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五十六)<!>
史鼐怎么看都觉得,他弟弟心事重重的。
这让他觉得很是惊奇:这傻弟弟居然也会藏心事了!
行吧,就让他看看,傻弟弟的心事究竟能藏多久吧。
于是,史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亲手给弟弟倒了一杯碧螺春,“来尝尝,今年新出的碧螺春。”
“哦。”史鼎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就被这茶香给勾的回了神儿,“嗯?二哥这茶哪来的?跟咱们平常买的不一样。”
“那是自然。”史鼐得意的笑,“这可是头茬的尖儿货。”
史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你这儿还多不多,给我匀点儿。”
“行。”史鼐痛快地答应了,“等你走的时候,让你嫂子给你包上半斤。”
史鼎震惊了:他二哥啥时候这么大方了?他本来就准备讹二两的。
“二哥。”
“嗯?”
“你实话告诉我吧,这茶你究竟是多少钱买的?”
他有一种预感,这茶的价格必定是超乎他想象的低。
就听史鼐云淡风轻地开口:“哦,没花钱,太孙赏的。”
史鼎:“……”
——我就知道,二哥这抠病是不可能治好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史鼐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已经没有烦恼了,不禁挑了挑眉,心道: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小儿心性?一会儿恼一会儿好的。
但他并没有多嘴,而是问起了史鼎在北疆时的事,“你在北边的时候,可有人刁难你?”
史鼎哈哈笑道:“有二哥在户部,谁敢刁难我?”
“那就好。”史鼐放心地笑了笑,暗道:果然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遥想上辈子的时候,他就有个空头爵位,他们兄弟二人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算,还要时不时被妒忌他们的出身,却又幸灾乐祸他们家道中落的人奚落刁难。
只听史鼎道:“牛大将军很是照顾我,还有王家的王子腾,在战场还救了我一回。”
史鼐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
“二哥别担心,我没事。”史鼎不在意地笑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那一回,我正好和王子腾一起去追击瓦剌残部,一支流矢朝我射过来,王子腾赶巧帮我挡开了。”
史鼐蹙眉:“你确定是巧合?”
不是他要小人之心,而是王家的人,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史鼎道:“兄长的意思我明白。事后,我让人查了,确实是意外。”
对于自家的斥候,史鼐还是很相信的。
他点了点,说:“既然如此,这个人情,咱们得还。”
史鼎忙道:“这个二哥就不用操心了,日后我自会还他。”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让二哥事事替他周全,脸皮再厚也臊得慌。
看出弟弟的心思,史鼐欣慰于弟弟终于长大了,但却是摇了摇头,“王子腾好歹也是王家的家主,且我观圣人有重用他的意思,你还,不够份量。再则,我还有别的打算。”
王家在市舶司经营数代,在王子腾的大哥王子服早逝之后不久,朝廷便下令禁海。
因此,若论对海上航行的了解,朝中少有人能比得上王子腾。
见自家哥哥不似说笑,史鼎便点了点头,“如此,便麻烦二哥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史鼎咧嘴一笑,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二哥,几是想和王家结盟吗?”
史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我准备想法子把你弄到南方水军里去。”
“水军?”史鼎皱起了眉头,不乐意地说,“水军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没学会打水战呐。”
“正是没有学过,才让你先过去学学。你放心,此事我也会与王子腾提一提。若是他也有意到水军中发展,你二人可以相互照应。”
听他的话音儿,水军日后怕是会有大用。史鼎立时来了精神,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急切地问:“二哥,南边将有战事?”
史鼐瞥了他一眼,也没卖关子,淡淡道:“南边的茜香国早不安分了。如今朝廷收拾完了北边瓦剌,休养几年,肯定会收拾茜香国的。”
前世的时候,茜香国甚至没有等到大夏去收拾他们,便先下手为强了。南安郡王战败被俘,还私自与敌国和亲,才换了他回来。
那个时候,朝中正逢二日争辉,无暇顾及,这才让南安郡王蒙混过关,逃过一劫。
若是这一次,南安郡王还敢故技重施……
哼哼,圣人肯定会让他们一家子都死得很有节奏感。
而且,前世在六皇子胜出之后,虽然再次派兵,打败了茜香国。但是一没要他们的国土,二没要赔偿,只是收到了一封降书而已。
那个时候,史鼐有的还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的固有思维,虽然身为武将觉得有些憋屈,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如今的史鼐,经过了八百年后的常识洗礼,再想想朝廷的做法,简直是痛心疾首地想要爆粗口。
——特么的,这不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嘛!
