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浊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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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卷,谢胤长臂一挥,启蜇冢消失,辽远荒漠望不到尽头。yywenxuan
“你什么时候仙考?”
雁惜愣了愣,“照天渊时辰,应当还有两日余。”
“战神之位从未闲置上百年,如今却已是第四百年,七妹,你与那孜佛环,可还发生过其他什么事?”
了凡化出人形,“那妖怪的法灵对雁雁一点用都没有,雁雁用血催动那支手环,就像是长出对抗灵根一样,可厉害了!”
姣瑜心惊,“两日,竟只有两日了。”
青云再至,姣瑜拽起雁惜手臂,“你先回四渡峪,我去找大哥。”
前腿刚迈,雁惜后手挣开她,“若我仙考落败,被贬下凡,是不是只有重新修炼成仙,才有资格重新站在启蜇冢之前?”
姣瑜转过身来,片刻沉默,雁惜声音更紧了些,“四姐这么紧张,是在担心我可能没有机会再证战神了吗?”
了凡怵了怵,不懂雁惜面容的矛盾是何意味,姣瑜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呵,”雁惜转瞬苦笑,“四姐竟会突发奇想,以为我这个毫无对抗之灵的妹妹有资格成为战神?那不是从出生就注定了的么?”
“圣剑自封四百年,连地浊运则都开始改变,战神选注又为何不会?万事皆有可能。我不相信千万年来郜幺战神一脉,真的有人不通对抗之术。”
“可如果就是呢。”
雁惜咬着牙,面部僵持,“如果郜幺代表着战力,那我宁愿只叫雁惜。”
她松了松眉,稳住情绪,“大哥要我在人间查命魄,这样缺考仙试就算情有可原。我是没有对抗之灵,但很多与我同试的考生也没有郜幺这样的家世、岚裕神女这样的师父。百岁之前,大哥忙完公务,基本都在盯着我的课业,就连单泉溪那样的少年上神也被拉来当我的陪练。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长不出灵根。我也不想输,但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四姐想查的已经查完了,接下来,我要找命魄、试仙考。”
晶莹的紫灵穿绕流淌,如雾如露,缭成绽放的花形。朱红的血丝攀延向外,点染褐光。纷飞的黄沙被仙法蔽退,雁惜双脚下陷两寸,温热的沙土将裤角拉扯掩埋,了茵不住地吠叫阻止,了凡的法力直接被紫光弹回。
“快住手!你灵术太低,若大量以血催用褐灵,触及罗阻印的防御机制,它会将你的神魄烤化!”
玄泽边境,梓苏施灵完毕,凌寒刚收回寒诀护灵术,胸腔一阵灼疼侵袭。
“将军怎么了?”
凌寒还未答话,踉跄着吐出鲜血,梓苏急至,欲输灵探脉,男子抬手阻止。
“是郜幺雁惜。”他抹去嘴角血迹,“孜佛环竟把我与她的血脉连在了一起。只要动用法器之力,就能互相感应,她痛我痛,她伤我伤。”
寒灵自行疗愈,凌寒调息压制体内的褐灵,陆潮生愁眉,“可看你这样,那仙女恐怕伤得不轻?若她死了,你——”
梓苏化出冰鞭,夏蝉雪之灵自上而下注入凌寒身体。启蜇冢外,金、紫、青、褐四光交辉,雁惜和姣瑜各自被震开数百米,了茵了凡狂奔相救,天空却隆隆作响,排山倒海的法灵追撵赴近,了凡双腿发软,径直栽倒在地,了茵一股脑地往他怀里钻。
“堂堂天渊圣军宸闵右将,连自家妹妹都护不住吗?”
雁惜遽猛咳嗽好几声,心肺似有玉凉柔软之流缓缓滋养,十三金人乍现,却还来不及看清,冠衣整肃的威严男子气势磅礴,挡在她眼前。
“极阴极寒之灵”
男子微眯双眼,十三金人隐退,青衣女子迅速拍净身上的污垢,扶稳发冠,“郜幺姣瑜拜见家主。”
雁惜声音断断续续,“大、大哥。”
梓苏猝然收回掌力,陆潮生微疑,“姐,你察觉到了什么?”
蛟族长老轻轻摇头,凌寒忱思片刻,并没多说,直到女子离去,他才施出灵术。了凡忽觉周身有些异样,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对上了郜幺明亚的眼神。
“参、参、参、参见家主。”
凌寒瞬息收灵,陆潮生逮住他的胳膊,“快说,别藏着掖着。”
“郜幺雁惜身受重伤,郜幺明亚亲自去接她。”凌寒敛敛眉,为何姑姑刚才是那样的表情?
“你怎么能看到?”陆潮生满眼疑团,“是那条狗?”
郜幺明亚不露神色,雁惜撑着身体勉强行了礼,却不等回话,抬头直对他的眼神,“雁惜奉命寻找凡人命魄无果,想回天界之时,发现那张命门地图上设下了郜幺的罗阻印,这是大哥的意思么?那凡人命魄现到底在何处?”
蓝光随后至,贾楠书忧心雁惜状况,却也只能默默靠近,了茵迅速跳往他的身后。
郜幺明亚并未多言,只是为她注灵修复伤口,姣瑜一并搀起了凡,朝两人走去。
“短短几日,你算是把人魔妖三族都交了个遍。你四姐待在圣军这么几百年,恐怕还没有哪次任务比你这几日搅出的名堂多。”
“雁惜身不安分,大哥教训的是,该怎么受罚雁惜全盘接受。只是在此之前,雁惜只有一个问题,那个凡人到底还有没有救?”
