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十九)
贾史氏风光了半辈子,临了却要在孙媳妇面前低头,心头的憋屈可想而知。
而甄氏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就在耐着性子听完贾史氏杂杂拉拉地说了一大堆之后,答应了回头再次入宫拜见甄贵妃的时候,问一问元春的事。
贾史氏自以为她都这样低头了,甄氏也不好太过,这件事八成也就过了。
可甄氏却是想着:我只答应问了,其他的却是不敢保证了。
再有邢夫人撇嘴,王夫人呕心,这一家子四个女主子,竟是有四种心思!
这些事情,凤姐儿都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需等着贾家把自己作死了,再落井下石地踩一脚就好了。
再说了,如今六皇子府里正有喜事,她哪里还管得了贾府如何?
六皇子封王了。
忠敬郡王。
当然,这次封王的不止他一个,二皇子封了忠顺王,三皇子封了忠宁王,四皇子封了忠勇王,七皇子封了忠平王,九皇子封了忠敏王。
其余皇子年纪太小,不在册封之列。
饶是如此,圣人一次性给儿子们批发了这么多的王位,朝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狐狸,都敏锐地嗅到了一些气味儿。
——圣人这是在变相地表达对太子的不满了。
作为太子一派的,六皇子根本就高兴不起来。但圣人分封,是天大的恩典,他却必须兴高采烈,大肆庆祝。
凤姐儿这几日忙碌,就是因为王府摆宴,第一天请宗室,第二天请众臣,第三天请六皇子寥寥无几几个门人。贺氏因看中凤姐儿,便把桌椅、碗碟的事交给了她掌管。
吴侧妃心头妒恨,但她那串珍珠的事还未曾撇清,此时也不敢再作妖,生怕贺氏就直接把这口黑锅扣在了她的头上。
胡氏等人也很识趣,知晓家里事情多,就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力求不添乱。
倒是葛氏有意思的紧,她听说王妃让凤姐儿帮忙理事,自觉也是王妃一派,竟然跑到贺氏跟前,说是要替王妃分忧。
贺氏冷冷瞧了她几眼,不知道她是真的蠢,还是把别人当了傻子。
当年的事,贺氏因着她生了哥而未曾明着发作,但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六皇子。这些年,六皇子对葛氏多有疏远,便是进了她的院子,也就看看三哥儿徒渭便走了。
难道,葛氏从来就没有深想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吗?还是她认为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势力已经大到了连王妃都查不出来她干了什么事?
只是,如今这府里除了吴氏,就只有葛氏膝下有一子,贺氏再怎么厌恶葛氏,也不能直接撕破脸,以免把她彻底推到了吴氏那边。
因此,贺氏只是淡淡道:“比起这些琐事,渭哥儿才是最重要的。这段时日府里本就杂乱,你看好了渭哥儿,便是大功一件了。”
葛氏再不甘心,也只得回去了。因为,徒渭是她最后的倚仗,她也不想徒渭真的有什么差错。
因着贺氏没有替她遮掩的意思,没过多久,这府里的女人就都知道了这事,都嘲笑葛氏自不量力。
等好不容易忙完了,凤姐儿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贺氏便派人拿了她院子里的两个粗使的婆子。
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凤姐儿都是要跟着去问一问的。
来抓人的婆子对凤姐儿十分客气,这让凤姐儿安心不少。看来,贺氏并不是要找她的麻烦。
等到了清辉院之后,凤姐儿才知道,贺氏非但不是要找她的麻烦,反而是要替她解决麻烦的。
“王侧妃来的正好,”贺氏道,“意图谋害王太太的人,已经找出来了,你也在这听听吧。”
凤姐儿一怔,满脸感激地拜谢:“多谢王妃恩典。”
贺氏微微颔首,示意她在一旁坐下。这时候,吴侧妃和后院的几个侍妾也都陆陆续续地到了。众人相互请安见礼之后,便按照各自的座次坐了。
只有吴侧妃一连瞪了凤姐儿好几眼,见她无动于衷,这才不情不愿地在左上首坐下了。
见人都到齐了,贺氏便道:“都带上来吧。”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朝着春绿一扬下巴,春绿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又带着几个婆子,压着几个丫鬟、婆子进来了。
厅内立时就骚动了起来,坐在末座的小吴氏惊惶地问道:“王妃,我这丫头是犯了什么错?怎么劳动王妃亲自过问?”
