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二十四)
“这荣国府,怕是要变天了。咱们先前的打算,也是彻底不成了。”
吴氏不解:“太太何出此言?”
申氏拍了拍儿媳的手,叹道:“你还年轻,进门儿时日又浅,许多咱们那些老亲家里的事,你都不知道。”
吴氏连忙接话:“莫不是这荣国府,有什么不妥当的?”
“唔。”申氏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平日里在娘家,觉得荣国府赦大老爷的名声如何?”
吴氏不爱背后说人,犹豫了片刻,才在婆母的注视下小声道:“坊间都说,赦大老爷……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
“是呀,坊间都这么传。”申氏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又问道,“你进门这两年来,可曾听闻赦大老爷出入流连了哪家青楼楚馆?”
吴氏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曾。”
说完之后,她不禁疑惑起来:“这位赦大老爷,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除了大朝会和逛琉璃厂,那是连门都不怎么出。这贪花好色,又是从何说起?”
因着婆母管的严,她的丈夫算是比较洁身自好的了。可平日里和朋友们喝酒,也少不了出入烟花之地。相比起来,那赦大老爷简直不要太省心!
毕竟,家里的丫鬟,太太奶奶们可以随意处置,楼子里的那些姐儿们,却不归她们这些后宅妇人管。比起那些爱往外头跑的爷们儿,赦大老爷这种只爱祸祸家里丫头的,不知道有多少太太奶奶羡慕邢夫人呢。
——不过,邢夫人却是有苦自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赦大老爷在自己家里荒唐,怎么就在外边传的人尽皆知了呢?
吴氏蹙着眉,疑惑万分地看向自己的婆婆。
申氏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吴氏不禁鄙夷道:“这王氏官家的手段不怎么样,坑害自家人却是厉害得很呢。””
啧,还是太年轻啊!
申氏不禁摇了摇头,出言再点了儿媳一句:“若是没有贾家老太太默许,那王氏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这……”吴氏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婆母,“毕竟是亲生母子,又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申氏表示,她也很是不解。
其实,不单是申氏,京城里许多的贵妇都很是不能理解。
孩子多了,难免有偏心的。可是再怎么偏心,也都是自己的儿子,最对也就是分私房钱的时候少分一点儿,哪有这样下重手坑自己亲儿子的?
申氏忧愁地叹了一声:“如今,你明白为何我会说咱们先前的打算都不成了吧?”
她们原本想着,既然已经填了那么多礼物了,下回干脆再找个机会登门,以贾史氏好面子的程度,肯定不好意思收礼不办事。
但如今么……
吴氏也泄了气:“如今,荣国府中赦大老爷得势,肯定是不愿意听从贾史氏摆布的先前咱们虽然送了礼,但半句要紧的话都没来得及说,那些东西,怕是真要打水漂了。”
正在婆媳二人愁得不行,盘算着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时,贾家接连又发生了两件事,让她们彻底打消了给贾赦施压的想法。
第一件,就是宫中突然传旨,册封宁国府的小蓉大奶奶为安平郡主,享公主待遇。
并且,一向节俭的圣人,竟然主动提出,让内务府给安平郡主建郡主府。
本朝只有公主才有资格单独建府,这是真的享公主待遇了。
一时间,京城的风向骤然转变,原本门可罗雀的宁国府,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这也就罢了,就算秦可卿莫名其妙封了郡主,还很神奇的没有朝臣反对,那也只是个郡主罢了。本朝连公主都没有参政的资格,更别说是郡主了。
那些迫不及待就贴上去巴结宁国府的,都是些已经没落的人家。但凡还有些资本的,都在观望。而且,对申氏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
但是,谁也不曾料到,已经在道观里烧丹炼汞尽二十年的贾敬,会突然回了家。而且,回家之后便向圣人上了折子,而圣人隔日便召见了他。
这可是宠臣才有的待遇了。一般人求见皇帝,那都得先递牌子,排队等着。有时候,打点的不到位,被宫中宦官动点儿手脚,还得再往后拖。
一时间,几乎所有京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乾清宫里。
但谁也没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只知道圣人禀退了左右之后,和贾敬单独密谈了尽三个时辰。然后贾敬就从一介白身,摇身一变,成了上书房行走。
上书房行走这个官儿很有意思。他没有具体的品级,甚至连俸禄都没有。
可是,这却是一个每天都能接触到圣人,负责陪圣人谈心,随时替圣人答疑解惑的职位。
这个官儿没有具体的职权,却是人人削尖了脑袋,也想爬到的位置。
贾敬顶着一路妒忌的目光回到了宁国府,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散播了开来。
而贾敬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请了贾赦过府。
听到盯着荣国府的小厮的汇报,申氏立时就打消了朝贾赦使手段的心思。而她也舍不得再花重金去求另外一家
,只得遗憾又如释重负地,丢下了治国公的尊严脸面。
也是因此,萧大夫人只等到了伯夫人的一封书信,一封软中带硬,却并不咄咄逼人的书信。而马氏等到的,却只有一顿毫不留情的训斥。
萧大夫人投桃报李,当即就派心腹随着那两个婆子去了京城,表示愿意带着伯夫人一块儿赚些脂粉钱。二房长子萧承德的夫人,也不介意破财免灾。
于是,除了萧承运夫妇之外,皆大欢喜。
马氏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经此一事,彻底偃旗息鼓。
萧灵本就不是个软包子,以前是有萧大夫人压着,所以才忍气吞声。如今,萧大夫人明显是不会再管了,萧灵一连对马氏冷嘲热讽了好几天,一扫先前的郁气,简直神清气爽!
