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谁的花园
“丁队，都交代了。”
小年轻喜上眉梢地迎了出来。这是他主导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本以为要审问出线索很简单，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那么难搞。
“嗯，怎么说。”
“果然是个惯犯，他手上起码拐卖了十几个孩子，这事估计得报上去……”
“你按程序办就是了，这个孩子呢？他有没有交代是怎么回事？身份，家里在哪？”
小年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说那两人很谨慎，约在偏远工地，没有摄像头，车好像也是个黑色的□□，电话是盗用身份证办的电话卡，通话用的是智能语音助手，根本没线索。”
说到这里，小年轻又佩服地看向丁旬：“丁队，要不是你说出那两个关键信息诈他，他估计还要撑个几天。您是怎么搞到那两个关键信息的啊。”
丁旬笑了一下，下意识去摸烟，低头就看到跟在身边的小孩，又把手收了回来。他哪来的信息，当然是异能。
他的异能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效果，像祂那样的存在，只能看到那根绚丽粗壮到恐怖的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
对于审讯室里那个中年人，他能看到的就多了，最近他和什么人联系过，彼此间有什么样的对话，一清二楚。
“这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丁旬问了一句，他忍不住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发现线还在。难道要把这孩子带到闻则那里去看看？
不，可能还是异能除了问题。
相比祂有了关于情感的线，丁旬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我估计，孩子爸妈那边差不多也该发现不见报案了，到时候就把这孩子给送回去。”
晏玖一听，顿觉不妙。
一个差点被拐卖的孩子，不用说也会被家人严密保护一段时间。意味着他不会有任何机会跑出去找闻则，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虽然待在这具身体内，他的能量维持着稳定，可人家原来的主人还在呢，一旦醒来他就会被踢出去。
“叔叔。”晏玖开口，“闻则。”
丁旬猛地低头，把人抱起来就推开旁边的空房间走了进去。
行吧，他是个孩子，习惯被抱来抱去。晏玖心中这么自我安慰，随后被放在椅子上。
“你刚才说什么？”
晏玖眨了眨眼睛，伪装成受到惊吓的幼童，慢慢说道：“闻则，就想起这两个字，可能，是我的朋友。”
反正他是吃了药，受了惊吓，大脑发生神奇变化的小孩子，把幻想当做现实，胡说八道都是正常现象。
等到他离开，这身体的主人也不会有这一段记忆。
完美的计划。
果然，丁旬一听这事，便在一旁坐下，眉头紧皱似乎在挣扎。
滴滴——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晏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上面的内容是：闻则还没醒，有点麻烦。
丁旬认为五岁的孩子认不了几个字，自然也没避着他的意思，打开手机就开始回消息。
[我四十分钟后到。］
发完信息，丁旬说：“我带你去找闻则，好不好？或许，看到他以后，你会想起什么来。”
晏玖点头。
很好，他又被抱起来了。没关系，他只是个孩子。
丁旬抱着孩子，一边打电话一边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女警拦了下来。
“诶，丁队，你带这孩子去哪啊，照看他是我的任务啊……”
“我跟你们队长打过招呼了，另一个案子和这孩子有关系，我先带走了，这孩子的父母找来的话你直接打我电话。”
晏玖坐在汽车后座，盯着窗外闪过的景象。
绿树成荫，商业街两侧都是悠闲逛街的人群，熙熙攘攘。明亮的橱窗内摆着各式服装，看起来皆是一片繁华景象。
他莫名想起二十几年后，这个世界的样子。
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整个世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天灾，才会导致那么凄凉的景象。
希望闻则用珍贵情感兑换的再来一次的机会，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结局吧。
晏玖叹了口气，作为交易员的他，原则上是不允许干涉这个世界发展规律的。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客户而已。
嗯？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玩具专卖店的橱窗上。
此时，恰好碰上红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观察那个店铺。
摆在橱窗上的小熊，从颜色和款式都和之前晏玖借用的那个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个品牌的产品。
看到小熊的瞬间，晏玖想起一件事情来，他那个小熊玩偶身体好像被扯坏了，闻则还因为这事情大受打击。
不如，再想办法搞个小熊玩偶？有身体用的情况下，还能哄哄孩子。
至于怎么买，那当然是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耍赖了。
晏玖对于五岁小孩这个身份适应非常良好，并不觉得这么做有哪里不对劲。
“小熊玩偶，”晏玖眨了眨眼睛，摆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叔叔，我想要小熊玩偶。”
丁旬愣了一下，问：“小熊玩偶？”
“嗯，”晏玖扒在窗户旁，指着路边的专卖店，“我想送个小熊玩偶给闻则，你不是说他生病了吗？探望生病的朋友要送礼物的，叔叔你先借我点钱，待会我爸爸妈妈来接我的时候还给你好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救了孩子，收一个小熊玩偶作为报酬，并不过分。
“好，你等等，我靠边停车。”
丁旬答应得出乎意料的快，二话不说就靠边停车带着晏玖下车买小熊玩偶。
半个小时后，晏玖还在盯着手上的小熊吊坠发呆。
不是他不想买同款，而是专卖店里根本没那个款式，更加奇怪的是店员一口咬定品牌根本没有出过那个款式的小熊。
最终，他只能选了一个差不多，但只有手掌大小的小熊吊坠。
毛茸茸的小熊吊坠，带在身上没那么显眼，应该可以安抚一下闻则小朋友受伤的心灵。
晏玖盯着车窗外快速变化的景色，心里想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闻则的父亲，极其很扭曲，这样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作为闻则的契约对象，晏玖有种莫名的责任感。
待会该怎么排解孩子的情绪，避免成为童年阴影呢？
