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八十)<!>
王氏来的很快,快的就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神情里透着某种隐秘的得意,看向鸳鸯这些贾母的丫鬟,就像在看一群死物。
是的,在王氏看来,这些一个都不能留。
触及她的目光,鸳鸯心里“咯噔”一声,恐惧蔓延来来。
——她觉得,她让人请王氏过来,是走了一步死棋,还是无力回天的那种。
这让她下意识地把刚才给贾母垫背时,抓到的几张纸握得更紧,并趁人不注意,悄悄分出了两张,揉成团塞进了袖袋里。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王氏迅速变脸,转瞬间已是满脸的焦急担忧。
鸳鸯急忙抢着答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老太太突然就晕倒了。”
她一个父母都在金陵看老宅的丫鬟,能在贾府这么多丫鬟里脱颖而出,成为贾母身边的第一心腹,鸳鸯绝对是一个聪明人。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想要活命的话,就绝对不能攀扯太太。
因为,老太太的症状,与老爷当日实在是太像了!鸳鸯只觉得细思恐极。
但她只能装傻,并暗暗祈祷太太会看在她识时务的份儿上,放她一马。
王氏立刻大怒:“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堵住嘴关进柴房!”
她话音一落,就有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去扭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一时之间,哭喊求饶之声不绝。
“太太,奴婢有要事禀报!”鸳鸯躲开了冲到自己面前的婆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注意到,内室这么大的动静,外间守着的丫鬟、婆子却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外间守着的人,已经被太太的人控制住了。
也是,毕竟太太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老太太再怎么尊荣,也已经快被太太给架空了。
王氏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都是惶恐,向抓她那个婆子点了点头,那婆子就退到一边去了。
“说吧,你有什么事?”
等其他人都被带下去之后,王氏才好整以暇地问。这个时候再看,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担忧之色?
鸳鸯颤巍巍地举起一叠被抓的有些皱的纸,咽了咽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太太,这是方才奴婢扶老太太的时候,捡到的。请太太过目。”
“拿过来。”王氏朝周瑞家的示意。
周瑞家的立刻上前,从鸳鸯手里接过那叠纸。而鸳鸯趁机褪下手上的一个金镯子,迅速塞进了周瑞家的手里。周瑞家的若无其事地一回手,那镯子便落进了自己的袖袋了,给鸳鸯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鸳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小半儿。
——就像她这个老太太的心腹能影响老太太一样,周瑞家的作为王氏的心腹,某种程度上,也能影响王氏的决定。
王家从前教女儿,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王氏更是时常说自己不识字。
其实,真正大家出来的女儿,哪里有真不识字的?要是真不识字,她们又怎么管家理账?
她们口中的不识字,就如才女们自称的“略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罢了”一样,都是自谦之词。
因此,王氏其实也是识字的,只是不以读书为要而已。
她接过那叠纸,随意翻了翻,见果然是贾母收集的自己谋害贾政的证据,不由冷笑一声,旋即得意洋洋地走到灯火旁,亲手取了灯上的罩子,把那叠罪证焚成了灰烬。
“你便是找到了又如何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慢慢走到榻前,神色得意又癫狂地盯着双目紧闭的贾母,恨不得掐住这老虔婆的脖子使劲儿摇晃。
但想想待会儿太医就要来了,王氏忍住了。
反正,贾政母子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她也并不急于一时。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看了鸳鸯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把她也带下去吧。”
鸳鸯一惊,下意识地去看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了声:“且慢。”
王氏询问地看向周瑞家的,却并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
周瑞家的上前一步,附在王氏耳边低声道:“鸳鸯毕竟是老太太的心腹,若是有她在大老爷和姑太太面前替太太周旋,会免去很多麻烦。”
王氏微微沉吟,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那就暂且赦了她,让她继续服侍老太太。”
周瑞家的赔笑道:“我不过是跟着太太身边聆听教诲,学得了些许皮毛而已。”
然后,周瑞家的的虎着脸对鸳鸯道:“太太开恩,允许你将功补过。你往后要好生服侍老太太,太太是不会亏待你的!”
