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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29)
科举的事, 已经盘亘在刘彻心头好几个月了,在第一次听到这个选拔人才的方式时,刘彻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种制度, 不仅仅是能帮助朝廷选拔有用的人才, 还能对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后来天幕讲大唐时, 就说了人在社会阶层中,上下流动的问题。
天幕说,这是社会保持活力的关键,而且若是上升通道不够畅通, 社会必然会出问题, 矛盾也会激化。
刘彻当时就觉得,科举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
想象一下, 一个贫家子,因为天资聪颖, 通过层层考核后,成为了一个能面见皇帝, 能为国家大事提供想法和意见的人,那是多么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事!
汉承秦制, 和秦一样, 朝中官员都是靠举荐和走关系, 才走入仕途的,那些没有门路的平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以他们的意见和心声, 无法传达到中央朝廷。
而刘彻此时也发现,他的大汉, 那些皇帝做的比较好的,大多是去民间吃过苦,见过百姓生民的日子的,如被贬去过偏远之地的汉文帝刘恒,如曾经被贬为庶民的汉宣帝刘询;而刘骜这种,因为运气好,从未见识过人间疾苦,所以才不把当皇帝的事当回事。
刘彻沉思着,大汉王朝,想要稳稳地走下去,不可能总是要通过宫廷斗争,让皇位候选人去民间吃了一圈苦,再回来好好做皇帝,那样可太耗时耗力了。天幕也说了,皇帝苗子的选择面本来就不广,不能这样祸祸,让那些贫家子走到皇帝跟前来,跟皇帝传递那些穷苦人的心声,让皇帝意识到自己坐在皇位上,所负责的子民不仅仅是这汉宫里的人,不仅仅是长安的百姓,更是这天底下,生活在每一个帝王没有机会踏足的土地的人。
刘彻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重要,感觉有些等不及了,命人去把工匠找来,问问这造纸术研究得如何了。
若要开科考,这纸和笔,便是关键,笔还好,轻便好拿捏,也不算难得,就是这竹简过于笨重,又占地方,若是用竹简做科考用具,带来的麻烦怕是不小。
刘彻很喜欢天幕所展现出来、后世所使用的奏折和纸张,看上去那样轻薄,一片纸就能写许多字,可比竹简能承载的文字多多了。
工匠们得到皇帝的传召,很快来到了未央宫。
他们呈上了几样新的纸:“启禀陛下,这几份纸,是小民几人尝试新做出来的,在韧性、吸水性上,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进。”
刘彻摸了摸那些纸,还上手撕了一下,纸张边缘毛糙,还能看到一些植物的纤维,但相对于之前的纸张,已经要好多了。
造纸术在此时并非没有,而是造出来的纸质量一般不说,还十分容易损坏,稍不注意,就会破个洞,十分影响书写和阅读。
所以此时纸张还未广泛使用,用的多的还是竹简,若是需要书写的对象轻薄好携带,就会用上昂贵的布帛,布帛最大的缺点就是昂贵。
刘彻又蘸了蘸墨,在纸上面写了几个字,见那墨水被慢慢被纸张吸收,字迹也并未糊作一团,待晾干一些后,依旧清晰可见,纸张也并未因沾湿而破损,刘彻顿时露出了笑意。
“不错,相对于之前的纸张,这个纸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进了。”
虽然纸张还有些粗糙,上面还有些斑斑点点的,应当是材料中的草籽或者茎皮之类的,未能完全粉碎,所以残留了下来。而且纸张还有些厚,颜色也有些偏黄褐暗沉,和刘彻在天幕上看到的白皙的、柔软的纸张,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工匠们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改进这么大,可见是耗费了不小的心血。
刘彻放下纸张,道:“尔等短短时间内,就造出这样的纸张,已经十分不错了,当赏!”
