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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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倒数几天的巴黎下了一场不大的雪,只下了一个晚上。
在市中心的其中一栋楼下，凯迪拉克停了很久，直到车顶上能看见一层白色的雪,楼上,也有一个人往下看了很久。
他们的手机都亮着。
唐月舒看着楼下的车，空中飘雪飞舞，像来人间晃荡一圈的精灵。
她不知道林川一直没走是为什么,但冥冥中她有种错觉，就好像只要她现在走下楼去，他们之间的结局就会发生改变一样。
全球70亿人,他们没办法和每一个人相遇,也不敢保证，错过了这个还会不会遇上更加心动的人。
这可能就是相识的意义。
邂逅，再错过。
唐月舒手里还拿着那条钻石项链，很漂亮,尽管她曾经拥有过很多条钻石项链，未来也可能会拥有更多别的,但现在在她手心的这一条一定是特殊的。
人真是很别扭的物种。
尽管他们拥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就能开口说话,但是此刻又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什么也不做。
唐月舒手里都拿着手机了,页面在林川的电话那一页停留，只不过始终没有按下去。
她没有一直站在阳台吹风,后来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往下看，直到那辆凯迪拉克开走。
唐月舒知道,这段故事画上句号了。
哪怕没有开始。
——
港城和巴黎之间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
落地之后就该忙着倒时差了。
苏秘和陈助前几l天酒醒之后连辞职信都想好怎么写了，结果老板没和他们一般计较。
他们和公司其他同事合计了一下，结果他们的手下来了一句说他们俩不是第一次酒后口吐狂言了。
之前喝到断片的时候他们手底下几l个人硬是没拦下来,当时他们林总就在边上看着，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他们聚餐林总才不喜欢跟着的。
“……”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好好好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飞机落地时港城这边是白天，来了两辆车，分别接送林川和他两个下属的，苏秘和陈助的家在同一个方向。
两个人在车上嘀咕着觉得老大心情不是很好。
“别是在法国住了两个月住出感情了。”
“总不能是对工作不满吧？我觉得这次出差任务完成得挺好的。”
“……”
两个人合计不明白，在车上的时候又前后接到了家里人问候的电话，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直接无缝切回亲切的粤语。
“妈咪我坐紧车啦，就到屋企……”
港城开始堵车了。
逢年过节就这样，堵车算好的，等除夕过后春节前几l天，估计能天天堵人。
港城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人口密集高到让人无话可说。
生活成本也高，但这
不是有钱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另一边，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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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时间，唐月舒猜林川他们差不多已经回到港城了。
她轻轻吹了吹刚接好的咖啡，还有点烫。
临近年三十，原本这周要安排的家教任务都暂停了，小少爷要过春节。
她落得了个轻松。
这两天来自国内的骚扰电话就没停过，临近到过年这两天，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唐月舒今年是真的没打算回家过年。
她的亲戚其实不少，以前当着面说话都挺好听的，现在背地里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这两天打着替她着想的名号的亲戚又来了几l个。
拉黑都拉不过来。
说来说去都不过一句“家和万事兴”和“为你好”。
农历新年也是二月初。
唐月舒趁着周末将需要发布的视频剪了，将一些之前积攒下来的工作全部完成，人忙碌起来就没多少时间去胡思乱想。
忙完事情之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除夕当天，唐月舒数着国内的时间，将她爹从黑名单里拉出去，将一早准备好的祝福词发过去，又迅速将人拉回黑名单。
她觉得现在他们父女俩这种交流模式就很好。
她爹能感受到来自闺女的关怀，唐月舒也能不听唠叨。