想着想着，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晏玖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又发生什么意外了？他刚才不是还在丁警官的车上吗？
向前走了几步，晏玖觉得有些不对，他不在孩子的身体里，而是成年人。
低头，他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制服，撩起衬衣，又看到在下腹那串熟悉的数字。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不对，他的身体早就在时空乱流中毁去，只剩下了意识。那是莫名回到了闻则意识中？
也不太对劲，闻则的意识是一间什么都没有的小房子，而此时他正站在马路上。
“……”
走走看吧。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旁边高大建筑物绚烂的霓虹灯提供着前行的光亮。
这什么诡异的梦？怎么什么人都没有，如果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话，那他应该见到闻则啊。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晏玖就觉得掌心微微发热，低头看见了之前买的小熊吊坠。
再抬头，他又看见街角那家小熊玩偶专卖店。好吧，看来是在车上睡着了。
奇怪的是，即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晏玖只能继续往前走，然后在小熊专卖店前停了下来。倒不是真特别喜欢小熊玩偶，而是这家店还开着门。
外面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这家店还灯火通明。
晏玖停顿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一开门，他就愣了一下。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迎上来的店员是一只小熊玩偶，还是之前他借用过的那种款式。
小熊玩偶发出可爱的声音，热情介绍：“啊，是我们品牌的vvvvvip呢，请这边走。”
行吧，做梦，什么都可能发生。
晏玖问：“为什么是vvvvvip？”
小熊店员顶着毛茸茸的大脑袋，鞠躬道：“这是为了显示您独一无二的尊贵方式，请跟我来，贵宾室在这边。”
哗啦——
就在晏玖考虑要不要进门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巨响。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却看见丁警官在一堆小熊玩偶中挣扎。
他手里还扯着半只断裂的玩偶手臂，脸色涨得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晏玖问。
小熊店员贴心解答：“这个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熊孩子，弄坏了我们店的玩偶，正准备让他赔偿呢。”
“赔偿？赔钱吗？”
“是啊，可惜他好像没钱。”
晏玖有些好奇起来：“没钱的话怎么办？”
小熊店员说：“当然是留下来打工还债啊，不过他不太符合我们店的用工标准，需要做一点小小的改造。”
改造……
晏玖看着眼前矮矮胖胖可可爱爱的小熊玩偶，心想不会是要把丁警官改造成这副模样吧？穿着玩偶服打工的话，还挺辛苦的。
想到这里，晏玖说道：“要不，把他的账记在我账上好了。”
反正是做梦，他又是vip，为现实世界帮了他忙的丁警官说上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vip是有特权的。
小熊店员点头道：“既然顶级贵宾这么说了，就记在您的账上了。把那个熊孩子放出去吧，看门别让他在进来了。”
压着丁旬的小熊玩偶一个个爬了起来，留下几只半人高的小熊，抬着人就给扔了出去。
“……”
晏玖沉默地看着丁警官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利落的站了起了。没受伤就好。
“好了，清场完毕，贵宾请跟我来。”
事已至此，晏玖也只能跟着小熊店员往前走了。
转过几个弯，他被带到一扇豪华的门前。门的款式很熟悉，正是他们位面交易平台常用的位面穿越门。
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很有道理，他总是想着怎么回去，梦里就出现了熟悉的位面穿越门。
晏玖毫不犹豫，推开了门。做梦而已，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门后，是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很漂亮，漂亮得在现实世界绝对不可能会存在。不同种类的花争相怒放，即使它们不应该在同一个季节开放。
来了来了，你来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那些摇摆的花朵处发出，热情好客，努力伸展枝叶想要碰一碰远道而来的客人。
晏玖并不社恐，顶着花朵们游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能淡定往前。
他的身后，那些盛放的花朵，默默垂下头凋谢，化作一团阴影又涌动着向前，等在他必经的路上，想要再次触碰。
花园中，还有不少小熊玩偶，穿着各式工作服在忙碌着，有园丁有保安，分工明确。
晏玖甚至还看到穿着女仆装的小熊玩偶推着餐车急急忙忙往前冲，也不知道那些玩具大小的茶点要送给谁吃。
算了，做梦而已，当爱丽丝梦游仙境，观察接受而不是质疑。
“尊敬的贵宾，您需要一杯茶还是咖啡？”
似乎是感知到了晏玖的视线，女仆小熊玩偶在他身边停下，拉开裙摆行礼。
晏玖盯着那个估计只有他拇指大的茶杯，说：“茶。”
“好的。”
小熊倒茶，递给他后，茶杯在掌心变成了正常大小，甜滋滋的奶茶。晏玖眯了眯眼睛，一口喝光。
嗯，味道不错，晏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甜食。
“咳，那几糖果可以给我吗？”晏玖向来忠于自己的想法，也不觉得喜欢吃甜食有什么不行。
“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贵宾。”女仆小熊递过来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上面同样印着小熊花纹。
晏玖继续往前走，顺便打开袋子把里面的小熊造型棒棒糖塞到嘴里。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女仆小熊和那些怒放的花朵，都变成了一团团墨色影子。
[杯子，是他碰过的杯子。］
[给我，杯子给我。］
[我的，是我的珍藏品。］
[还给我！］
明明是同出一源的阴影，在此时却为了一个茶杯打得头破血流。
换成任何一个经历过末世的异能者，大概都会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异能者最恐惧的伥兽，竟会为了得到人类的一个眼神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