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师
被堵在道观门口的汪值很是生气,脸色阴沉得不行。
不过一个小小的破烂道观,连他都敢拦!
进去报信的小道士跑了出来,一脸恭敬:“汪公公请。”
汪值随着小道士往里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地方……风景普通,甚至还有些破败,只能算是僻静。可是……这挂在上面的画让他实在眼熟。
这是宫里的东西!
他脸上表情未变,手里却握紧了刀,眼神沉沉。
房门打开,张桃灼正和一个年轻道士相对而坐,一个言笑晏晏,一个一脸宠溺。
桌上摆着各色点心,都是张桃灼喜欢的。
汪值的脑子嗡嗡的响,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快来坐,汪公!”张桃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那道士转过头来了,语气平和稳重:“许久未见了,汪公公。”
汪值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瞳孔微的一震,脸上僵硬了一瞬。
随即,他目含敌意地打量了一番,沉声道:“是许久不见,张大真人。”
张大真人微微一笑:“汪公公长高了不少。”
汪值被这话噎住了。
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这人干嘛一副长辈做派!
张桃灼插嘴道:“汪公和小师叔认识?”
小师叔?
汪值这才反应过来,张原昉原名张玄昉,和眼前之人都是玄字辈的。
他心下一松,耐心解释:“张大真人当年进宫,有过几面之缘。”
“那就好啊,多有缘分啊!汪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张桃灼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汪值坐下,张大真人皱了皱眉,有些不爽。
汪值心里也堵得慌。这俩人过于亲密了……
张大真人见他神色,心里的不满少了些,温声道:“阿灼自小是娇惯着长大的,这些时日,多谢汪公照拂阿灼了。”
汪值盯着他,声音有些僵硬:“她亦是帮了很多忙。”
他竟然有些心悸,害怕对方下一句就是要带走她。
看到自家小师叔眼里的戏谑,张桃灼立即开口道:“小师叔你放心好了!我在汪公这里呆得很好,你放心回去吧!”
汪值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答应过汪公,要把师父的医术教授给军医们,不会离开的。”
张大真人提到这里倒是严肃了不少,正色道:“汪公公志在北地?只是可惜……”
汪值却豪气万丈:“边塞蠹虫虎狼比之京城如何?”
自古,不过一死而已。
“三杨”后人他都办得了,还管不了那些边塞的庸官吗!若人人都惧,人人都不去做,那大明的气数才是真的尽了!
“贫道似乎……”
张桃灼连连给他使眼色,张大真人一脸狐疑,但还是停住了话头。
这俩人,还没挑明?而且……似乎是阿灼主动?
张大真人勉强一笑。
师兄总能给他带来观念的颠覆,现在师兄走了,师侄也这样……
他话锋一转:“到底算是旧相识,劝汪公一句,凡事不可锋芒过露,谋国先谋身。”
不论其他,在他眼里,汪值比那些人顺眼多了!他也知道汪值和西厂所为虽然在世俗眼中是所谓的小人行径。
但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就拿杨晔案来说。难不成暴横乡里,戕害人命的杨晔是君子?就因为他是“三杨”后人?
而主办此案的汪值就因为手段不合他们的所谓的规矩,所以他就是小人?
汪值也不是不知别人的善意。
“多谢张大真人提醒。”
张桃灼附和道:“有我在呢!不会让别人欺负汪公的!”
汪值耳朵有些烫。
胡说什么呢!
张大真人看着她,幽幽地说道:“覃包被贬南京孝陵。”
“嘿嘿。”张桃灼却露出一个坏得不行的笑来。
在座的二人异口同声:“你想干嘛!”
张桃灼一脸无辜:“不过是有一点点手段可使……”
看着二人如同实质的目光。
“保密!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张桃灼默默地往汪值的方向挪了挪。
心不在焉的汪值自然没有发现,他合上眼。
要过年了……
耳边传来咀嚼的声音。
“呆了一上午……还没吃够?”
张桃灼咽下嘴里的点心。
“小师叔特意为我准备的,怎么能够浪费呢!”
汪值看她吃得脸上都沾了一点白色的碎屑,也不提醒她。
真……好看。
“本公记得,论起血缘,你师父和张大真人关系颇远吧?”
汪值很是好奇,张大真人性子淡漠,但是对张桃灼着实不错,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个没完。
点心吃多了有些口干,张桃灼喝了一口水,语气中带着怀念:“当年小师叔家里遭了难,他和他娘不是住在南昌吗?那时恰巧我师父带着我在滕王阁游玩,听说了此事,师父就带着我去拜见,还在那里住了半年,教授了小师叔一些道法。”
看汪值听得认真,张桃灼只觉得得意。
喜欢我所以才想了解我!
“喜欢南昌?”
“瓦罐肉饼汤好好吃……”
张桃灼滔滔不绝,说的全是吃。
汪值听得有点饿。
“汪公公!张大夫!”
在在汪府门口等着的人竟然是王太医的儿子!
他脸上有些潮红,气息也很急促。
“王叔,有什么急事吗?”
“这……”
汪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明了。
“先进去吧。”
一进书房,汪值率先开口:“是疫病有什么问题吗?”
南京附近有个村庄爆发了瘟疫,成化帝派了小王太医几人前去救治。
“疫病已经解决,只是……有一群人出现了中蛊的症状,那些人突然发狂攻击人,幸好锦衣卫反应快,把人都绑缚住了,现在押在南京的卫所里。”
“具体症状是什么?”
“发作前外表与常人无异,服下药后,突然浑身抽搐,但是战斗力很弱,丁指挥使一个手刀就把人敲晕了。有一个不慎死了……”
汪值下了决定:“你把令牌拿上,让吴守点几个人和你一起去。我办了事马上就赶过来。”
二人都是雷厉风行之人,不过一个时辰,张桃灼一行人就已经在驶向南京的官船之上了。
安顿完后,吴守给她交代南京的情况:“丁固宗与汪公关系不错,但是南京的守备太监府我们还没法子动。张大夫一定要小心,南京不算太安全。”
“好。我明白。”
张桃灼顺便问起了疫病的详情。
王太医做事极有条理,记得很是清晰:“上个月我们来了后,发现只是普通疫病就配了几个药方,陆陆续续吃下去也见了效。结果就在十日前,我开了一个温补滋润恢复元气的方子。服下后,就有数个病人出现了异状,帮忙的人反应快,跑了出来,只有些轻伤。算上那个死了的,发病的人一共有二十三个,全是……老人。”
张桃灼心里盘算着,没有说话。
若只是变异青面蛊那还算幸运,蛊婆之前给了她一副药方。后面,还教授过她关于如何炼制变异蛊的内容。
炼制变异蛊非常残忍。蛊的变异是随机的,所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炼制变异蛊需要很多次实验,并且每一次实验都需要把蛊种在活人身上……
而有时候变异的蛊会发生极不可控的变化!
平静开阔的江面,夜色即将降临,来往船只都挂上了灯笼,摇摇晃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张天师原型就是历史上的张玄庆,很牛的一个人。关于他的身世有有两种说法,一个说他是上一任天师张元吉的堂弟,有的说是儿子。本文的设定是父子关系。上一任天师张元吉因为被告犯了很多罪名被处死(也有说是因为家族内斗被冤枉。)张玄庆和他母亲就被牵连流放,之后受到了勋贵的帮助,把母子接到了南昌居住。成化八年,十岁的张玄庆入宫袭爵(本文把他的年龄设定得大了几岁),十三年娶了成国公的女儿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