工匠们终于放下了忐忑的心,满脸感激地叩谢皇恩。
内侍取了布帛等物品来,作为赏赐,分给几个工匠。
刘彻又问起了这纸的造价问题。
工匠们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这个纸,造价确实不便宜,人工人力倒是其次,主要是一些原料不好找,原料贵,成品自然就贵了。
刘彻想了想,道:“你们若能确认何种原料,是做何种用途的,便可尝试着寻找类似的东西,来替代它。”
“陛下英明!”工匠也知道,跟皇帝回话,先要夸一夸,“小民正是用此方法在做尝试,只是不同的原料,会发生小民所不能预料的变化,有时是影响到纸张的颜色,有时是影响纸张的软硬程度……各种状况都会出现,所以小民还在尝试,希望能早日做出好用又便宜的纸张。”
刘彻一想,觉得也是,人家毕竟是工匠,所有的心血都在研究造纸这件事上,肯定比自己知道得多,便点了点头:“那便继续吧,若真做出来了,朕还会嘉奖与赏赐你们。至于朕手中的这种纸,不知眼下能否大量造出来?朕有急用。”
工匠们互相商议了一番后,回到:“禀陛下,若原料充足,陛下想要多少,小民等自是尽力满足。”
刘彻应下了。
工匠们回去后,一边研究新的造纸工艺,争取造出更好的纸张,另一方面,也开始赶工给皇帝造这种贵的纸。
这些纸造出来,刘彻没急着在朝廷官员中推广,而是先用在了太学学生们的考试上。
太学是刘彻自己在元朔五年时创立的,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正好刘彻也想看看,在自己之后,太学发展得如何了。
刘彻当初设立太学,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统一人心,想要将儒学发扬出去,让儒学帮助他将这天下的民心归拢起来,所以太学教授的东西,以儒学为主;而选用人才,只是太学的另一个作用罢了。
如今太学依旧好端端地在长安城中,成为年轻学子们向往的学习圣地,可刘彻能够感觉到,因为刘骜对政务的荒废,朝廷对救灾这样的大事,都未尽全力,所以对于太学,也不像自己当初那般重视和规范了。
一个国家的萎缩和腐败糜烂,不是只有一个方面或者几个方面,它是全方位的。没有一个地方或者人,能逃开权力中央不作为带来的恶果。
太学还在,学子们也还在上课,可如今因为朝中结党营私严重,王氏虽还未到完全一手遮天的地步,却也占据了朝堂大部分资源和缺口,后来人想要和王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去争取抢自然十分困难。学子们看不到进朝堂、施展才学的机会,所以人也越来越懈怠,如今的太学,和自己在位时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差距了。
刘彻一身便衣,只带了两三个随从,低调出宫来,来到了太学视察。
见太学如此情形,刘彻心中又暗恨,太学也是他的心血和智慧的结晶,与他其他的手段是配套实施的。如今看着太学有些没落,刘彻就感觉自己一腔心血都被糟蹋了,刘骜这种蠢东西,只会浪费和糟蹋别人的东西。
和在宫里听着下面的人回禀不同,亲眼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带来的刺激更为强烈。
刘彻憋着一口气,进了太学里,因他没有提前知会,所以这些师生都没有任何准备,也就让刘彻看到了太学如今最真实的样子。
等到太学师生们都知晓,来人竟然是皇帝时,都慌了神,忙开始尽心接待。
但到了这时,刘彻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
实际为太学校长的太学博士,跟在皇帝身边是万分忐忑。这一个多月里,他已然知晓皇帝性情大变,和先前只顾花天酒地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如今是一肚子的心眼子和脾气,王家都已经被他惩治惨了,好些王氏族人直接被撸了官职,永不录用了。王氏虽然跟太后诉了苦,可是如今的皇帝是油盐不进,太后的话也不管用了。
刘彻当初任命太学博士时,是十分谨慎的,这个人选不仅要求博学,还要忠于自己,太学毕竟是朝廷人才的一大来源,若不能保证学子都是一心向着朝廷的,那会有不小的隐患。
如今这个太学博士……刘彻多看一眼都嫌碍眼。
估计刘骜就没怎么重视过太学,所以如今的太学博士就是个边缘官职一般,太学也就沦落到了一些人牟利的工具的地步。
刘彻道:“先说说,如今太学的教学如何?夫子们有多少?才学如何?上一季可有优秀的学子出现?”
刘彻一开口就是一堆问题,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太学博士的额头上还是忍不住冒虚汗。
“回……回陛下,太学如今一切如常,夫子们一切如常,学子们也是……”
见对方敷衍,刘彻干脆就问得更仔细了一些。
于是,一个多月前,和王氏一族对答的场景,又再次重现了。
这个太学博士被刘彻问得两腿发软头发昏,几乎要晕倒了。
刘彻失望至极,直接扔下最后一个重磅炸弹道:“三日后,朕要亲自考较一下太学的学子们,你务必告知每一个学子和夫子,那日不许请假,不许托词不来,未出现者,无论何种缘由,以后都不用来太学了,你可记住了?”
太学博士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刘彻自己是甩了甩衣袖,潇洒离去了,留下太学里乱做了一团。
皇帝要考校所有人了!皇帝虽有草包之名,可是最近风向很不对啊!
第222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0)
三日后, 刘彻带着自己亲自出的考题,也带着新改进的纸张,来到了太学。
虽然三日前就知道了, 但忐忑了三天后, 临到事前, 许多人的心情更加如丧考妣。
刘彻看着他们都哭丧着脸, 心里冷笑,这些人怕就是来太学混日子的,听说要考较,就都焉头耷脑的, 若是肚子里真有学问, 还用得着这般恐惧担心吗?
越是这样,刘彻反而越觉得自己做得对了。
太学是用国家和朝廷的资源, 建立起来的学府,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 纵容这些人在这里混,不是浪费是什么?
