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渡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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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软细雪栖落发梢,银白的大地清谧宁静,巍峨的青山裹上新衣。chunmeiwx热汽在半空缭绕,凌寒的呼吸更急促了。
灵力恢复不到两成,重回妖界还需一点时间。方才突破地浊结界时送出的信号,不知陆潮生收到没有。有人界至宝相互,噬鬼王身上丝毫不见斗过涂魉、骸湮双雄的旧伤,还功力大增。魔界布局挑拨蛇、蛟两族,秦枭子当时的确是对他动了杀心。地浊护法五人和两条狗不难对付,虽然那郜幺女儿还没搞明白孜佛环的真相,但自己的灵术对她无用,纠缠起来不免麻烦。
蛟族祖先四界游走,子孙后代对浒气的适应力更强。四渡峪浒气交错,对凌寒尚不足成影响,但如今灵力耗减,掩不住妖族身份,若在此地碰到仙族,难料后事。蛟族畏寒,为保族群存衍,他炼冰雪为绝技,看似克短增长,实则需要加倍的法灵维持体温。
倒挂的冰凝悬于枝头,彻骨的凉意刺痛他的神经,凌寒步子蹒跚,屏去脚印和气味绕过险峭的山腰,躲进两侧通风、稍曲的岩体恰能掩过一人的桥洞。
悉悉簌簌的脚步声靠近,地浊护从瞧着桥洞双边直通,并未多想,转向别处去了。了茵了凡嗅着鼻子地毯式搜索,雁惜大汗淋漓,脱险后的身体尚未缓过来,有些体力不支。温澜轻轻施法,护从出现,“你们四个,先把她带回地浊峪。那妖族受了重伤,短时间内逃不出四渡峪结界,我会去寻。”
“慢着。”雁惜清了清神,“四渡峪分四界,此处是地浊界内,地浊均匀,混杂的天渊、玄泽、罔清浒气衡平且寥寥,可那山腰处却有蹊跷。地浊盛于四周,甚还我总觉得还有一丝罔清浒气。”
温澜质疑,“查妖族,你倒是把魔族扯进来了。”
“那家伙刚与噬鬼王大战,身上残有罔清魔力并非毫无可能。”雁惜反驳,“你方才不也察觉到我们身上的罔清浒气了么?再者,我灵根残缺,打小就比常人对浒气更加敏感。若他此刻已逃离四渡峪,根本不必刻意清除脚印和气味。了茵了凡查不到蛛丝马迹,说明是他捣鬼,凌寒一定还在这附近。”
温澜抿了抿嘴,手心攥紧了些。一名护从凑近她耳边,“护法,界事司地浊楼来人,弥界主正在峪内议事。此时将仙子带回去,恐怕”
“我知道。”
温澜打断他的话,了茵了凡突然提高嗓音,疏朗的明空刹那生出灰云,一时天昏地暗,护从四人异口同声,“罔清浒气,魔族入侵!”
温澜冷静下令:“四方走位,地浊界阵,出!”
白雪戛然而止,厚黑的云层强压而下,了茵了凡凶吼示威。凌寒的功力已恢复至四成,孜佛环现形,黑气感知到妖力,直窜涌来。
风铃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声后所现之人却是煞气阴沉。“凌将军,又见面了。看来这次,是老天要杀你。”
铃语空灵圣洁,韵律节奏随着残酷腥狠的招式婉转悠扬,温澜面色着急,蓄法灵自右后方将秦枭子腰间的风铃击落。
那风铃叮叮再响,倏尔飘出一缕云烟色的气流。温澜紧赶上前,流体幻出人形,长发披肩,娇柔楚楚的女子双眸泛红,嘴角渗出血来。
“落依?”
温澜语气焦急,轻轻搀扶女孩。秦枭子瞬地回头,凌寒出招将他击退,地浊护从的阵法顺势把他锢住。
“我说你区区凡人,如何能逃离噬鬼王殿,还悄无声息地藏在这四渡峪寒洞之内。原来是有仙族相助。”
秦枭子玩味地看着落依,温澜眉头一紧,剑气陡然升到顶峰,用尽全力给他一击。
秦枭子未作防备,身体受创时泛出玉白色光芒,温澜愤恨出声,“果然是你偷了晨时月,她重伤如此,就是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所害!”
落依抓着温澜的手紧了些,秦枭子笑得凉薄,“不过是她蠢,给点甜言蜜语就掏心掏肺。这么虚弱,是快死了?可怜落氏一族三十七人的仇,竟要你来报?”
落依卯足劲撑起身体,了凡突然蹿到她身前,怒号对向秦枭子,雁惜稍有吃惊,再抬眼看云烟色衣衫的女孩面容,即刻想起来什么。
上上上次来人间,了茵了凡吵架,了凡负气出走,偷吃商贩羊腿,被老板狠狠教训,是那位落依姑娘救了他。而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
不过——
雁惜猛地一惊,仙界无根花,人界晨时月,魔界黎原风,妖界夏蝉雪。上古四宝遗传至今,唯至真至纯至善之宝晨时月留迹人间。宝物通灵,四界内除主人外无能左右。若要移位,必得主人灵愿。而秦枭子却能将晨时月应用自如,难道——
落依拔出腰间匕首向前,温澜从后背将她打晕,了凡激动地提起前腿,雁惜以紫灵相探,竟是同样的玉白光芒排异。
“她真的、就是晨时月之主?”
