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孤注一掷
雷龙巨大的遗骸已经只剩下黑乎乎，一人大小的一团，约瑟夫更是已经分辨不出是哪一部分。衣服之类的物品都一齐灰飞烟灭了，反倒是一些金属和纸质的杂物还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莱特弯腰捡起伊娃的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看着那一堆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感想才正常。
“大叔，我们这就回去了。”
“大叔？”
莱特好像“吃了么”一样顺嘴问了一遍，意外没有得到反映，连忙又问了第二遍。
“本神在呢。”
龙胖子不耐烦应了一声，昨晚回旋镖打脸现在还疼着呢。
“哦，那我们回去了？”
莱特好脾气，又问了一声道。
诶，这傻孩子居然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想那么两只脚就走回去吗？
“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听得龙胖子语气凝重，莱特下意识觉得可能是与昨晚约瑟夫前来杀人的事情有关，连忙盘脚坐下。小狼班尼也从背包里探出头来，看到似乎是暂时不走了，索性跳了出来，跑到主人脚边玩耍着。
“这一趟虽然依仗着本创世智慧神的威能，总算是把你的魔宠给救活了。”
龙胖子说着话，看了一眼班尼。体型倒是稍微成长了一点，像是几个月的幼狼了，土黄的皮毛说是有点像硫磺不如说是像最普通的那种土狼，虽然火系的硫磺确实不太适合狼系魔兽，但一点也没有能施展魔法的意思未免还是太过分了。想到自己豁尽所能，最后背负了那么多的麻烦就为救回这么个东西，不由杀意顿生。班尼好像也感觉到了主人身边有凉风不善，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抖了一下化光消失，竟然是自己跑回莱特手背上契约里去了。
哼，算你跑得快！
“总之，狼是救回来了，但麻烦也惹了一大堆。我先从小的麻烦讲起好了，那个克里斯托夫之颅呢？”
龙胖子问道。
“丢了。”
莱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本以为龙胖子会勃然大怒，又骂一通山猪吃不来细糠之类的日常用语，而自己也早已经做好了绝不退让的觉悟，没想到，脑中的声音只是“哼”了一声。
“真是图样图森破！翻翻你的背包吧。”
龙胖子已经不用骂他了，丢出一句让宿主惊恐不已的话。
莱特心生不祥的赶忙倒转背包，果然，那个干瘪的人头像个球一样的滚了出来。难道……
“别胡思乱想，这可不是我干的。”
龙胖子事先声明道。
“不论如何，我是不会再使用这么邪恶的东西了。”
莱特定了定神，坚定地说道。
“那咱们试试？把它扔了看看？”
龙胖子淡淡嘲讽着。
已经暗示得那么明白，莱特按捺心头不安，捡起头颅狠狠扔了出去。果然，这东西不单单只是像个球滚了出去，之后居然凭空又飞了起来，两眼凝聚着黑雾地回到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会这样？”
听了龙胖子的话后多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看着人头又落回脚边，莱特仍是强按恐惧，颤抖问道。
“诶，衰运催的呗。”
龙胖子叹口气，说道。
“虽然我一直在说这玩意是垃圾橙，但垃圾橙也是橙，所以其实还是有‘传奇诅咒’的。”
“你，你不是说没有吗？”
莱特差点要跳起来。
“我怎么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巧合！”
龙胖子理直气壮地说着。
“必须用亡灵圣杯作为媒介施法，杀死一个生命并献祭其灵魂，这样才能真正与圣杯缔结契约，激活它作为亡灵系传奇法器的力量。我哪里会想到你这个根本不会魔法的麻瓜居然真的能用亡灵法术去杀人献祭！而且更关键的是，我怎么能想到圣杯的前主人，那个亡灵药剂师这才去了帝都几天就嗝屁了，他不死，你就再献祭一百个人也没用！”
“我什么时候献祭……”
莱特就要反驳，突然想了起来。
“难道……是昨晚的……”
莱特手指着对面那团黑漆漆的东西。
“是啊！”
龙胖子无奈说道。
“谁能想到有人会跳进黑暗炼金阵去自杀！”
龙胖子完全无视了独眼海盗明明是被他的阴谋撞进去的事实，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那，那这个东西就这样一直跟着我吗？要怎样才能摆脱它？不，还是直接破坏掉吧。”
莱特一脸决然地说道，伸手就要去摸大剑。
“我只说它制造很容易，没说它破坏也很容易。好歹是传奇，你以为是大萝卜说拔就拔吗？”
龙胖子翻了翻白眼，觉得宿主的反应果然很迟钝。
