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第章 第章 第章
第31章
乱世之下,往往伴随着礼乐崩坏,让一些酸儒文人时常掩面长叹,说什么民风不古,道德败坏,礼仪体统统统不见。mwannengwu
扪心自问,商溯从不是什么好人,最典型的一点,是他喜欢这样的时代。
乱世之下代表着英雄辈出,经天纬地之才大可只手擎天,搅弄风云。
而礼乐崩坏则代表着民风的极度开放,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罕事,私生子满街跑更是随处可见,男女七岁不同席与男女大防的规矩被世人彻底丢弃——在活着已是分外不易的情况下,谁还会在意所谓的礼仪规矩?
自由而热烈的时代。
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商溯喜欢这种时代,更喜欢不被世家规矩约束的小孩。
——若以世家规矩有辱斯文,但总归会订婚之后的男女做起来才合适。
若没有订婚,便你弹琴来我吹/箫,你弄琴来我指导,这二人的关系不是家族默许的小情侣,便是同性之间的师父与贵女公子,而不是发生在他与相蕴和身上。
唔,这就是相蕴和的坦率可爱之处。
年龄小,尚未长到情窦初开的时候,乡野之间长大的小姑娘野蛮生长,不曾受到世家规矩的规训,更不会是把自己塞在礼仪体统的规矩里,做个一板一眼至死都不敢放肆任性的泥塑木偶,一如他生母一样。
现在的相蕴和一切随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想让他教她弹琴,便是真的想学琴,想与他合奏,便只是欣赏他的琴艺,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商溯啧了一声。
他喜欢这样坦率自由的灵魂。
“她既诚心想学,我便指点她一二。”
商溯矜持开口,“如此,也算还了她送我点心的心意。”
“???”
您不是还排兵布阵大破盛军吗?
您不是还把一万多盛军全部收于大哥麾下吗?
这么多的事情,感情只是举手之劳,完全不需要道谢?甚至不需要放在心上?连说话都不会提一嘴?
杜满眼睛瞪得滚圆。
感情他对顾家三郎有误解?
刻薄难以相处的少年郎其实颇为大气,是个做好事都不愿留名的大善人?
宋梨比杜满的震惊少一点,也但也没少多少,只是眼睛瞪得没有那么圆,又加上心思细腻,早早看出了这位顾家三郎脾气秉性,所以短暂惊讶之后,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有劳三郎了。”
宋梨笑着道。
这位顾家三郎虽难以相处,但骨子里是个率性而为的人,第一次相遇时,他出手便是金珠金瓜子,其实已将他的性格暴露无遗——千金难买他高兴。
因为高兴,所以帮他们只是举手之劳。
同样因为高兴,连女郎把他抛之脑后不曾亲自来迎接也不会放在心上。
希望他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否则他这种爱憎过于分明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卖了还帮
人数钱。
宋梨摇头轻笑,对着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老仆掀开轿帘。
商溯微拢衣袖,从马车上下来。
“三郎,快请进。()()”
做好事不图报答,杜满对商溯的好感一路飙升,少年刚从车上走下??()()”
商溯微颔首,走进简陋的“马棚()()”
。
郡守府对于商溯这种贵公子是不值一提的马棚,可对于相蕴和来讲,却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家。
更别提这个家还是她与阿父的第一个占领的地方,他们赖以争霸天下的大后方,这么多意义叠加在一起,让相蕴和更加喜欢这个来之不易的地方。
“阿父,虽然你把一万多盛军收于麾下,但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给相豫章刮完胡子,相蕴和取了自己抹脸的香膏,涂在相豫章脸上。
整日不是风吹日晒,便是冲锋陷阵,让阿父的脸越发糙了,从曾经十里八村有名的俊郎君,越发往不怒自威的枭雄发展。
这样不行。
楚王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阿父不能越来越丑,一定要在美貌的事情上盖过楚王,这样才能赢回阿娘的心。
相蕴和把香膏细细涂在相豫章脸上。
“什么东西?”
相豫章鼻子微动,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相蕴和道,“这是我的香膏。”
“小女孩儿家家的东西,涂我脸上做什么?”