鸳鸯登时面露喜色,连连磕头不止:“多谢太太,多谢太太!奴婢以后定然忠于太太,为太太分忧解劳。”
王氏不禁赞叹:“好一个伶俐的丫头,怨不得老太太一刻也离不得你呢!”
鸳鸯笑的比哭都难看,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王氏也不再离她,对周瑞家的道:“眼见太医就要来了,去把珠儿家的叫来。珠儿还没下衙,她理当替珠儿
尽孝。”
李纨很快就来了。
她是真一脸懵逼,突然就听说老太太晕倒了,太太叫她去侍疾。她也不敢耽搁,把兰哥儿交给奶妈,就跟着王夫人派来的人,急匆匆地赶到了春熙堂。
而太医和李纨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
太医诊治过后,很快得出了结论。
“老太太这是中风了。”
又是中风?
李纨暗暗心惊,悄悄看了一眼震惊又悲痛的太太,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多想。
毕竟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贾母的掌控力又不比从前,李纨这几日也不是没有听到风声。
如今老太太也倒了,只是更让她确信自己的猜测而已。
从未有这么一刻,让李纨觉得,单单是和太太待在一起,就心寒胆战。
她忍不住就想:会不会有一天,太太也会把这种手段,用在我的身上?
而有很多事情,是禁不住多想的。
“什么,老太太也中风了?”
贾敏震惊不已。
他们夫妻前两天才去探望过中风的贾政,怎么转眼间,老太太也步了二哥的后尘?
荣国府前来报信的奴才低着头回话:“是昨个儿下午的事。家里一时手忙脚乱的,好容易等消停了,天已经黑透了。太太便没让当时打扰,直挨到天亮,才打发小的来。”
贾敏也顾不得许多了,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凤姐儿一同往贾家去了,并派了人去刑部衙门通知林如海。
“老爷若是不忙,就让他也去一趟。”
贾敏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却暂时理不出个头绪来,想着还是叫上林如海一起,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医早就走了,但因着贾政的缘故,王氏请了个太傅常驻在府中。贾敏到春熙堂的时候,那个姓李的大夫正守在贾母的榻前。
在双方互相见礼的过程中,贾敏迅速环视了一周,却只看到鸳鸯一个熟面孔,其他平日里老太太惯用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
她突然有点儿佩服王氏了。
——这王氏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能数十年如一日的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的?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又有人领着大嫂宋氏进来了。贾敏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质问王氏的冲动,回身和宋氏见礼。
宋氏身边跟着的,是她的大儿媳邢氏和二儿媳温氏。因着两家平日里走动的颇为频繁,这两位与凤姐儿也颇为熟识。见礼过后,宋氏和贾敏一同上前看贾母,她们三个便在后面打眉眼官司。
邢氏:这是怎么回事?
凤姐儿:我们也是刚到。
温氏心细,和贾敏一样先观察了一下伺候的下人,也发现了在场的几乎都是生面孔。
而那边,贾敏已经问了出来:“二嫂,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呢?”
王氏立时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那起子奴才,伺候老太太半点儿不精心,实在是可恶,我已经将他们都发卖了!”
不过一夜之间,就全部发卖了,她的动作倒是挺快。
贾敏与宋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这更让他们肯定了,老太太这病不简单,是更多过是天灾。
可是,如今老太太身边的人几乎都被王氏清理干净了,剩下的那个鸳鸯,不用说就是已经投靠了王氏的。他们没有半点儿证据,便是看在贾珠三姊妹的面子上,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王氏的罪。
而王氏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儿女就是自己最大的筹码,并且因此有恃无恐。
宋氏暗叹道: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有没有后悔平日里无条件的偏向二房?
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宋氏温声询问李大夫:“老太太究竟怎么样,可还有恢复的可能?”
李大夫道:“老太太平日里的饮食重油重盐,再加上年纪又大了,的确容易中风。至于恢复,若是伺候的精心,日后饮食得当,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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