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净身出户,也没什么不可以
“啪”的一声,响亮刺耳。
“你说够了没有!”秦思砚急促紊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涨红的脸蛋足够彰显她此时的愤怒,“你就算不待见我也犯不着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南深哥,今天早上去他公司闹了一通还不够,非要这样纠缠不休在家里也闹得不可开交你才满意吗?!”
那手掌的力道很大,言晏干净的脸蛋上很快浮现出清晰红肿的五个手指印,聂南深心尖重重一跳,抬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呵。”
聂南深对上女人那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伸出去的那只手一下子僵硬在了半空中。
言晏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掀起长眸神情淡漠的看向一旁怒形于色的秦思砚,“怎么,只允许你做,不允许别人说了?聂公子都没你这么霸道,”勾唇笑了笑,嗓音轻柔,“还是说秦小姐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才恼羞成怒?”
秦思砚脸色一白,“关言晏,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只要任何一个女人跟南深哥有交集都是居心不轨?”不知为何她胸腔里一下就涌上了波涛的怒火,“我是这样,樊榆是这样,就连之前的杜甄雅也是这样,你是不是非要让他为了你断绝和所有异性的来往才算是对你忠诚?”
她冰冷的视线像把刀子般落在女人身上,越说越是怒不可遏,“可是你也别忘了,当初是谁拿着一份婚契逼他娶你的!”
“轰隆”一声,外面刹时闪起一道火光稍纵即逝,空荡的客厅,暖色调的灯光里仿佛都渗进了夜里冰凉的雨意。
外面再次下起了大雨。
言晏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聂南深一双深沉的眸始终看着她,闻言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深沉晦暗的眼透不出任何情绪。
秦思砚看着五官标致而耐看的女人,气势尖锐,“我知道你一直介怀我们的关系,你也一直觉得你那天出事是因为南深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但你犯不着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一直觉得是关言晏的心结,也是她想要离婚的理由。
雨声大到逐渐淹没她们的谈话声。
秦思砚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边,衬得一张水雾朦胧的脸格外的冷,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是因为南深哥的手机掉在了我的公寓,所以才没能接到你的电话,当时我因为景旭的事情所以我没有想太多一时忘了告诉他,我也承认那是我的失误我可以给你道歉,但这也不是你可以这样对南深哥肆意揣测诋毁的理由。”
言晏一直听着她所谓的解释,头顶倾泻而下的橙色灯光与外面黑暗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闻言好看的杏眸眯起,不知是挑衅还是讽刺的笑声再次响起,“道歉?”
言晏看着秦思砚怒意横生的脸,站直了身体,缓慢而极有条理的开口,“那个时候江城七八点,算上时差罗马应该是凌晨,”顿了顿,绯唇勾出嘲弄的弧度,“照你这么说,那秦小姐是不是也该给我解释一下,在那个时间点你为什么会和我老公孤男寡女的呆在同一间公寓?”
说罢不等她回答,兀自点了点头,“哦,我忘了,”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你是他妹妹。”
眉目谙着讥诮,妹妹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尤其讽刺。
秦思砚简直不能理解她的逻辑,“关言晏,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她歪起脑袋,笑,“我说的一切有根有据,什么地方无理取闹你可以告诉我。”
“你!”
秦思砚一张脸已经苍白得不行,一口气压在心口。
“余妈,”言晏还在唇角含笑的等着她的下文,身旁男人阴沉淡漠的嗓音已经响起,“带秦小姐去楼上换身衣服。”
他的视线落在女人脸上,英俊没有瑕疵的五官深沉冷峻。
“这……”余妈视线来回在几人身上转,一时竟不敢上前。
“不用,”秦思砚看着女人那温凉的眉目净是嘲弄,冷冷笑了一声,“看样子我要是再多呆一秒,关小姐就该给我扣上一个小三破坏家庭的罪名了。”
说完,她扯下肩头披着的薄毯,转身就要走。
聂南深再次重复,“上去。”淡淡扫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回去会感冒。”
言晏一直半垂着眸,没有说话,唇畔至始至终都挂着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秦思砚这才看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抬脚跟着余妈上了二楼。
人一上去,楼下客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变得平和下来,寂静得仿佛还能听见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她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言晏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唇畔弧度似乎一刻都没有变过,“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在笑,“或者说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我可以听着。”
脸上挂着的浅淡的笑意看上去那么真心实意,半点不复之前的抉瑕摘衅咄咄逼人,聂南深看着那白净无暇温静柔婉的脸,却觉得莫名的扎眼。
“你刚才说的话,”聂南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唇畔亦是染着笑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出不出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想跟我离婚?”
她不置可否得,“这两件事没有冲突。”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听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就算是要离婚,你又何必要招惹她?”
女人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心底一阵没由来的刺痛感。
好半天才似好笑的开口,仰头看着他,“怎么,看我招惹她,你心疼了?”
“我心不心疼,”聂南深抬手抚上了她的脸,指印浮现的地方有微红的痕迹,动作轻和带着不可察觉温柔,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亦匿着深不可探的晦暗和自嘲,“你会在乎?”
