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小姑娘看着不过豆蔻年华,头回瞧见这般貌美似天仙的人,脑袋还晕乎乎的,只晓得冲着人傻笑。czyefang
竺玉被她亮晶晶的眼眸盯着看,时间一长,脸上也不由得热了起来。
竺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脸,避开了同少女对视的眼神。
这含羞带怯的样子在陆绥他们眼中就成了故意的眉来眼去,简直就是在用眼波传情。
李裴瞧见了心里像生了根刺似的,他大步往前走了两步,一把用力抓住少年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身后,他冷着张阴柔的脸,漫不经心抬了抬下巴,身旁的随从就心领神会,把小姑娘给轰走了。
这小姑娘还念念不忘,频频回头。
竺玉觉得这两名随从动作有些粗鲁,凶巴巴的把人赶走,胆子小的,都要被吓得破了胆。
李裴见她还有点依依不舍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攥着她的胳膊忍不住多用脸了几分力气,他面无表情地说:“殿下,你这见一个爱一个,比我表兄都多情。”
竺玉默了默,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李裴觉着他拈花惹草的本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也喜欢往女人堆钻。
身体这般虚弱,色心倒是从未减过。
李裴好心提醒他:“我可听说陛下有意为你和陆绥的长姐指婚,陆绥同他那个兄长都挺厉害的,你若是在婚前就辜负了他姐姐,他肯定要铆足了劲给你使绊子。”
竺玉还记得陆绥的姐姐长得什么模样,神女下凡般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学斐然。
竺玉觉着这世上再好的男子,都不太能配得上陆绥的姐姐。
她如今年有十六,再过两年便也到了婚配的年龄。
父皇的确有意为她指婚,但却并不想为她挑选一个家世优越的太子妃。
皇后倒是吹过许多次耳旁风,想要她娶了陆家女。
上辈子。
她登位都匆匆忙忙的,都还没来得及大婚。
“李裴,你不要胡说八道,没影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坏人名节。”
哪怕竺玉有意压低了声音,这句话还是被陆绥给听了去。
她的头顶落下一道阴气森森的冷笑,陆绥的神色高贵又冷艳,眼瞳漆黑,盯着她的脸,目光就像两道冷箭。
陆绥听见这句话,心里当然会不爽。
这话里话外很轻易叫人误会。
方才对他避如蛇蝎,这会儿又急于撇清关系。
都快定下来的婚约,在他嘴里就成了胡说八道。
他除了储君的身份,没有一样能配得上他姐姐的。
…
竺玉感觉陆绥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给杀了,一道道冷箭似的往她身体里捅。
陆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出来的也阴阳怪气的不怎么好听:“殿下所言极是,没影的事,说出来就是坏我姐姐的名节,而且我们陆家也高攀不起太子殿下这尊大佛。”
竺玉都不知哪里惹了他。
果真陆绥的坏脾气早有端倪,在她登基之前,就是猫厌狗嫌的样子。
比她这个太子都难伺候。
她记得她登基之后,眼前这位陆大人吃穿用度比她还要挑剔,精细程度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赏赐下去稍微差一点的东西,都不会要,也不会用。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碰都不肯碰一下。
只有那种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陆大人才会撩起眼皮瞧上一眼。
竺玉沉默片刻,她忍不住要解释:“陆绥,我并未觉得你姐姐高攀了我。”
她其实很喜欢陆绥的姐姐。
温柔、强大,待她也极好。
竺玉说着脸上又红了起来,情不自禁流露出害羞的样子,仿佛提起的是她的心上人。
李裴:“……”
秦衡:“……”
连周淮安瞧见他这好似春心萌动的模样,都觉得好笑。
他竟然还真的敢肖想陆绥的姐姐!看来赐婚这事也不全是皇后的主意,他们看他也迫不及待、乐意之至!