因此,这一次,从北疆战事爆发
的时候,史鼐已经开始为南方的海域做出了规划。
首先,茜香国什么的,是一定要灭了的。“属国”什么的,哪有“属地”听着顺耳?
灭掉了茜香国之后,可以将之作为一个中转站,便于日后的海军修整和往来货船的调配管理。
至于如何说服朝中那群老古板……
相信在绝对的利益摆到面前的时候,不动心的不是圣人,就是别有用心。
比如:见不得别人好,妒忌别人比自己的成就高。
这一类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过,对付他们,史鼐连脑子都不用动。
呵呵哒,经济制裁了解一下?
他可是户部尚书,手里卡着六部所有的预算。他们要是敢给史鼐撂蹶子,史鼐就敢让他们苦哈哈、紧巴巴,好好的忆苦思甜一番。
但如今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不过提早一些慢慢布局,还是很有必要的。
兄弟二人说完了正事,史鼎终于憋不住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二哥,我屋里陈姨娘的事,你知道吗?”
史鼐懵了一下,随即便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屋里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他是那种管到弟弟房里的不正经大伯子吗?
“不……不是,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史鼎急忙解释,“这不是陈氏滑胎了吗?我那时候不在家,就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鼐这才消了怒色,但还是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自家弟弟:“既然是后宅的事,你只管问弟妹不就是了吗?问我做什么?”
史鼎砸了下嘴,颇为苦恼抓了抓头发,“可是,陈氏说,她的孩子,是我家太太给弄掉的。”
“你信了?”史鼐眉头上的结打的更紧了。
“自……自然是没有的。”
这句话,史鼎说的有些心虚。要说真的一点儿怀疑都没有,那也不可能。但马氏十分坦荡,又让史鼎生不出怀疑的心思。
他倒是私底下派人去查了,但这不是还没有结果吗?
在史鼎心里,他二哥近乎无所不能。小时候都能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让大哥吃闷亏。长大了更是一跃便位极人臣,不到三年,就做到了别人三十年也不一定能爬到的位置。
所以,他遇到了棘手的事,下意识地就来问他二哥了。
史鼐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他都坐立难安了,才语重心长地开口:“老三呐,哥哥今日就教你个道理:妾室,乃是乱家之源!”
“二哥说的也太严重了吧,不过几个弱女子而已。再说了,她们的卖身契都在太太手里呢,哪里能翻得出花儿来?”史鼎很是不以为意。
史鼐轻笑了一声:“区区一个陈氏,就已经让你失了方寸了。若是再来一个、两个、三个空投五个呢?”
史鼎不服,“我怎么就失了方寸了?我不就是想弄清楚,陈氏的那胎究竟是怎么没的吗?”
史鼐反问道:“那你日后是顾得上公事呀,还是顾得上后宅之事?”
“自然是公事要紧。”这一点儿,史鼎还是很拎得清的。
史鼐正色道:“可是,你的后宅之事,已经牵扯到你的精力了。”
“我……”
史鼎哑口无言。
其实,史鼐前世的时候,也跟史鼎差不多的向想法,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有几个美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今经过系统仙的教育,他不是幡然悔悟,端正态度了嘛。
所以,他就很是心安理得的教起了弟弟做人。
当然了,他也不是纯粹应为系统。实在是这辈子,他尝到了没有妾室的好处。
——屋里没有妾室,便避免了后宅的争斗,他也不用为妻妾断官司。这样,他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正事当中去,效率自然比别人高,什么事也都做得比别人好。
再则,上辈子无论他是风光还是落魄,妻子严氏都和他不离不弃。
那时候他任的是武职,因不愿做那些喝兵血的事,根本没有多少油水。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全靠严氏精打细算。
饶是如此,严氏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上辈子之所以死的那么安心,除了圣人给了他定心丸之外,就是知道,有严氏看着,他的子孙们,出不了差错。
所以,尽管严氏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却从来不她说重话。但凡有妾室敢挑衅严氏,他也是无条件地站在严氏这边的。
或许是底气足的缘故,严氏对庶出的几个子女也并不严苛,该怎么教养,就怎么教养,只是不许他们压过嫡出的。
因而,这辈子他听了系统的话之后,根本就没怎么纠结,就让妻子把原有的两个妾都打发了。并且,这些年都安安心心地守着严氏过。
不是没有同僚或下属给他送过美人。但能推的他都推了,不能能推的,带回来之后,也会给一份嫁妆发嫁了。
至于那些存了心思,不愿意离开的,史鼐也不客气,都打发到灶房去烧火。烟熏火燎几个月之后,再好的姿色也都不剩什么了;再高的心气儿也都磨平了。
而他之所以
早些时候没有对史鼎纳妾提出异议,是因为他清楚,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过尽了千帆,已经找到了能伴自己远行一生的船只;也不是哪个男人,都像他一般,爱权势多过爱美色的。
但如今,史鼎竟然有了被后宅绊住手脚的苗头,他就不得不提点两句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去派人查了。无论实事的真相如何,那陈氏居然敢挑衅正室,还闹到了你这里来,可见就是个不安分的。要么发卖,要么送到庄子上,你自己选。”
——为个妾室调查自己的妻子,史鼐单是听听,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见自家二哥动怒了,史鼎不敢再有别的心思,急忙应声:“是。”
史鼐又道:“我也不是不让你纳妾。只是你要弄清楚了,谁才是要与你白头偕老的那个。勋贵里多少贪花好色的老纨绔?别的不说,你只看看咱们的表兄贾赦,他们夫妻,还像是夫妻吗?”
