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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露身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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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如盘,影婆娑。chunmeiwx寒风丝丝,卷着树梢的积雪,肆意刮过人脸。

    鱼十鸢不适地揉了揉眼睛,却揉出两行清泪。

    “快回屋吧,外面冷。”顾知韫从屋里出来,把一件大氅搭在鱼十鸢肩头,见她不动,叹了口气,陪着坐下。

    “时予哥哥命大得很,你莫要担心。”

    鱼十鸢垂下头,将泪抹去,“是我疏忽了。”李酌修在路上就一直说疼,是自己一直没有在意,才让那伤口感染。

    “能活着把他送回来,你已经很厉害了,莫要自责才好。”顾知韫拍了拍鱼十鸢的肩膀,柔声安慰。

    她当真佩服鱼十鸢,从遥远的岭南道,能把一个病人送回来,还是徒步!

    她曾有幸,随父亲去过岭南一带,隔了许多年,只记得一个字,远。

    离锦都太远了。

    “十鸢,你这一路当真辛苦。”顾知韫由衷感叹。

    鱼十鸢没接话。她望着如洗的月色,想起了与李酌修共处的无数个日夜,那些望不到尽头的夜里,她依靠着李酌修,却没发觉他已是穷弓之末。

    “知韫,时予一直这般么?”

    鱼十鸢这话没头没尾,让顾知韫摸不清头脑,“哪般?”

    “大爱无私……”鱼十鸢想了许久,才从脑袋里搜刮出一个合适的词。

    “大爱……无私?”顾知韫诧异万分,忍不住质疑。

    朝中几个王爷,哪一个能占到大爱?既没大爱,何来无私……

    都是私心极重极重的主儿,不敌轩辕烨为人坦然。

    “不是嘛?”鱼十鸢以为自己用错了词,登时羞红脸,指尖无措地揉着大氅上的绒毛。

    “谈不上罢……”顾知韫挠了挠头,语气诚恳。

    顾知韫说得轻缓,还未到鱼十鸢耳边,就被风吹散了,好在她飞快扯了个话头,将这事暂时翻了过页。

    “你家中是做甚的?”顾知韫嘴快,问完才觉得不妥,可是话如泼水,也收不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看鱼十鸢,尽量让自己笑得很和善。

    鱼十鸢嗫嚅着张嘴,撑着手暗悄悄离开顾知韫几分,“……你问这做甚?”

    “我、我就随口一问。”顾知韫大窘,“那个、我家是经商的嘛,所以、所以我、我想多结识些朋友,将这商路铺开……”

    “经商……”鱼十鸢眨了眨眼,咂摸着这两个字,不禁又看了眼顾知韫,“那……你和时予甚么关系?”为何会在他的府邸,又为何成日里无所事事,只围着我?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因为她想交下顾知韫这个朋友,如果说了那些话,显得她咄咄逼人。

    “我兄长和他要好。”顾知韫嘿嘿一笑,“我与他没甚关系,只是随着兄长一般,叫一声哥哥。”

    “那时予便是官商亨通?”没想到他这般年轻,到树了这么多成就。

    “不清楚。”顾知韫摇摇头,她并不是很想谈及李酌修,按北宁律法,私嚼皇家舌根,可是砍头的大罪。

    见顾知韫没了说下去的兴趣,鱼十鸢便不再多问。

    她起着下巴望那邈远深夜,今日先是看了轩辕烨和顾知韫的闹剧,后来又目睹了奄奄一息的李酌修,竟把燕王的事情给忘记了。

    顾知韫这里得不来一丝消息,她只好等明日,见到轩辕烨在细问。

    一夜无话,鱼十鸢怅然失眠。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百回,还是没有困意。

    虽说有好的药材供着李酌修,可是她还是不大放心。

    左右也睡不着,鱼十鸢坐起身,借着夜色,往正房方向走去。

    环廊里燃着灯,将那条看不见底的路点亮。影子打在地上,戚戚绰绰,摇曳不定。

    鱼十鸢正盯着影子出神,忽然听到厚重甲胄砸地之声,她还没来及反应,忽见挂了红穗的长矛迎面而来,不过片刻,颈间寒意冻人。

    “大胆刁贼!”她听得一声怒音震耳,还没来得及回话,心便沉到了谷底,“深夜私闯燕王府,拿下!”

