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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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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男人来说, 有时候女人的情绪很突如其来,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褚雁鸣此刻就很不理解, 庞西西为什么会哭的那么厉害, 而他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觉得这比工作中任何情况都要棘手。

    他只能抱着她, 轻轻地安抚, 等着庞西西情绪稳定。

    大概过了五分钟, 庞西西才在褚雁鸣怀里安定下来,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红的更厉害, 还有点点发肿,还好她没有画眼线,没有刷睫毛膏,不然现在的妆容一定是车祸现场。

    褚雁鸣递上纸巾, 庞西西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擦了擦眼睛,低声问他:“很难看吧?”

    “没有。”

    褚雁鸣说的是实话,庞西西眼睛周围虽然脱妆了,可是粉底液下面的皮肤也是白嫩发红的, 色差并不是很大。

    他又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庞西西脑子很乱, 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褚雁鸣握着她圆润又微微带着骨感的双肩,很严肃地说:“西西, 你知道,我不是很擅长交际的人, 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希望你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样的要求可能让你觉得不够温柔,不够浪漫,但是请给我学习和练习的时间。”

    摇摇头,庞西西说:“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等一下好吗?”

    点了点头,褚雁鸣很耐心地等着庞西西整理情绪。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窗外又传来说话的声音,陈深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声,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声音沉闷有力。

    朝窗外看了一眼,褚雁鸣拉着庞西西走过去,他却发现,庞西西有点抗拒地往后缩。

    褚雁鸣有点明白了,他问庞西西:“你听到了什么?”

    低头盯着褚雁鸣的大腿,庞西西很想去抚摸一下,她问他:“还疼吗?”

    身体微微一颤,褚雁鸣声音低哑:“什么?”

    “大腿,还疼吗?”

    又是长久的静默,褚雁鸣看着庞西西的眼神渐渐放空,随后挪开视线,声音淡淡的,“早就好了。”

    “是……因为我?”

    喉结滑动,褚雁鸣牵起庞西西的双手,问她:“陈深都说了?”

    点了点头,庞西西说:“差不多吧。”

    褚雁鸣神情郑重地说:“西西,抬头看着我。”

    庞西西乖乖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核桃。

    房间里的装饰风格偏向复古,灯光也不是那么明亮,微黄的灯下,两个人的皮肤都被照得像光滑的瓷器。

    褚雁鸣等了几秒钟,等到庞西西的眼神不再闪躲了,才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愿意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先听我说完。”

    “嗯,你说。”庞西西直视着褚雁鸣,从他褐色的眼眸里看到了莹亮的光泽。

    褚雁鸣说:“不全是因为你,甚至可以说,根本原因,在于我自己,和你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这样的话,别人听来可能觉得庞西西有点自作多情,但她却很高兴,这件事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曾经无意识地伤害了褚雁鸣,庞西西甚至有一点点希望,六年前,她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

    微微点着头,庞西西情绪平静了下来,她面色柔和地说:“我知道,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你也不怪我。”

    淡笑一下,褚雁鸣确实不希望庞西西因此有心理负担,因为一个正常的人,不会因为短暂的恋情被迫结束,就情绪低落得无法工作,甚至没办法正常生活。

    他想,庞西西如果跟正常的人交往,就不会觉得无趣,也会体会到来自伴侣的温柔,也许,就不会移情别恋。

    褚雁鸣接着把整件事都告诉了庞西西。

    他的病不是六年前有的,而是更早的时间就有了,不过他没有太重视,家里的长辈也没有意识到情绪也会让人得重病。直到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当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心痛的难过,甚至不想掉眼泪。

    然而在母亲节的那天,褚雁鸣突然在家中的院子里看到了一朵玫瑰花,情绪就降到了谷底,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没有了食欲,对表演也失去了热忱。

    家族里的人,意识到褚雁鸣生病了,带着他做了各项检查,身体上完全没有毛病,后来医生推荐褚家的老爷子带着他去看心理医生,才诊断出抑郁症。

    褚雁鸣那段时间像提线的木偶,应付着各种各样的医生。

    到现在他回忆起来,都只隐隐约约记得,他住的房间是白色的,睡的床单是白色的,至于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他完全没有印象。那一段记忆,对他来说几乎空白。

