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院里的灯熄了几盏,只留了门前的两只灯笼还亮着。
少女握着一柄短剑止步不前,明显受惊吓坏了的模样。影影绰绰的光线笼着她绷紧的殊丽容颜,朦胧中隐约透出几分杀气。
萧元嵩抬了下眼皮,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上前一步,哑着声回话,“是我。”
“大侠?”陆初筝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肚里,狐疑看他,“你来找萧公子?”
“嗯,他已睡下,在下正要去东院。”萧元嵩从容撒谎,“殿下可是有要事找他?”
“没有,本宫听到院内有动静担心有人闯入,因此进来查看。”陆初筝没说实话,“走吧。”
估计是太子来了信,委托大侠交给萧元嵩。
太子和朝中的大臣手里边都有各自的情报网络,送信的渠道也不一样。大侠是太子的人,由他给萧元嵩送信更安全隐秘。
来信估计跟陆宝珠被劫走无关。
陆宝珠被劫走也才三天时间,从临堰送信回上京,飞鸽传书也要一天半到两天,来回最少四天。
陆初筝打住思绪回头,见他跟上来,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去落到萧元嵩卧房的门上。
他这身高体型,怎么看都跟萧元嵩一样。
身高一样没什么奇怪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自己第一次见萧元嵩时他跟个书童一样,在竹庐外边挖春笋。那天晚上,她也第一次遇到仗义出手的大侠。
萧元嵩应该不至于那么精分,才退婚又假扮江湖人士救自己于危难。
再说了,她是真没看出来萧元嵩哪点像武功高强的样子。
回到自己住的东院,陆初筝关上门径自往围墙那边走,“太子皇兄这两日可有给你们来消息?”
狗皇帝的病情也不知道怎么样。
她一会就写一封信给太子,明天找萧元嵩帮忙送回去。
陆承乾肯定不敢把陆宝珠被劫走这事告诉狗皇帝,太子说出来,狗皇帝一定心疼得吐血三升。
派了不少人昼夜兼程赶来临堰接陆宝珠,人没接到,还失踪了。
这些人回到上京,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太子未有消息过来,不过城内的暗桩都清得差不多,短时间内漠北部落不会有动作。”萧元嵩的嗓音更哑了些,“殿下放心,若太子来信在下会立即转交。”
“辛苦了。”陆初筝给了他一个微笑,轻松跃上围墙。
她现在翻墙上瓦虽然没有如履平地,比还在上京之时熟练许多,身体似乎也更加轻盈。
第四招学完就差不多可以学轻功了,她有点期待。
“在下职责所在。”萧元嵩跟上她。
进了隔壁的宅院,他低头从怀中摸出打好的黄金朱钗,想了想又塞回去。
得想个合适并且不会让她起疑的理由,才能送出去。
小狐狸太警觉了。
幸好她未有参与权力争夺,也未有跟秦王结盟,否则太子会头疼死。
身在皇室,公主也好皇子也好,天生就懂得如何抢夺权力。
她是其中翘楚。
“谢谢你啊。”陆初筝失笑。
太子可没让他教自己武功。
大侠有侠义心肠,自己就不要拆穿他了,他也是为了自己好才主动教授。
不能把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进入练功的院子里,陆初筝不等他出声,拿起放在桌上的木剑有模有样地练习起来。
灯影黯淡,少女身轻如燕,在练武场上挥剑跳跃刺杀。
木剑划破空气,偶尔传来裂帛一般的声音。
萧元嵩坐在石凳上,目光专注地看了片刻,想着她的商队刚挂牌,又把那支朱钗取出来假装随意地放到石桌上。
他从未给任何女子送过礼物,不知她会不会收。
母亲生辰他倒是每年都送,可那不一样。
萧元嵩看着装有朱钗盒子,想到陆初筝已有心上人,眸光沉了沉又伸手收回来。
她如今心有所属,自己这般当真不应该。
能被她心心念念之人,很幸运。
“大侠。”陆初筝收了木剑,停下来俏生生地看着他笑,“我觉得可以全部连起来,跟你过招了。”
萧元嵩点了下头,拿起木剑站起身来大步朝她走过去。
她学的不快,但认真勤奋,这几招学会一般的暗卫伤不到她。
便是自己出门也无需过多担忧。
待她练熟了,自己再教她如何跑,便算是彻底学成可出师。
“大侠,你是不是有心事?”陆初筝跟他对打片刻,停下来,目光审视地盯着他看。
他今晚一直心不在焉,不像前几次自己记错了招式他就会停下来纠正。
“并无什么心事,继续。”萧元嵩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掠到梅花桩上,“上来。”
陆初筝深吸一口气,也掠上梅花桩。
在平地练习她不会那么慌,上了梅花桩,很容易踩空压力无穷大。
交手练习片刻,陆初筝稳下来,手上的力道开始加重,招式也加快许多。
萧元嵩沉着陪她过了几招,收了剑停下来,“第四招还有些松散,要继续练。”
“在梅花桩上?”陆初筝回头,冷不丁看到有只老鼠爬到桩子上,惊得立即跳开,“老鼠!”
