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阿娇当下便置了气,一旁伺候的冯山都不敢上前说句什么,采薇虽有心,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就这么僵冷了下来,好在宫宴人员众多,倒是没太注意到。
就这么僵持了一段儿,阿娇脑子也冷静了些,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虽然多少表面包装了一番,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自己视这层身份为束缚。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直说出来似乎的确不合适。
偷偷去看刘彻的神情,冷得掉冰碴儿。
她服软的话到了嘴边又出不了口。于是宫宴就在她的纠结中索然无味的结束了。
将要离席时,却有一位诸侯王走过来看,黑色袍服,面容端正,神态平和淡然,看上去二十余岁近三十的模样。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刘彻起身回礼,“二皇兄客气,别来无恙。”
原来是二皇子刘德,也是栗姬现在唯一的孩子了。
刘德笑意温和,“劳殿下殿下关心,一切安好。”语毕却看了阿娇一眼。
刘彻也淡扫了一眼,道:“皇兄可有何事要说?”
“殿下,臣远离长安,母妃多劳太子妃照顾,故而此次入京,特为太子妃带了些微薄之礼,聊表谢意。”
阿娇冷不防地被指名,“啊?哦,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刘德笑道:“臣听闻太子妃喜欢听民间故事,臣本是惯常以收集古今佚失书籍为己任,便多收集了些民间故事传闻,令人单独刻录抄写一份,想赠予太子妃,另有些金石珠玉,微末心意,是臣为人子的孝道,请太子妃勿要嫌弃。”
这也太有心了吧!看来人家是真心诚意的,她也就不再推辞,“如此大礼,本是受之有愧的,但是却之不恭,阿娇便收下了,谢过河间王殿下。”
刘德放下心来,见太子在一旁未言语,也不好再耽误,只道:“如此便好,明日臣便送至堂邑侯府,殿下,臣已叨扰多时,便就此告辞了。”
“皇兄慢走。”
河间王走后,阿娇试探的看了看刘彻的表情,却看不出深浅。
只听他吩咐道:“冯山,送太子妃回府吧。”彻说完便扬长而去。
阿娇犹疑间便不及追上去。
路上冯山和采薇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知道他们肯定想说她说错话了,只是看她脸色不好,不知怎么开口而已。
其实她自己也多少意识到自己不对,可是她有些捋不清
自己,本来放平时她应当不会那么冲动的,何况面对她立志要巴结好的刘彻,怎么说也不会当面硬刚。
她要做的不是在那种刘彻不太高兴的时候立刻服软吗?怎么突然就冲动了?现在就是去道歉都不好措辞,而且,不知为什么,还隐隐有些不太愿意为这事道歉。
这样的奇怪纠结一直持续到辎车到了侯府。
待入了府,采薇这才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小姐,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对您生气呢。以前从未有的。”
她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
“小姐,您明白什么?”
明白她自己怎么那么生气冲动了。
因为虽然是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单方面讨好刘彻,但是刘彻也从没有给过她脸色,之前因为推迟婚事,刘彻虽然态度冷了些,却没有这样冷言责备。
感情是舒坦太久了······
于是对采薇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有错,不该那么说,就是冲动了,等冷静几日我再去赔礼道歉吧。”
采薇高兴起来,“是,小姐一向深明大义。”
哪是啊?她只是现实罢了。
第二日河间王果然登门拜访,送来了一盒玉石金器,和三大箱竹简。真算得上是极其用心了。
说起来,河间王素有贤名,为人又端正,按照一贯的立长原则,不知为何不是他做太子呢?因为栗姬不受宠吗?实在不明白皇帝弯弯绕的心思。
不过收了礼物总归是开心的,她一高兴,打算明日便进宫见刘彻,把事情说开,解决好。
可是次日还没见到刘彻,半路上就遇到了一个男子,似乎是等在这里似的,有些眼熟,又在宫中,可能是某位皇子诸侯。
那人先开口了:“阿······阿娇······小姐”。
似乎是有些结巴,她记得是刘非得同胞兄弟鲁王,叫刘······什么来着?这些皇子名字都是单字,确实不是很好记,算了,“见过鲁王殿下。”
“免······免礼。”
“谢殿下。”
见他似乎有话想说,阿娇只好问:“殿下可有何事要说?”
“阿娇聪······聪敏,本······本王看,历朝皆·····皆是立长子为储君,只······只是也与后······后妃之德有······有关。”
阿娇懵了,下意识的四下环顾,突然要说这么危险的话题吗
?自己也不由得结巴起来,“殿······殿下想说什么?”