相豫章有些无奈,“快擦了。”
相蕴和摇头,“不能擦。”
以勇猛果决著称的枭雄着实难以接受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你满叔他们会笑话我的。”
“他们笑话便让他们笑话。”
相蕴和按着相豫章的手,又把香膏抹上一层,“他们笑话你的事情那么多,不缺这一件。”
“”
你可真是为父的贴心小棉袄。
“阿父,您不能不修边幅。”
相蕴和振振有词,“阿娘那么漂亮,您却越发粗糙了,难道不怕阿娘看上别的俊俏小郎君?”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贞儿素再多的这样的世道你难道还没受够吗也没用。
相豫章动作微微一顿,瞬间接受相蕴和在自己脸上抹香膏。
“那什么,多抹点。”
相豫章叹了口气,“整日打打杀杀的,为父的脸都没往年嫩了。”
“?”
为什么要嫩?
这个时代不是以英武锋利为美么?
听到声音的商溯一头雾水。
一抬头,便看到身材颇为高大魁梧的男人缩在小小的摇椅上,由着个子并不高的小姑娘给他刮脸。
脸上的胡须已刮干净,小姑娘正在往他脸上抹香膏,抹的香膏太多,而香膏的质地也并不算细腻,白乎乎的一层晕在略显麦色的脸上,看
上去莫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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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溯脚步微顿。()()
这就是相蕴和的父亲?()()
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商溯的认知里,父亲都是不苟言笑甚至冰冷无情的,莫说与子女玩闹,连他病得奄奄一息时,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都不不曾温声与他说过话。
只是敷衍他们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随后让仆人给他安排身后事,莫让一个孩子的生死惊动家中长辈。
的确如此,对于所谓的父亲来讲,他只是他无数孩子的其中一个。
他死了,还会有新的孩子的降生,所以他的生死父亲看得很淡,甚至没有伺候他的仆人来得悲伤。
而对于他的母亲来讲,他是她短暂人生中的唯一一个孩子,是她被安排被主导的命运里唯一光亮,尽管他是如此的“顽劣不堪”,甚至“不孝忤逆”,但在她心里,他仍是她仔细珍藏呵护的宝。
男人与女人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截然不同。
所谓的父亲,其实不是父亲,而是一个严厉苛刻的陌生人。
所谓的母亲,却会将你视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第二次重生,在往后余生里,用自己并不孔武有力的手掌为你遮风挡雨。
他的母亲明明那么孱弱,那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却在临终之际要他活得自由而热烈。
——她从来知道他想做什么,哪怕与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但她依旧支持他的决定。
有这样的父母做对比,他怎会不讨厌父亲?
不讨厌这个世界上只需要爽一下,便能收获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孩子的肮脏生物?
可相豫章似乎与他的父亲不同。
马棚似的郡守府里,相豫章躺在太阳下,眯着眼让相蕴和给他刮脸。
男人是典型的战将身材,高大魁梧,不怒自威,可在相蕴和面前,男人却是温和的,甚至柔软的,闭着眼任由十来岁的小姑娘摆弄,哪怕她把她抹脸的香膏涂在他脸上,他也好脾气地夸她做得棒。
商溯微微一愣。
——这是在他数十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场景,甚至在他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父与子的关系。
“三郎,你来啦?”
少年走进一声?我好去外面接你。”
商溯回神。
“?”
你不是知道么?
还提前给我准备了点心?摆好了琴?