学子们忐忑, 夫子们也忐忑,他们都很清楚, 皇帝这是要通过考察学子们的能力, 来看太学的教学成果呢, 若是学子们学得不好,他们这些夫子,也是要跟着吃瓜落的。
很快,学子们入学堂内坐好, 刘彻让人将自己准备的纸张发了下去,然后将自己出的题目公布了出来:“社稷为重, 君为轻。”
看到这个题目,学子们心中顿时一松,连着夫子们也觉得轻松了一些。
这话便是儒学中十分有名的,孟子早就提出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说法,太学主要学习的经典典籍,就是儒学,孟子的这番话,大多数学子都很熟悉,所以分析作答起来,并不难。
甚至还有人心中觉得,是皇帝学识不够,想要看他们太学学子的能力,又怕他自己看不懂,所以出了这样一个一直颇受关注与讨论的话题。
刘彻坐在上首,看着学子们脸上的表情,由颓丧变得兴奋和激动,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他之所以出这么一个题,是听了那么多次天幕后,发现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的背后,有着十分深奥的含义。
刘彻也当然明白,这样的题目放在学子们面前,绝大多数人都能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来,可是刘彻想看的不是这些,更想看到的是深刻的观点,是理解了社稷之重后,也深入理解君与社稷的关系的见解。而不是那些说烂了的说辞。
刘彻十分耐心地在太学等着,一直等到学子们作答完文章,大多数人交了自己的答案。
剩下的,刘彻直接吩咐道:“剩下的慢慢作完文章,明日太学博士上朝时,给朕送过来。”
太学博士忙恭敬道:“是,陛下。”
刘彻带着人走了,剩下的人看着还在作答的人,议论纷纷,有些人觉得,落到后面的人,肯定要被皇帝嫌弃了,说不定要直接被赶出太学,毕竟皇帝给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这些人还没写完自己的文章。
也有人觉得,若是早知道,没写完也能继续作答,皇帝并不急着收走答案,自己也会留下来慢慢写,慢慢想,毕竟情急之下做出来的文章,肯定没有深思熟虑后写的东西好嘛。
刘彻大致了解后世的科举制度,也知道考试做文章肯定是有时间限制的,但他这次没要求那般严格,是因为此次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考试,他主要想摸一摸学生们的底罢了。
这一夜,刘彻处理了一些国事后,便将学子们的文章拿了出来,慢慢看。
太学的生源向来是不错的,毕竟是武帝亲自创立的,在资源上,是这天底下第一的学校。可是随着太学的没落,那些夫子的水平也日益下滑,教出来的学生,和武帝自己在位时,差挺远了。
刘彻一篇一篇文章看下来,这些文章的格式什么的,大多没什么问题。在他放出了要考较学子们的话以后,太学肯定也会再三给学子们强调这件事,让他们在做文章给皇帝看时,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然显得他们夫子太不负责了。
但这也掩饰不了,学子们水平确实下降很多的问题。
格式是没出大问题,但错字、别字等问题不小,有些文章甚至不知所云,看得刘彻眉头大皱,话都讲不清楚的人,也能进太学了?
刘彻熬了个大半夜,终于看完了所有的文章。
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他就直接扔一边了,只有写的不错的文章,读起来有些内容的,刘彻才舍得在上面批注几句,给一点评语。
第二日太学博士将剩下的文章送了过来,刘彻一鼓作气看完后,让太学博士将文章都带回去,然后点了几个名:“这几人,你让他们来见见朕。”
“是,陛下,这当然可以,不知陛下为何要见这几人?”
太学博士过了一遍名单,其中有十分聪明的学生,也有平日里并不出彩的学生啊!
刘彻白了他一眼:“朕有何目的,难道还要讲与你听才可以?”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太学博士忙卑微恭敬道,“是臣多嘴了,臣这就去请几人来。”
“对了,朕将部分文章放在最底下了,那些人你回去太学之后,便可直接让他们退学了。朕看着他们的文章,便觉他们毫无读书的必要,还不如早些归家去,谋别的出路。”刘彻又补充道。
太学博士一惊,回道:“是,陛下。”
离开了汉宫,太学博士才敢将底下的那些文章拿出来看,到底是写得多糟糕啊,让陛下都觉得没有读书的必要了。
待看到那些人的名字时,太学博士彻底坐不住了,这里面不少都是来自世家贵族的学生啊,这皇帝还真是交给了他一件难办的事,竟然要把这些学生全都清出太学!
