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六十二)<!>
大夏皇帝最宠信的臣子是谁?
这个问题,只要在京城稍一打听,就能得到答案。
——户部尚书史鼐。
那正使的心腹带着汗王耶力给的几样珍宝回到了京城,见到正使之后,就把汗王的意思转达了。
可正使却是皱着眉头,叹气道:“大夏皇帝的宠臣是谁,我知道。可是,想要收买他,可没那么容易。”
“怎么,是他胃口太大了吗?”
“不,恰恰相反。他不是胃口大,而是软硬不吃。”
正使也不是傻子,事情不顺利,他自然也会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关于史鼐的事,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这位大人的官声毁誉参半,喜欢他的对他无限敬仰;不喜欢他的则对他恨得牙痒痒。
但无论是喜欢他的,还是不喜欢他,口径都非常一致。那就是史大人虽然不拒绝冰炭敬,但除此之外,从来不收官员的贿赂。
正使的心腹沉默了片刻,提议道:“要不,找别人?”
“找谁?”正使烦躁极了。他如今就想这件事赶紧结束,他赶紧带人离开大夏。
这该死的鸿胪寺,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娘的,明知道老子没钱吃好的,还天天让厨子做那么多色香俱全的美食。这不是变相地折磨他吗?
正在这时,一股椒香味儿传了过来。那心腹忍不住左右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咕噜——”
正使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羞恼道:“本使在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管那么多干嘛?”
“啊?哦。”那心腹咽了咽口水,思绪却被这香味儿给勾得乱成一团,“不如……找大夏派出来和我们谈判的主事?”
正使烦躁道:“那是礼部尚书,姓陈。”
“对,是陈大人。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正使努力顶住了美食香气的诱惑,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那就陈大人吧。”
这位陈大人虽然不如史大人,但也是大夏的重臣了。
而且,他是负责此次谈判事宜的,若是肯在谈判中略松松手,就能让瓦剌省下一大笔银子。
啧啧,可怜的瓦剌正使,他还不知道呢:原本圣人和史鼐定的赔偿款只是一千二百万,只是在四百万的基数上翻了三倍而已。
是陈尚书觉得这一千二百万,根本就不够买他们礼部舍下的脸皮,这才大手一挥,把三倍变成了十倍。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到了陈尚书这里,也是一个道理:自己定的赔偿款,磨破嘴皮子,也要讨过来!
于是,等大夏和瓦剌的第二次和谈开始的时候,瓦剌的几位使者都是信心满满,觉得有了对方主事的放水,这赔偿款起码得谈掉三成。
因为,就在前一天晚上,正使乔装改扮之后,亲自携重礼夜访陈宅。而陈尚书虽然没有直接承诺他什么,却也好声好气地收了他的礼。
中原不是有句话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像陈尚书这样久居高位的人,更是看重自己的颜面与信誉。
正使自以为了解大夏的文化和规则。殊不知,真正有用的,往往不是这些明面上的规则,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比如:政治就是比谁更不要脸。
在正使一脸为难地表示:四千万实在太多,可否减免一二的时候。就听见陈尚书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扬声道:“拿进来。”
瓦剌的几个使者都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其中,正使尤甚。
陈尚书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太监抬了个箱子进来。
“就放那儿吧。”
“是,陈大人。”两个小太监遵照陈尚书的吩咐,把箱子放在了谈判桌的一端。
陈尚书从容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箱子前,抬手掀开,对坐在边缘的鸿胪寺一位少卿招了招手,“来,你年轻,帮老夫搬点儿东西。”
那位少卿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乐意之至地起身帮忙,把大小高低都不一样的几个匣子都搬了出来,放在了两拨儿人中间的上桌上。
看见那几个匣子,正使已是面如土色,又羞恼又愤怒地瞪着陈尚书,暗里咬牙切齿地咒骂不休。
要是真的有天人感应,这会儿陈尚书准得喷嚏不断。
“诸位可知,这是什么?”
