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大会
折腾了半晌，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
沈子夜将车锁好，打了个哈欠，并肩与萧似朝里面走去。
小区花园里的路灯光线黯淡，两侧的绿化草丛黑漆漆的，他随口道：“怎么这么黑啊，灯坏了物业都不来修的吗？”
沈子夜朝前路抬了抬下巴，远处的街灯没有一丝亮光，路都快看不清了。
萧似打开手机背后的手电筒为萧铃铛照亮前方的路，他摇头道：“昨天还亮呢。”
萧铃铛一句话没说，却忽地停下了脚步。
萧似小声问她，“姑奶奶，怎么了？”
“前面那几位似乎想找我们的麻烦。”
沈子夜皱眉看向前方，心中提起警惕。
前方昏暗的街灯下，约莫有七、八个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看不清面貌。
七月初的夜晚并不凉爽，还有几分闷热，可为首的男子却穿着一身长长的黑裤黑皮衣，透露出不好惹的气势。
这样的高档小区里不可能会发生暴徒团伙潜入行凶的事，沈子夜眼皮一跳，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像他所想那样吧？这种事儿一晚上还能接连遇上两次？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子夜的猜测，为首的黑衣男冲他们开了口。
“喂！前面的几个人，把包里的钱都给我交出来！”
男子冷哼一声，直指向萧铃铛腰间那个鼓鼓囊囊，连拉链都拉不上的名牌包。
沈子夜的嘴角抖了一下，专门来打劫冥币的家伙，除了是鬼也不会是别的东西了。
他仔细瞧了眼，发现人群中好像还有两个熟悉的鬼影，正是先前不久才见过面的老五和老六。
萧铃铛轻笑一声，“你就是那个豹哥？之前那些想从我手里劫财的鬼，都已经死透了。”
她心下已有了猜测，为首的男鬼应该就是两个狗腿口中的豹哥，这是挨了打后回去搬救兵来找场子了。
从气息上感受，的确是比那两个狗腿子强出许多。
“老大老大！就是她，独吞了路边所有的钱不说，还把我们兜里的钱也打劫了！”
老五愤愤道：“那可是我们忙活好久才收来的保护费呢！”
老六则紧张地提醒，“老大，那个女人好像不简单，不可掉以轻心。”
豹哥眯眼道：“放心吧，在这条街上，老子还从来没怕过谁！就算他再厉害，能抵得过我们兄弟八个？”
他刚才仔细感受了片刻，也感知不到对面的陌生女鬼有什么过人之处，对方气息平平，没有什么威胁感。
沈子夜皱眉，好心提醒道：“几位，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跑吧，否则后悔都没机会。”
萧铃铛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的。
“你这小子口气还挺大！”
豹哥仔细看他几眼，不屑道：“算了，看在你们两个男的都是活人的份上，我也不想牵扯到你们。”
“这是我们做鬼的之间的恩怨，你们两个活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免得误伤。”
“如果非要和我们对着干的话，那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豹哥显然也将萧铃铛当成了同类，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的人气。
萧铃铛上千走了两步，冲他弯唇一笑，“哦……那你们是想对我怎么个不留情法呢？”
豹哥这才看清楚她的容颜，脑袋瞬间卡壳了几秒钟，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在平溪路混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鬼，还是个外貌如此柔弱秀美的少女。
想起自己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豹哥有点后悔。
“老大，你的口水！”
在小弟的提醒下，他连忙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冲萧铃铛露出一个友善和讨好的笑容。
“这是哪的话，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别管闲事而已，不是说你。”
“作为大男人，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女生下手？”
老五和老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诽，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豹哥冲萧铃铛扬起一抹笑，顺便自认为很帅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和两个活人混在一起？”
“之前从没见过你，最近新来的吧？平溪路这边我最熟，你大概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可以给你讲讲。”
“当然，刚才的事情可能有些小误会，你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也是情有可原。”
沈子夜见他当面撩拨萧铃铛，脸色隐隐发黑。
萧铃铛却没有被冒犯的怒色，挑眉道：“哦？你是这附近的老大？做什么的？”
豹哥咳嗽两声，“我是青帮的老大！我们青帮平时呢，主要就是负责维护这里的秩序，防止那些鬼滋事，也顺便保护他们，不被道士捉走。”
“当然，也是要收取一定的服务费啦……”
沈子夜撇嘴，“说的好听，不就是拉帮结派强征保护费么。”
萧铃铛若有所思，看来这个豹哥兜里油水不少。
豹哥白他一眼，对萧铃铛直言，“美女，他们都是人，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这附近很乱的，隔壁那个红帮的头目最喜欢强抢良家女
鬼了，你这么漂亮，小心被盯上。”
豹哥拍了拍胸脯，“我陈趵可不是那种鬼，不如跟我混吧，保证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萧似脸色一紧，呵斥道：“谁跟你们是一路的了，有我在，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说着，萧似从裤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黄色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朱砂红色的字迹隐隐发出淡光，豹哥见状，脸色瞬间一遍，笑容尽数消失。
“道士？你居然是道士！”
豹哥警惕起来，也没了撩拨萧铃铛的心思，脸色阴冷。
自古道士就是他们的对立面，这些家伙表面上道貌岸然，可打着驱邪旗号祸害无辜鬼的也不少。
