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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露身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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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傍晚,几缕夕阳有气无力镀亮灰扑扑的街道。msanguwu

    交州气象突转,卷来的风有了刺骨寒意。

    李酌修裹着大氅,脸色有些泛白。

    幸好他们还没有走远,她搓了搓衣角,“时予,你先回去罢。”

    刚开口,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飞快经过,劲风袭来,卷着灰尘,铺天盖地落到面上。

    尘土钻进鼻翼,鱼十鸢不适地咳了几声,才算缓过一口气,怕李酌修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解药在锦都唤作断肠羹,不知这里可有没有另一种叫法。”李酌修交代了几句,裹紧大氅,当真慢悠悠往回挪。

    鱼十鸢稍稍松了口气。这里气候寒凉,该关顾的地方还是要关顾。他若是有甚闪失,先不说胤律是否能要她小命,便是自己的前途,也断了照路灯火。

    眼下她身无分文,又被困在这不上不下的境遇,真真是无路可退。

    正是偃息时,街上甚是热闹,三三两两妇人挽腕踱步,戏谑小儿肆意奔走,却无男子。

    鱼十鸢走进人群,身上燥意剧增。她还穿着秋装,在满是棉衣的人群里格格不入。

    寒风打到身上,却没有丝毫凉意,药意来的凶猛,逼人至穷途。

    就这般,鱼十鸢还不停挥着手指,在面前扑扇着。

    近来几日为李酌修的事情奔波,没留意夺情散的效力。眼下紧绷的那根弦断裂,药效更甚了几分。

    走了许久,也没瞧到个卖草药的铺子,鱼十鸢开始焦急起来,步子急促,却越来越凌乱。

    她想寻个路人问问,可是手指刚贴过去,便被狠狠甩开,咒骂一声,扬长而去。

    鱼十鸢看不到自己的容颜,但愈发滚热的身子,仿佛是寺庙中引杵僧磬的铜钟,扬声欲长,溃败她本就单薄的意志。

    求人不得,她便咬紧牙关苦寻,终于,有草药香气灌鼻,她提起裙摆,飞快跑进店里。

    天命老者悠哉窝在太师椅里,被忽然闯进来的鱼十鸢吓了一跳,一个不慎,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大夫,可有、可有断肠羹?”

    他还没回过神,突然扑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双颊通红,神色迷离,上眼瞧去,像是患着急病,有些可怖。

    大夫下意识甩开鱼十鸢的桎梏,抄起太师椅旁边的拐杖,快步走到柜台后,才松了口气。

    这姑娘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手指这般烫人,他明年还要抱孙子,可万不能被传染。

    鱼十鸢紧随着扑倒柜台前,“大夫,可有断肠羹?”

    “断肠羹?”老头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摇摇头,“不曾听闻。”

    鱼十鸢又换了种问法:“夺情散的解药,你这里有么?”

    “夺情散是甚么?”

    他又一次摇头,鱼十鸢方才还剧烈跳动的心一下子坠入深渊。

    本以为是肆意的寒潭,没曾想,那里亦是一片火海,片刻间,便能将她灼烧融化。

    鱼十鸢不知自己怎么出的那药铺子,也不知如何穿过了层层人海,她每走一步,像是踩到棉花上一样轻柔,又像是走针床一样钻心。

    “鱼十鸢”

    她似乎听到李酌修在喊自己,上下望去,人影攒动,纷纷无所寻,却在回身之际,清风入怀。

    “可找到解药了?”冰润如玉的指腹贴上额头,她贪婪地抬起手,死死抓住不放。

    “解药呢?”

    手中紧握着的指甲冰冰凉凉,鱼十鸢将滚热的脸贴过去,满足似的喟叹了一声,“没有……”

    冰凉只是片刻,而后飞快抽走,鱼十鸢感觉自己颊上一痛,几缕神思回位。

    “好好说,解药呢?”

    对上李酌修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鱼十鸢强撑起最后理智,“他们都不知道夺情散是甚么……”

    说完呜咽咽开始落泪,“时予,眼下,怎么破这局啊?”

    颊上捏着的手指松了力道,忽而腰上一紧,还未惊呼出声,李酌修低沉的声音压到耳边,“别出声。”

    随后,鱼十鸢脚下生风,被李酌修半携着往回走。

    她神思恍恍然,只听得阖门之声清脆,怕怀中凉玉滑落,她有紧了紧手臂。

    李酌修身子一僵,抬起手想要将还在腰上的乱摸的手扯下去,却越拉越紧。

    “就抱抱,莫要乱动。”鱼十鸢嘟囔着,整个人挂到了李酌修身上。

    “鱼十鸢,你可清醒着?”