父母子女一场，既然不能处成朋友那样无话不谈，那这样也不错。
不知道那头老唐被气成什么样，唐烁衍被要求给这个姑奶奶发消息，让她起码给她爹从朋友圈拉出来。
唐月舒根本没回这条消息。
她在平台上发布了自己的新年vlog，流量比想象中好，更多的人被手机后面那道声音的主人吸引，他们问那道标准伦敦腔的主人和唐月舒是什么关系，能不能也露脸参与到她的视频里去。
那当然是不能的。
唐月舒对林川的感情有点复杂，但大多还是感激的。
他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不管是最初的外套赔款还是后面提供的翻译工作，和他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除夕夜对唐月舒来说稍微难过的一点就是很多中餐馆都提前关门过年了，有些还在营业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味道也说不上很好。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冰箱剩下的饺子最实在。
上网刷到大家的年夜饭真的让人格外心酸，唐烁衍说得没错，她在国外确实过得不好，但不妨碍她继续当个犟种。
这会儿就连留子群里都开始晒年夜饭，稍微有点厨艺的同胞都成了同伴心中的神。
可惜唐月舒没有这样的室友，她自己还是个厨房小白。
还是那句话，回国那天，不敢想象街边的小摊都能让妙龄女子泪流满面的画面得有多滑稽。
巴黎这几l天还是冷。
唐月舒简单解决了自己的晚饭之后开始化妆，直播。
租下了工作室之后还有一大笔装修的费用，她看着自己的
余额非常没有安全感，最近的直播时长也跟着往上涨。
不过因为她是中国人，在这么个日子里，她还是跟平时直播间里比较支持她的粉丝都私信发了祝福。
其他的就只能在直播间里一起表达了。
在唐月舒这边开播的同时，国内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好一会儿，手机上推送直播提醒时，林川正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烟花。
老宅这边难得人齐。
今晚下面客厅闹哄哄的，长辈们聊天、同龄人聊天还有小孩儿到处疯跑嬉戏的声音。
很热闹。
只不过林川作为为数不多到了适婚年龄但单到27岁的人，成功反向晋升家庭地位最下层。
也不算是地位最低，但全家谁都提一句的那种感觉让人厌倦。
他的堂哥前几l年生了个儿子，今年堂嫂肚子又圆润了起来，算是一件喜事。
他的堂姐带着老公孩子回来过年，她的丈夫是广府人，一样说粤语，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都遵循过年在夫家的传统，不过因为林家在港城这边的地位，堂姐成家以来每年过年都回的娘家，连孩子出生时都落的港城户口。
两个孩子，小儿子随堂姐姓。
她婆家那边有没有意见不知道，但看样子显然如果可以，他这位姐夫连自己的姓氏都想改姓林。
林川还有个堂弟，去年也生了个儿子。
一屋的小男孩，很让人头大。
长辈还一个个催促着刚生完没多久的弟媳趁着年轻再要个女儿，凑一双好字。
这种场面只能让林川想到一个最近网上刷到的热梗：内敛的中国人生下了14亿人口。
真是句句不提性，句句都是性。
林川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周围靠着他坐的是还没成年的堂弟堂妹。
按照这些弟弟妹妹说的话是，坐在他身边有安全感。
他们爹妈看见林川在，说话都不觉放轻了点语气。
“阿川，你年纪唔细啦，差唔多好娶老婆生个bb。”他那位即将抱二胎的堂哥林宸cue了林川。
也就是这句话开始，长辈们将矛头指向了林川。
“阿川，有冇钟意嘅女仔，冇嘅话我介绍畀你啊。”
（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没有的话我介绍给你啊）
“就系咯，我哋都想早啲饮你嘅喜酒。”
（就是嘛，我们都想早点喝你喜酒）
“……”
听得人头疼。
林宸这会儿带着自己的儿子在玩消消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听张彦铭讲，你喺法国有个女朋友？”
这句话问出口时，林川脸上的笑收敛了点，旁边的长辈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一样一个个抛问题。
林川语气很平静，他冲自己的堂哥看过去，眸色不见波澜：“宸哥，张彦铭乱讲嘅。”
林宸像是没打算揭过这个话题：“佢话你为咗个女仔将
佢赶返港城喔。”
（但他说你为了那个女孩将他赶回港城）
“宸哥，”林川给林宸倒了杯茶，“你不如问下张彦铭，佢对人哋女仔做咗咩，我都嫌佢失礼。”
（他对人家女孩做了什么，我都嫌他丢人）
张彦铭的作风在他们这里不是什么秘密，他家里开着娱乐公司，身边从来不缺美女，平时轻佻惯了，出去也这样。
这是除夕夜，林川不想和林宸生出什么争端，希望他能识趣些。
听林川这么说，原本还想问问林川认识的女孩是什么家境的长辈纷纷偃旗息鼓，但又说起身边的年轻姑娘了，甚至还想翻照片给林川看看。
“……”
去年这个时候倒是还好，但过了27这个年关，他突然就成了大龄男士。
