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唯一软肋
上一世她的家族被宴弃灭族，她便一直以为她的家族裴家虽然是个繁华的大家族，但也应该不会很厉害。chunmeiwx
但是似乎在谢千机的言语中，裴家属于上古时代就存在的底蕴深厚的大家族，而且是不逊色于作为天下一宗云霄宗的大家族。
所以，上一世，裴家是怎么被宴弃轻而易举灭族的？
无数的谜团如同潮水涌上心头，她黛眉微蹙。
谢挽月看裴星摇这眉头紧锁的模样，以为裴星摇是对谢千机的解释不满，她也开口解释道：“小师妹，师尊他对我真的不差的，他并没有苛待过我，我的本命灵剑璇玑剑，还有我筑基时服用的大量丹药都是师尊赠予我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作证。
璇玑剑通体莹白，剑刃锋利清亮，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寒意，清辉流转，一看便知是一柄名剑。
裴星摇也回过神来，看着谢挽月那双清澈不谙世事的眼眸，以及那柄熟悉的璇玑剑，忽然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其中残忍的真相了。
她只是转过身，目光锐利冰冷宛如一柄利剑，冷冷地盯着谢千机。
谢千机被她盯得一时无言，他知晓裴星摇这质问的目光指的是什么事。
在这件事情上，他自知理亏、无法辩驳，便缓缓转过头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风雪，若无其事地端出一副优雅从容的作态。
这柄璇玑剑本来是谢千机收裴星摇为徒的时候给她准备的，包括修炼所需的从练气到渡劫的丹药，他也提前替裴星摇备好了，只是后来出人意料的是，裴星摇不仅仅天生体弱，经脉更是细弱到不能修炼。
于是那些提前准备的丹药和那柄璇玑剑，自然就被搁置了。
后来谢千机又收了谢挽月为徒，他不喜铺张浪费，于是那些本来给裴星摇准备的一切，他就全部赠予谢挽月了。
其实这件事细细说来，谢千机倒也没做错太多。因为这些本来是给裴星摇这个千金大小姐准备的东西，都十分珍贵，璇玑剑是柄上古名剑，那些丹药也是形形色色琳琅满目，他总不可能真的搁置浪费了吧。
但是这些东西的来历他并没有告诉过谢挽月，所以谢挽月并不知晓自己用的一切都是她裴星摇弃之不用的。以至于，上一世谢挽月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是大受打击，她感觉自己这一生都笼罩在裴星摇的阴影里。
而这件事谢千机明明能处理得更好的，其实只要他提前告诉谢挽月真相，谢挽月也不会太介意。但是真相偏偏是谢挽月自己发现的，就显得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笑话。
然而，即使谢千机不打算挑明，裴星摇也不打算再向谢挽月隐瞒下去了，再隐瞒下只怕对谢挽月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于是，裴星摇桃花眼一弯，装作一无所知的那样，状似无意般提起：“师姐，其实师妹我是认识这柄璇玑剑的，你应该知晓我其实比你先拜入师尊门下，当时璇玑剑差点也成了我的本命灵剑，只是我无法修炼，就和璇玑剑有缘无分了。”
她这一番言语十分讨巧，弱化了璇玑剑本来是谢千机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事实，只说因为自己不能修炼所以和璇玑剑有缘无分。再加上她的眼眸清澈真诚，所以谢挽月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反而是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修炼，对得起这柄珍贵的璇玑剑。
不过，谢千机闻言却偏过头抬眸望向她，眸光疑惑。
谢挽月察觉不到这番话的不对劲，不代表谢千机察觉不出来。
虽然裴星摇说的大体是事实，但是这种模糊了细节的言辞却让人感觉和事实相距甚远，像是有意地在安抚着谢挽月的情绪……
可是，他印象里的裴星摇表面上骄纵顽劣，骨子里却和他一样，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冷清淡漠这四个字几乎镌刻入她的灵魂。
这样的人会在乎谢挽月的情绪？而且，今天裴星摇对谢挽月的态度好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她的心中除了她爹爹就几乎没有在意的人了，心里眼里都满是游山玩水四处玩乐这件事，对他这个师尊也不甚在意，如今却莫名其妙关心起他另外一个徒弟谢挽月，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尤其是，她应该知晓，他收谢挽月为徒只是为了用谢挽月的心头血给她治病，她还这般关心谢挽月是什么意思？
谢千机敏锐地察觉到了裴星摇态度变化会带来的变数，为了避免后患无穷，他单刀直入，浅色的眼眸中带了几分蚀骨的冷漠，淡淡道：
“挽月，为师这次来是为了处理上次你将瑶瑶打落到寒潭里这件事的。为师上次和你解释了，因为瑶瑶天生体弱，跌入潭水几乎让她寒气入体命悬一线，要彻底治愈的话，只能用你的心头血……”