    过了很久,吃了很多药,褚雁鸣才渐渐好起来,他仍旧想继续做一个有戏可演的童星。

    褚雁鸣的妈妈终于死了,不把孩子当摇钱树了。老爷子本来不同意褚雁鸣继续抛头露面,但是褚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他也不忍心褚雁鸣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些年才一直没有干涉他,随便他做什么。

    褚雁鸣的演艺之路一直都一帆风顺,很幸运的是,他的病看起来也像是好透了,再也没有复发

    过。

    直到六年前,和庞西西待在了同一个剧组。

    庞西西的离开,让褚雁鸣完全没有准备,他也试过联系她,后来还是默认了分手的事实。

    刚开始褚雁鸣也觉得没有什么,他是个正常人,能够接受恋爱失败的后果,可是当他发现她挑的沐浴露用完的时候,她画在他衣服上的笑脸被人洗掉的时候,她留在他那儿的发圈被他不小心扯断的时候,脑子一下子就变得一片空白,他没有近视的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的大小,总觉得眼前的东西忽大忽小,和他平常所看到的不一样。

    渐渐的,食欲也不大好了,对工作也失去了信心和热情,陷入了和从前一样的境况。

    但是这次,褚雁鸣没有敢告诉家里的人,他推掉工作,把自己锁在了私宅,只有陈深发现了他的异常。

    再后来的事,陈深都说了。

    褚雁鸣语气平静地把这些事都说完了,像是在陈述别人的经历过往。

    庞西西听的时候也很平静,当褚雁鸣的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她的心开始钝痛,就像他得病的时候那样,刚开始什么也感觉不到,后来却慢慢地陷入循环往复的恶果之中。

    摸了摸脸,庞西西发现脸上湿哒哒的。

    褚雁鸣替她擦了脸,说:“我没有骗你,我也希望你正视这个问题,我的病不是完全因为你,你不用觉得亏欠。”毕竟回想起在一起的时间里,他有太多太多地方做的不好,就像是一个不想负责的坏男人。

    庞西西还是有些自责,她不是根本原因,却是直接原因,如果没有她,至少他不会再次抑郁。

    “对不起。”庞西西声音很小很温柔。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下,褚雁鸣说:“我已经好了,就算你觉得再次离开,只要你明确地跟我说,我想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没有想逼你的意思。”

    褚雁鸣刚说完这句话,心脏就被扯动了一下,疼痛和心酸,在警告他不要说谎。

    庞西西将信将疑,她的头低了很久,才疑惑地问:“两个多月……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吗?”她又赶紧摇摇头,说:“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奇。”

    淡笑一下,褚雁鸣说:“我明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敏感。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嗯……其实除了陈深之外,圈子里还有很多同龄人,可我只跟他玩得来,有些人我认识了十来年,但是就是不想靠近他们——你知道我用了多久和陈深做朋友吗?”

    “多久?”庞西西很好奇。

    笑了一下,褚雁鸣说:“三天。他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看他顺眼,第二天,我跟他说了话,第三天,我们一起下了楼。到现在,一直是朋友。”

    庞西西小声说:“就是有眼缘,初印象很好的意思嘛!”

    “可以这么说。”

    不光庞西西从长相到各种小习惯都合褚雁鸣的眼缘,他还是个很念旧又不愿意改变习惯的人,他从来没想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足够他跟她从言语交流,到亲密接触,到缠绵悱恻。

    这些顺理成章的事,都让他始料未及。

    肉体和日常生活上的习惯,放下戒备的依赖,比褚雁鸣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庞西西渗透到他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从洗漱用品到服装,到私密的相处时间,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像一滴液体悄无声息地融合在他的血液里,好像无关紧要,却再也没有办法剥离出来。

    说完这些,褚雁鸣有点紧张,他问她:“西西,我知道,如果要结婚,即使体检报告检查不出来这些,我也不该隐瞒。但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到时候。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

    褚雁鸣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想,庞西西肯定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在等她的答案。

    庞西西足足一分钟之后才开口:“我不介意这个。”

    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褚雁鸣刚笑了起来,双眼璀璨如星子,庞西西就说:“但是我还有很多很多问题。”

    褚雁鸣心脏跳动的厉害,他声线低沉微哑:“你说。”

    “如果有第二个人也和你心意,让你看的顺眼,怎么办?”