萧元嵩眼看她踩空摔下去,只好掠下去救人。
两人一块摔倒地上,萧元嵩怀里的盒子也滚了出来,盖子弹开露出里边的黄金朱钗。
陆初筝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去帮他捡回朱钗。
“大侠,你今晚心不在焉是因为这个吗?”陆初筝盖上盖子折回去,“本宫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好事。”
那朱钗看着好精致的样子,样式也极为简单大气。
“这是送给殿下的贺礼。”萧元嵩从地上起来,垂眸看着她,“祝贺殿下的商队挂牌开工。”
“送给我的?”陆初筝有点懵。
“是,殿下与某亦算是师徒一场。”萧元嵩将朱钗递过去,“若是不喜便算了。”
“喜欢。”陆初筝拿走他手里的朱钗,一双眼弯成浅月,“大侠,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她在临堰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嗯。”萧元嵩将她开心的模样收进眼底,唇角扬了扬。
小狐狸是真的开心,没作假。
陆初筝收了礼物继续练习,一直到子时才回去。
进书房坐下,她迫不及待打开朱钗的盒子,将那支钗子取出细细赏玩。
大侠心思细腻,选的朱钗都特别合自己的口味。
她看了一会,想起那天在街上萧元嵩也买了一支钗子,脸上的笑容悄然扩大。
他那个直男审美,不太行。
“殿下何时梳洗,奴婢去准备热水。”春杏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钗子很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陆初筝眉眼弯弯。
主要是送的人不一样。
想不到大侠冷冷冰冰的样子,居然会送钗子给她当贺礼。
“可是男子送给殿下的。”春杏也弯起唇角,坐到她对面好笑打趣,“殿下回来就在看这钗子,可是喜欢上送钗子的人了。”
陆初筝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还行。”
大侠耐心十足,快三个月了她才学会三招,第四招刚刚掌握还不熟练。就是不知他长什么模样,今后是继续这样为太子卖命,还是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她还挺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
这人看着冷,实际上心思很细,也很照顾她。
知道临堰没有水果,千里迢迢托人从上京给她带苹果过来,还假装自己不爱吃。
明知道她没天赋,依然认认真真地教自己习武。
“还行是何意。”春杏忍不住笑,“殿下今年已十七岁,可以考虑嫁人之事。”
“不嫁。”陆初筝拿着钗子插到发鬓上,歪头看着春杏笑,“等本宫在临堰站稳了再说。”
大侠说了,他会一直留在临堰。
除非太子下令让他回上京。
等下次过去习武,她可以试探他一下,问他能不能离开太子留在临堰。
“如此也好,奴婢去给殿下准备热水。”春杏笑着站起来,起身去吩咐外边的小厮帮忙打水过来。
陆初筝晃了晃脑袋,取下朱钗装进盒子里,脸上的红晕久久不退。
从她带着陆承乾离开上京,她就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可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关心自己,还是很心动。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天空有些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陆初筝吃过早饭,带着卢子焱去王府查看缺少的材料的单子,安排好人去订货立即回公主府。
雇人的告示贴了好几天,报名的人却没几个。
陆初筝选出二十个模样看得过去的女郎,留下所有的少年,开始给他们上课。