葛氏也道:“柳儿平日里都是在渭哥儿身边伺候的,怎么也给绑了来?”
另外几个都是府里的扫洒粗使,众人一眼扫过,自然的没有人替他们问一句的。
贺氏放下茶盏,淡淡道:“有件谋害朝廷命妇的事,要问一问她们。无辜的,自然会放回去。”说着,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清者自清,诸位也不介意本王妃问一问吧?”
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借口堵了回去。
见她们都老实了,贺氏才轻“哼”了一声,道,“就从明辉院那两个婆子开始吧。”
那两个婆子显然是被威吓过了,贺氏一问,就浑身颤抖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是小吴姨娘院子的六儿姑娘,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叫我们注意着侧妃屋里的动静,王太
太何时要走了,就报给她。”
凤姐儿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侧妃饶命,侧妃饶命!”其中一个婆子边磕头边辩解,“我们原以为,这些小事,不必传也很快就会被人知道了。若是重要的,便是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呐。”
另一个也不住地附和:“是啊,是啊,侧妃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凤姐儿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向贺氏道:“这两个婆子是打量我年轻,欺负妾脸嫩呢!还请王妃给妾做主,这样的婆子,妾是不敢再用了。”
这些老奴的心思,她早在上辈子就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别的不说,单只说王妃还在上头坐着呢,这两个心里藏奸的老东西就嚷嚷着要她做主。她如今又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怎么就能越过王妃,做得了主了?
无论她是一时心软,答应饶了她们,还是气急败坏,要打要杀,都有捷越之嫌。若贺氏再是个小气的,在心里记恨她,那就更不得了了。
很显然,贺氏也清楚她们的计量,也不多言,摆了摆手,就有四个大力的婆子把两人堵了嘴压下去了。
“哪个是六儿?”贺氏问。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赶紧磕了个头:“奴婢六儿,参见王妃。”
贺氏问:“你入府当差几年了?”
大概是没想到她一上来不是问罪,而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六儿愣了一愣,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回王妃的话,奴婢九岁入府,至今已经三年了。”
“哦,三年。”贺氏点了点头,又问,“一直是做三等丫头?”
六儿答道:“是。”
贺氏又问:“你家里老子娘可还健在?”
六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回答的有些艰涩:“都在。当初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才卖了奴婢。”
贺氏轻笑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道:“放心,你犯的那点儿事,不至于连累家人。”
六儿松了一口气:“多谢王妃。”
一句话出口,她就知道坏了。她这已经是等同于认罪了,连忙补救道:“奴婢一向老实胆小,哪里会犯了事儿呢?王妃说笑了。”
“哦,是吗?”贺氏笑了笑,忽而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说说,你收买扫洒婆子的十两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王府中三等丫头的月钱是三百文,六儿不是主子跟前伺候的,等闲得不了赏。她父母又健在,每个月的月钱肯定是要给父母一部分的。
这无论怎么算,一个入府三年的三等丫头,也不能攒下十两银子。
六儿慌了,眼神乱飘了一阵,大声道:“是主子赏的,主子……主子见我当差当的好,赏我的!”
小吴氏瞪大了眼,立时尖声否认:“王妃明鉴,这丫头我根本就没见过,怎么会赏她银子?”
“呵,这可真有意思。”吴侧妃嗤笑了一声,满脸嘲讽地说,“方才她一被拉进来,你一眼就认出来,她是你的丫头。怎么,这会儿又说没见过了?”
小吴氏一噎,连忙道:“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这丫头我只见过几回,知晓她是在我院子里干活儿的。姐姐也知道,我自己的月钱都不多,怎么可能赏她十两?”
六儿急了:“主子,就是您赏的呀!奴婢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哦,对了,还是灵心姐姐给我的。”六儿指着小吴氏身边的大丫鬟,“灵心姐姐还说了,事情办好了,以后还有赏赐。”
小吴氏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大丫鬟:“灵心,你……啊——”
她一句话未说完,却见那灵心突然露出献血,“咕咚”一声就倒了下去。
刘嬷嬷急忙上前查看:“她自己咬断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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