商溯眸光微微一滞。
宋梨立刻打圆场,吩咐周围亲卫,“快把做好的点心拿过来。”
“对哦,快拿点心来,三郎喜欢这里的点心。”
相蕴和笑眯眯补充一句。
商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看了看从相豫章身边离开,前来招待自己的相蕴和,心头的怪异又被压了回去。
相豫章掀了下眼皮,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少年郎,虎目微微一转,不由得啧
了一声。()()
——啧,是个缺爱的小孩儿。
1想看道_非写的《龙傲天与凤傲天的炮灰女儿》第 31 章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吗请记住的域名[(.)]11のの1
()()
这样的小孩儿是天生便有残缺的小兽,哪怕未来的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但生来便带的残缺,足以让人随时取他性命。()()
不归降他也无妨,有着的严重缺陷的人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哪怕一时优势占尽,也能让他逆风翻盘,反败为胜。()()
相豫章笑了一下,瞬间明白眼高于顶的少年郎为何对他家小阿和另眼相待,甚至还不惜花费大力气来帮他。
原因无他,身处隆冬之际天然向往温暖,身处深渊地狱本能向往太阳,阿和的温暖与阳光,对于缺爱的小孩儿来讲是比罂粟还要致命的东西。
“大哥,他就是顾家三郎。”
相豫章虽还躺着让相蕴和抹香膏,但杜满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家大哥做过的荒唐事着实太多,大男人却抹小女孩儿的香膏一点排不上号,领着商溯走进来,便欢快与相豫章介绍,“就是他让我劫营,把盛军往豫公谷的方向赶的。”
脸上的香膏尚未干,相豫章欠了欠身,没有起身相迎,拱手向商溯抱拳,“久仰大名。”
“三郎,坐。”
商溯拢袖坐在软垫上。
相豫章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顾家三郎的军事才能他已领会到,犹在他之上,他看的是性情模样。
少年的性格与传说中的别无二致,是个眼高于顶的贵公子。
但有才之士都这样,他初遇军师时,军师也把瞧不上他写在脸上,后来相处久了,才勉强给他三分好脸色。
这种性格很常见,用不着大惊小怪。
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却还平易近人,这种性格的人翻遍史书也找不来几个,千古一帝如秦始皇也要屈尊降贵请王翦,他没有那么脸大,觉得自己一定能遇到。
少年就挺好,孤高桀骜却有着致命弱点,这种人可太好拿捏了!
相豫章十分满意,以至于把这位少年是要来听他女儿弹琴的事情抛在脑后,躺在摇椅上,指挥着亲卫端茶送水。
“这次方城之围,多谢三郎施以援手。”
相豫章道。
商溯面无表情坐在软垫上,漠然点头。
亲卫呈上点心。
庖厨有意卖弄自己的厨艺,但技术有限弄巧成拙,将梅花造型的点心做得像是面饼。
这样的点心被端到商溯面前,宋梨看得眼前一黑。
——这种东西也能送上来?是觉得这位刻薄的贵公子今日心情好?还是觉得今日的少年没有发脾气,所以仿佛少了些什么?
正要开口制止间,点心已被亲卫风风火火端到商溯面前。
“……”
完蛋。
宋梨默默退后半步,避免少年发火时波及自己。
在往后退的时候不忘拉了下身边的杜满,省得这位不会看人脸色的莽夫被点心砸了满脸。
“?”
拽他干什么?
杜满奇怪看了眼宋梨。
……行吧,这人是真的不
会看人脸色。
宋梨选择明哲保身()_[(.)]のの()(),
只自己退到一边。
三。
二。
一。
宋梨在心里默默数数。
但她想象中的盛怒却没有发生()(),
不仅没有发生()(),
那位本该把点心砸在离得最近之人脸上的刻薄公子此时像是瞎了一样()(),
拿起不甚精致的筷子,夹起一块点心送到自己嘴边。
点心并非入口即化,口感只能说一般般。
——庖厨是上不了战场的老兵担任的,做东西的手艺着实算不上好,只能勉强说能吃。
这样的东西对于少年来讲是猪食。
可尽管如此,但少年却面色不改把点心吃下,仿佛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连带着味觉都一同消失了一般。
“???”
今日的顾家三郎莫不是旁人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一瞬间,宋梨想让杜满去摸商溯的脸找人/皮/面具的痕迹。
半合眼做老僧入定状的老仆眼皮轻轻一跳,视线落在商溯身上。
少年面无表情吃着点心,潋滟凤目却在看相豫章与相蕴和。
名扬天下的反贼不拘小节,悠然躺在摇椅上,身边坐着他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边招呼着他,一边看着反贼脸上的香膏,父与女的温暖治愈隔着案几他都能嗅得到。
“三郎有如此经世之才,不知师承何处?”