会馆的跑堂小二和别处不一样,必须要绝对的服从命令和安排。
她的身份摆在那,客人不至于胡来,但难免有些比较浑的。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肯定不行,但也不能太过。
所有会员都是自己的财神爷。
“但凡有人借酒闹事,首先是跑不要跟他们理论,剩下的事情本宫会解决。”陆初筝沉下脸,“听明白没有。”
“明白。”站在院子里的女郎和少年齐齐出声。
“春杏,过来教他们如何端茶倒水。”陆初筝把春杏叫过去给他们做示范。
春杏端着托盘过去,一边做动作一边解释。
陆初筝回花厅内坐下看着,满意点头。
春杏很专业。
“长乐,四公主有消息了。”岳锦荣坐到她身边,抬手遮住嘴巴小声嘀咕,“秦王带人找到了她掉落的绣鞋,人应该没死。”
“这算有消息?”陆初筝睨他,“她肯定不会死这点不用怀疑。”
“咳咳……”岳锦荣噎了下,拿开手坐回去,“扎图的队伍往草原深处去了,临堰上空的鹰隼也不见了踪影。”
陆宝珠被阿布带走了,怎么过的临堰,没人知道。
但临堰防卫空虚之事是板上钉钉。
“那确实算是有消息了,可惜不是好消息。”陆初筝敛眉,“此事不要议论,与公主府无关。”
陆承乾这人干啥不行,甩锅第
一名。
确认陆宝珠被阿布带走,他只会将这件事扣到公主府头上,继续像个疯狗一样针对自己。
“不讨论,反正传言说四公主落水被水冲走了,晋王等人明日再次上路回京。”岳锦荣说完这事,神色轻松许多,“我去找卢子焱。”
陆初筝略略颔首。
在花厅看春杏培训雇来的女郎和少年片刻,她站起来,跟身边的婢女和月瑶说了声,起身去西院。
萧元嵩还没出来,她给太子写了封信,得找他帮忙送回去。
太子给她的信都是让大侠送的,她主动写回去的信却不能再让大侠送,得堂而皇之的走驿站送回去。
陆宝珠是狗皇帝的心头肉,陆承乾这会还不敢说,那就自己来说。
狗皇帝早点暴毙早消停。
进入陆承风住的院子,萧元嵩拿着一把折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神色专注地看着桌上的棋盘。
这人不单好看还聪明,难怪陆宝珠一心要招他当驸马。
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下饭。
陆初筝关上门,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萧公子。”
萧元嵩回头看过来,清朗的眉目如身边刚冒出绿芽的大树一般醒目,嗓音温润,“殿下。”
“本宫写了封信想要送给太子皇兄,不知公子可否帮忙。”陆初筝坐过去,低头看向棋盘。
原主会下棋,就是水平很一般。
“殿下今日为何如此客气?”萧元嵩藏起眼中的笑意,故作不解,“像是与在下划清界限一般。”
她昨夜收了朱钗,莫非是这个原因?
“公子想太多了,你我何时亲密过?”陆初筝嗓音凉凉,“本宫有求于公子,自然要客气些,免得公子说本宫仗势欺人。”
萧元嵩:“……”
这嘴是大清早起来就磨过的吧?如此锋利。
“本宫到临堰快三个月了,按理应该给太子皇兄去信。”陆初筝拿出信递过去,“可本宫若是把信交给驿丞,只怕永远都送不到上京。”
“在下稍后便安排,帮殿下将信送出去,还会让朝臣都知晓殿下给太子写了信。”萧元嵩眼底浮起深深的无奈,“今日可还有事需要在下陪着。”
“没有。”陆初筝回他一句,起身往外走。
萧元嵩回头,留意到她今日着女装,头上却只戴了一只玉簪,眉头深深皱起。
她不是很喜欢自己送的朱钗吗,为何不戴?
陆初筝回到花厅,春杏还在院里纠正那些女郎的动作。
大雨毫无预兆落下,一群人冲进花厅,瞬间将花厅挤得满满当当。
陆初筝放下手中的茶杯叫来春杏,“今日暂且到这,雨停了在让他们离开,我先回院里。”
春杏含笑点头,“殿下放心。”
陆初筝站起身来,带走月瑶,去她的院子里学胡语。
月瑶已经很习惯公主府的生活,平日里不上妆也美得惊心动魄,偏偏岳锦荣他们几个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能是没胆子?