温澜默而未答。凌寒趁乱退出桥洞,了茵追上,秦枭子冷笑,只是微微旋掌,护从四人的法箍就被震得悉碎,倒地不起。
秦枭子转身阻却凌寒的咒术,“既又在此处碰上,你还想逃去哪儿?”
“魔王身在四渡峪,凭你们五人怎么摆平,此人法灵极强,救兵在哪?”雁惜对向温澜,急得跺脚,秦枭子早对凌寒起了杀心,可若这妖怪真死了,她还怎么查孜佛环的秘密?
温澜变换剑阵,打坐念咒,不问周身。雁惜咬咬牙,“了茵了凡,对不住了。你们尚未化形,仙力施展不开,今日先把法力借——”
两条狗不等她讲完,四条前腿已经挨上雁惜双脚,女孩撇了撇嘴,“跟着我,你们受苦了。”
两条狗亲昵地靠靠她,唔唔两声就没了力气,瘫倒在地,雁惜朝峪内结界最中心的方向猛施一招,随而加快速度冲到黑白相斗的气流周边,变着戏法般分散秦枭子的注意。
凌寒更加聚精会神,分寸招式渐渐回稳扳平,秦枭子双瞳绯红,扭头侧视雁惜。可正当凌寒要抓住时机加大攻击时,魔王的杀气已对准雁惜,银白的法灵在最后一刻转变了方向。
苍郁的黑气杀意尽显,雁惜的身体被横穿而来的重量撵向远方,“咚”地一声,地动山摇。
“大哥,我在帮你。”雁惜疼得在地上不敢乱动,只觉微微一颤都能撕碎肉骨。
凌寒半跪支身,败退的滑痕拉到了数十米外。孜佛环依旧泛着微光,他已无心解释何为“帮倒忙”,只是死死盯着步步而来的噬鬼王。
“秦枭子——”
雁惜吼出声,妄图拖延时间,“秦诠把你当作亲生儿子来养,你却恩将仇报,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你可知——”
“闭嘴!”
秦枭子恐怖的眼神落在雁惜身上,黑气从地底将雁惜禁锢,“先杀他,我再收拾你。”
秦枭子右掌凝出魔刃,以温澜为圆点,红色的法灵开始蔓延。凌寒左手稍抖,佯作再无反抗之力,急促的女声伴随着湿冷的风迎面袭来:
“魔界千万年来始终被踩在仙妖之下,你想知道郜幺新一任的战神么?”
雁惜仿佛失去痛觉,耗仙灵渡魔障,移形靠近秦枭子。男人幽幽地转身,抬臂掐死她的血脉,雁惜青筋暴起,“战、神——”
“咣——”
孜佛环凌寒谋划的最后一掌同时迸发,秦枭子以杀人之力将雁惜掷向地面,迎头再给凌寒重击。褐环化法屏托起女孩,凌寒急吼:
“用你的血,快!”
红色灵根自地面生长,片刻牵引秦枭子,雁惜躁躁地划破手腕,褐环的光遽然增强。热辣辣涌出的,除了腕上鲜血,还有那股久违的力量。
血紫色法灵染满天空,将黑灰逼到远处,穹顶一点一点扩大,雁惜掌中的紫色越来越清晰,“战神护苍生,妖魔避功成。”
法灵穿透人身,秦枭子难以置信地低头,玉白色光晕被紫色吸附。这一招,伤到了他的心脉。红色的束缚法灵瞬间弱化,温澜睁眼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切。
秦枭子退后的步伐紊乱了些,结界渗进妖灵,陆潮生一把带过凌寒,孜佛环回位。温澜根本追不上秦枭子,眨眼的功夫,妖魔两人不见踪影。雁惜失血头晕,再也没有力气,淡蓝色光束从远方赶来,贾楠书将她稳稳接住。
“七小姐”
“书哥,我成功了”
“弥界主,属下办事不力,让那魔王跑了,请界主责罚。”
温澜下跪请罪,长袍老人摸着胡须,意味深长,“魔族秦枭子潜入人间,是我们地浊界疏漏。晨时月认主移位,地浊浒气失常,人间受灾十月,魔气害死凡人之事,地浊界亦有责任。”
弥炉界主朝昏迷的落依看过去,温澜神色微乱,不料老者只是轻轻收回目光,像是默示着不打算过问这人族身份。
“魔族本无形,低灵魔众须得附身人体才可混迹人间。四渡峪地浊界保人界浒气,温澜,晋任护法后第一个任务。重返人间,补固地浊浒气。”
“属下明白。”
携圣令的仙官走向雁惜,身后紧跟着带刀侍卫长。
“吴、吴谅大人?”
仙官和吴谅都朝她行了个礼,雁惜下意识看向贾楠书。男子摇头示意。
“七小姐可还记得卑职?界事司地浊楼捷愈。卑职到四渡峪,正为七小姐日前所求之事。地浊楼已查过命簿,此凡人命魄未入簿册,或还游离人间。”
雁惜大喜,音色却没有一点精神,“他这辈子还有继续的机会,是么?”
吴谅接过话,“小姐是案件亲历者,亦在人界长居十月,家主知小姐关切,已派卑职同弥界主、捷大人协商。地浊界会帮助七小姐,寻得此人命魄。”
雁惜想说什么,贾楠书先以腹语术开口,“我知你派了茵盯着我。可我放心不下,未到三个时辰,先去找了明亚家主。无妄生灵蒙难重于一切家主很关心你,他的意思你如今灵力锐减,若因救人耽搁仙考,是正理。”
雁惜一时说不出话。
“如此,”捷愈躬身,“地浊楼便有劳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