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十七)<!>
宝钗总觉得“楼”这个姓氏挺熟悉的,但真要细想,却又想不到在哪里听过。但无所谓,只要薛蟠不再娶那个夏金桂就好。
实在是那夏金桂太过厉害,宝钗虽不至于怕了她,但也不乐意再和她做一家人了。
那就是个搅家精,不但薛王氏这个婆婆,便是宝钗这个注定要外嫁的小姑子都没逃过夏金桂的荼毒,整日里指桑骂槐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更别说,她还勾引堂弟薛蝌,弄得原本关系不错的两家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宝钗一个年轻姑娘,自然不如她豁的出去,且为了母亲的安宁,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结果,就让一个夏金桂,把他们一家子给搅得不得安宁。
这位楼二姑娘,再怎么着,也比夏金桂强吧?
没错,宝钗对嫂子的要求,就是这么低。
至于薛家到楼家提亲,能不能成的事,宝钗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如今的薛家,可不是上辈子那般,一家子几乎是狼狈地避到了京城,求亲戚庇护的薛家。
薛端尚在,薛家的一切都掌握在他们长房手里,不但豪富,还经常做些修桥补路、舍米舍面的事情。
虽说做这事本身就带有求名的目的,但做了就是做了,有说酸话的,自然也就有受了恩惠,心存感激的。
所以说,薛家在金陵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薛家祖上散尽家财支持□□,虽因先祖才干不足,只得了个紫薇舍人的虚职,但也勉强称一句开国功臣了。
因此,除非楼家眼高于顶,否则,薛家这门亲事,他们怎么着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事实与宝钗所料也差不了多少。
薛家找了金陵城最好的官媒上门,楼家略略推辞了两次,但话都没有说死。
第一次,是作为女方应有的矜持,官媒也知道,第一次就能成的可能性不大,根本就不着急;
第二次,楼家老爷就说要太太去问问女儿的意思。毕竟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问问女儿的意见,也是显示他们家对女儿的重视。但楼老爷的口风已经松动了。官媒心里有数,转头就到薛家来邀功了。
薛王氏自然不会吝啬银子,当即便让人给包了个上等封,说是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薛家有钱,这上等封也比别家的大,足足有纹银五十两。那官媒略略一捏,便笑得合不拢嘴:“薛太太放心,一切包在老身身上。”
薛王氏笑道:“李冰人的本事,我自是信得过的。要不然,也不会不找别人,单来找你了。”
她轻飘飘的捧了一句,那官媒更是受用,下定决心要凑成这一段好姻缘。
这边李冰人一走,躲在屏风后面的薛蟠便心急火燎地跳了出来,搓着手、谗着脸问:“妈,这事儿算是成了吧?”
见儿子这样心心念念的,薛王氏心里就不大舒服,没好气地说:“你方才怎么不自己出来问?一个大男人,竟是学起姑娘家躲羞来了!”
粗枝大叶的薛蟠是丝毫也没察觉到自家老娘的心情,红着脸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怕人觉得我孟浪嘛!”
薛王氏挑了挑眉,心里对这楼二姑娘的印象就降了一等。
——这还没成婚呢,只见了一面,就把她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邪法?
她倒是有心再拿捏一下,好让那楼二姑娘知晓些厉害。但想想儿子前段时日要死要活的模样,她终究是怕楼家万一不答应,反而害了儿子,也只得罢了。
但在宝钗面前,她却难免抱怨起来:“你是没见你哥哥的样子,还没成婚呢就这样了,日后若是成婚了,两人整日里在一块儿,蟠儿眼里还能有我这个娘吗?”
宝钗连忙劝道:“妈说的哪里话?哥哥平日里最是孝顺,这话若让哥哥听了去,岂不伤心?”
“哼!”薛王氏不满道,“他如今哪里还顾得上我?”
宝钗听得好气又好笑,只能继续柔声劝慰:“所以说,才要赶紧把这事给定下来呀。要不然,哥哥心里就一直惦记着。等事情真正定了,哥哥放了心,自然就会把心思转到别的地方了。”
薛王氏想了想,觉得宝钗说的很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我的儿,还是你看得透彻。”
看来,官媒那里,还是要催一催的。
宝钗但笑不语,心道:自古婆媳难处,我上辈子的婆婆是我亲姨妈,还处处想着给我立规矩呢。那楼二姑娘和您可没什么关系,猛不丁就跑出来和你抢儿子,你能喜欢她才怪了!
再说官媒第二次登门之后,楼老爷就让自家太太去问问女儿的意思。
楼太太蹙眉:“这大姐儿还未定亲,就把二姐儿先定了,是不是不太好?”