陆初筝想起他们几个时常相约逛青楼的样子,暗暗好笑。
“殿下今日心情很好。”月瑶给她倒了杯茶,取来纸笔一人一份,“会说会看更好,临堰到处都有他们布置的暗桩,殿下需日日提防。他们抓了个四公主,说不定会将主意打到殿下头上。”
“你知道鹰隼是如何传递消息的吗?”陆初筝好奇不已。
“月瑶知晓,今日先学了胡语,一会学完了月瑶便告知殿下。”月要微微笑,“殿下放心,月瑶不会出卖殿下。”
她能离开芙蓉院像个人一样活着,是公主给的,她便是豁出命也要报答这份恩情,断然不会恩将仇报。
“好。”陆初筝扬起笑脸,坐下来乖乖跟她学胡语。
胡语的种类比较多,只有一种是各个部落间通用的,与现世的普通话差不多。
难度却比普通话高出许多。
雨势越来越大,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一片昏蒙。
长长的马车车队,踏着雨幕朝着草原腹地艰难行进,人声、马匹嘶鸣声、还有不断晃动颠簸的感觉,唤醒了沉睡中的陆宝珠。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在一辆马车上,双眸倏然睁大。
这不是送她回京的马车!
“公主殿下醒了?”胡人少女说着口音古怪的汉语,“你最好安分些,免得受苦。”
陆宝珠张了张嘴,眼泪滚出眼眶,吧嗒吧嗒往下掉。
是阿布那个肮脏的胡人!
回京那日,他们的车队经过悬崖上的官道时,一只鹰隼忽然俯冲下来,啄伤了领头马匹的眼睛,马匹受惊车队大乱。
埋伏在山上的胡人冲下来将她掳走,她乘坐的马车也翻下山崖,幸而五皇妹和七皇妹及时爬出来。
之后的事她便不记得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马车上,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不知皇兄是否带人找过自己。
陆宝珠哭了一阵,想到自己日后天天都要面对阿布,顿时恶心欲呕,放声大哭起来。
“哭也没用,阿布王子看上的人没一个能逃脱,你识相。”胡人少女语气生硬,“王子脾气不好,会打人。”
陆宝珠听她这般说,更加伤心绝望。
为什么被带走的人不是长乐,为什么她到了临堰,还能让卢子焱等人对她死心塌地。
为什么!
“活着。”胡人少女拿着张帕子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当王妃。”
陆宝珠悲痛欲绝,声都哭不出来。
她不要当什么王妃,她是大燕的四公主,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要杀了阿布,杀了陆初筝!
都怪陆初筝!
没有她,自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阿布王子很喜欢公主,他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人,公主该高兴。”胡人少女见她不领情,索性不管她了。
陆宝珠哭累了睡着过去,醒来外边还在下雨,队伍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蜷缩起来,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默默垂泪。
草原连临堰都不如,阿布那般肮脏,她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他,不让他触碰自己!
陆宝珠这般想着,偷偷伸手摸自己的脑袋。
发鬓拆了,一支朱钗都没有。
她收回手,想着即将到来的炼狱一般的日子,又蜷缩起来难受掉泪。
都怪陆初筝,她就是个扫把星,害得自己被流放就算了如今还成了胡人的妾室!
陆宝珠在心里痛骂了一顿陆初筝,渐渐又睡着过去。
大雨下了三天,又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的小雨,终于放晴。
进入六月,气候回暖。
临堰城外的百姓开始忙于春耕,城内的集市人也多了起来。
陆初筝换上轻薄的春装,带着萧元嵩去王府查看改建的进度。
连日下雨,外部改建的活都停了下来,只有内部还在继续。
各个跨院内的厢房都做了一些改变,有八成已经完工。
王府后院的花园湖区杂草除尽,亭台楼阁的改建,也已完工了七八成。
陆初筝进入湖边的望月楼,一层一层往上走。
月底差不多就可以开业了,她已经放出要在临堰开会馆的消息,想要入馆需要先获得进门的资格。
消息传出后,已有不少人递了帖子,求见她这个公主。
她目前谁都不见,出门也尽量低调不让百姓看到。
加上又正好在下雨,想见她的人没一个能见到。
回头,她把办理会员登记手续的事,交给卢子焱他们负责,春杏负责收钱。
一百个人成为会员,一年就是好几万两银子。
临堰地理位置特殊,每年经过此处或者专程来的采购商贩、部落酋长、王子多如牛毛。
