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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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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东方遥远的灰蓝天空刚刚翻出了鱼肚白。yousiwenxue

    山高路远云厚,鸭蛋黄的初升太阳从滚滚的云雾中冒出尖来。

    冷色的云彩中倾泻出了一丝暖意,斜斜的暖光照在刻着“梨古门”的石头山门上,也映照出隐藏在云海中的一片松林。

    树高招风,一阵劲风吹过,苍翠的绿波便一浪浪地涌起。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湿润的雾气从木质窗棂的缝隙中钻进来,给昏黑的房间带来了又一丝寒意。

    金即明打了个哆嗦,硬生生给冻醒了。

    来到真武殿外,天色尚早。

    殿外是外门弟子在习练,人还没来齐,唰唰的一片静默齐整之声。

    再拐个弯就是殿门,一道清脆如黄鹂般的身影扑来:“师姐!”

    金即明赶忙张开双臂接住这只小飞蛾,轻提她的耳朵尖,笑道:“大殿之外,不可喧哗。”

    来人是小师妹伏宓,她今天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用粉色的丝绦束着头发,整个人就像初春刚抽条的柳树嫩芽一般,俏丽挺拔。

    金即明把双手搭在伏宓肩上,左右转来转去:“嗯,是新衣服,很好看。”

    伏宓笑吟吟道:“天一暖我马上就穿了!”

    她转了个圈,裙摆像花一样绽开来。

    金即明眼尖地注意到,小师妹今天与以往不同,腰间的金荷花换成了个小小的麒麟,也显得玉雪可爱。

    她没吭声,想到自己今早被冻醒,这天哪儿暖了?

    金即明明知故问道:“你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游戏内的设定,伏宓虽然是小师妹,但她是迭嘉真人四个徒儿中最用功的那个。

    如果说迭嘉真人另外三个徒弟是闻鸡起舞,那么伏宓就是天天拿着鞭子抽大公鸡起床的那个人。

    少女的心事也是娇嫩得一戳就破,就像脸皮一般。

    金即明见伏宓的脸飞速涨红,支支吾吾,心中有了猜想,于是也不再取笑她,拉着她的手腕道:“双双,我们去习练吧。”

    伏宓赶紧点了点头。

    两人所在门派名为梨古门,梨古门身处边陲,就如一颗星般遥遥拱卫着东方遥远的国都。

    梨古门擅长剑法,剑法迅疾,灵动飘逸。

    低阶弟子还未有自己的本命剑,大多都是用木剑进行操练。

    金即明路过一个高阶弟子,点、刺、撩,木剑击打上伤痕累累的木人桩,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沉重的“笃笃”声。

    日复一日,不知道劈烂了多少木剑木桩。

    每一个高阶弟子都是由低阶升上来的,经过重重的考核,才能由外门变成内门,才会获得获取本命剑的资格,本命剑是剑修的生命。

    但门内两个弟子有例外,不巧还都投在迭嘉真人的门下。

    一个是金即明,修刀法。

    一个是伏宓,修软兵。

    五行灵根,相生相克,息息相关。

    各大修仙门派虽然偶有龃龉,但总体上也都是荣辱与共,唇齿相依,特别是剑修门派。

    千万年来,几个剑修门派共同修了一座巨大的万剑冢,每五年开启一次。

    几乎每个弟子都能呼应到自己的本命剑,这不仅仅是人选剑,更是剑选人。

    渺小的修仙初学者漫步在辽阔的剑冢内部,一望无际,巨大的岩山空腔上插满了大小不一的剑。

    锋锐无比,势不可挡。

    灵气一振,剑鸣铮铮。

    那天金即明在万剑丛中呼应出了一把朴刀,灵气涌动,剑海翻腾。

    那把朴刀拖着杆子遥遥朝她飞来,剑杆足足有一米五长,天知道这把刀是怎么混进剑堆的。

    金即明左右一瞧,并没人注意到她。

    而伏宓直到剑冢关闭,都没能呼应上属于她的本命剑。

    “有气性、无心性;有耐性、无定性。”

    泪眼朦胧的伏宓抬头,大师兄挡在她面前,不知道是哪门的师兄“小声”念叨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师弟“不小心”让她听到了。

    梨花带雨的伏宓直接推开大师兄,眼泪把视线都模糊了。

    伏宓盯着那张嘴,红彤彤的还在不停翕动,得意洋洋的嘴脸还没看清,伏宓就扑上去实实地咬住了一块膀子肉。

    大家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人,曹君钦与金即明拉着偏架,师弟都子真则趁机偷偷补刀,一阵骚乱中间杂着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但伏宓不免泄气。