不过林川这个人就不是会被人左右的性格。
他的母亲陈女士这两天对他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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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颜悦色，因为这个一声不吭跑到法国出差的儿子回来时竟然还记得给自己带礼物。
陈女士很喜欢那个带小猫头轮廓的包包，这算是品牌的限定款，港城这边的店没有上。
这款包包看着倒是和年轻女性很搭，陈女士高兴的原因还包括了一点，在儿子眼里，她原来和这么可爱的包包也能相衬。
林先生向来沉默寡言，他对儿子这一趟出差完成的任务还算满意。
所以眼下即便别人开口调侃着林川单身的事，他父母也没多说什么，不过陈女士默默和妯娌或者大姑子晒了一下儿子出差一趟给自己带的礼物。
他们都不是差钱的人，晒礼物不如说是晒一份孝心。
想想他们的孩子背地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够让人头疼的，人和事都经不起对比，林川除了没对象，其他样样没得说。
不然整个林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不会是他。
但今晚对于林川来说确实不算愉快，他的爷爷说是要介绍棋友的孙女给他认识。
林家算得上一个挺大的家族，即便现在聚在一起的人不算多，但各种旁支都能联系上。
晚饭后，老人家熬不了夜，早早去休息了。
剩下的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
直到12点的钟声响起，电视机的春晚主持人一起跟着倒数，外面烟花响起，这一场才算稍微落幕。
林川随便找了个借口上楼。
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有时间去想点别的事情。
他回来后只来得及倒个时差，之后就是过年。
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直播提醒，原本恢复平静的心弦蓦地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巴黎到港城这段距离，光是飞机上都的耗十来个小时。
太远了。
这样的距离似乎也在嘲笑着林川之前的念头天真。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
房门关上，林川点开了那个平台。
比直播更先
看到的，是私信，他关注的主播给他发了一段英文新年祝福。
唐月舒的主页更新了她说的新年vlog。
中国人对于过年有自己的仪式感。
林川看到那个vlog里面添加了不少素材，有一段是关于她自己在家的碎碎念，但主要的内容还是他们拍的那个视频。
他看到视频里，当镜头中的姑娘发现下雪后笑着感慨了一句雪好漂亮，当时林川对着她说了一句话，下意识的感慨。
现在他听清了自己说的是什么。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比雪更美”。
镜头中的姑娘在听清这句话后捂着嘴笑了，她弯着眸子，美得明艳而灿烂。
他必须承认，那些惊艳和喜悦的情绪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林川点进了直播间。
点进去的那一瞬间，他才想起现在巴黎那边的时间应该还很早，大概是下午五六点。
这比她平时的开播时间要早。
她吃饭了吗？
屏幕里的姑娘今天穿了一身的红，是红色的那种改良汉服，镜头里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她还特地站起来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自己的下半身，是一件红色的马面裙。
她相当隆重地介绍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来自她自己的设计，和其他人的合作，这一身是寄给她的成品。
弹幕有人问怎么才能买到她身上的衣服时，唐月舒又露出了抱歉的笑，她不确定这家店铺的衣服能不能送到每一个国家去。
但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在法国进行购物的操作。
跨境电商不一定能解决所有购物需求，而且这也必定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
她说起自己正在筹备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以后有消息了会来打广告的。
大概是因为过年，她身上不仅是穿了红色，还精心做了个稍微古风的妆造。
之后就是唱歌和聊天环节。
她很用心地想要给自己的观众带来开心。
今晚也鲜少去尝试了一下和别的主播进行连线，她是个善谈的人，连到不同主播都能聊上几l句，很少有人会拒绝一位美女的连线请求。