    沉稳声入耳,恍若钟磬叮鸣,撩人沦陷,她不做回应,只想久久融在这清冽中。

    听得耳边一声叹息,天旋地转间,脊背压上一片温软。清冽之气紧随而来,隐约间,她听得李酌修俯在她耳边,似轻道:“终是我对不住你。”

    李酌修阖起眸子,眼底痴狂悉数泯灭,他缓缓俯下头,蜻蜓点水般的细吻沿着鱼十鸢鼻尖而下,驻足在唇角,清甜在侧,不敢再猖狂半分。

    五指成拳,紧了又松,缓缓下移,似飞蛾,只身融入滚火,溽热倾压,翼翅断碎。

    鱼十鸢掀起眸子,一双含雾揣疏的眉眼映入眼帘,他眼底猩红,以至于眼尾浸染,似红胭细描,勾出的光景引人沦陷,他语气比往日更加沉重,“闭眼。”

    一阵酥麻蔓延四骸,灼伤进心底,万言呢喃,说不清,道不明。

    ……

    鱼十鸢再睁眼时,天色还是灰蒙一片。昨日些许片段涌进脑海,脸颊即刻生红,连着耳尖血色一片。

    她飞快扯过被子钻进去,清冽之气围出狭隘的昏暗,忽而心头荡漾,只觉去留两难。

    屏息侧耳,细细听了许久,不曾有半点动静,鱼十鸢探出被角张望,却发现屋子空空如也,李酌修不在房里。

    睫毛颠动,她压下心底说不清的落寞感,缓缓坐起身。

    衣衫完好。

    门前轻响,玄黑大氅先一步进来,鱼十鸢还未来得及重钻回被子里,李酌修便走了进来。

    “醒了。”他把手里提着的囊袋放到桌前,犹豫着看了一眼鱼十鸢,然后道:“席九思来了,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眼底怅然一闪而过,鱼十鸢撇开望着他的眸子,埋头揪起被子,闷闷问道:“席九思是谁?”

    “上次那个仇家。”

    听到仇家二字,拽着被角的手一顿,她偏过头,有些迟疑问道:“可是太子身侧那个红人?”

    “正是。”李酌修点点头,起身提起桌子上的囊袋,递给鱼十鸢,“换衣服,我们快些离开。”语气一顿,又加了句,“这里天凉。”

    说罢,李酌修便阖门出去了。

    鱼十鸢不敢怠慢,方才几分小性子也消失殆尽,她飞快爬起来,捞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不出片刻,厚厚棉衣加身,出奇的合适。鱼十鸢略略诧异,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尺码?

    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她只是草草一想,而后快步拉开门,“咱们快走。”

    “他们现下在何处?”鱼十鸢跟着李酌修出了客栈,街上行人茫茫,并不见男子。

    “客栈里。”

    鱼十鸢顺着李酌修的眼神瞧去,客栈门口停了辆马车,与昨日匆匆卷土而过的甚是相似。

    李酌修带着鱼十鸢去借了马,一路出了城,过分顺利。

    炽热的双臂环在鱼十鸢两侧,她如坐针毡,连呼吸都不敢肆意。

    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李酌修攥紧缰绳的手,耳尖像是被大火灼烧,去摸耳朵的手一顿,终是没敢抬起来。

    李酌修就在自己身后,这般窘态,他定是能一览无遗,鱼十鸢错开眼神,故作镇定问道:“你昨日离去,是因那马车么?”

    “嗯。”

    沉闷的声音隔着胸腹漾出来,鱼十鸢感觉自己后背也跟着震了一下,她暗悄悄往前挪了几分,却在李酌修开口后僵在原处。

    他说:“你再往前挪,就要骑到马头上去了。”

    鱼十鸢尴尬一笑,又暗戳戳挪回来了些。

    她清了清嗓子,又酝酿出一个话头,还未开,忽听李酌修道:“追来了,抓稳。”

    李酌修双腿夹紧马腹,它忽然狂奔起来,鱼十鸢险些摔下去,又被李酌修环在身侧的胳膊拢回正位,她惊魂未定,飞快抓住李酌修的胳膊。

    马蹄踏踏,卷起铺在地的细尘,鱼十鸢透过飞扬的尘土,瞧到远处不断靠近的一波人。隔得还有些远,看不清容颜,只觉满天尘土扑面。

    “吁——”李酌修忽然勒紧缰绳,马忽然停下,不安分的在地上踏着蹄子。

    “怎了?”鱼十鸢望着前面通达的管道,一脸茫然。

    “此马不比骁彍,他们迟早能追上来,咱们走山路。”

    “失礼了。”他说完,鱼十鸢只觉腰上一紧,天地旋转不过一息,便安稳落了地。

    李酌修抽出腰间匕首,狠狠朝马屁股上扎了一刀,那马吃痛,沿着官道飞快跑了。

    “走。”腕上一紧,李酌修拉着她又一次绕到了林子里。

    山风乍起,卷起落叶萧萧。

    鱼十鸢随手接过一片落叶,眉间染上些许不安,“时予,我们若是再遇到大虫怎么办啊?”

    “若是再遇到……”李酌修顿了一顿,忽然浅笑,“你跑便是。”

    灰蒙蒙的天色,那笑分外亮眼,鱼十鸢别开头,酝酿几番,郑重开口:“你莫要把我当成薄情寡义之人。”

    周遭已没了焦绿暗黄,唯余一朵娇花盎然。她额前几缕绒发乱了方寸,软趴趴贴在颊侧,粉腮微鼓,浅唇微抿,正正望着李酌修。

    李酌修回头,将那娇花揽入眼底,连着笑意也染了春色,他说:“我亦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可我羁绊太多,有许多许多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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