言晏垂着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男人那深沉直讳的目光几乎让她无处可避。
那绵长不绝的钝痛一寸寸包裹住心脏的地方,连呼吸都仿佛能扯出血迹。
她垂下眼眸,轻描淡写的笑,“确实不会。”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男人英俊的脸庞上还是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失落。
指尖来回抚摸着她的脸颊,好听的嗓音愈发的低沉,“所以,你大晚上这幅模样是要去哪儿?嗯?”
从她出来的一瞬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已经换过,里面一件v领毛衣搭配咖色风衣,将她玲珑的身段包裹得严严实实,长发干净利落的垂到肩头,是要出门的装扮,还是这么晚的半夜。
言晏一直垂着眼,左臂上挎着最新款爱马仕限定,鞋子也是方便走路的平底休闲款,玄关的门铃着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余妈刚从楼上下来,听见门铃一响,连忙又跑去开门。
看着面前的男人,余妈一时愣住了。
“小姐。”
聂南深看着收好伞从门外走进来的宋秘书,眉心重重一压。
“离婚协议我已经找人拟好了就放在卧室,”言晏别过脸,顺势躲开了男人手指的触碰,淡淡的道,“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找人过来。”
聂南深看着她格外平静的侧脸,注意到了她的用词。
她会找人过来,而不是亲自过来。
一句话的时间,宋秘书已来到了他们面前。
言晏将手里的包抵给宋秘书,左手也搭上了他的手臂,没有去看男人的表情,“在你签字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搬去姑姑的公寓住,你什么时候签好字了,我会再过来办剩下的手续。”
说完,聂南深看着她整个人就在宋秘书的搀扶下一步步毫无留恋的朝门外走去。
似乎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就在女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聂南深才淡淡的开口,面无表情,低哑清冷的嗓音似乎不带任何情绪,“要净身出户吗?”
言晏脚步一顿,刚才宋秘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门,此时可以看到从门外飘进了些许细雨。
“说来这个家似乎也没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女人温静的嗓音都像是染了润雨一般,细软绵长的平静,“净身出户,也没什么不可以。”
上流社会有太多哪怕婚姻不和睦但也不愿意离婚的家庭,毕竟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不管是在名誉损失上还是财产分配上只要挂上离婚这两个字都会有不少的损失。
不过好在,第一条上他们的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至于第二点,她还没有天真到离婚还要和他分割财产。
说完她抬脚又要走。
“所以,”聂南深不疾不徐的将手插入裤袋,看着女人逐渐离开的纤瘦的背影,薄唇噙着弧度,“白给我睡这么久?”
宋秘书在一旁,一下皱起眉头。
言晏搭在宋秘书臂上的手指也一下子握紧,她闭了闭眼,既然都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也懒得和他纠结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聂南深低头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衬衫袖口,不急不缓的开腔,“那当初我赔上的三个亿,你打算怎么还?”
脚步还是停住了,有那么一瞬,言晏甚至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那三个亿?
言晏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站着灯光下气势倨傲的男人,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那三个亿是我用来换一个聂太太的,”聂南深掀眸看了眼女人停住了的身形,抬脚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咸不淡的勾起唇,“你要和我离婚,那你觉得我的这笔损失该怎么算?”
俊颜干净儒雅,低徐的笑声中却染着某种雅痞气。
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一抬头就能清楚的看到男人毫无瑕疵的俊脸,重重的压着她的呼吸,但此时仿佛过往一切的伪装都在那张脸上被撕下了面具,露出了原本就属于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乖戾。
言晏当即就被气笑了,“聂南深,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够掉价了,”她的眼睛里迸出浓稠的讽刺,红唇染着冷笑,“我净身出户不说,还白搭了自己一年的时间浪费感情浪费精力,你至于这么没底线?”
原本就只是离个婚而已,她本意就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不管怎么说好歹夫妻一场相处了一年时间,她想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成分在,多多少少的感情还是有点的,他现在给她提那三个亿?
宋秘书原本只是这一旁安静的等着,此时也忍不住出声,“聂总,您别忘了,当初关家是因为谁才走到这一步的,”他看着男人慵淡的神情,蹙眉同样冷声道,“您这么做,未免太不道德了。”
他在关氏做事已经有了些年头,对于面前的男人虽然说不上有多了解,但也谈不上一无所知,印象中家喻户晓的绅士模范,各路名媛千金的梦中情人。
早些年的时候身边除了一个秦思砚没有过其他女人,不论是在各路传言中还是偶尔的接触下给人的印象都是那一派的翩翩公子范,如今说出这种话来为难一个女人,连他都觉得这不该是一个男人该做出来的事。
聂南深却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好笑,“道德?”他好整以暇,看上去慵懒而随意,“你们既然都知道是我做的,总该不会认为我会因此而感到抱歉或者愧疚?”
言下之意就是,他既然做了,就不会让自己有任何的损失。
“你!”言晏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当初确实欠了他那三个亿,可那前提是那时候她并不知关家出事是因他而起。
现在这算什么?