刘彻已经替班刘骜一个多月了,对于各大族各势力的情况,也摸清楚了一些,根据那些人的姓和名,他都能推测出这些人来自哪个大族,大约是哪一辈的,然后也可知道,这一姓氏家族,后辈天资和水平如何了。
就像皇帝的苗子,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一样,各大姓氏家族中,也是出好苗子的少,大多是像王氏一样,容易出吃喝玩乐的败家子。放眼望过去,王莽确实是一枝独秀,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也难怪王氏十分信任和倚重他,后来更是让他谋权篡位了。
近日,王莽一直在王凤病床前伺候,刘彻想了想,还是发了圣旨,让王莽回来干活。
朝堂中被刷掉了一批人后,人手就紧张了许多,刘彻能够感觉到人手不足的窘境了。既然王莽确实有些能耐,而且声望又高,让他去做一些事,也方便许多。
至于王莽的野心,刘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王莽能篡位成功,他自身确实有些资本不说,更大的原因,还在于刘骜荒废了几十年朝政后,留下的就是个烂摊子,而刘欣之后,刘家没有成年皇帝,皇权当然容易落入外人手中。
而刘彻十分自信,只要他在这上头坐着,别说王莽篡权,那样的念头王莽都不敢起。
听说刘彻把王莽召回去干活,王政君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一个多月里,皇帝对着王家步步紧逼,王家简直是被逼到了墙角了,许多人天天对着王政君哭哭啼啼的,王政君也受不了了。可是她又不敢找皇帝,皇帝不是在处理国事,就是在处理国事,每次她都睡了,未央宫的烛火还透亮着,等她起来时,未央宫的烛火也亮起来了,皇帝这般勤政,她做太后的,也不太好常去打扰。偶尔她去见了皇帝,皇帝对她也没好脸色,脸上的不耐烦只差明晃晃说出来了。
但肉眼可见的是,朝堂风气好起来了,许多事都得到了处理,甚至一些积压的事情也得到了解决,这都是皇帝日日夙兴夜寐的结果。这于国,于天下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这时候,若是王政君还因为王家的事,去纠缠皇帝,让皇帝给王家一些特例,作为太后作为母亲,就都太识趣了。
当然,王政君觉得自己是通情达理,但她身边的宫女却很清楚,那是因为王政君不敢去面对皇帝。如今皇帝威势逼人,若他愿意好声好气地说话,倒还好,但若他端起了皇帝的架子,冷下脸来,被他那严厉的眸光逼视,是谁也扛不住的。以往太后敢对皇帝指手画脚,是因为皇帝好说话,也不在意朝堂的事,现在可不同了。
而且,宫女打心底里觉得,皇帝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但她不敢跟任何人说,更不敢跟王政君说。王政君的脑子是一根筋,保不齐回头就直接冲皇帝说出来了。
现在王莽被皇帝召回干活,对王氏和王政君来说,都是好事,说明皇帝还不想把王氏直接打倒,不想对王氏赶尽杀绝。
除了王莽以外,刘彻还从太学点了几个人来。
和这几个太学学子进行了一番问答后,刘彻很干脆地就授了官职,让几个人走马上任干活了。
刘彻的效率,还真是震惊了不少人,但皇帝确实缺人手,谁对这些学子这么轻易地走上仕途有微词,皇帝就问他们能不能顺便把另外的活儿也干了,那些人就不敢吭声了。
刘彻要进行科举考试,这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复兴乡学。
乡学和太学一样,都是刘彻创立的,但是开办地在偏远的地方,是深入民间的学校。太学都因皇帝的懒政怠政而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乡学就更不用说了,许多乡学都荒废了。
若是民间底层的百姓没机会读书,那刘彻想搞得科举制,也难以实现他从民间选才的目的,于是刘彻将复兴乡学的重担,交给了王莽。
一来王莽确实是重视读书之人,他能理解这个活儿的重要性;二嘛,王莽背靠王氏,这时候朝廷还穷着,而王莽有喜欢用自己的钱补贴别人,刘彻心底里是打着要薅王家羊毛的主意的;第三则是因为,天幕说过,王莽因为成长过于顺利,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苦难,所以他的改革充满着天真和理想主义,而刘彻让王莽复兴乡学,也就是给机会让他下乡去看看,了解一下底层平民真正的困苦。
第223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1)
刘彻召见了王莽, 王莽在王凤跟前伺候了十多天,整个人都有些潦草了。
“臣匆匆赶到,未能收拾好面容, 有污陛下眼睛, 还请陛下责罚。”王莽对着皇帝, 确实是十分恭敬。
天幕说的王莽重礼节, 倒是不假。
刘彻自己都歪歪斜斜躺着,衣襟略略敞开,并未多整齐,所以也懒得计较这些, 只让王莽站起来, 道:“这些都是小事,朕召你前来, 便是想问问你,将复兴乡学一事交给你, 你的意愿如何?”
王莽刚站起来,又跪下行礼道:“臣自然万分欣喜。”
刘彻哦了一声, 直接敞开说亮话:“可是如今朝廷在银钱的事上,十分不趁手, 你若是接下这个活儿, 所要面临的问题可不少啊。”
钱能解决万千烦恼, 没钱的时候,万千烦恼都回来找你,哪怕是皇帝,也是如此。
王莽双手相叠, 抬于眼前,道:“臣十分清楚, 但臣以为,陛下将如此重担交予臣,便是信任臣的为人与能力,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刘彻顿时笑了:“好!很好!太后,你可都听到了?!”
这时候,王政君突然从屏风后气冲冲地转了出来,没有冲着皇帝去,而是冲到王莽跟前:“你这孩子!干嘛那么痛快地接下这等苦差事!这么实心眼做什么?”
原来,刘彻刚发出谕令没多久,王政君就知道了,就跑来找皇帝了。
她本以为,皇帝会看在王氏已经被打压得一退再退的份上,会给王莽安排一个好一些的官职或者事情,没想到竟是让王莽去穷乡僻壤的地方,去给人搞什么乡学。
王政君哪里坐得住,立马就跑来找刘彻,想要说服刘彻收回成命。
刘彻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当即便道:“朕也是手下无人可用,才想到了王表弟。既然朕觉得合适,太后觉得不合适,那不如将王莽找来,当面问问他,乐不乐意?”
