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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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枭子的脚步越发沉重,冰刃溶于血液,淌过经脉如针刺指缝,密密麻麻的痛感只在心口减轻。yywenxuan灵气缭绕晨时月左右,轻飘飘似挥似散、若即若离,实际任外力如何折磨撕扯,始终守护如一。
血汗交汇,筋疲力尽,玄泽浒气逐渐蚀肤染身。妖族的平原一望无垠,草林稀疏,比起人间繁芜更清净,也更难掩身躲藏。越到极限,他越有精神。迷途荒山催促毛驴赶路,身心交瘁的人只需以食物吊在前方,毛驴就会乐此不疲。但他既是坐骑,也是引路人。路尽力竭早就司空见惯,只要纵身赴过那片崎岖之途,他会比从前更强。
悠悠的凉风快了一阵,秦枭子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停下脚步。
“难怪能凭弑父伤师夺权上位。你们魔族四分五裂千万年,但有魄力独闯三界不留半点后应的王者,你是第一人。”
金光化为圆弧,以秦枭子为中心,生出铃钟结界,青衣束发落地之人若不开口,当真难辨雌雄。
秦枭子傲然冷笑,“金玲弧钟,青衫右将。你们郜幺的人,还真是爱凑那群妖怪的热闹。”
玄紫法灵碾到钟后,雁惜左腿刚着地,青色身影就把她一招夺过,陆潮生防而未果,“好快的身法。”
笛泞絮眼有激动,亮出长鞭,只等雁惜喊出那句“四姐”后,上前自荐,“妖界狼族笛泞絮,见过宸闵将军。”
郜幺姣瑜未瞥她一眼,仍有模有样地还礼,“笛姑娘客气,我入玄泽,一是受命捉拿盗取人族至宝之贼,二是将我这妹妹带离妖界。拜帖已送至妖主,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雁惜在姣瑜耳畔提醒,“四姐,笛泞絮现在是妖族二公主。”
笛泞絮难掩喜色,“不知将军可还记得此鞭?四百六十一年前,泞絮带兵抗击边境魔族,受秦诠部下埋伏,是将军施以援手相救,还以此鞭赠我。若没有将军,就没有现在的泞絮。”
“二公主言重,举手之劳不必挂心,你所得全凭自己孜孜继日。雁惜私闯玄泽,偿礼之事,郜幺使者吴谅已向妖主歉明,烦请公主担待。”
狼兵赶赴窃窃禀报,“郜幺带了两千苦愈兽灵和四百仙价黄金到狼世殿,使者吴谅与郜幺四小姐兵分两路。”
“魔王窃取人间至宝,却也杀我妖族数名兵士,雁惜仙子破案有功,妖族还当酬谢。将军想带走犯人,恕泞絮不敢越权相放。还得禀明妖主,望将军体谅。”
雁惜不自觉向凌寒送出眼神,郜幺姣瑜咽下情绪,不给她任何讲话的机会,径直对上笛泞絮的目光,“酬谢就不必了,是舍妹叨扰。仙妖契中曾有四界为大的约定,魔王盗宝关乎四界,事急从权,我得先带他走。狼世殿内,仙者吴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诶四姐——”
笛泞絮还没来得及反应,雁惜急慌的声音就跟随眨眼消失的身影回荡在半空。凌寒抚着右腕的环痕陷入沉思,孜佛环吸纳了出黎溅留绝祟岭的血,随后承灵过载,原体自焚,却阴差阳错融入了他和雁惜的身体。
法器只认一主,他分明还能感觉到孜佛环的灵识,雁惜到底是为什么?
“冷脸果决右宸闵,名不虚传啊。”陆潮生调络筋骨,笛泞絮瞧见凌寒的伤,“徙境令今夜就能批下,凌将军辛苦。魔王一事,待我回狼世殿向父王请示。”
凌寒微低头示意,笛泞絮凑近了些,“今日之所以试灵,乃本宫注意到噬鬼魔灵外围的符记。凶灵隐情如何,本宫相信将军不会以蛟族数千性命作赌注。可事已至此,蛇、蛟恩怨如何,本宫不便插手。既有一次,就难防后续。但任何妄图勾结魔族之人,本宫绝不放过。如今仙族带走秦枭子,罔清一王独大,妖魔向来干戈,将军好生休养。”
狼族迅速离去,陆潮生右胳膊搭在凌寒肩上,“三件事。秦枭子为何不挑破晨时月与夏蝉雪,雁惜仙女为何能吸融孜佛环灵力,夏蝉雪碎灵又是如何到你身上的。”
寒灵掀开男子手肘,陆潮生轻“嘶”一句,凌寒喘了些声,“你个大老爷们往我身上倚,站直了。”
伤口溢血,凌寒再绷不住脸色,“族人徙境要紧,蛇族虽冬眠,仍要加强戒备。方才就算挑明至宝相依相存,我体内的灵物也已被秦枭子刨个干净。不过那只是至宝碎灵,并非真正的夏蝉雪。待会你回去,替我拖住姑姑——”
“拖住我,你又想去做什么?”梓苏拂袖现身,眼有心疼地瞧了瞧凌寒,“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兔崽子,当官了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回回弄得一身伤。”
灵流乍现,蛟族三人须臾就到首将内殿,梓苏屏退众人,设下结界。
“苏姐?”