“如今二······二皇兄已不在考虑之列,那······就属本王为长,听说阿娇已然推拒与十弟的婚约,当初十弟······十弟七岁就被立为太子,只是因为······因为与你有婚约的缘故,若是······若是阿娇愿意相帮,本王······本王必然许你与陈府一世荣华富贵,绝······绝不相负。”
嗯?这人怎么想的?
阿娇叹息道:“你这智商基本已经告别皇位,别想了。”
鲁王急起来,说话断断续续得更厉害了,“你······你也······也看······看不起本王口齿不······不······”
“唉·······不是这个问题,这么说吧,殿下觉得皇上是昏君吗?”
“你······你大胆!竟口······口出狂言。”
阿娇没有理会他的惊怒,继续道:“既然当今圣上不是昏君,怎么会只因为一个儿女婚姻,就去决定继承大统的人选,刘彻之所以为太子,是皇帝属意于他,你可明白?”
鲁王似乎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谁撺掇他这样想又这样做的。难道?
“今日这些话是殿下自己所想吗?程姬娘娘和江都王应当都不知吧?”
若是程姬指使的也太笨了,若是江都王想要参与争储,倒是有些竞争力。
“是······是本王自己所想。”
还好这事只是这个鲁王一个人思想简单。
“我劝殿下一句,殿下生来富贵,好好当诸侯王,莫闹事,也许还能得善终,皇上心中已有打算计较,这争储之事原本没有必要,而且事发便是血雨腥风。”
鲁王还是有些犹疑道:“你······你当真这样想吗?”
“殿下,不是阿娇这样想,而是这是事实。”
看了眼鲁王有些丧气离开的背影,阿娇叹口气,难道真的皇子都想做皇帝吗?
采薇在一旁心有余悸,“小姐,方才鲁王那样说,吓死奴婢了。”
阿娇看她长舒一口气的模样,不禁失笑。她也是吓一跳,这鲁王真是单纯大胆得厉害。
不过,他提到她推迟婚事,既然鲁王这样想,也许还有其他人也这样想。
她并不认为陈阿娇是刘彻登皇位的绝定性因素,因为创造文景之治的景帝不会这样草率鲁莽。
但
是这桩婚事对刘彻大概也是有助益的,也许推迟婚事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边想边走,从假山后转出来,她整个人都顿住了。
采薇扑通跪倒,“参见太子殿下。”
阿娇原地木了几秒,不由得回头去看早已看不见影的鲁王,鲁王啊鲁王,说你和皇位无缘吧,打算说这种事了,居然不事先侦查好四周地形和人员!
她方才看鲁王似乎是等在那里的,又听他说这么危险的话题,还以为他事先清场过了呢!
安安分分当个诸侯王好好享乐吧,宫斗不适合你,真的!
看刘彻若无其事一般坐在石桌旁,面前放着本绢书和一杯茶,冯山垂首侍立在侧。
她认命的说:“见过太子殿下。”还好刚刚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下次她再看到假山一定要先绕它一圈,看看可有什么人又隐在后面了。
“免礼,坐吧。”
“谢殿下。”
忐忑不安的坐稳后,她看对面刘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好先问:“殿下方才都听到了?”
“嗯。”
“殿下放心,鲁王殿下·····他应当只是思虑不足,不足为威胁的。”
“自然。”刘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娇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殿下,宫宴那日是阿娇出言不逊,阿娇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做不得数的,请殿下恕罪。”
没想到刘彻倒是很痛快的嗯了一声,“无碍。”
也许是刚才无形中拍的马屁让他高兴了?
刘彻又把绢书推到她面前,“让人新寻得的,你喜欢看便拿去吧。”
“给我的?哦,谢殿下。”
略略一翻,似乎是记录传闻故事的。
解决好这次的事,不几日就是陈枫的生日了,阿娇特意做了一碗打卤面,连同一个定做的玉佩一起送给陈枫。
采薇本是不不赞同阿娇专门给下人下厨的,可是采薇生辰时阿娇也做了,由是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阿娇把面端给陈枫,笑意盈盈道:“生辰快乐,这是长寿面,我们那里的习惯,生辰时都要吃的。寓意长寿久安。”
陈枫惊讶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从她手上接过。
采薇奇怪道:“可是小姐,似乎府里没有这样的习俗。”
“嗯······以后就有了,多吉利啊。”
“是。”
外间有人来说该
用午膳了。阿娇应了一声。
对一直沉默的陈枫道:“陈枫,你快吃吧,不然凉了,看看合不合口味。”
“谢小姐。”
阿娇觉得这几个字似乎比以往咬字轻一些,笑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