楼老爷道:“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又有什么打紧?姻缘这种事情,最是不讲理的,二姐儿既然遇上了,总不能因着大姐儿没定亲,就推了吧?”
“可是……”楼太太欲言又止,满脸的不情愿。
楼老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忽而眉头一皱,道:“你不会还惦记着你娘家侄子吧?我告诉你,别说你那嫂子眼高于顶,看不上咱们家,就算他
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一听这话,楼太太就不乐意:“我娘家侄子怎么了?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楼老爷道:“他就是甘罗再世,我楼家也不兴这血脉回流的事!”楼太太哑然,半晌,讪讪道:“你原来忌讳这个,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呀?”楼老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先你那侄子没功名的时候,你嫂子多热心?自从你侄子连着中了童生和秀才,你嫂子的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话里话外都是我们瑶儿配不上她儿子的意思。我呸!”
楼老爷冷笑了一声:“这世上中秀才的是少,但中举人的更少。我倒要看看,她那天资绝顶的儿子,能走多远?”
提起自己嫂子,楼太太心里也有气。但她总想着侄子已经有了功名,将来女儿要是嫁过去,说不得就有个诰命了,所以才忍了。
但她家老爷既然忌讳血脉回流,这事显然是不成了,她也只得打消了这念头,转而认真地考虑起薛家的亲事来:“那薛家大爷,老爷是见过的,究竟是怎么个人儿?我怎么听说,他行事十分荒唐啊。”
不怪楼太太有此一问,实在是薛蟠那“呆霸王”的名号,金陵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楼太太是个疼爱女儿的,自然要谨慎一些。
楼老爷道:“他今年才多大,能干什么荒唐事?”
楼太太想了想,还真没听说过薛蟠与酒色有关的传言。听得最多的,是他在外与人程勇斗狠,把人打进医馆的事。
不过,就这也是一年前的消息了。
楼老爷道:“他原先是不大着调,但如今明显是已经改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荒唐事儿?”
理就是这么个理,楼老爷说的清楚,楼太太也听得明白,不禁点头道:“只要能改就好。”
楼老爷又道:“那日他到咱家买花,礼数倒是十分周全,撞见了女眷也懂得慌忙避开。只是有几分憨直之气,不如薛老爷三分圆滑。”
楼太太听着,已经是有几分满意了,笑着替薛蟠说了句好话:“憨直好,憨直些懂得心疼人。”
见她立场这么不坚定,楼老爷暗暗唾弃了两句,催促道:“那你还不去和女儿说说。”
“这就去,这就去。”
要说也真是天定的姻缘,这楼二姑娘楼玉瑶对她那风度翩翩的表哥看不上,觉得他弱不禁风,没有男子气概,倒是对身材魁梧的薛蟠有几分意思。
“但凭爹妈做主。”
这是楼二姑娘的原话。
而这年头,女儿家但凡被问到了亲事,若是肯的,就是“任凭爹娘做主”;若是不肯,那就是“女儿还想对侍奉爹娘几年”。
楼太太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说:“那等薛家再请官媒上门,就叫你爹应了。”
“妈!”楼二姑娘羞得脸颊跟抹了胭脂似的,钻进了母亲的怀里。楼太太笑呵呵地把女儿搂住了。
二女儿的终身解决了,楼太太自然又烦恼起了大女儿,不禁叹道:“你的终身是有靠了,只是你姐姐命苦,这辈子,还不知着落在哪里呢?”
提起姐姐的婚事,搂玉瑶也很替姐姐难过,但还是要安慰母亲:“妈,那是他们没福气。算命的不是说了吗?姐姐日后比得贵婿的。”
原来,楼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五了,曾定过两门亲。但第一任未婚夫中了进士之后,便翻脸不认人,托人捎来了退婚书,据说在京城娶了贵女。
楼太太气得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帮女儿再找一个。
这一回,楼太太汲取教训,再不找读书人了,找了个家境殷实的地主人家。
可定亲没多久,楼大姑娘的第二任未婚夫竟是从山上摔了下来一命呜呼了。
这件事,不但对那一家子打击甚大,对楼大姑娘的打击也很大,大到她提起定亲就抹眼泪,不愿意再次见证自己命苦。
因此,她的亲事才一直拖了下来,直到及笄了也还没定。
楼太太虽然怜惜大女儿,但小女儿的婚事就在眼前了,自然还是得先紧着小女儿的事办。
既然女儿愿意,楼家也没有拿捏什么,这让薛王氏心里顺畅不少,两家的婚事谈的很顺利。没过多久,李冰人就带着薛家备下的聘礼,大张旗鼓地再次登门。
这下,几乎是整个金陵的大户人家都知道,薛家子要娶楼家女了。
说到这儿,还有个小插曲,让楼太太觉得格外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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