成为会所的会员,会成为他们在临堰是否受尊重的标志。
大燕最受宠的公主开的会馆,那是一般人能进的吗。
陆初筝在望月楼四楼停下来,开门走上外廊,双手支到栏杆上,俯身看着脚底的王府和周围的街道,唇角上翘。
“殿下今日心情很好?”萧元嵩也俯身看向远处,轻描淡写的语气,“漠北来消息,阿布王子大婚,迎娶汉人女子为妃。”
“挺好。”陆初筝自嘲一笑,“秦王想送给阿布的人是本宫,可惜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子回信,狗皇帝得知陆宝珠生死不明,当场吐血昏迷了一整天,如今的上京是太子在主事。
陆承乾这段时日很消停,天天窝在府衙不出来。
不过皇帝不死,太子暂时也不会动他。
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死在第一百步。
“倒也是。”萧元嵩侧过头看她,“商队的生意日渐转好,殿下是不是应该去别处开设分行了。”
凌霄速运目前是临堰收货量最大的商队,还接了帮忙捎带信件的活,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
不过同样的商队也出现了,规模比凌霄速运要大,收费也低。
他有些担忧。
“过两日出发。”陆初筝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公子要给本宫带路。”
“好。”萧元嵩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不自觉上扬。
从望月楼下去,陆初筝又叮嘱了工匠一番,离开王府往公主府走去。
玉牌还有几天可以取,银质和铜质的牌子在铁匠铺,木质的也交给工匠做了,估计也要等上几天。
回到公主府门外,卢子焱从府衙的方向过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陆初筝停下脚步等他。
萧元嵩暗自皱眉。
“长乐,商队管事的说出了大事,要你立即过去一趟。”卢子焱气喘吁吁。
“我立刻去。”陆初筝不慌不忙。
临堰城内又开了家跟凌霄速运差不多的商队,这事她知道,也知道对方收取的费用比凌霄低很多。
正常行业竞争,这没什么奇怪的。
但如果用下作手段针对她,就别怪她不客气。
“管事的没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我陪着春杏盘完账,他便忽然下跪求我回来找你。”卢子焱神色凝重,“像是被人威胁了。”
“在临堰,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威胁我。”陆初筝冷笑,“我倒是要看看陆承乾想干嘛。”
老话讲民不与官斗。
她虽不是官却
也是大燕的公主,普通的商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恐吓她的人,敢这么做的人只有陆承乾。
他是真不长记性。
“我也觉得像是秦王的手笔。”卢子焱见她一点都不担心,萧元嵩也极为淡定,慢慢冷静下来。
十来个马夫一起下跪求他,长这么大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当时就慌了。
要知道,凌霄速运是长乐的第一份产业,他是真心希望长乐能做大。
挂牌开工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收货量就是整个临堰最高的,马匹也增加了二十匹,眼见的能做好。
“今后这样的事还很多,不必太过在意。”陆初筝忍不住笑,“世子这般紧张倒是让本宫觉得意外。”
卢子焱杀人的时候都没慌过。
“我是担心商队日后请不到人。”卢子焱摸了摸鼻子,耳朵悄然发红。
他是担心商队做不下去她会难过。
他们三年后就能回去,她不知要等到何时。
父王来信,劝他莫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再提求娶之事,别的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消息,还是比较明显的。
皇帝想要长乐死的心思,没变。
“放心,本宫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陆初筝余光一扫,见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唇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卢子焱这种人竟然还会脸红,太稀奇了。
萧元嵩也看了眼卢子焱,手指动了动又撤回力道,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长乐反正看不上他,不必在意。