反贼大大咧咧问着他。
商溯收回视线,声音冷淡,“我没有师父。”
“没有师父?”
反贼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踩了他的雷,真心实意夸赞着,“那就是家学渊博——”
“我天生如此,无师无父。”
商溯不耐打断相豫章的话。
相蕴和秀眉微蹙。
相豫章哈哈一笑,“少年英才,可敬可畏。”
“这一万多盛军虽已投降豫公,但仍有三万盛军在路上,豫公还是不要高枕无忧的好。”
商溯道。
被他这么一说,杜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三郎,咱们应该怎么办?”
“此话应当问豫公。”
商溯态度极为冷淡,“你事事都问我,你家主公是我,还是豫公?”
“???”
不是,前几日你也不是我主公来着,但你不也告诉我怎么做了吗???
杜满被他刺得一头雾水。
相豫章悠悠一笑。
果然还是年轻,被人踩了痛脚之后,连装都不愿意再装。
——很好,这种人会被他乃至他女儿拿捏得死死的。
相豫章丝毫没有把少年的刻薄话放在心上,大手一挥,制止杜满的继续发问。
“阿满,三郎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先让三郎好好休息。”
相豫章道,“我还有军务在身,便不陪三郎了。”
“慢走不送。”
商溯头也不抬。
宋梨皱了皱眉。
她知道顾家三郎小心眼,但不至于小心眼到这种
程度吧?
大哥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三郎用得着拿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对待大哥吗?
相豫章却无所谓,爽朗一笑,伸手揉了揉相蕴和脑壳上的小揪揪,“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方城的事情交给阿父。()()”
“恩,辛苦阿父了。()のの()()”
相蕴和乖巧点头。
商溯别开眼。
余光瞥到商溯的动作,相豫章笑了一下,又捏了捏相蕴和的小揪揪,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偌大院子只剩下相蕴和商溯并着老仆与几个亲卫。
商溯微蹙眉头舒展开来。
温馨的父女关系像是一面镜子,照得他有些无所适从,相豫章起身去了议事厅,他才觉得自己无所适从的别扭感好了一些。
“你会弹什么曲子?()()”
商溯问相蕴和。
少年对自己父亲不敬,相蕴和不想搭理商溯,相豫章刚刚离开,她脸上的乖巧笑意便淡了下来,“要你管。()()”
“?”
怎么突然生气了?
商溯有些不解,“不是你说你想让我教你弹琴吗?”
“我现在不想学了。”
相蕴和整理衣物,站起身来,“琴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不能穿,还不能保护自己。”
“阿父说得对,学琴还不如去学武,最起码能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
“???”
这是什么跟什么?
“站住。”
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样甩脸色,商溯有些生气,“是你——”
但话未说完,便见相蕴和已起身往外走,未说话的瞬间咽回肚子里,起身便去追相蕴和。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商溯追在相蕴和身后,“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在方城被围,我便教杜满来救你。”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他的声音放得很软,“你说要学琴,我便来教你——”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相蕴和停下脚步,回头便怼少年,“打住,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救我了?”
“没有你,我一样能退盛军。”
相蕴和突然停下脚步,商溯追得又急,差点迎面撞上去,身后的老仆眼皮微抬,伸手揪住商溯衣领。
商溯堪堪停下。
这个距离与小姑娘有点近,他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才开口说话,“在方城调兵遣将的人是你?”
“对,是我。”
相蕴和下巴微抬,粉雕玉琢的小脸闪过一抹骄傲。
她可是偷学商溯的人,怎会连这点盛军都对付不了?