王政君别无他法,只好先应下了。
于是王莽被召来了未央宫,王政君躲在屏风后,听着君臣二人的对话,听听王莽自己的意见。
事实不出刘彻所料,王莽毫不犹豫地就接下了这份苦差事。
刘彻笃定王莽一定会应下,一个是天幕的预言,已经让王家有些战战兢兢,生怕篡权的罪名就被皇帝扣到了他们家头上,若真那样,太后也救不了他们,淳于长就是杀鸡儆猴的鸡;另一个是王家确实被打压惨了,皇帝才清除掉了朝中十几个王氏子弟,虽然有些重要官职,还是王氏族人在担任,但大多都吓破了胆,根本没有扛起家族重任的心性和胆气。
这次王莽在王凤榻前侍疾,王凤与他说了许多话,其中有一个核心意思,就是要王莽撑起王氏的门楣。
天幕说王莽篡权,对于别人和刘氏皇族来说,是大忌是祸患,但王凤却看到了另一个契机——王莽能走到皇位上去,说明他是有本事有胆识的,在这一点上,王氏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于是,在王凤的病榻前,王莽接下了这份重任。
刘彻早已派人盯着王家,对于王家的动向,他一直掌握着,所以说起王莽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儿时,刘彻便十分有信心。
王政君是个脑子不好使,对政治更是不怎么通晓的人,但王氏这样的姓氏和大族,必然有聪明人。天幕已经说破了王氏当外戚会走的路子,如果王氏还顺着这条路走下去,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必然要考虑其他的出路了。
被皇帝打压的王氏,如果真的就那么低调下去,恐怕就会真的一蹶不振,从此难以起来了,所以王氏想要回到朝堂,想要重新变得煊赫,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王莽接下复兴乡学的事儿,还只是开始,以后王氏还要更加卖力地表现自己,要逐渐放弃王政君这条路,才可能重回正轨,才有再次辉煌的机会。
刘彻看着王政君冲到王莽跟前质问,嘴角勾了勾,这王氏,还是尽早认清楚王政君的利害,尽早切割吧。
王政君这样的愚蠢之人,加上王氏那种贪恋权位的家族,两者搞到一起的时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王莽知道皇帝正看着他,所以十分认真地表忠心道:“太后,此乃臣自己的意愿,还请太后宽容理解。”
王政君真是被王莽气得站立不稳,她一心为娘家子侄谋出路谋将来,这侄子却不领情,真是气死他了。
后面的宫女忙扶住了王政君,低声安抚她。
王政君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一些怒火,对王莽道:“既然这是你自己选的,那以后吃了苦头,可别来找我!”
说完,直接甩袖子离开了。
后面的宫人们急忙跟了上去。
王莽低着头,对王政君的狠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王政君离开时带着一肚子气,虽然宫女在后面安抚,但王政君是理解不了皇帝和王氏的斗争与妥协的,她暂且只能看到比较表层的东西:她的侄子得了个活儿,结果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刘彻看着王政君气咻咻的背影,笑容更加大了,哎呀,看到王政君吃瘪,他这心里就舒坦。
听天幕的时候,他就十分不喜这个女人,只是这女人占着太后的名分,就算他是刘彻,也没法直接对她怎么样,所以看到王政君吃瘪生气,刘彻心中别提多开心了。
再加上近日医者的调养,刘彻感觉身体好了一些,长此以往下去,定然能比真正的刘骜活得久。
王政君那么能活,他刘彻可不能输给她,否则这朝局又要乱了。
王政君走后,刘彻让王莽起来:“太后不懂政事,所以并不能理解此等事的紧要性。”
王莽点头:“太后不必了解,但臣心中十分明白。”
刘彻笑着点了点头:“朕就知道,你不会像太后一样,无法理解朕的苦心的。待你将乡学复兴了后,朕便要在大汉择取人才了。你的任务,便是帮朕将民间的人才,进行一个初步筛选,让他们了解这样一条通天之路。”
王莽听了果然眼睛一亮:“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看着王莽的表情,刘彻就知道,这时候的王莽还带着年轻人的一腔锐意的,还没经历过毒打的他,爱民之心确实是纯粹许多。
刘彻走上前,拍了拍王莽的肩膀:“到时候有何难处,先自己想办法解决,若是自己解决不了,便想想长安的王氏,想想太后,想想朝廷。”
刘彻没提自己,是知道自己在王莽心中,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皇帝的。
王莽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刘彻突然就想起了天幕对他的形容:五六十年代的进步青年,充满理想和热血。