她之所以没有打算继续追究关家当初出事的真相,不过是她清楚关家的事已定型,哪怕她再做什么对现在的她和关珩都不会有太多的改变,她也不觉得自己能从聂南深那里讨到什么好处。
况且再说难听一点,那时候他花下三个亿买下关氏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打算将其卖给樊家的手段罢了,言晏原本以为一个离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结果现在自己还倒欠下三个亿的巨债?
她简直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无耻到这种程度!
三个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她根本不可能还得起。
聂南深似乎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她的答案,灯光下身姿挺拔欣长,薄唇噙着笑,一双深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她。
言晏用力的闭上眼,颇有种无赖般的咬牙吐出三个字,“我没钱。”
眉梢欣然挑起,“没钱?好说。”聂南深弯下腰,手指爱恋般的抚上女人怒意横生的脸蛋,语气也一下子温柔下来,目光粘稠的落在她身上,缱绻深沉的不舍,“言晏,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要什么?不离婚吗?
宋秘书紧拧着眉上前一步,正好将言晏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不悦道,“聂总何必强人所难。”
聂南深不恼也不怒,掀眸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将手收回裤带里,懒懒泠泠的嗓音跟着响起,“大概这就是我这种人为数不多的爱好。”
宋秘书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顺势看了一眼身旁已经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的女人,挺直了背脊方不紧不慢的道,“这笔钱,事后自然会算到关总头上。”
聂南深眉间一沉,英俊淡然的脸色一下变得面沉如水。
言晏也诧异的看向宋秘书,关珩现在的情况,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宋秘书只朝她安慰的笑了笑,“如今关总已经拿回了曾经属于关氏的部分股份,再加上柏林那边公司的收益,三个亿虽说不是笔小数目,但也不是完全还不起。”而后对上聂南深看过来的视线,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从容不迫的开口,“我想比起那点钱,关总应该更在乎小姐的想法才是。”
聂南深狭长的眸子眯起,深处有寒意凛冽而过,倒是头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号称关珩左膀右臂的男人,薄唇掀起不带任何温度的弧度,“是么,”目光转向没有再出声的女人,又似覆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暗色,“那言晏你觉得呢?”聂南深的态度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原本以为言晏多少会有些犹豫,但女人的回答比想象的还要干脆利落。
“也好,”聂南深看着她那张干净不带任何妆容的脸在灯光下熠熠生动,清脆悦耳的声音与屋外的雷雨声交织在一起,然后半点留恋都没有的对他道,“既然要断,那不妨就断干净一点。”
………………
雨势渐大,车子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积水的地面溅过一排水花。
豆大的雨水落在车窗上,雨刮器来回不断的摩擦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从别墅出来后,宋秘书一直保持着平稳缓慢的速度行驶着,他看了一眼副驾驶上从上车后就没有说话的女人,半边脸侧向窗外,黑长的发垂着肩头,看上去安和而恬静。
今天下午他接到言晏让他过来接她的电话时,他其实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如果不是到要离婚的地步,依言晏的性格也不会选择要搬出银南别墅,但她一向独立,哪怕做出了这个决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关珩知道,可是今天他亲眼看到走到这一步……说实话他是没有预料到的。
“宋秘书。”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宋秘书一下就收回了视线,镜片下的眼睛看着前方,“关于那三个亿的事,我回头会向关总汇报,小姐你不用担心。”
女人依旧看着窗外,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好。”
她和聂南深准备离婚的事,关珩迟早也会知道,这个时候不过是早一点的晚一点罢了。
车内无光,宋秘书看不清她此时是什么表情,斟酌着开口,“小姐你……还好吗?”
“嗯?”
言晏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宋秘书抿了下唇,余光看了女人一眼,低声的道,“我看您从别墅出来之后……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言晏怔了一怔,而后突然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开心的呢,”重新看向窗外落下的滂沱大雨和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声音风轻云淡的飘渺轻淡,“原本就不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婚姻,早点结束对他对我来说,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你们……毕竟也做了一年的夫妻,”宋秘书注视着她的表情,“难道您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言晏睫毛细密的动了一下,没有多少血色的唇渐渐抿起,好半天才道,“有没有,事情已经这样了。”
已经这样了,哪怕不离婚,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再相安无事的继续过下去。
宋秘书看着女人已经垂下去的眼睫,她没有再说话,似乎所有情绪都被掩藏在那双墨色的眼眸中。
是的,她看上去没有不开心,但是……好像也没有多开心。
夜色渐深,空荡的客厅里安静得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瓶快见底的红酒,透明的红酒杯在男人修长分明的手指下微微荡漾出妖冶的色泽,半个身子靠在沙发里,浅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正好露出男人古铜色性感的锁骨,看上去有些淡漠的懒散。
秦思砚在书房里简单的洗了个澡,让余妈帮她烘干衣服换好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客厅沙发里坐着的男人。
灯光在这样的夜里依然明亮,但这样的明亮却愈加烘托出男人看上去格外寂寥的身形。
半瞌着眸看着酒杯里暗红的液体,侧脸淡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她从楼上下来男人也没察觉到她的出现。
秦思砚走过去,看了一眼男人手边已经快空了的酒瓶,放轻了声音,“南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