“想要破坏传奇造物，你得找来另一件传奇造物！算了，我给你总结性发言好了，别说毁掉它，甩掉它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除非你决定接受亡灵系道具的固有特征，先杀百八十个活人来祭天。”
“……”
“……大叔，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吧？”
莱特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当然……没有！”
龙胖子努力做出一副肯定的样子。
莱特没有作声，显然是对龙胖子这句“没有”表示怀疑，沉默抗议着。
“好吧，取巧的办法还是有的。”
眼看瞒不过，龙胖子只好曲线救国。
“以咱们的条件，最接近实现的也只有契约替换，用新的契约来代替掉旧的契约，然后你就可以甩掉它了。”
“嗯，那具体怎么做呢？”
莱特问道。
“去道具商店里买小丑契约就行了。实际上被乱七八糟的契约缠身不算什么稀罕事情，于是法师们制作了很多明明没有什么用，偏偏需要订立契约的垃圾道具，专门用来做契约替换。不过小丑契约只有在帝都才有卖，你再怎么着急也只能等到了帝都再说了。”
龙胖子详细说着。
莱特点点头，肚子里却还是将信将疑。对于这位龙大叔他可是颇为了解，这番话里怕是还有不尽不实之处。不过话已至此，再逼问也是无用，反正也要去帝都，最多到时候去拜托库彻斯特大师。
龙胖子暗暗想，小子你还给我耍心眼？契约替换不假，那得也是同级同类契约才能替换。你跟亡灵圣杯这可是灵魂契约，祭魂成契，哪有那么便宜就解约的事情？老子堂堂创世神来给你当外挂助你成龙傲天，结果你小子成天鸡零狗碎的不是打大耳怪就是救白板狼，不给你留点危机感，你都不知道奋发努力！
两人各自暗怀鬼胎，一时气氛诡谲。
“咳咳，那个，大叔，话虽这么说，但让这个脑袋就这样漂浮着一直跟着我，也不太好吧。”
莱特终究脸皮薄，还是先开了口。
哼，你现在是炼金师了，‘塑形’是最基本的公式，喜欢炼个戒指还是炼个护腕、盾牌等会都随你，现在接着说你的麻烦。”
龙胖子哼了一声，摆出一幅别拿小事来麻烦我的模样。
“大麻烦就是指这个独眼海盗了。”
“嗯，我昨天也听到了。约瑟夫说他是受素大公的指示来取回那个亡灵炼金师的一个脑袋。难道素大公也跟那个叛国的领主有所勾结？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公主和大师他们才行。”
不愧是莱特，一脸正气地说道。
龙胖子翻了翻白眼，这才说道。
“你是傻的吗？素大公谋反？要是没有素大公，华斯特王国早已经改朝换代多少回了。就算你双手高举铁证张贴得满帝都都是，公主也只会把你当做疯子或者阴谋家，问都不问就直接砍头了事。”
“那……我们直接找库彻斯特大师？他应该会有办法。”
莱特还是没抓住要领，继续关心着国家大事。
“你现在要关心的不是素大公有没有和有怎样谋反，你要关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无奈，龙胖子只好点明了。
“那个海盗只是不值钱的杀手而已，一击不中他们还可以派出两个三个甚至一百个杀手过来。这事儿必须断根才行。”
龙胖子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刚才我仔细想过了，应该不是素大公谋反才对。姑且不论他没什么谋反的理由，就算是老糊涂了真想这么干又留下了什么线索在亡灵炼金师那里，这种大事自然有手下心腹高手出马，不是剑圣就是大法师，又怎会找一个小破男爵出面，再转管家，再去雇佣黑市佣兵，这么七拐十八弯的有何好处？”
“最大的可能是那个男爵不知哪里会错了意，误以为素大公参与了谋反，这才自作聪明地干出了这一票的事情。由这个小动作就可以得知，其实这个男爵才是真正参与到谋反的人，而计划参与者之间也是有着相当的隔离，彼此并不知身份，漏网之鱼者甚众，甚至可能，不，一定帝都高层也有人参与。这一点从那个明明被生擒的亡灵炼金师死那么突然也可以看出来，杀人灭口已经是明目张胆，或者说是狗急跳墙了。”
“原来如此！”
莱特一锤掌心，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龙胖子，后者顿时生出一股飘飘然之感。
坐下，坐下。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但问题是，不论那个男爵已经醒悟过来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还是继续满脑袋草包地蛮干下去，很快他就会发现和独眼海盗失联，然后发现我们没死的事实，进而推断出自己参与谋反的事情很可能会因此暴露。毫无疑问的，接下来杀我们灭口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以想象，通往乌云城的道路上会布满了埋伏，我们一露脸就会有五百刀斧手冲出来把我们砍成肉酱。”