刘彻感觉,自己知道天幕形容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听到刘彻说完想要从平民中择人才为己所用的计划,王莽心中更加坚定了,只是在外人看来,他是便皇帝贬谪了,直接离开了长安去了。
王政君被气得好些天不理皇帝,刘彻乐得清静,没有王政君那个蠢人来打扰,他正乐意呢。
于是王政君把目光投向了她儿子曾经宠爱过的女人们,于是赵氏姐妹就遭了殃。
赵氏姐妹这一个多月来,也进行了不少尝试,想要重新引起皇帝的注意,让皇帝像以前一样,怜爱她们,宠爱她们,可是皇帝似乎完全转了性子,对女色没有一点兴趣了,只一心扑在国事上。
还因为最近在调理身体,皇帝也远离了女色,不仅不见姐妹二人,也不见其他女人,也没新的美人进宫。
两姐妹这下有些傻了眼了。
如果是皇帝是兴致转移了,宠上了别人,她们还有信心把皇帝抢回来,可是皇帝突然一副失去世俗欲望的样子,她们感觉无从下手了啊。
因为赵合德一直记着,天幕说姐妹二人,从未掌握过自己的命运,所以结局很不好,虽然天幕的话说的难听,非常直白地说二人就是以色侍人的,可天幕说到了事情的要点。因此,赵合德和赵飞燕合计,她们二人不仅要在后宫中经营,前朝也插一手,不然姐妹二人最后逃不开悲惨结局的命运。
可是计划还没来及实施呢,皇帝就根本不见二人了。
皇帝虽不宠爱姐妹二人了,但是也没宠别的女人,这里汉宫中的人,也还在看风向,并不敢过于慢待了姐妹二人,就怕哪天皇帝突然又回来找她们了。
所以这日子不尴不尬地过着,姐妹两觉得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但姐妹两没等来皇帝,却等来了王政君。
王政君因为王氏的事,在皇帝那里受了气,所以就开始用赵氏姐妹开刀,王政君觉得,即便是皇帝不宠这姐妹两了,看到她们吃亏受罪,也是会心疼的吧?她不能冲皇帝去,还不能用皇帝的软肋拿捏皇帝么?
那还真拿捏不了。
刘彻对刘骜的后宫没兴趣,一是身体缘故,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调养好身体,争取死在王政君后头,另一个是老刘家虽然在私生活上混不吝,男女不忌,身份不管,可像唐朝那样,直接搞出伦理问题,刘彻还是做不出来那么混账的事儿。
刘彻心中,王政君可以不当自己的妈,但是后宫的女人也不能当自己的女人,毕竟是来孙的后宫,刘彻可没那种喜好。
所以,王政君折腾赵氏姐妹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刘彻毫无反应:“管理后宫是太后的权力,就由她去吧。”
第224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2)
皇帝的话, 不仅让赵氏姐妹心凉了,也让王政君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赶走了赵飞燕赵合德姐妹,王政君感觉更加生气了。虽然说, 现在的皇帝更加勤政爱民了, 可是王政君却感觉, 皇帝越来越不把自己当成亲妈了, 母子两的情分越来越淡了,所以现在的皇帝在她面前,跟个滚刀肉似的,什么招对他都不好使了。
很快有人把消息禀告了刘彻, 刘彻皱了皱眉:“太后可真没耐性。”
回话的人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太后还不够折磨人呗?
这点小事, 刘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现在愁的是国库空虚, 而且民生潦倒的情况。
之前为了救灾,刘彻是狠狠地花了一波钱的, 刘骜虽然花天酒地,十分奢靡浪费, 但他一个人花起来, 还是不如救灾需要的多, 那些本来被搜刮来供刘骜享受的钱物,都被刘彻直接用来救灾了,但明显还不太够。
于是,刘彻想了想, 便开始命宫中后妃们,都开始省吃俭用, 将省下的钱物用于民生——刘彻一边干这个事儿,一边叹气,果然自己先前是命好,接手的大汉还算富足,所以他搞开疆拓土打匈奴,搞太学乡学之类的,都有钱财有底气。如今大汉的国库空虚,即便是他想要大展拳脚,也没那个条件了。
让后宫女人们省着点儿,刘彻自己也不可能铺张浪费,所以除了私藏了一点酒,刘彻在吃喝用度上也减了自己的份例——毕竟这种事,他得自己带头来。
刘彻一个人的时候,都忍不住唏嘘叹气,他这些做法,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要将大汉力挽狂澜,这苦必须吃啊!
皇帝都带头节俭了,不说后宫中的人,就是那些大家族,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些奢靡浪费的作风,做出节俭的样子来。
没多久,王莽接到这个消息,十分感动,不仅写了一封长篇赋寄到长安,夸赞皇帝的英明,还表示自己要捐出家资,充实国库。
刘彻顿时眼睛一亮,真是好小子,难怪天幕说他喜欢把自己的钱分给别人,还老捐钱捐物的,这画风果然符合王莽的风格!