因着大皇子要到江南巡查河务,整个江南上上下下都紧张了起来,宝钗虽在闺中,但从父兄每日里早出晚归,行色匆匆里,也隐约察觉到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薛端把她当男儿培养,外面的事,宝钗但凡问了,薛端都会对她说,顺带的还会教他们兄妹抽丝剥茧,分析局势。
每到这个时候,薛端就会再一次对儿子的榆木脑袋失望,也越加惋惜女儿错投了女胎。
——这要是个男儿,好好雕琢一番,必然会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
当然,为防他们兄妹之间生出嫌隙,薛端把对儿女的评价都放在了心里,连妻子都不曾说起。
薛蟠是个心大的,根本就什么都不曾察觉;而宝钗却是学得越多,越觉得自己上辈子浅薄,对这些知识,就更加渴求了。
因此,好不容易等薛端外面的事告一段落,有了空闲的时候,宝钗便端了一碗参汤,一来尽孝,二来向父亲请教。
“我儿有心了。”对于女儿的孝心,薛端很是受用,耐心叮嘱道,“最近几个月,你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对于皇族的尿性,薛端了解的很。从前老圣人下江南的时候,哪一回不祸祸几个美女?
关键是,你祸祸就祸祸了,完事儿了也不带人回宫,而是就扔在江南行宫里,下回再来,又再找新的。
这伺候过皇帝的女人,谁人还敢沾?这些女子,运气好的,会怀个一儿半女,被当地官员上报,送入京城。但这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就要老死行宫,蹉跎一辈子了。
自己女儿长什么样,薛端最清楚。甚至于,他还比别人多了一层傻爹滤镜,哪可能愿意让那大皇子有机会见到宝钗?
他们薛家,还没沦落到要卖女求荣的地步。
听了父亲的叮嘱,宝钗心里就有了底,询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路经金陵?”
薛端忍不住看了女儿一眼,露出赞赏之色,点头道:“不错,我儿聪慧。”
宝钗笑道:“非是女儿聪慧,女儿只是明白父亲的一片慈爱之心罢了。”
做父母的最高兴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的一片苦心,儿女们能体谅吗?
薛端只觉通体舒泰,连日来连轴转的疲劳也一扫而空,就着如今的局势和女儿分析起来。
宝钗听得认知,时不时点点头,或提出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让薛端的兴致更加高昂。
试问:哪个当老师的,不喜欢悟性高的学生?
薛端每次教导女儿,都特别有成就感!
“父亲是说,咱们金陵,最有可能被推出去顶缸的人,是知府大人?”
薛端道:“也算不得顶缸,那贾知府的底子本来就不干净,处事还颇为酷厉,早被许多官员不喜。”
宝钗不解道:“可他的靠山不是荣国府吗?金陵到底是贾家的故乡,贾家还是很能说上话的。”
薛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脸上透出微微的得意来:“支持他的是政二老爷,但如今荣国府里当家的,是赦大老爷。贾家怎么可能还会保他?”
宝钗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辈子,荣国府不是一直都由二房当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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