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三十五)
第二日一早,一家子用完了早膳,贾敬夫妻二人便带着几盒点心和一盒碧螺春,乘车去冯家拜见岳父岳母。
冯氏在家虽然是长女,但上头却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冯家世代书香,规矩也和其他读书人家一样,规矩很多,又很严。
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每每用膳,都是他们一家子坐着,两个嫂子站在母亲身边,捧羹的捧羹,布菜的布菜。
也就是冯氏嫁入宁国府之后,冯太太见许氏对自己女儿这样和气,才对自己的儿媳也好了几分。
当然了,家里的规矩是轻易不能改的。
只是冯太太取巧,每次只让两个儿媳布两筷子的菜,就借口看孩子,让她们下去了。
对于这一变化,大嫂郝氏对冯氏这个小姑子很是感激,但二嫂翁氏却是万分妒忌冯氏的幸运。
都是做人儿媳妇的,凭什么小姑子就遇见了那么好一个婆婆?
还有,她婆婆既然要学小姑子的婆婆,那为什么不学到底呢?
对此,大嫂郝氏嗤之以鼻,私底下和心腹嘀咕:“这可真是人心不足了。”
郝氏很清楚,他们冯家之所以和贾家联姻,就是想要借贾家在官场上的势力。
可贾家自己也有子嗣,不可能把所有资源都压在冯家人身上。
冯家的儿子可是有三个呢,若是她不和小姑子搞好关系,就算自己的丈夫是长子,也不一定会得到多少。
所以,郝氏一直待冯氏很亲。而对于二弟妹翁氏的小心思,她也毫不客气地透漏给了小姑子。
冯氏又不是个自虐狂,当然不会拿热脸贴冷屁股。自然是哪个嫂子对她好,她就和哪个嫂子亲近了。
两人到了冯家,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贾敬先和妻子一起,去给岳母请了安,把带来的表礼奉上。
冯太太见女婿陪着女儿一起回来了,知道女儿得婆家看中,心里很是高兴。
因而,跟贾敬说话,也随意了许多,“你们来看我,我心里就高兴了。一家子骨肉,还带什么东西?下回再这样,我可是要恼了。”
贾敬赔笑道:“岳母息怒,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自家做的几样点心,大奶奶吃了觉得好,就带回来给岳父岳母尝尝。”
听说只是几样点心,翁氏暗暗翻了个白眼,暗啐一声:还公侯府邸呢,这样寒酸!
但冯太太和郝氏却跟高兴。
因为她们知道,贾敬的礼物带的越随意,就说明心里和他们家越亲近。
冯太太马上就叫人把糕点装盘,说要尝尝。
而贾敬则是告退,跟着两个舅兄和一个小舅子,就书房拜见岳父了。
冯克是个很睿智的老头,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衣裳虽然半新不旧,但穿得干净利落,倒不像是个文弱书生。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贾敬连忙行礼。
冯克虚扶了一下,笑呵呵地说:“快别多礼了。”
贾敬起身,把带来的茶叶奉上,“大奶奶说岳父爱喝碧螺春,前些日子家里得了些,便给岳父带来了。”
“哦?”听见有好茶,冯克眼睛一亮,“快,拿过来我看看。”
贾敬双手奉上。
冯克接过来拆开,见茶色青翠,两芽一叶,分明是上好的春茶,不由喜道:“好茶,好茶。贤婿呀,今日老夫便亲手烹茶,以待娇客。”
说到高兴处,冯克海开了个玩笑。
女婿到了岳家,可不就是娇客吗?
冯大爷笑道:“今日可是沾了妹夫的光了。”
冯二爷也道:“不错,平日里老爷可是轻易不烹茶的。”
冯克“哼”了一声,说:“又没有好茶叶,平白糟蹋了我的手艺。”
冯三爷悄悄翻了个白眼,悄悄对贾敬道:“别听老爷吹,他那收益,还不如我呢。”
贾敬干笑了两声,假装没有听见,瑞冯克道:“那今日小婿可是有口福了。”
等到冯克准备好了东西,动手烹茶的时候,贾敬才知道,冯三爷方才的话,真是半点儿折扣没打。
就这手艺,连贾敬都自认比他强。真不知道冯克那股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冯三爷再次凑到他身边,低声揭自己老爹的底儿,“老爷的学生经常被老爷拉着喝茶。”
贾敬恍然。
哦,明白了,被学生捧多了呗。
喝了一顿明明不怎么样,还得绞尽脑汁夸的茶之后,冯克就和他说起了正事。
“你的情况,昨儿芊儿来信都说了。”
贾敬面露惭色:“是小婿年轻气盛,不够隐忍。”
“不气盛,哪里能叫年轻人?”冯克道,“我也年轻过。那时候,在朝堂上和人吵,吵不过就撸袖子上的也有不少回,你这才到哪儿呀?”