高兴之下,刘彻也回了王莽一片赋,夸赞他的深明大义和慷慨,并赞他是真正的分君之忧的良人……
这两个人商业互夸了一波后,这朝中的人,终于看准了风向,也开始捐钱捐物,还有些人担心皇帝这是做戏,回头又把他们的钱财拿去享受,所以干脆自己去帮助穷人。一时之间,还形成了一种乐善好施之风,在刘彻的示意下,太学的人还做了好些文章,来夸赞这种行为。
虽然其他人不可能像王莽一样,一激动就捐出自己的大部分家资,但积少成多,那些大家族拔下一根腿毛来,也是一份不小的钱财了,更何况刘彻还会将各家族捐出的物资公布出来,直接贴在汉宫门口和长安城门口,一日一换。各氏族之间,立马就跟打榜似的,竞争了起来。
用了几分小聪明,刘彻确实从氏族们手里榨出了一些油来。这样虽然手头依旧很紧,可是确实让刘彻度过了最穷的时候。
从没想到大汉的国库能那么空——刘彻如此表示。
大约半年后,不仅是地里又收了一季的粮食,又有一轮税收收了上来,还因为刘彻又加强了盐铁等重要日常物资的国家专营权,特别是食盐,正如天幕所说,因为这是日常所需物资,所以也是十分稳定的收入来源。
刘彻穷得心焦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后世那些能源、通讯之类的是什么东西,能给国家国库赚到很多钱么?若是可以,他也挺想要的,从没这么穷过的刘彻,这次是彻彻底底知道穷有多难受了。
这钱一到位,刘彻立马就把一直压着的造纸之事,运作了起来,并且第一个在朝堂上用起了最新的、白皙光洁的纸张。
那些工匠在这半年里,一天都没闲着,就是在给皇帝研究又便宜又好用的纸张。
刘彻命人将这些纸都制成了自己在天幕上看到了折子,刘彻拿到第一个折子的时候,心中就一阵满足: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轻薄又平整白皙的纸张!这样叠起来,拉开以后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文字!
朝中大臣有幸成了第一批使用者,当他们第一次在这光洁的纸上落笔的时候,都惊讶了:纸张白皙不说,这吸水性也是很好的,不像竹简,一点墨水都吸不了,稍微多蘸一点点墨就会流掉,这纸写起来又干爽又舒服,而且干得比竹简快很多,不用担心会蹭花了!
有大臣想跟刘彻求购这种纸,除了写奏折,家中的做文章写信、家人们练笔学习,都是很好的工具啊!
刘彻就知道,这种改进的纸张,就是能影响千百年的好东西,不仅仅是他的朝堂会受到影响,这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得到这种便利。
刘彻也不是小气之人,稍微送了一些给大臣们做试用后,便命人在长安开了纸张铺子,专门只卖纸。而且这纸还分了好几等,奏折用的自然是最上等最轻薄好用的纸张,这种作为宫廷用品,暂时不对外售卖,其他的纸张根据品质的不同,定价也不同。
这当然也是因为,刘彻想着不仅让出生富裕人家的能读书,穷人也能读上书了。
以前,四书五经一套下来,得沉甸甸的一箱子竹简才承载得下。可是有了纸以后,四书五经就是轻薄的几本书了,而且比竹简做注解要方便得多。
刘彻授命开设的纸张铺子,很快就让长安的人都疯狂追捧了起来,相对于那些纸张赚来的钱财,刘彻赏给那些工匠的财物,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下,刘彻也感受到了掌握核心科技的爽感。
长信宫中,宫女捧着几张洁白的纸张,飞快地冲进了班婕妤所在的侧殿内。
自从赵氏姐妹入了汉宫来,班婕妤为了避其锋芒,就一直在长信宫这偏殿里住着了。大半年前的天幕,她也看到了,见天幕竟然提到了自己,班婕妤也十分意外,听到自己的后辈班固等人,竟然写成了《汉书》,班婕妤也十分欣喜,但听到天幕说她一届才女,却未曾留下自己的真名,而且眼下她所创作的诗赋,大多都失传了,只有两三首流传了下去,班婕妤的心情立马就沉了下去。
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班婕妤也很遗憾,但自己的才学能够被人们记住,能成为被后人们称颂的才女,班婕妤也感到十分安慰,对于失宠又失子的班婕妤来说,好像这辈子算是没白来过。
见宫女拿来的纸张,班婕妤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宫女一脸欣喜道:“陛下说这是纸!”
“纸?”班婕妤定睛看去,和她印象中的纸完全不同,她记得纸的颜色是黑黄的,也没有这么轻薄。
宫女显得格外兴奋:“这是陛下特地让人送给您的!整个汉宫,除了前朝的大臣们,您是唯一一个收到了这纸张的人!”
班婕妤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唯一一个?”
宫女认真地点了点头:“婕妤娘娘,您说,陛下是不是想起了您的好,想起了您的才学,所以才送给您这些的?”
班婕妤不置可否,伸手接过纸张,轻轻抚摸了一番后,又研磨了墨,定了定神,才敢在白皙的纸张上下笔写起来。
宫女跪坐在另一侧,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婕妤娘娘,这个纸好好啊!比您在竹简上写的字还要好看!”
班婕妤写了一个“汉”字后,也停下笔来欣赏,这个纸张,确实和竹简的感觉完全不同,完全是爱写字的人的福音!当然,也是爱读书的人福音,班婕妤可以想象,以后的书和文章,都写在这样的纸上,会多么容易传递,会比竹简方便多少!
班婕妤皱了皱眉,放下了笔。
宫女奇怪地问:“婕妤娘娘,您不喜欢这个纸吗?”
