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重男轻女的家庭7
腊月十四,在众人的见证下,村长领着挖掘机推翻了那座经年的庙宇。mshangyuewu
本就年久失修,轻轻一推就塌了,众人齐心协力,铁锹扫帚齐上阵,争取在过年以前把新庙盖好。
老旧土胚房,房梁都被虫子腐蚀了,窗户门子更不用说,村里大部分人意见,直接用铲车推出去垫坑洼地得了。
只有几个老太太坚持反对,其中就有柱儿奶奶,她们搬着小马扎等着尘埃落定。
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的糟烂木头,那可是老人们心中的圣物,给娘娘值过差的,就算退休了,也带着神环,拿回家摆着,那也是受神明庇佑的。
于是众人只得耐着性子等,大过年的,反正大家有的是时间。
干脆在庙前支起摊子打起纸牌来。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村中大部分女人便都回家去。
香梅一进门儿,拍着身上的灰尘,“呵,只戳了一下就塌了,那房子可真危险,亏那叫花子怎么敢住来着。”
水舟摇没去,她正窝在沙发里心不在焉看电视,见她妈进来忙竖起身子,“踏了?”
“可不塌了,”她在厦檐间换了棉鞋,“你怎么不去看,可热闹了。”
她把脸一转,“有什么好看的。”
香梅瞥她一眼,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是怕触景生情吧。
“饭在锅里,吃了吧?”
水舟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正在看一档综艺,其实也没看进去,只是家一群人哈哈大笑,她也跟着咧咧嘴,“都清理干净了?”过了一会儿,她又问。
香梅换了外套也坐到沙发上,开始沏茶,“清理什么呀,几个老太太拦着不让,非要捡点儿破木头,你说气不气人。”
“唔。”那木头倒是能烧火用,窗户棱子,门板,房梁之类的,“几个老太太,够分吗?”
香梅嗤的一声笑起来,“你不说我还忘了,就不该回来,瞅着时间现在应该打起来了。”
她又急急忙忙换上衣服往外跑,茶也不喝了。
水舟摇愣了一下,立即喊道,“等等我,我也去。”随手抄起边上的羽绒服,追上去。
二人说笑间便到了村东,正好遇见匆忙往回赶的琴心,“你怎么回去啊,完事儿了?”
琴心揣着手,“嗨呀,尘土飞扬的,人又多,都打起来了,乱糟糟的,快别去了。”
“打起来了?”香梅不觉两眼放光,“谁和谁呀。”
“还
能是谁,那群老太太呗,都不傻,都想要那根梁木,说得好听,什么拿回家供起来,全是放屁,肯定劈了烧火去。”
“我去瞧瞧。”香梅说着往前走去。
水舟摇刚要跟上去,被琴心喊住了,“摇妮子你来。”
她只得转回身,“怎么了大娘?”
“我家里有黄桃罐头,你不是最爱吃吗,走,大娘给你拿去。”
她便为难起来,“可是”
琴心抽出一只手来拽她,“哎呀,人仰马翻的,有什么好看的,走吧,去我家。”
就这样被拽着来到琴心家,她家里静悄悄的没人,想来都去庙里了。
进了屋子,琴心并不着急换鞋,她先把外套一脱,像变魔术一样,在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来,“妮子,你来看看,大娘这是捡着什么宝贝了。”
水舟摇这才恍然大悟,“庙里捡的?”
她走上前打开那卷纸,居然是缝合在一起的一张张的画,画的好像是一只兔子,还有一只狼?
琴心也挨过头认真看着,越看越蹙眉,忍不住叹口气,“这是什么呀,我还以为见到什么宝贝了呢,这不就是孩子们的连环画嘛。”
她在废墟里捡到的时候,灰突突的,还以为是什么珍贵字画呢,毕竟有关李子安曾经是大地主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还以为是他藏起来的宝贝呢。
瞧着这纸张,也就是这两年的,再就是画的兔子总感觉怪怪的,你说是兔子吧,她又有点儿像人。
在琴心的印象里,珍贵的字画都是画山水的,一般人是看不懂的,可是眼前这个,是个人就能懂,一看就是她家小儿子看的漫画书。
“娘西皮的,押错宝了。”
一旦确认这跟宝贝没关系,她紧张的心情顿时不见,该换鞋换鞋,该干嘛干嘛去了。
留下水舟摇,津津有味一页页翻看着,只瞧着有趣,“大娘,你既不要就给我吧。”
琴心正在里面翻罐头,“你喜欢就拿去,我家孩子也不喜欢什么狼和兔子的故事。”
她便满心欢喜卷起来放进袖子里,思忖着到底是谁的呢,可能是哪个孩子在学画画,把描摹的画册忘在了庙里,结果被压到废墟里去。
亏得琴心是个财迷,偷偷给找出来了,要不然还不得随着废墟填坑去?