    她最后暂时搁置下了剑法,在伤心了一阵后练起了九节鞭。

    那天之后迭嘉真人在门派消失了几天,几天之后笑眯眯又出现了,还带来了一条寒铁鞭子。

    伏宓恭恭敬敬收下了,但还是用装着黄豆的布袋习练了一年,毕竟打在身上的力道是实打实的——自从练上了软兵,她连翻白眼都知道收力了。

    金即明一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畅快淋漓,大开大合,好不痛快。

    虽然别人都是腰间佩着剑,而她在剑修门派里挺着一把刀,就像鸭立鸡群一样奇怪,但也不至于非常突兀。

    这把朴刀能在一群剑里藏了这么多年没被发现,这多少也影响了她,两者都混得怡然自得。

    金即明还经常把杆子卸下来当柴刀使,闲了就去砍柴。

    提气运功,一砍就能倒一大片,门派里木人桩的替换都勤了不少。

    趁着气温尚且凉爽,练完之后金即明就直接下了山。

    山道陡峭难走,金即明一身短打竖褐,布条将头发全部束起,两腕紧紧绑着,一双黑色的布鞋,轻盈地踏过焦黄的土岩块。

    越往山下走温度越高,太阳也渐渐攀到了中天,金即明素来畏寒耐热,此时回头望向早已看不见的山门,突然想起了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她在门中向来度年如日,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一晃神也不知道多少年多少月过去了,以为是寒春,谁料现在已经是暮春近夏了。

    金即明先是去附近林子里砍了点柴,前后捆了两堆,担着这些柴火就去集市卖了点钱。

    卖了柴火之后,天上微微下起了小雨,又走了一段路程,转过巷角,行至纸笔铺子。

    斜风细雨处,有一人着水蓝色修行服,举一把油纸伞,感受到金即明的视线,他转过头来,正是大师兄曹君钦。

    “师妹也在此处,我这伞给你。”他见金即明没带伞,就要把手中雨伞递给她。

    “多谢师兄,不必了,师兄可是在为明天下山游历做准备?”

    曹君钦点点头:“早上师尊突然找我,说让我们先去,她自己有事体要做。这样准备的东西又得再改改,清点一番。”

    金即明道:“那就是只有我们四个了,师尊还真是放心,不知道她成天云游,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吗?”

    曹君钦叹口气:“这次燕云山庄,其实师尊不在,对我们来说有点棘手。况且路途遥远,我们几个还没单独走过如此长路,心里还是挺悬的。”

    金即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师尊不在,也好磨磨我们自己。以往师尊在边上,总感觉天不怕地不怕。”

    曹君钦笑道:“是这般,我们也不能永远躲在师尊的羽翼之下。”

    之后两人互相宽慰了几句就分别了。

    拜别后,曹君钦离开,金即明则转进铺子里买了些许纸张笔墨,捆了几捆就上山了。

    另砍了份柴交给造办处后,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打了点水净了净手和脸。

    刚擦干净脸,门外就有人敲门。

    把布巾挂在架子上,打开门,门外站了个清秀白嫩的少年,看着有点腼腆,手里捧着几件外袍。

    他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弟子服,眉眼却盈盈,像是在老旧纸张上作的美人画,旧纸新墨,洇出来了一片水墨痕迹。

    “慎小师弟,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找你。”金即明侧身,让他快进来。

    “师姐。”都子真下意识想笑,但这笑意很快化作了嘴角羞涩一抿,眼神低垂着,扶着门框,慢慢跨过了门槛。

    都子真轻车熟路打开她的衣柜,放好那些修补过的衣服,随后找个地方坐了。

    金即明把桌上杂乱的东西先归到一旁,并不在意。

    都子真矜持地取出一条络子,这络子编得极为繁复,两条彩凤比翼而飞,流光溢彩,下面还坠着类似玉质的小珠。

    “我的意思是,这手艺拿去卖都够了,师弟的手艺能值不少钱,太精美了。”

    都子真的嘴又重新抿起来:“这些的确是卖的,我不怎么出门,不善于这方面,还得请师姐你帮忙。”

    他把十五条络子拢起来,往前推了推,唯独取出一条:“这条是师弟送给师姐你的,师弟感恩师姐,劳烦师姐了。”

    金即明接过那两只彩凤,懒得跟他客气,只说包在我身上,明天大家下山,路过集市保准卖得干干净净。

    通天犀的角上,白纹似线,贯通首尾,仿若两心相通。

    都子真取了尖尖那一点,细细磨成小珠,钻出孔洞。

    他编了剩下十四条络子,只为在遮遮掩掩之下,小心翼翼地送出这一条。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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