一路说着话,转眼便到了凌霄速运门外。
春杏还等在登记称重处,见她进来,旋即站起身来,“殿下。”
陆初筝略略颔首,看向丢了魂一般的管事,“说说吧,出了什么事。”
管事的一看到她,瞬间老泪纵横,“小的方才收了一份信函,细看才发觉是给咱商队的,便拆开来看。”
他说完,拿起那封信递给陆初筝,“里边放了把染血的刀子。”
自己一家老小的都靠着自己一个人吃饭,他虽在商队管事,人手不够时又送得比较近的货物,也会帮忙跟着送。
那信上说,若他们还在凌霄速运干下去,指不定路上就会丢命。
“我瞧瞧。”陆初筝拿走那封信展开。
写信的人非常熟悉北疆三十城的各条官道,信里全是警告和恐吓。
不太像是陆承乾。
他从来都是直接下手,这种提前通风报信的事他不屑做。
陆初筝看完信,随手递给身边的萧元嵩,自顾坐下。“新开的那家跟我们抢生意的商队,东家什么来头。”
对方发威胁信,是觉得她这个公主在临堰没什么势力,又是女人家。
以为恐吓两句她就怕了。
临堰民风彪悍,然而从来都是有事当面说的习惯,这种手段有点土匪。
“商队的东家估计认识这一带的山匪,他们官兵上山围剿不敢截货,故而出此下策。”萧元嵩也坐下来,神色轻松,“要不要去剿匪。”
“去。”陆初筝的眼神亮起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元嵩扬眉,“卢子焱,你回去通知护院武师做好准备,稍后出城。”
“好。”卢子焱也激动起来,“我马上回去安排。”
只是山匪没什么好怕的,一群乌合之众。
卢子焱说完便转身出去。
陆初筝转头看着管事的,唇角含笑,“在本宫手下做事,本宫不会让你们为此丢命,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无需慌张。”
“小的错了。”管事的低下头,尴尬抹汗。
他跑商送货多年,就怕路上有个好歹,无人照顾媳妇和孩子。
看到信真的吓坏了。
“没事了,今日的货按时送出,人手不够就继续雇人,马匹不够也可跟春杏说或直接去公主府。”陆初筝微笑站起身来,“本宫虽只是公主,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管事的恭敬行礼。
陆初筝摆摆手,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下来回头看他,“夜里安排人值夜,防止有人纵火,稍后本宫会安排两个武师过来。”
“是。”管事的再次应声。
陆初筝带着春杏和萧元嵩一块出去,视线扫过府衙大门,无意识抿起唇角。
“殿下可是在担心,秦王跟那些山匪勾结?”萧元嵩打开折扇,优雅扇风,“放心,不是他。”
陆初筝仰起脸,好笑看他,“公子怎知我在想什么。”
这人真的有点可怕。
在他面前,她总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在下猜的。”萧元嵩唇角上扬,“如何?”
“那你猜的很准,我谢谢你。”陆初筝磨牙。
不想跟他说话。
春杏看看萧元嵩,又看看陆初筝,心情复杂。
殿下鲜少在外人跟前这般不掩饰情绪,这萧公子也是。还在上京之时,听闻与他交谈过的贵女,一只手都数的出来。
不知何故,到了临堰他反倒时时跟殿下斗嘴。
他都退婚了啊。
回到公主府,卢子焱和岳锦荣还有王风凌都等在花厅,马夫也准备好
了马匹。
“带五个武师就够了,你们三人带上一个武师,另外四个武师一队,在下与公主还有暗卫一队,兵分三路杀上去。”萧元嵩说着,伸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出山匪的据点。
“太傅,你如何的得知他们的落脚点。”岳锦荣好奇看他,“我等对此一无所知。”
“北疆一带有山匪之事并非秘密,临堰一地的山匪只是其中一伙。”萧元嵩嗓音淡淡,“开始春耕百姓就在说这事,岳公子只惦记热情的女郎了,如何知晓。”
岳锦荣:“……”
这读书人太讨厌了,骂人都不带脏字。
他不就是想说自己蠢吗。
“出城南往介州方向三十里的山上,他们以此为据点,主要以拦截过往商贩为生。”萧元嵩抬了下眼皮,继续说,“此处通往北疆比较富裕的十城,是最理想的埋伏之处。”
北疆三十城中,只有十城相对富庶,往来的商贩也比较多。
一年前元焕带人已清剿过一次,几条漏网之鱼如今又卷土重来,人数不会太多,他们这些人去就够了。
“现在就出发?”卢子焱蠢蠢欲动。
到临堰三个月,他还没正经找人打过架。
在上京那是一月只有三天不打。不打的那三天,是因为他被关禁闭。
“现在出发,速战速决,这些人一般夜里行动,白日都在睡觉。”萧元嵩收了手,拿出帕子擦干净手指上的茶水,扭头看陆初筝,“殿下若是不想看到血腥的场面,留在府中即可。”
她去了也无妨,自己不会让她看到。
“本宫必须去。”陆初筝眼里染上几分得意,“不一定要杀人。”
这些山匪都是游手好闲之人,没几个能打的。她亲自出面收拾,可比官兵去震慑力大多了。