“若我说有,你就会问第二个问题。”郜幺明亚冷声,“三缄口而言,三熟虑而行,我教过你的,都忘了?”
雁惜别开眼神,攥紧了手心,强压着心头怒火。
“兴文阁考核还有两日,你想回去?”
“是。”
“考不过也甘愿下凡?”
“是。”
雁惜顿了顿,“万一考过了呢?”
“兴文仙考优胜劣汰,虽只有百人落败,但一入轮回,那便是跟万万千千的三界之灵争夺晋列仙班之位。简七用了十年,那也是天渊十年。他轮入人间,用了地浊三千多年。你觉得你与简七相比,会更幸运到妖界,还是魔界?”
“可是大哥也不该用凡人的命来作为幌子!”
“雁惜!”姣瑜声急,“你不能这么看大哥!”
郜幺明亚抬手止声,“让她说。”
“晨时月被秦枭子窃到魔界,人间地浊紊乱,现在连地浊运则也变了。泠度寺那个和尚正是因为魔族钻了空子,被罔清浒气重创而亡。仙族无论界事司、还是四渡峪,都得对这个凡人的死负责。既然命魄还能救他,那就该还他一个公道。我灵根残缺,穷尽一切办法都无力回天。我很难过,但我认。考不考试跟救不救人根本风马牛不相及,那和尚能活、该活!而我——”
雁惜声势弱下来,无奈而纠结地挤出那几个字,“听天由命。”
“要是你的仙籍能换来他的新生,”姣瑜微惊,明亚再次拦下她,严肃认真地看向雁惜,“你可愿意?”
了凡再化狗形,跟了茵一起奔到雁惜脚边,女孩面容稍慌,心头乱麻,明亚开口,“为何不答?”“我凭什么是我放弃仙籍,试都还没考,我”
“回答我。”
雁惜眨巴着眼睛,“若我放弃仙籍,你能保证他一定可以活?”
“如果可以保证,你的答案是什么?”
了茵狂叫一声,了凡直接咬紧雁惜裤腿就往外拉,差点把人绊倒。明亚一指定身,凛凛对向雁惜。贾楠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我”
“我——”
“就算我私闯妖界、惹了魔王、害吴大人跑了一趟,要惩罚,也应该用郜幺家法、天渊司刑罚,再苦再疼我不会多说一句。但这些都跟仙籍没有关系,我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非要把这两者绑在一起。我求命魄,是为天理、为公道,仙考才有资格遴替我的仙籍,这也是正义。我我做不出选择。”
“你已经做了选择。”
郜幺明亚目光如炬,“舍己为人者必然可敬,独善其身者亦从不可耻。要想变强,就得有一颗坚韧不移的心。万物运则自有不同,族众群类观点各异。神灵一生太久太长,你会见到地浊万千朝代更迭,你会经历四界战乱休止轮回。可就像四季交替,生老病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富者施贫者粮,可作乐善好施、也可作拉拢人心;贫者救富者命,可作心地良善、也可作趋炎附势。世人的眼光总要从一汪眸子投往你的方向,这双眸子有时确实只是眼睛,有时却是一张黑幕。幕帘的背后可以是桥道、旷原,也可以是断崖、深渊。你伸手去掀,是福是祸全凭他人决断。可若你心明志坚,勇毅果断,再扑朔沟壑的蜿蜒山路也能走成实地坦途。”
雁惜看着他,沉默良久。
郜幺明亚收拢远处地面的羊皮地图,罗阻印如旧完整,雁惜突然开口,“所以大哥,那人——”
“上面既有罗阻印,又有地浊纹,我可不会拿个假的来骗你。”
姣瑜施法再探了探,“可是这上面真的没有——”
“那人早已魂飞魄散。”
郜幺明亚声无起伏,“地浊十月灾难是地浊楼失职,魔障害人还牵涉到四渡峪。蔚迩莘司主已重罚地浊楼,他们本想受罚后息事宁人,没想到你还亲自去闹了一场。生命不可逆。”
雁惜僵在原地。
郜幺明亚没再多说,转身朝前走了两步,雁惜恍然叫住他,“于事无补之后仍然要我走这一趟,是为了他们面子上更好看些吗?您要书哥阻止了茵了凡,是默认了这件事?”
“比两次重罚一个地浊楼更有价值的,是那个人的命和尽快稳定人界浒气。龙神远去数万年,四渡峪将己比量天渊四圣池,此事也算四圣的鞭策。”
明亚走远,贾楠书低声凑到雁惜耳边,“蔚司主罚了人,玉书阁拨给界事司今岁的雪魄草,悉数都被支了去。地浊楼应该痛长了教训。”
雁惜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在地上。金光闪现,姣瑜手持令牌,十三罗阻跟在她身后。
“郜幺雁惜听命。私闯妖界、擅结妖灵、损郜幺府库数百黄金、数千苦愈兽灵,受六重罗阻训,念其不日将参加兴文仙考,今时先罚一半。试后追毕。”
雁惜垂着眸子,姣瑜示意十三罗阻向前,了茵了凡急得在原地撒泼团团转,叫着叫着就相互扯咬起来。贾楠书上前抱走了茵,了凡化形,气鼓鼓又无力羞愤地瞧着紫衣女子。
雁惜心里只装了一件事。
泠度寺的凡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