闻言，谢挽月并无半分怨言，杏眼清亮，眼神坚定道：“师尊，我明白，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会对小师妹负责的。”
只是他们俩这对话，却听得裴星摇心头一滞，她连忙走上前去和谢千机对视着，清冷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道：“师尊，如今我已经醒过来了，身体已然痊愈，并不需要师姐的心头血，师姐上次失手也并未酿成什么大错，也恳请师尊不要责罚师姐。”
她天生体弱，当时几乎命悬一线，怎么可能已然痊愈……谢千机清楚的意识到，裴星摇在为了谢挽月撒谎，而且看起来她现在是非要护着谢挽月不可了。
谢千机薄唇紧抿，浅色的眼瞳此次已然变得幽深，冷白的指尖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素雅玉白瓷杯。
只是，这瓷杯几乎要承受不住他的力道，隐隐约约出现了裂纹。
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这次落水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因为谢千机向谢挽月隐瞒了裴星摇注定活不过十载的这件事，导致谢挽月以为她需要她的心头血只是为了治疗上次跌落寒潭患上的重病。
但事实上，即使没有那次落水，之后谢千机也会找理由千方百计让谢挽月献出她的心头血，亦或是逼迫。
片刻后，谢千机眸光微动，朝着谢挽月温和地说道：“挽月，你先出去，为师和瑶瑶单独聊聊。”
只是，这一反常态的温和，莫名让谢挽月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她不安地看了谢千机一眼，目光挪到裴星摇脸上时，看向裴星摇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担忧。随后躬身乖乖地退出去了。
看到谢挽月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谢千机立刻抬手用灵力布下了一个透明的结界，防止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谢千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星摇，天光透过窗棂落在他雪色的长袍上，衣袖间宛若有清辉流动。
他素来清冷的语气中此刻已经带了几分愠怒，质问道：“裴星摇，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裴星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她心中宛如潮水涌上来的戾气，既然没有外人在，她也不欲和谢千机上演师慈徒孝的戏码。
她站起身走到谢千机身前，和他对峙着，眸光冷清锐利，直视着他的眼，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道：“师尊，我不需要你为了给我续命，拿别人的仙途开玩笑。别说我还能再十年，只要我能活得开心，哪怕我只能再活一年我都心甘情愿。”
从知晓自己注定红颜薄命那一刻，她就没有过希望自己能活得更久的妄想，她只希望自己能在人生的最后几载每日都能喜笑颜开，这样才不负来人间一趟。
所以，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从未想过用谢挽月的心头血治病。
谢千机几乎被她这对自己性命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指尖都在颤抖。他缓缓阖上眼，掩饰住眼底浓烈的情绪，问道：“你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为师如何向你黄泉之下的娘亲交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你爹爹裴淮之怎么办？”
裴星摇于他而言，无关情爱，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谓师徒关系，其实他和裴淮之都知晓，只是一个能名正言顺庇护她的理由罢了，就算他和她不是师徒，他也会护着她。
所以，即使他心知肚明裴星摇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他也一直在做好自己身为她师尊的责任，在她身后以师尊的名义默默地守护着她。
她的爹爹裴淮之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给她续命，而他又何尝不是？
他为了她，冒着被天道降下九九八十一重雷劫的风险为她窥探天机，才从她的必死之局里面替她寻得一线生机，然后专门去凡间收谢挽月为徒，为了取谢挽月的事情心头血给她治病。
他为了替她逆天改命手满血腥，她自己竟然对活下去这事毫不在意。
听他提及裴淮之，裴星摇呼吸都止不住地颤抖。
裴淮之是她唯一的软肋，上一世是，这一世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