商溯微颔首,赞同相蕴和的说法,“哦,那你的确能退盛军。”
不劫营,只以战马绑树枝,把两万先行军吓退,待相豫章攻取叶城的消息传来,盛军一样不战而退。
——他们行的是围魏救赵之计,没打算与相豫章硬碰硬,叶城失守,他们的计划便是失败,与其等相豫章带领大部队前来攻打他们,不如
自己先退兵,省得损失惨重。()()
“”()()
这人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生气。()()
“你为什么对我阿父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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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蕴和直接问道。
商溯愣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
相蕴和追问,“我阿父何时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商溯慢慢回神,嘴角一点一点抿住了。
——他着实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若不说话,我便当做你讨厌他。”
一向好脾气的小姑娘在父母的事情上从来不让步,气鼓鼓与商溯道,“讨厌我父母的人,我才不要交朋友。”
商溯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我没有讨厌他。”
“那你为什么对我阿父不敬。”
相蕴和打破砂锅问到底。
商溯如同被人扼住脖颈,再次陷入安静。
相蕴和蹙了蹙眉。
盛夏的太阳白得晃眼,能将世界万物都染上一层热烈的颜色。
可少年垂眸站在长廊下,夏日的阳光却渡不到他身上,他仿佛置身冰窖里,身上在冒着丝丝寒气。
孤高桀骜,厌世刻薄。
他从不是值得推心置腹的好友,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可是,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便该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而不是像这样,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防备看着她,
相蕴和静了一瞬。
“我不喜欢这样的三郎。”
半息后,相蕴和缓缓出声,“我认识的三郎,是一身清凌傲气欺骄阳的少年郎,没有他不敢说的话,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我一个问题问得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商溯呼吸陡然停滞。
他抬头,看到小姑娘黑湛湛的眼睛正在看自己。
有不喜,还有些许心疼,仿佛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喜欢的,她愿意交朋友的三郎,不该是这个模样。
她喜欢的三郎,是比太阳还要骄傲的少年郎,不是不敢回答问题的懦夫。
商溯手指微微一紧。
“你”
少年声音一顿,但到底开了口,“你若给我弹高山流水,我便告诉你,我为何不喜欢你父亲。”
他见过人情冷暖,尝过世道炎凉,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来被苛待,是注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忤逆不孝子。
他不被期待,不被重视,是家族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应该藏身臭水沟,苟延残喘度一生。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伸出手,去感受一下,阳光是什么温度。
那种温度父亲从未给过他,生母去得太早,记忆都有些斑驳,印象最深的,不过是临死之际的一句话,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与她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这个院子里。
“如果你不想弹,那就不弹吧。”
相蕴和迟迟未开口,商溯垂了垂眼,又补上一句,“方才你给我准备的点心我还未吃,等我吃完点心,我便告诉
你。()17__()()”
少年的声音很轻,轻飘飘落在相蕴和耳际,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锦衣玉带,年少华美,可她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商溯的痕迹,那个史书上记载的年少失怙饱受欺凌的天才。
吝啬笔墨如史官,曾在记载他身世的时候补过这样一句注释——少年天才,皆为苦难所换。
若他能选,他是否愿意舍弃自己一身的惊世之才,换一世的安稳平淡?
相蕴和眼皮跳了跳。
“我不会弹高山流水。()()”
相蕴和道。
商溯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哦。()()”
商溯哦了一声。
这好像是逐客令?他该离开了。
商溯紧绷着身体,与相蕴和道别,“打扰了。()()”
商溯绕过刚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往外走。
步子有些沉重,但问题不大,他这一生从未得到过,自然不怕失去。
他这样想着,然后加快了步伐。
或许是怕自己舍弃了脸面赖着不走,又或许是虚假的获得容易迷惑人的心智,他鲜少装东西的脑子乱哄哄,仿佛有水在倒来倒去,在他脑海里咕嘟咕嘟响。
这声音委实难听。
他甩甩头,嫌弃现在的自己。
“可我有点心。”
一只手拉住他衣袖,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裹挟着他从未感受过的阳光的温度,在开口的一瞬间便盈满他眉梢肩头。
“我有很多点心。”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糯,“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来。”
“等你吃完点心,你便把一切告诉我。”
“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对我有所隐瞒,更不能这样对待我阿父。”
作者有话要说
见商溯之前的相豫章:这厮有点厉害,若不能归顺于,便得弄死他。
见商溯之后的相豫章:啧,这厮的优点无人能及,缺点荡气回肠,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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