龙胖子肯定的说道。
莱特想了想，再度点头，认可龙胖子的推理。
“我们可以想办法捎信给蒂娜他们，让他们去传送门那里向大师递信。”
莱特还是没忘记自己“受大师重托”的事情，三句话不离传送门。
“不妥。你的人际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蒂娜、米兰德、老骑士他们肯定会被盯住。一旦动作被察觉的话，最坏的情况下对方可能直接对他们下手，有心算无心，风险太大。”
龙胖子摇头否决了宿主的提案。
“那怎么办？”
莱特挠着头问道。
“哼，区区小事岂能难得倒我这个智慧之神。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枪，真个不知死活！”
龙胖子毫不知谦逊为何物，大放着厥词。
乌云城男爵府邸里，杰克男爵好像笼子里的困兽一样走来走去。
“大人……”
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管家小跑着过来了。
“怎么样？杀掉了吗？”
杰克男爵一步抢了上去，着急问道。
管家摇了摇头。
“目标根本没有出现。”
“会不会是他已经逃了？或者是变了装试图混进来？”
“已经做过预言术了，他还在乌云城领地的范围内，并没有向世界河南边逃窜出国，或者绕过乌云城北上帝都的迹象，我们雇的人已经有两个小队进森林去搜索，其他人分布在周围进城道路上堵截。至于伪装……”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黑市的人已经卖力去做了。他们听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常常有做女装混迹进城的桥段，所以特别对来往的女客仔细检查，已经引起了一些骚乱……”
“乓……”
进口自精灵森林的茶碗被狠狠摔在地上，细致的瓷器碎片飞溅得满地都是，上万比索的奢侈品就这样付之一炬。
“垃圾，龌龊！狗改不了吃屎！”
男爵怒骂着，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些人是在努力尽职，不过找了借口趁机发泄低贱的欲望罢了。
“大人……您当初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管家站在原地，任由碎片飞溅到身上。
“你以为我想吗？好好日子不过去谋反，你以为我会觉得很有意思吗？”
男爵粗声粗气说着。
“我这一辈已经是能世袭爵位的最后一辈，没什么意外的话我的儿子将变成平民，我的家族只能收起纹章，跟外面那些粗鄙的，低贱的东西称兄道弟。这种事情，难道我能容许吗？”
“可您也不能……”
“好了！”
男爵一摆手，止住了管家的唠叨。
“事已至此，北边那些野蛮人说得好——成王败寇，再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那个炼金师已经被灭口了，前领主是宁死不会招供的，只要再把那低贱的冒险者杀掉，一切还有捂住的机会。”
说到这里，男爵心下又是一阵懊悔。自己也是想保住爵位想昏了头，怎么就会脑子岔了筋，居然会以为素大公也参与了谋反，然后着急巴了的去讨好，凭空的惹出这些事情来。还有那个约瑟夫也是废物，空有名声在外，居然连个外来的乡巴佬都搞不定，搭了贱命上去不说，还把自己也给拖下了水。
“大人，我看，您还是……逃吧。”
管家嘴巴动了一动，似乎不忍，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什么意思？”
男爵一愣。
“这次我们动作太大，光是黑市的人都雇佣了几十个，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了。炼金师被灭口，帝都肯定要追查过来，查到您的头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十指插进梳得油亮整齐的头发里。
“逃吧，逃去哈伯克。既然有盟约的话，他们应该会收留大人的。”
管家苦口婆心劝道。
男爵脸上颜色变了数变，心中左右权衡了数个回合，最终还是趋向了狰狞。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像丧家之犬一样的逃去北方，那些以力量衡量一切的野蛮人又会这样看待我这个失败者？我的爵位，我的纹章，要是失去了这一切，我所做的还有什么意义？不，绝不！”
杰克男爵猛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最后一注。领主大人来不及执行的计划，就由我来完成吧！”
管家惊恐地看着狂态毕露的主人，心中生出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