，您的佛珠。”
佛珠失而复得自然让人高兴，但了一更为在意的却是掌柜说的那块玉，“你当了你随身的玉？”
“对。”少年瞧着僧人将佛珠缠在手上，指间清拨佛珠，越看越觉得欢喜。
“那是你唯一找回家人的线索，怎么就给当了？”了一问道。
少年抬头望他，“师父不是说了，血缘不是定义家人唯一的标准，关心我的也是家人，我这不是已经找到家人了？”
被少年用自己刚才说的话堵了回来，了一也说不出话来。
少年又扬唇一笑，“佛家不是爱说缘，若我和之前的家人缘分未尽，那自然还有再见一日。若是缘分已尽，只怕强求也见不得一面，既然如此，倒不如随缘。”
少年如此通透的话让了一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仔细再看之下却发现少年眉宇间确有不凡之色，只可惜他对面相之学未有了解，稍有遗憾。
了一确有赞许，这般年级如此心智极为不易，面上也带了笑，“阿弥陀佛，施主大智，倒比我这不争气的小师侄更为通透许多。”
不惧怨念看向师叔，夸别人就夸，贬低他算个什么事。
“师叔，我看你不如收他做徒弟咯。”不惧不忿地翻着白眼。
少年微垂的眉眼瞬间一亮，就在他面前坐着的了一自然看到了，早几年前师父和师兄便让他看着收个弟子，只是那会他年纪还轻，这几年也没遇到合适的，这件事便翻过页淡了下去。
少年有点练武的根基，但是只是练了些粗线的功夫，并没有很好地启蒙，错过了最佳时间，除非有洗筋伐髓的顶尖秘籍，不然也只能止步于江湖一流二流高手之间。
他正在思考，少年已经不顾自己身体，硬是下了床，跪在了一面前：“我愿拜师父为师，请师父收下我！”
目光炯炯，原本苍白的脸也带上了几分激动的红润。
少年目光热切又诚挚，让人不忍拒绝。
了一将他扶了起来，对上少年带着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解释：“本门净念禅宗没有那些下跪的陋习，我于你亦师亦友，无需行跪拜之礼。”
本门！
少年不敢置信，激动到说不出话来，还是老掌柜实在看不下去出口提醒他：“小郎君，还愣着做什么，叫师父！”
少年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张开口大声便喊着：“师父！”
了一笑着应声答应。
了一收少年做弟子，最高兴的还有不惧，他本就是师兄弟里最小的，常年被三个师兄压迫那种，现在好了，终于来了个比他更小的，他终于不是小师弟了，也能耍耍师兄的风范了，“我比你入门早，我又比你年纪大，那我便是你师兄了，小师弟，快叫一声师兄来让我听听。”
“师兄。”少年没有迟疑，大大方方喊了声。
不惧简直高兴的要飞起来，恨不得出去在院子里倒翻三个后空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也不是小师弟了。
了一拍了下他的小光头，“怎么，还没做师兄呢，就先耍起了师兄的派头？”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直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师弟是不是也要剃度出家？”
少年对此并未有意见，他如今反正是什么也记不得，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就算做和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了一摇头，望着他解释：“不用，你算是我招的俗家弟子，无需剃度。”
他考虑的要比少年多些，少年现在身份不明，也不知家里是何种情况。若是家里曾经给他定过亲，贸然让他剃度出家，这不是毁了一桩姻缘，害了人家姑娘，俗家弟子身份是最好的方法。
“那师叔不如给师弟取一个法号？”了一提议。
“师兄说的极是，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收我为徒，等于是我的再造父母，我现在既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不如师父您就给我取一个名字。”少年满眼希冀望着了一。
了一沉思片刻便开口了：“便唤做不疑，自信不疑人，自疑不信人，正己以化人者顺。”
“不疑谢师父赐名。”
老掌柜在一边看得呵呵直笑，轻捻着胡须。
或许一切都早有命数，从了一救下少年的那一刻，两人的命运就发生了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小奶狗，唉，还挺喜欢失忆小狼狗年下设定的文，可惜咱是无cp，纯纯师徒父子情我给自己手绘了个封面，傻得不能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