冰鞭上手,陆潮生挡在凌寒前面,“阿凌受了这么重伤,你这你要打,就先打我!是我这个小叔叔做的不好,让他犯冲。”
“怎么,拐弯抹角提醒我长辈先罚?”梓苏哼笑,看向凌寒,“还记得你是如何炼冰为灵的吗?”
“母亲灵逝、父亲远赴芜蓬未果,蛟族寄居妖界而无立锥之地,七七四十九年,我饮冰雪、寝冻床、血溶冰河,生死垂危之际悟出灵诀。醒来后,姑姑已在我身旁。”
“置之死地而后生。数百年来,就是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你。”梓苏摩挲着冰鞭,“阿凌,潮生,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蛟族畏寒、浒气不容的秘密么?”
光亮在冰鞭腰身闪烁,玉白的灵烟缭缭浮动,陆潮生和凌寒都敛紧了眉头。
“寒为阴,暖为阳。这是天诀阴阳道的一个侧面。蛟族畏寒,却能在寒气最深之地聚灵续命,不仅因为生灵对环境的适应,还由于蛟灵本身就代表了天诀阴阳至阴至寒的一面。”
陆潮生神色急切,“天诀阴阳道,那不是远古时期龙族所用诀法吗?”
“我只有几千岁,但总有些东西会流传数万年。”梓苏垂眸,那冰鞭褪形完毕,“阿凌,你能认得此物么?”
玉白雾霭状的流灵,柔凉沁人,凌寒骇然,“这、就是真正的夏蝉雪?”
梓苏以灵物为凌寒疗伤,淡淡笑笑,“若没猜错,你第一次见到它,就是在那神族玉书阁。恍惚所见之影像,却一直在你脑海挥之不去。”
凌寒惊疑地点头,猛而反应,“莫非我体内的夏蝉雪碎灵,是姑姑植入的?同灵感应您、就是夏蝉雪真正的主人?”
陆潮生豁然感慨,“难怪当日你刚睁开眼睛,我还什么都没做,阿凌上天渊的事情就被你识破。我还以为是你早醒了偷听我们说话。”
梓苏敲了敲陆潮生脑袋,男子讨好地笑笑,心里暗自打趣。又不是第一次了。
“玉书阁禁地灵药众多,我找雪魄草时,恰好注意到那灵柱上的纹案,起先还没放在心上。后来在四渡峪见到晨时月,这才想起来。不过自这一想,竟是烙在记忆里了。”
“四界至宝与四界浒气相依相存,阴阳共生,灵感相通。你是我心选授信之人,夏蝉雪自会允你探知至宝记忆。你只有碎灵,所以只知它部分所感。”
陆潮生意味深长地噢了噢,“蛟族极阴,至宝又跟浒气阴阳共生如果浒气是阳,阳势过盛,所以我们蛟族到哪都会难以安居。而至宝是阴,每年冬天你为族人聚灵,实际是在平衡阴阳?”
“不错。只有敛聚足够的阴气,直至与阳气相生,蛟族才能真正活下去。夏蝉雪虽有源源之力,却终究只认一主。我曾尝试为蛟人注入碎灵,他们皆无法承受极寒之苦。”
陆潮生眉头一挑,“那我呢?我也受不了吗?”
“碎灵是保命用的,你的功法境界还不至于要乞求外物。”
凌寒默了默,“所以当年我奄奄一息,姑姑就用了这个法子。”
梓苏点头,“你是唯一涅槃重来的人。”
长老起身,夏蝉雪重回鞭形,“这些年,我常用冰鞭作罚,你也吃了不少苦头。龙族是开荒宇宙第一神,是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却早已消失千万年。历任族长皆想探求天诀真相,前赴后继驰往芜蓬——龙神的原乡,终无一人归来。其中就有你们的父亲、兄长。”
梓苏语重心长,“阿凌,一千年前,我没能劝住你父亲,如今若是你再出点差错,蛟族就只剩下我和潮生了。在乎蛟族存亡的,也只有我们自己而已。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是非选择。我不希望你们与仙族扯上关系,因为四圣池里那四个人,要的是四界规则秩序。而我们蛟族,自始至终都是有序的例外。”
陆潮生攥紧了拳头,梓苏伸手拉着他,“你们已过了莽撞冲动的阶段,可依然年轻,壮志凌云,自会愤愤不平。但请记住,三思后行。在这个位置,你们身后有数千蛟人性命。他们只想安稳地活着,一年、十年、百年我会坚守到底。至于你们要做什么,我一定是管不住的。阿凌,潮生,无论何时,都要保全性命。我,可说清楚了?”
陆潮生字句简洁却有力:“潮生明白。”
银白色的光芒粹亮耀眼,深邃的眸子如潭水幽静,凌寒沉默而认真地躬身行礼。夏蝉雪自伤处滋养瘠创的经脉,血痕褪去,玉灵融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