这句话,陈尚书问的是瓦剌这边的一个正使和三个副使。
三个副使满心的茫然,可看见正使的脸色,他们也知道,这事必然是和正使脱不了干系的。
送礼行贿这件事,都是正使和他的心腹一首承办的。一是为了行事紧密,二就是怕事成之后有人来争功。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陈尚书能这么不要脸,一面笑眯-眯地收了他的礼,转头就把他送的东西,当成了打击他的工具。
——中原人果然阴险!
“你们不知道?”陈尚书把匣子一一掀开,“也是,不见着实物,总是不敢肯定的。来,你们仔细看看,说不得哪个就突然认得了呢。”
匣子一打开,边儿上坐着的三个副使就瞪大了眼。
——那里面是一尊金器,熔铸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
瓦剌人信奉佛教,这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正是前可汗杰利最喜爱的一尊,时时祭拜。
最重要的是,他不但自己拜,还要带着一干贵族一起拜。
这一点儿,不知道被贵族们暗中吐槽了多久。
——你信奉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可我们信奉的不是呀。是未来佛不够大肚能容?还是月光菩萨不够神通广大?
但不管如何,这尊药师琉璃光如来,这三个副使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原本属于杰利的宝物,如今该是在新可汗耶力的手中才是。怎么会跑到大夏的官员这里?
好心的陈尚书很快就给他们解了货。
“这些东西,都是昨天晚上,贵部正使亲自登门,送给本官的。正使大人说,这是瓦剌可汗耶力的一点儿心意。”陈尚书似笑非笑地看着正使,故意问道,“正使大人,在下说的,可没有一句假话吧?”
眼见是没法抵赖了,瓦剌正使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错。”
陈尚书面色忽地一变,厉声道:“你们瓦剌口口声声的哭穷,说没钱。可这一点儿小小心意,却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可见贵使所言,不尽不实!”
既然抓住了对手的错处,大夏这边岂有放过的道理?
一时之间,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一个正卿、三个少卿,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骈四俪六,引经据典……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们瓦剌不是没钱,只是想耍赖不陪。可见上表称臣什么的,都是借口、托词,没有半丝诚意!
最后,陈尚书一拍桌子,一锤定音:“要么赔钱,要么战场上再见真章!”
瓦剌的正副使一共四人,连两个回合都没招架住,四个彪形大汉,被一群耍嘴皮子的文人给说得张不开嘴。
——赔钱,我们陪还不行吗?
他们都快哭了。
副使暗暗埋怨正使事先也不知道和他们商量一下,正使暗暗埋怨可汗这主意出得不靠谱。
但赔付大夏四千万两银子,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双方合约一签,拿到圣人那里盖了印,即时生效。
第一批的五百万两,限瓦剌三个月之内凑齐,押送入京。
到时候,户部会派遣前去验收。
事到如今,唯一能让瓦剌使者感到安慰的,就是户部验收这件事了。
他在大夏京城这几个月也不是白待的,对户部尚书的彪悍属性也有所耳闻。有户部亲自验收,绝对没有让敢贪他们一文钱。
消息传回瓦剌王帐,可汗耶力安叹了一声。但这个结果,却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幸好他早有准备,已经安排了先手。
好些部落首领直接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大夏欺人太甚!”
“可汗不是说了,咱们上表称臣,大夏皇帝会有赏赐吗?”
“以往不都这样吗?”
“什么以往?那是上一个中原王朝的事儿吧?”
“咱们到哪里去弄五百万两银子?”
…………
是啊,当务之急,最大也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到哪里去弄那五百万两银子?
“银子没有,只有刀子。”
有那本就不赞成求和的部落首领抽出了腰刀,咬牙切齿地说,“咱们干脆到大夏边境再抢一波儿,带着部落往西边去。”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好些人的赞成。
但也不是谁都敢再去劫掠大夏的,也不是谁都愿意迁徙到更加苦寒的西边的。很快就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西边又不是没人占领的白地。我们和大夏打了一仗,本就伤了元气,再和西边那些国家去打,胜算又有多少?”
这个问题也很现实,他们也不得不考虑。
耶力见赞成的和反对的几乎各占半数,且反对的要多一些,便对一直沉默不语的祭祀使了个眼色。
祭祀震了震手杖,杖顶端挂着的一串铜铃叮当作响。
“长生天有喻,诸位大王且听我一言。”:,,,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