冯三爷惊奇地瞪大了眼,“老爷还敢在圣人面前和人打架?”
冯克却是见怪不怪地说:“文官哪有不打架的?”
说来也怪,朝堂之上,向来是文官御前斗殴的多,武官们反而只爱亮嗓门儿。大约是武官平日里打架多,而文官却是压抑得狠了吧。
冯克对贾
敬道:“你也别老忍着,那不是个事儿。看谁不顺眼的,找个借口打他一顿就是了。”
“可是小婿本就为他们所不容……”
冯克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贾敬一怔,接着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以往倒是我着相了。”
那些人本来就在孤立他,对他来说,情况不会再遭了。
大不了他就走家里的关系,从翰林院里出来,直接到六部去观政就是了。
他又不是寒门,用不着熬资历。
见他明白过来了,冯克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年轻人,就该有个朝气,整日里死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然后,冯克又考校了三个儿子并一个女婿的学问,一家人吃了一顿饭,贾敬才带着冯氏告辞回家。
贾敬这边是烦恼丝尽去,夫妻双双把家还。
贾政可就糟心多了。
在他没有成婚之前,只觉得吴氏性情温婉,身段风流,正是他喜欢的那一款美人。
前世的赵姨娘虽然也是个蒲柳美人,但行为粗鄙,到底是不甚合意。
但吴氏不一样。
吴氏知书达礼,还懂书法,通诗词,简直就是男人理想的红颜知己。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红颜知己终究只能是红颜知己。把红颜知己娶回家之后,就会发现,有些美人,就是只能远观。
吴氏的性情太软弱了,又被家里教得坏了脑子,把孝道当天。
每日里主动去史氏那里立规矩就不说了,贾政也不觉得媳妇给婆婆立规矩不对,反而觉得书香门第出身的果然不一样,就是懂规矩。
可是,把史氏的话奉为纶音,史氏让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史氏让打狗,她就不敢撵鸡。
这就过分了啊。
她就不能像王氏一样,一心为他们这一房谋福利吗?
嫁进来也有半年了,史氏不让她沾管家权,她也不知道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话说,上辈子他大嫂宋氏是怎么拿到管家权的?
贾政仔细回想,突然发现,他那个本该在老太太的丧礼上被诊出来三个月大的妹妹贾敏,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影子。
而前世,因着妹妹贾敏还小,宋氏一进门,管家权就交给她了。
他不禁埋怨:怎能该你来的时候,你却不来了呢?
眼见贾赦今年也要十三了,太太已经开始给他物色妻子的人选了。
按照上辈子母亲的尿性,如果吴氏在贾赦的妻子进门之前,拿不到管家权的话,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摸管家权一下了。
上辈子,王氏借着管家之便,可没少从公中捞东西。
这辈子,岂不是就要便宜了贾赦那一房?
他心里着急,也就顾不得脸面了,这日等吴氏从史氏那里回来之后,贾政便特意来寻她说道。
“你进门也有半年了吧?”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个开头,奈何吴氏的脑回路不平常啊。
她立时就露出忐忑之色,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满腔歉意地哽咽道:“大爷,都是妾不好,已经这么久了,也不曾有个孕信。”
贾政:“…………”
这种无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说什么有责怪意味儿的话了吗?
吴氏究竟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他的妻子明明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知书达礼,他竟是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沟通的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自动忽略了吴氏说的话,继续自己想要的话题,“这些日子,你跟着太太,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学到管家的技巧呀?太太有没有提,什么时候让你试着管家呀?
可是,吴氏却更忐忑了。她甚至坐立不安,连坐都不敢坐了。
“大爷息怒,妾伺候太太绝对尽心尽力。若是太太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只管教训,妾一定改。还请大爷劝劝太太,千万莫要为了妾气坏了身子。”
贾政再次:“…………”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巴不得太太奇怪了身子,把管家权交给你呢。
呸,不对。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怎么感觉鸡同鸭讲呢?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觉得,这二位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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