    鱼十鸢呆在原地,任由侍卫将她双手反绑,他们手下力道重极了,推搡着她往前走,似乎下一秒就能被推到厚厚的雪堆里。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私闯燕王府?这里是燕王府?这不是时予的府邸么……

    细想下来,一切又那么明了。

    燕王流落民间,李酌修便出现了,她不过初遇木泽,燕王召她的消息便来了,在之前,木泽根本不知道关于黑石子的事情,况且,锦都离荆州有近一月的路途,那时他来,顶多五日,若非燕王本就在他身侧,消息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就来。

    而且,圣上安在,太子何必和一个朝廷官员过不去,以至于赶尽杀绝呢?除非,这人本就对自己有极大的威胁,以至于不得不杀。

    他那些话语真真是漏洞百出,可自己还傻傻的全信下了。

    鱼十鸢抬头,暗幕又茫茫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像李酌修口中提起过的棉团。

    他为何要骗自己……

    不知是雪花在眼里融了水,还是本就有泪,将她眼眶灼得生疼。

    鱼十鸢被侍卫推到后院,随意寻了间小茅屋塞了进去。

    “去寻木首领。”领头的侍卫和身侧人交代了几句,自己蹲到鱼十鸢身前。

    “谁派你来的?”侍卫上下扫了眼鱼十鸢,恍如鹰勾的眸子让她脊背生出寒意。

    逼庂的屋子站满了五大三粗的男子,刀刃泛出的寒光照亮他们严肃凌厉的面孔,像是烈狱中爬出来的厉鬼,将人命随意剥夺。

    鱼十鸢往后挪身子,脊背忽然抵上结实的墙壁,是无路可退的境地。这次不但心里生寒,连着外面的寒凉也往身子里钻。

    见鱼十鸢不说话,那侍卫忽然拔刀,“说话!”

    冰凉的刀尖贴着脖子,鱼十鸢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脉搏下翻滚的血流,仿佛下一秒,它们就要喷薄而出。

    “我、我……”语气近乎哽咽,“时予带我来的。”

    “大胆刁贼!”刀刃又贴近几分,“你敢耍老子!”

    鱼十鸢畏惧着掀起眼皮,借着寒光,看到了那侍卫眼底翻滚的杀意。

    鱼十鸢委屈极了,她哪里耍人了?她本就是随时予一同来的!

    怪不得顾知韫不让她乱跑,原来这燕王府里,都是吃人的魔头。

    脖颈处有了丝丝痛意,大抵是侍卫失去耐心,起了杀意。

    鱼十鸢瞪大眸子,手指在地上暗悄悄抓了一把枯草。目光扫过团团围在身前的侍卫,她竟寻不到一个缺口。

    她听到血肉撕扯的狰狞,嗅到脉搏喷涌而出的铁腥,手中力道尽散,再也握不住那不堪入目的武器。

    她本想以草做引,先眯了眼前这人的眼睛,随后趁乱而逃。可是他们人太多了,怕是自己还没有动手,便被乱刀砍死。

    刚刚那人去寻木首领,只盼着这木首领便是木泽,他是认识自己的,定不会看自己丧命。

    越过层层人海,鱼十鸢满怀着希冀去看半掩的门,她觉得身体里的温度都流了出来,自己仿佛坠入了万年深井,她想要将自己环住,可是稍稍挪动,脖子就生疼,于是还没有抬起的双臂又重重砸回地面。

    就在鱼十鸢意识迷离时,她看到那扇门终于开了,耳边有人在说话,她想要去细细听听,听木泽是如何训斥那侍卫的,可是只有嗡嗡声不断。

    鱼十鸢自认惯不是个强求的人,既然听不清,她不听便是。眼皮压上千万斤巨石,再也没有力气去掀起来,听不清,那便睡吧。

    李酌修寻来自己,定不是要杀了自己的,左右他们也能寻来太医院里上乘的太医,总能想办法拉回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鱼十鸢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太医院的人果真有一手。鱼十鸢看着熟悉的床顶,她没死,脖子上的疼痛让她不能自如转头,她便又去看那顶上的花样。

    这次没有一双水葡萄般的眼睛凑过来,鱼十鸢有些怅然。

    大抵是自己独自跑出去,让顾知韫受了牵连。

    “醒了。”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鱼十鸢的心颠了一下。

    她刚要转头,便扯到了伤口。于是鱼十鸢紧咬牙关,要再次偏头,头却被一双手拦住了。

    “别乱动。”

    低沉的声音混着熟悉的清冽气息,鱼十鸢刹那感觉鼻子里一片酸涩,连着嗓子也凝结干涩。

    她张了张嘴,强压下眼底的泪水,恭敬地唤了一声,“燕王殿下……”

    “生分了。”李酌修拂去鱼十鸢眼睛滚下来的泪水,“他们不知道府上添了人,手上也没个轻重,伤了你。”

    鱼十鸢偏头躲过他的指腹,她想要恭维几句,可是心里堵的难受,连着嗓子也紧闭着发不出声响。

    好一句生分了,当初知他是三品命官时,自己承着良民的心态,还能与他共处,如今、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王爷,甚至自己见了他,还要跪下三叩九拜,如何能不生分,她怎么敢不生分。

    “鱼十鸢……”李酌修收回手,将指腹上的泪珠捻开,看着它一点一点消散,竟有些无力之感。

    他想要告诉鱼十鸢,他们同是十月胎儿所出,皆承福于天子,不需要惧怕,他并不是魔头,可是话到嘴边,却多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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