有个打电竞的主播在连到她之后惊叹连连，快要看呆了的模样，在听见唐月舒唱歌后，他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想直接买机票来法国。
唐月舒现在的粉丝和一开始比差很多，她甚至看着有点像被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直播间的礼物越来越多，她笑着去感谢粉丝们。
林川看了一下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
他很能理解直播在消耗时间这方面的能耐。
楼下原本还说着要通宵的那群人，现在声音也小了，吵吵嚷嚷的小孩儿被抱回房睡觉。
林家的这座宅院盖了有一些年头了，前几l年才翻新过，现在依旧是一个比较带有辨识度的建筑物。
整个宅子的占地面积大概在
7000尺，前后院子都涵盖了不少地方，林川的爷爷信奉风水，前院修了个鲤鱼池，种了几l棵绿植，之前花大价钱移植过来的罗汉松和海棠树在庭前耸立，其他各种各样的盆栽也不少，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请了专门的园林工在料理。
林川放任手机上的直播继续响着，他去洗了个澡。
这边的气温和巴黎没得比，过年这段时间的气温大概在零上10度，对于这边来说已经算比较冷的温度了。
再冷也不会突破到零下去。
港城人和广府人一些没用的坚持：再冷也得洗澡。
林川没带手机进浴室的习惯，只不过等他出来时，手机显示直播还在。
他蹙眉，显然这个直播时长已经比她之前要长了不少。
面对着镜头两三个小时，还要做表情管理，这其实并不好玩。
林川从个人体验出发，他就不喜欢镜头。
他猜测她可能缺钱了。
于是迟疑的这一瞬间，他看见自己赠送的礼物特效在屏幕炸开。
最高价值的礼物，他一次性送了十来个。
唐月舒当时刚好和别的主播连着线玩pk，看到直播间的礼物特效时都要稍微愣了一下。
只是这还没完，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一场礼物特效观赏秀。
这场pk唐月舒基本上是碾压性的胜利，她的直播间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级别的打赏，到最后对面主播都放弃拉票了。
而且pk结束礼物特效还在继续，唐月舒谢榜时甚至还怀疑了一下是不是点错了。
她很眼熟这个id，一堆字母和乱码组成，她至今都喊他乱码先生。
礼物还在继续，弹幕上都在惊叹榜一的出手阔绰，唐月舒感谢的同时还稍微拦了一下，没拦住。
好一会儿，礼物特效才完全停下来。
她有那么一瞬间都算不清楚自己今天的流水。
这种一掷千金的场面发生在一个和自己没半点关系的人身上，她多少会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弹幕上飘过一句榜一乱码先生的话，让她早点休息。
唐月舒看到这句话了，这会儿看了眼时间，说自己还播一个小时就下播，她原计划是四个小时来着。
结果说完这句话之后，礼物特效又继续亮起来了。
？
人生第一次被人打赏礼物催着下播。
但按照正常主播的套路，这会儿自然是还得继续播着的，唐月舒很熟悉那些话术的套路。
主播嘛，就是要赚钱的，这会儿说不要就是要。
但她对这位粉丝有印象，基本上她刚开播没多久他就出现了。
唐月舒当然不会替别人心疼钱，这位大款一掷千金的做法一下子将她送上了日榜。
直播间的流量更多了，进来的人也不断在增加。
正常的主播都不会选择在这时候下播。
就在她想说什么时，打赏停止了，榜一飘屏消息说让她继续播，不用理会他。
唐月舒：“……”
剩下一个小时的直播她都有点摸不准自己到底在播什么，想问问榜一大哥喜欢听什么歌，他不在公屏互动了。
唐月舒难得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直到下播，她切后台看了眼，发现这位从来没有回复过她私信内容的粉丝第一次回复了她。
【新春快乐，祝你一切顺利】
用的是中文。
唐月舒还有点惊讶，她问了句对方是不是中国人。
对面大概也还在看手机，很快回复了她：【是】
这种异国他乡碰见同胞的感觉来几l次都让人觉得欣喜，尤其是这种给她砸了一大笔钱的。
唐月舒愿称之为财神爷先生2号。
这个点对巴黎来说还不算晚，尽管唐月舒已经播了好几l个小时，但其实平时这个点才差不多是她的开播点。
她和榜一聊了会儿天，得知对方现在在国内时还愣了一下，还礼貌地问了一下对方是不是失眠了。
看到这个问题时的林川正靠在床头，眼睛有些干涩。
他平时没有在床上长时间玩手机的习惯，但是今天看了挺长时间的。
像是心虚一样，他回复消息时甚至切换了输入法，将常用的繁体换成简体。
这样看起来他就像是内地那边的人，起码她不会联想到港城这边。
再聊下去或许就有可能聊到彼此的家乡了，林川回复说自己准备睡下了。
唐月舒给他回复了晚安两个字，还加上了一个波浪号，他甚至能想象到对面那种语气。
林川觉得自己这一趟回国可能白回了。
在巴黎逗留的倒数第二个晚上，他生平第一次给除了亲眷以外的女性买了条钻石项链。
回国的第二个晚上，他给主播当上榜一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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