史鼎想了想贾赦与邢夫人的相处。他虽然不能见内宅的女眷,但平日里与贾赦相交,从他言辞间也听得出来,他们夫妻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再想想如果有朝一日,他与马氏也变成了那样……
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史鼎连忙道:“二哥,我听你的,回去就把陈氏打发到庄子上去,配个管事。”
史鼐终于缓和了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你也这样大了,日后做事也该有个思虑,不要舍本逐末。”
“是、是、是。”史鼎连连应声,末了又觍着脸笑,“二哥可不能不管我。”
史鼐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我就你这么一个傻弟弟,不管你怎么成?”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史鼎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二哥,你说清楚。谁傻了?我怎么就傻了?”
收到史鼐的拜贴的时候,王子腾着实有些意外。
他在机缘巧合地救了史鼎一回之后,的确存了接着史鼎结交史鼐的心思。
毕竟,这位可是他们四大家族中的佼佼者,出了名的年轻有为又手段高超。
但在他的设想里,这必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
因为,史鼐再怎么说,也是户部天官。他虽然在战场上立了些功劳,但武官的前途毕竟有限,他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一部尚书平起平坐的地步。
他拿着那张拜贴,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署名,确定那就是个“鼐”字,而不是多了一个“乃”字头后,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了许久,他才平复了心情,郑重地些了回帖,邀请史鼐次日来家中做客。
等回帖送出去之后,他就去了正院,交代妻子史氏好生准备一番。
“把咱们家最好的都拿出来,一定不能让史大人觉得咱们失礼。”
可是史氏却有不同意见。
“依我看,还是简单一些的好。”
“嗯?”
因着知晓自己的妻子很有主意,王子腾示意她说出原因,参详参详。
史氏道:“我是史家的女儿,说起来,史大人还是为我的堂弟,自然比别人了解的更多一些。”
王子腾这才想起来,自家太太这个“史”,和史鼐史鼎那个“史”,原是一个“史”。
“还请夫人教我。”王子腾正式地作了个揖。
史氏“噗嗤”一笑,嗔道:“快收起你那些怪模样吧。”
王子腾一笑,起身坐在了史氏身旁。
史氏道:“我在娘家不止一次听说过,史大人生活简朴,一日三餐只求温饱;上下衣物只求蔽体;对字画古玩、金石奇珍也不感兴趣。只是为人有些……咳,你知道的。”
提起史鼐广为人知的“抠”,王子腾也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说:“太太的意思是说,咱们若是准备的太过糜费,恐怕适得其反,反而招了史大人的厌恶?”
“正是如此呢。”史氏道,“不是我说,咱们家里比起保龄侯府,实在是太过铺张了一些。”
铺张?
还太过铺张?
王子腾沉默了。
他比史鼐要年长尽十岁,成就却比不了人家五成。在他还碌碌无为,为了前程东奔西走的年纪,人家已经位极人臣了。
这样的差距,大到让人妒忌不起来。
于是,就只剩下了敬仰。
尤其是他们同出金陵四大家族,王子腾时常以史鼐为正面教训,反省自身。
如今得知自己比史鼐铺张德多,他的心里不平静了。他觉得,这很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太太。”他突然抬起了头,郑重地看向了妻子。
“怎么了,老爷?”史氏见他这样严肃,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王子腾道:“你再回娘家的时候,打听打听,保龄侯府一个月多少花销。”
“……老爷是什么意思?”裁剪家里的用度?
“没错,就是太太想的那个意思。”
史氏沉默了片刻,说:“不用打听了,人家一年的用度,堪够咱们家用一个月的。”
“这么抠?”
王子腾震惊
了。
——学不来,学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史鼐:严氏是我贤妻,权利是我美妾。其他需要花钱养的,通通退散!:,,,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