她吃了罐头,又喝了茶水,跟琴心聊一会儿天儿,差不多该到午饭时间了,便自觉站起身,“我得走了,要不然还得赖在你这儿吃午饭
。”
琴心便哈哈大笑,“我可不敢留你,今儿吃好的呢,没你的份儿。”
“哎呀,实不相瞒,我奶奶今天中午包饺子,牛肉的,哈哈即便您留我也留不住了。”
“快走吧,快走吧。”琴心笑着催促她,“改天我也去你奶奶那儿吃饺子,让她给我留着。”
“行来。”
她高高兴兴出了大门,“大娘你回去吧,天天来,就不用送了。”
琴心立在大门口,“客套还是得有的,回吧。”
水舟摇哼着歌一路直奔奶奶家,一进院子果然闻见肉香,“奶奶,您没去瞧热闹啊?”
“你爷爷去了,我没去。”彩云望着一盖间的圆滚滚饺子,心满意足站起身,“你可真会来,专门瞅着我包完了才来的是不是?”
她便嘻嘻笑着,“你不是嫌我包的丑嘛。”
“得了,懒就直说,把这些板子、面粉收拾了吧。”
她乖乖脱下外套,洗了手后去收拾了,“包这么多,还有谁来呀。”
“还真当我是你一个人的奶奶呀,”彩云在厨房伸着脖子说,“今天齐全着呢。”
她喜出望外,“小叔一家也回来了?”
“十点钟才打了电话,说是回来吃午饭。”
她便欢天喜地刷盘子碗去。
小叔一家住在省城,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事才回来几趟。他们家有俩孩子,一男一女,大的十岁,小的六岁。
每次回来俩孩子都会缠着她,一人抱一条大腿,非要比出个胜负,看看她更喜欢谁。
“不会大哥小哥也回来了吧?”
“你大哥还没放假,你小哥放了,小叔绕一下一块捎回来。”
正说着便听见“嘀嘀”声,水舟摇把盘子一扔,“回来啦!”边说着哒哒跑出门外一看,果然下来一车人。
“小叔!!”
她飞奔过去,一把跳到小叔的背上,哈哈笑着乱晃起来。
奶奶也跟出来,湿哒哒的手直往围裙上擦,“你这孩子,没个正形,快下来,把你小叔压坏了。”
一群人跟奶奶打招呼,又看着她挂在小叔的后背上,哈哈笑着来打她。
小叔直叫唤,“哎呀,勒死我啦。”
“姐姐、姐姐。”俩孩子飞奔过来,不管不顾来拽她的腿。
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七八糟。
小叔好歹把她放下来,“都多大的闺女了,怎么还这么
咋咋呼呼,将来可找不到婆家。”
小婶婶抿着嘴直笑,“你小叔啊,一路上直念叨,说都多半年没见了,就怕你跟他生分了呢。”
她嘻嘻笑着又要来搂小叔的脖子,被人躲过了,“那么多人呢,叫人笑话。”
“哎呦~”她做鬼脸,“就你脸皮薄,我才不怕呢。”
“行了你,”小哥过来揍她一拳,“疯起来没完了。”
她笑嘻嘻顶嘴,“小哥你一定是吃醋了吧,毕竟我没抱你。”
“滚一边儿去。”大家哈哈笑着,搬东西回家。
小叔比水舟摇大十五岁,可以说小时候是小叔帮着奶奶把她看大的,还有小哥,他们三人呆的时间最长,所以感情也是最好的。
两小孩进了屋子没多久,就飞奔出去玩了,怎么喊也不回应。
奶奶说,“没事儿,叫他们玩去吧,新鲜着呢,累了再回来吃。”
说着忙活着烧水煮饺子,这时庙里的热闹也散了,爷爷爸爸妈妈都回来了。
大家说起修庙的事儿,笑的合不拢嘴,爷爷描述的最动人,学着闲心奶奶的样子,惹得大家伙儿笑个不住。
香梅在厨房帮忙,抽个空也插一嘴,“真是把我笑惨了,一群老太太真是太逗了,你是没瞧见她们那样子,平时走不动路,挣起东西来,简直武松在世。”
小叔问,“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修庙?”