见萧铃铛竟与道士同行，豹哥也不敢轻易将她看作友军。
他恢复了原本的面貌，那是个浑身鲜血的男人，死状骇人。
眼见两方就要打起来，萧铃铛抬手按住了萧似的肩膀。
“把符纸收起来吧，我留着他们还有用。”
话音落下，几道破空之声划过，铁链碰撞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豹哥摸向瞬间缠上自己脖子的铁链，神色惊骇。
萧铃铛分明没有出手，甚至没有泄露过一次气息，这条坚固的细铁链就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们所有人的脖子。
他用尽全力拽了拽，铁链依旧如初，不由心下慌张。
这陌生女鬼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他拼尽全身力量反抗也只是徒劳。
“你干什么？你想怎么样！”
豹哥最怕她是和道士一伙坑害同类的其他鬼，立刻萌生了逃脱之意。
他试图变形脱离铁链的束缚，可无论他是变细变扁，铁链都会随之变换形态，牢牢地禁锢住他。
沈子夜叹了口气，“刚才我就劝你们早点离开了，你们偏不听。”
萧铃铛满意地笑了，“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只是……”
她抬起下巴，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从今天开始，平溪路的老大就是我了，青帮上下全都要听我的差遣！”
“以后你们征收的保护费和过路费，必须上交九成给我，否则我就把你们当成牛肉干全吃了！”
“乖乖听话，谁要是敢逃跑，我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能让铁链把你们捆回来。”
沈子夜抖了抖嘴角，他刚才还纳闷萧铃铛怎么没有生气，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
豹哥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萧铃铛口中的“作用”是这个意思。
不过为了保命，他和身边几个神色慌张的弟兄们对视一眼，皆是会意地跪下讨好谄媚。
“老大老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千万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对对对，都怪我们眼瞎冲撞了老大！”
“以后您就是我们青帮的新老大了，有事尽管开口，兄弟们随叫随到！”
“别说抽九成了，就是全部上交都行！”
萧铃铛点点头，温柔一笑道：“听话就好，从今以后你们就都是我的人了，我会罩着你们的。”
“全部上交就不用了，剩下那一成就留给你们做月钱吧。”
“老大英明，老大仁慈！”
“老大真是心地善良，为人慷慨啊！”
老五和老六说着违心的话，之前在豹哥手下的时候，他们也才只用上交六成的保护费。
萧铃铛张口就要九成，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但纵使受到压迫，豹哥等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萧铃铛刚收下这群小弟，自然要多了解了解他们的底细，便将他们都带回了萧似家里。
“初次见面，都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吧。”
闻言，有那嘴皮子快的小弟立刻讨好地道：“报告老大，我叫王安，是武汉人，今年二十七，最喜欢吃的是……”
萧铃铛皱眉，抬手打断了他，“我不是让你说这些。”
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啊？那、那您想让我们介绍什么？”
萧铃铛端起冰镇果汁喝了一口，兴致勃勃地道：“我是让你们说说，你们都是怎么死的？”
她最喜欢听别的鬼讲述自己死的有多惨了，每个被她收入麾下的小弟都必须经历这道自我介绍程序。
那个小弟愣了一下，挠头道：“我啊……就是走路没看路，不小心让车给撞死了。”
萧铃铛撇撇嘴，显得兴致缺缺。
“这么容易就死了啊？下一个下一个，你们排队挨个讲，怎么死的要给我说仔细了。”
不止是众鬼一脸懵圈，沈子夜和萧似也搞不懂萧铃铛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不觉得无聊么？”
萧铃铛看向沈子夜，微微一笑，“一边听故事一遍吃宵夜多有意思啊。”
好久没有开故事大会了，就是鬼有点少，太冷清。
想当初，她每次想听故事大会了，那都是要开整整一晚上的。
沈子夜：“……”
萧似：“……”
这个女人是魔鬼吧？
两人看着萧铃铛津津有味地吃着烤串，又将目光放到那些死状凄惨的鬼身上，忽然间胃口全无，甚至还有点反胃。
从来
没想过萧铃铛还有这种爱好，沈子夜的心情有点复杂。
萧似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姑奶奶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啊。
小弟们哀怨愤恨地讲述自己的死因，越是凄惨倒霉，萧铃铛就听的越入神。
有些人的死让沈子夜和萧似听了都唏嘘不已，萧铃铛跟着感叹了几句，却越显兴奋。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沈子夜可以很肯定，铃铛现在心情非常好。
沈子夜和萧似陪同着萧铃铛听了一晚上“鬼故事”，面对死状各异的小弟们，也提不起任何食欲。
沈子夜打着哈欠给萧铃铛剥葡萄，萧似在旁边心头默念经文，小弟们围在萧铃铛身边，捶肩的捶肩，揉腿的揉腿。
唯独萧铃铛困意全无，越听越精神，直到凌晨三点多钟才肯放豹哥一行离开。
强行回忆起痛苦的往事，沈子夜和萧似听的抑郁，几个小弟也快要自闭。
豹哥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死的最曲折最倒霉，萧铃铛一遍听不够，让他重复了整整三遍。
怎么会有这种心理变态呢，而且还是个活人！
沈子夜疲惫地躺在床上，却忽然间睡意全无。
活了二十多年，这是他过的最荒唐最不可思议的一天，简直比做梦还离奇。
可看萧铃铛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沈子夜觉得萧铃铛不论言行还是举止，都透露出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却又捉摸不透。
尤其是萧铃铛有时候说话，总让他觉得有点出戏。
“全部上交就不用了，剩下那一成给你们做月钱。”
2019年了，还有人把工资叫做月钱吗？
沈子夜下意识地摸上腕间的阴气铃，心中愈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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