    扬起嘴唇淡笑,褚雁鸣安抚她说:“我三十岁了,只遇到了你一个。而且有了一个,我就不会再去尝试着接触第二个。”

    庞西西还是隐隐担忧着。

    即便知道褚雁鸣得过这种疾病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些影响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更让她心疼,更让她想靠近。

    简单来说,这点瑕疵,对褚雁鸣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其他的闪光点已经把这些都盖过去了。

    何况他还已经痊愈了,未必会在复发。

    庞西西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让你觉得有眼缘?”

    皱眉想了想,褚雁鸣说:“很难具体地说,肤浅一点说,你的长相很没有攻击性,你温和乖巧,跟你在一起,让我觉得特别特别特别的舒服。”

    尽管褚雁鸣说了三个“特别”,庞西西还是觉得确实太肤浅了,她忍不住问:“……不肤浅地说呢?”

    “温柔,心地善良,细致。”每一样,他都非常喜欢。

    “……”

    庞西西觉得,她在他眼里,好像没有一点特别的。褚雁鸣说的拥有这些特质的人,到处都能抓到一大把。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褚雁鸣苦恼地抓了一下头发,修长干净的手指,穿插进黑色的头发里,在微黄的灯光下,十分养眼。

    褚雁鸣说:“那么我能问问你吗?”

    “你问。”庞西西声音很轻。

    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褚雁鸣说:“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因为我比你成名早?因为我有一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和身材?”

    摇摇头,庞西西又点了点头,说:“是一部分原因,但我觉得,也不是根本原因。”

    “除了这些不肤浅的,还有什么呢?”

    认真地想了想,庞西西说:“还有你对待工作的态度,你在表演方面的天赋,你以前指导我的时候的认真负责。”

    褚雁鸣反问她:“这些特点,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人有,如果遇到一个也在工作上能指导你的人,你会怎么对待他?”

    庞西西坚定地说:“我不会喜欢他。”

    露出一个笑,褚雁鸣挑起眼尾问她:“那你喜欢我?”

    耳根子泛红,庞西西却没有躲避褚雁鸣的眼神,抿了抿唇,她说:“我喜欢的,还有我偷看你那次,被你抓住的时候,你笑看我的眼神。我喜欢的,还有你用我挑选的沐浴露,浑身充满我熟悉香气的味道。我喜欢的,还有你跟我单独相处时,和在外面不一样的轻松表情。”

    眼尾微垂,褚雁鸣接着她的话说:“我喜欢,你看剧本的时候,想看我又不敢看,被我抓住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喜欢,你替我挑选沐浴露,在我的衣服上认真添上笑脸的动作,我喜欢你把发圈忘在我口袋的粗心大意。”

    迟疑了一下,庞西西说:“……所以,不止是在恰当的时间,遇到了对方?”

    “嗯,不止是。”

    庞西西的心慢慢地开始安定。

    爱情里的男男女女,都会因为彼此外在的一些亮点注意到对方,或因为容貌,或因为一技之长,又或者是因为家世。

    但产生爱情的原因,不止是这些,从心动暧昧到真正在一起,中间的过程,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替代的。

    也许完全类似他们的人,有的是更的普通人,有的被添加了各种光环,但这些人恋爱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步骤都跟他们两个人完全重复。

    他们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经历和细节,让这份感情也变得很特别——至少对庞西西本人来说,是很特别的。

    这段谈话,让褚雁鸣懂了庞西西的心思,他语气平缓地告诉她:“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会生病,会痛苦。如果有选择,我甚至希望,做个更普通的人,然后遇到你。”

    庞西西的心砰砰地跳动着,褚雁鸣明明说的不是挑逗的情话,她却第一次有了,不是因为她的喜欢,才单方面感到开心的甜蜜感。

    为了回应褚雁鸣,庞西西点了一下头。

    褚雁鸣低声地问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或者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急着问问题,庞西西反问他:“都是我在问你,你就没有想问我的事情吗?”

    深思熟虑之后,褚雁鸣说:“没有。”

    庞西西抬眼问他:“确定没有?”

    “没有。”褚雁鸣回答的很肯定。

    想了很久,庞西西深呼吸一口气,捏紧了双手,说:“那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你。”她又强调了一遍:“很重要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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