陆绥冷着脸,他也想到沈竺玉还真有这个胆子,打这种主意之前也不知道照照镜子。
……
旬假过后。
又得上学了。
国子监每个月就放一天的假。
内院还有供学子住宿的监舍,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少,多好不容易靠近国子监的外省学子。
竺玉想到上学就怵,她心知肚明自己绝非什么天才,资质平平,同陆绥他们相争,就十分痛苦。
她又是太子,什么都被拿出来和陆绥比。
书、画、棋艺、文章等等,每次听着先生的叹息,她也想叹气。
唯有一样算学。
她同陆绥勉强能打个平手。
这天才下了学,竺玉就被陈皇后叫了过去,路上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点溅落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檐沟坠进院子里的青石板。
雨势渐大,又起了寒风。
竺玉拢紧身上的狐裘斗篷,戴上兜帽,防风御寒。
天色渐暗,廊庑点了宫灯,被风吹得作响。
前面有太监提着灯笼带路,纸灯笼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好似随时会熄灭。
宫灯将少女的脸庞照得如琢如玉,皮肤透净雪白,耳朵尖映出好似泛着软香的绯色,她垂着眼睫,浓长的睫毛密密匝匝落下小片阴影,眼睛漂亮,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
长善宫门前,早早就有嬷嬷在候着。
竺玉听着廊外的雨声,冰冷的风拂面吹来,倒是叫她清醒了些,她望着宫门前的嬷嬷。
记起来,这次陈皇后是将她叫过去是做什么。
上辈子她至死才看清陈皇后的人面蛇心、她被陈皇后傻乎乎蒙骗了大半辈子。
她的一生。
都做了陈皇后手里的棋子。
她若是没记错,陈皇后是要她去父皇面前求情,将她的外父亲陈鸿祯从江南织造司调回京里。
江南织造司虽然是个肥差。
但是却没什么实权。
前些日子,江南织造司还出了事。
陈鸿祯被一封奏折给告了,贪墨受贿的账本都一并被人给送到了殿前。
父皇看过奏折后,大发雷霆,下令大理寺彻查。
上辈子,陈皇后在她面前哭得快要晕过去,死死抓着她的手,说她的外祖父是被奸人所害,绝不是贪财的人。
叫她还她外祖父一个清白。
竺玉傻乎乎的信了。
她去父皇面前求情,言辞恳切的说她的外祖父是被人设局冤枉,话才说完,父皇随手拿起案桌上的茶杯朝她砸了过来,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的衣领往里流淌,又烫又疼。
“出去给朕跪着!”竺玉在上书房的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期间陆绥还被父皇召见了两次,他从她身旁经过,特意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狼狈的姿态。
天寒地冻,她的膝盖跪得都没有了知觉。
周淮安同陆绥离开上书房的时候,扫了他一眼,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装模作样叹了声:“可怜。”
竺玉慢慢从回忆里醒神,陈皇后红着眼睛望着她,好似有万般的委屈要说,眼泪落在她的手背,有些烫。
她听着陈皇后哽咽着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外祖父为官几十载,这辈子也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他一生清白断不能毁在这平白无故的陷害里。”
说着陈皇后又用帕子拭了拭泪:“说到底,他们构陷你的外祖父,也是冲着你来的。你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沉默片刻,竺玉缓缓抬起小脸,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眸里装满了对眼前之人的信任,柔软又好骗。
她说:“母后放心,我这就去找父皇,要他还外祖父一个清白。”
陈皇后渐渐止住了眼泪:“可恨陈家朝中无人,帮不上你什么忙。往后待你羽翼丰满,决不能再落入今日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旁人靠不住,你外祖家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竺玉垂下眼皮,她说:“我知道,母后都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也不会辜负母后的真心。”
她说这句话时,咬字清楚,格外认真。
她平时在陈皇后面前又是老实巴交、天真愚蠢的样子,陈皇后丝毫没有起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的看着她:“你是个好孩子。”
陈皇后又叹了叹气:“是母后拖累你,若是我有周贵妃那般受宠,你父皇也不会哪哪儿都瞧你不顺眼。”
说罢。
陈皇后就叫嬷嬷端来几碟子她爱吃的点心,满眼慈爱望着她,装得毫无破绽。
外人眼中,便是那母慈子孝的画面。
竺玉借口自己已经用过了晚膳,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刚离开长善宫,陈皇后眼睛里的慈爱就消失不见,冷着张脸,“将桌子上这些糕点都撤了。”
“是。”
嬷嬷知晓娘娘心中有气,娘娘从来都不喜欢周贵妃生的这个女儿,只不过是因为还能利用得上,才同人演戏。
“娘娘不用担心,我看殿下待您是忠心耿耿,便是您让她明日去死,她也不会犹豫。”
周贵妃生得这个女儿,哪里都不像她。
一点儿都不骄纵。
也不像那泛着灼灼光华的耀眼明珠,生来就目中无人。
她乖得很。
说什么就听什么。
胆小怯懦,乖巧顺从。
这也是陈皇后故意教养出来的结果。
如此这样,也算满意。
至少没有白白演十几年的戏。
“陛下正在气头上,她明日去求情,怕是讨不到好。”
“也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陈皇后心中本来烦闷的很,但是一想到周音华的女儿要为她父亲求情受罚,便觉得痛快了许多。
周音华那般目下无人的天之娇女,以为女儿生来夭折之后,诵经祈福、吃斋吃素这么多年。
殊不知她的宝贝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输了周音华大半辈子。
唯有这件事,是赢了的。
却也足够叫周音华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