日后谁还敢打她商队的主意,都要掂量掂量。
北疆三十城,除掉临堰附近的山匪,其他地方的山匪日后看到凌霄速运的旗子,就会有所忌惮。
“那好,现在就出发。”萧元嵩收好帕子,转身往外走。
陆初筝和卢子焱等人一起出去,各自骑上马离开公主府。
十几个人骑着马浩浩荡荡过街,惹来不少百姓围观。
萧元嵩故意落后,叫住其中一个百姓交代一番,策马追上陆初筝。
她在临堰之事已人尽皆知,林知府没什么建树,为人做事又瞻前顾后,这城内城外须得有个能说话的人。
长乐最合适。
待她树立起威信,万一漠北大军打过来,她便可号召百姓自救。边疆要塞,会出怎样的变故谁都说不准,有她出声,民心易安。
出南门赶到通往介州一地的官道二十里处,所有人分头散开。
陆初筝和萧元嵩带着两个暗卫,从西面过去。
离开官道,上山的路非常不好走。
往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萧元嵩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山头说,“山底有不少哨岗,要留意。”
陆初筝有些紧张,咬着唇,睁着一双勾人的眼看他,轻轻点头。
山上到处都是古树,容易迷路还有陷阱,必须得小心。
“走。”萧元嵩和一个暗卫在前面带路,继续往前行进。
到了山脚下,哨岗的位置开始变得明显。
陆初筝从马上下去,和其中一个暗卫先藏起来,等萧元嵩和暗卫去清理哨岗上的人。
他看着文弱不堪,指挥暗卫时却有种指挥三军的气势,丝毫不像个读书人。
萧元嵩带着暗卫把所有的哨岗清理安静,回到陆初筝身边,再次吩咐,“在山下等着,我先上去看情况。”
他先上去把山匪收拾了她再上去好一些。
“太危险,让暗卫先上去,我们跟后。”陆初筝不是太放心。
萧元嵩犹豫了下,答应下来。
暗卫先上山,不多时山上传来打斗声,听着好像是卢子焱他们杀上去了。
陆初筝缓了缓呼吸,伸手拽了下萧元嵩的袖子,握紧自己的短剑摸上去。
山上是个很大的寨子,山匪人数不少。
卢子焱他们已经杀了起来,抓到了不少想要逃走的山匪。这些山匪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突破口。
眼看着有几个朝着他们冲过来,萧元嵩抬了下眼皮,躲到陆初筝身后用力弹出手中的铁珠子。
陆初筝嘴角抽了下,没留意到他的动作,只看到冲过来的山匪一个个屈膝跪下。
“公子也怕死?”陆初筝拔出短剑,没什么诚意的说,“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的。”
他还有用。
“殿下的救命之恩,在下以身相许。”萧元嵩又往她身后躲,趁机放到扑过来的五六个山匪。
“不要。”陆初筝不假思索。
她握着短剑看向跪下的山匪,后知后觉发现有人在帮着自己,想到可能大侠跟了过来不方便出面,心跳莫名变快。
有大侠在,她不会有事。
这段时间下雨,她已许久没去隔壁练武,不知他近况如何。他会一路跟来,定是没事。
这般想着,就连躲在她身后的萧元嵩也没那么讨厌了。
分神的工夫,又有几个山
匪扑过来。然而他们还是无法靠近,全都在距离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屈膝跪下,不多时边跪了一地。
卢子焱他们那边清理完毕,出来就看到三十多个山匪跪在陆初筝和萧元嵩跟前,一个个跟膝盖生了根一般,谁都站不起来。
他抬眼看去,见萧元嵩很怂的躲在陆初筝身后,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读书人也就嘴上厉害。
“长乐,人都抓住了,一个没跑了。”卢子焱朝跪在地上的山匪点点下巴,故意问,“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的朋友来帮忙了。”陆初筝回过头,态度冷淡地看一眼萧元嵩,抬脚往里走。
萧元嵩拿出帕子擦干净手,若无其事跟上。
须臾,岳锦荣和王风凌领着武师过来,身后跟着约莫五六十个被捆起来的山匪。
“都带回去,交给林知府发落。”陆初筝心情愉悦,“哪个是头。”
山匪头目很快被拎出来。
陆初筝眯起眼打量他一阵,冷然出声,“带回去,挂城门上让百姓瞧瞧。”
“好主意。”卢子焱笑了声,拿出绳子招呼岳锦荣帮忙,将跪地上的山匪都绑起来。
一行人带着山匪从山上下去,太阳已经偏西。
陆初筝骑马走在最前面,到了城门口,里边忽然涌出来大量的百姓。
她懵了下,扭头看萧元嵩,“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太傅:信不信我现在就脱马甲。
初初:你脱啊。
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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