水月生倒上茶,递给弟弟一杯,“闲的呗,不干正事儿。”
爷爷道,“这不是瞅着年下人多,估计又要捐款了。”
“还是老村长干着呢?还没退呀。”
“早着呢。”
水舟摇跟小哥在奶奶的卧室闲聊,小哥在床上看到那本画册,“呦,开始学画画呢?”
他随手翻起来,失声笑道,“兔子和狼的故事,都老掉牙了。”边说着还哼起来,“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
水舟摇笑着没理他,她正趴在床底翻找酒瓶,爷爷让她找一瓶叫做“年上”的好酒。
小哥心不在焉翻看着,最后一页忽然手一停,“水舟摇?”
“咋啦?”她从床底抬起头。
小哥凑过脸来,低声问,“还说你没谈恋爱?老实交代。”
她一脸黑,“交代毛线啊,真没有。”又趴下去找。
小哥从床上跳下来,“嘿你这家伙,”拽着她的衣领就往外拖,把头按在画册前,指着一行小字,“这不
就是甘之如饴那家伙?”
她本来还叫嚷呢,一听这个,虽然觉得是他逗着玩儿,可还是不由得站起身,忙趴到那画册上,仔仔细细研究起那行小字,“笨蛋,墙头上啊。”
字嘛,倒是有些像,但是仅凭这几个就能认定是一个人,那也太扯了。
她“且”一声,怎么可能,刚要扭头,又看到那张画,画的是一只兔子穿着白色外衣,带着粉色帽子和手套,急匆匆走在一条小路上,应该是夜晚,路两旁有红色灯笼,一只狼蹲在高高的墙上俯视着它。
天空有绚烂的烟花,朦胧的月亮。
“这只兔子,”她抬起头看着小哥,“是在找这只狼吗?”她的心忽然一抽。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到底是不是?”
她忽然想到她曾经也有过粉色手套和帽子,她望着漫天的烟花,也匆匆追过一个人影。
这么巧,她重翻开这本画册,第一页,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一个白绒绒的兔子趴在一只狼的背上。
这时听到香梅大喊“吃饭了”,于是二人扔下画册,到客厅吃饭去。
她一心想研究画册,就狼吞虎咽,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了。
“瞧她饿的。”大家都笑她。
好不容易吃完,她把筷子一放,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接着就拿着画册跑到自己屋里研究起来。
“又发什么神经。”大家笑这摇头,“这孩子。”
只有小哥若有所思,到底是不是呢,看她的样子又不像,难不成没好上?或者分了?
水舟摇躺在床上飞快的翻开第二页,在一个树林子里,一只兔子坐在树下好像是祈祷,那只狼就坐在树顶上,低头瞧着。
该不会要吃它吧,带着疑问翻到下一页,那只狼跳了下来,用手夹着兔子的头,抵在树干上。
好像有点儿熟,画面在哪儿见过似的。
再翻,兔子遇到了坏人,狼把他们打跑了。
狼抱着兔子,在月光下走着。
她紧蹙起眉头,接着翻,下一页那只兔子坐在树梢上,夕阳余晖给它镀上一层光,它闭着眼睛,惬意的晃荡着两只小短腿。
哈哈,还挺可爱。
再翻,又是树林,那只狼趴在兔子的后背上,他的身上红红的,应该是受伤了。
受伤?
那股遥远的血腥味道隔着经年传来,她不由得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瞧着那个林子,迅速又翻到前一页,小兔子享
受着夕阳,夕阳的光辉也撒着水面上。
水库?
水库边的林子,受伤的狼?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紧接着下一页,兔子提来了药箱,张大嘴巴喊着,狼躲在粗大的树干后面,偷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