班婕妤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陛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她失宠很久了,所以很久没有面见过皇帝了,自从对皇帝死了心,她也没想过要去皇帝面前表现过,但她和皇帝耳鬓厮磨过,了解皇帝的性情为人。
“陛下,不像是能做出此等大事的人。”班婕妤低声道。
若是皇帝真的关心这些事,当初就不会那般花天酒地的,恨不得日日只沉醉在酒与美色中,不顾任何事了。
班婕妤的手,又摩挲了一下洁白的纸张,她没说出口的是,即便是皇帝没有重新宠爱她,但她也觉得现在的皇帝挺好的,听说他终于将心思都放在了国事上,积极赈灾,平抑民怨,还效仿文帝与景帝的做法,使民休养生息,班婕妤也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刘彻确实是想起天幕夸过班婕妤,说过班婕妤是青史留名的才女,才记得送一份纸给班婕妤的。刘彻是想和这天下读书人,共享这种便宜又好用的纸张面世的喜悦。他对班婕妤跟对赵氏姐妹一样,都只当是来孙刘骜的女人,但班婕妤的才女身份,让刘彻也将她当成一个读书人看待。
另外,刘彻还命人送了一车中等纸给王莽,以示对他捐出大部分家资的嘉奖与恩赏。
赏中等纸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最好的纸只用作奏折的使用和皇帝的消耗,而次一等的才供王公贵族,这种纸现在十分抢手,许多大户人家都直接提前预定,已经排到了一个多月后。若是送好的纸,刘彻怀疑,不被半路劫走,王莽也守不住那一车纸。
第225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3)
王莽收到那一车纸以后, 果然十分惊喜,出身王氏的他,也未曾用过这么好的书写材料。此时王莽对于皇帝, 已经完全是臣服了, 皇帝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皇帝, 他已经变了, 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王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也懒得去想了,这种事凭他自己想,怎么可能想得通呢?
当手中的笔, 落在有些发黄的纸张上时, 那种感触,那种从未有过的美好书写体验, 令王莽对皇帝的感激与崇敬之情,到达了巅峰:皇帝有了好东西还惦记着他, 说明皇帝没有因为天幕的话,而记恨仇视他这个表弟, 这是何等的胸襟!
对于这样的皇帝,王莽心中的成见与不满, 也一点一点磨去。
这一夜, 王莽十分兴奋, 直接连夜开始抄写四书五经,他很想看看,多少张纸能承载下四书五经的内容。有了这些纸张,他复兴乡学的事情, 也就变得更加简单了。
王政君听说皇帝送了一车纸给王莽,脸上露出了奇异的表情, 想笑又强忍着的那种,最后古古怪怪道:“就说我儿不是那种狠心之人。”
先前王氏在皇帝的逼迫下节节败退,许多人虽然不知道汉宫中出现天幕的事,却也觉得王氏怕是要失却圣心,从此一蹶不振了。可是王莽被派去复兴乡学,如今又送了一车纸过去,似乎又透露着完全不同的讯息了。
后面宫女听着太后这话,心中不太赞同,皇帝做事,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如今送了王莽一车纸,不是因为他不狠心,而是因为有别的谋算罢了。以前的皇帝,是个简单的人,心思很容易被人摸清楚,可是现在的皇帝,却没有那么容易让人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不过……宫女转念一想,如今的皇帝,比之前更为勤政了,而且似乎聪敏了不少,应对朝中那些老臣,也是游刃有余,那些人在皇帝手下根本走不了几个来回。大汉朝臣几乎换掉了一半,许多都是皇帝亲手提拔上来的新面孔,这是一种新气象,似乎预示着,大汉又要再现盛世了。
而刘彻呢,当别人还在为新出的白纸疯狂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经放在了别的地方了。
这大半年来,他温水煮青蛙一般的调整了官制,吸取了不少从天幕听来的经验,将朝中的职务进行了划分,也划出了工刑兵礼户吏几个主要部门,一些别的事务杂务,也重新进行了规划,如今的朝廷确实是要清爽许多,听官职名字也能听出这个官职的大致工作。
如今天下还算安定,前几个月进行了连续地救灾事宜,终于把灾情熬过去了,没有受灾的地方,也终于迎来了一次收获,新收上来的税填补了国库的一些空洞,但是还不够,国库虽然缓过来了一些,但还是捉襟见肘。这样的情形,难以抵御更多的天灾了,可是天幕说,西汉末年天灾不断,以至于政局都动荡了起来。
刘彻坐在案几前,皱眉深思,还要如何让大汉富强一些?富是强的基础,只有百姓多劳动生产,才能让国家更富,也才能更强。
刘彻想起宋朝的富裕程度,想到每年收上来的七八千万两白银,他就馋的流口水,也冒出了鼓励工商发展的想法。
不过在思虑之后,刘彻还是暂时放弃了,倒不是因为“重农抑商”的想法在作祟,而是他想起了天幕说的“生产力水平”,天幕说,清朝最后的变化更替,就是生产力发展到了一定的水平,促使生产关系发生了变化。
刘彻虽不知道后世的历史,却大致看出来了,宋在唐后,明又在宋后,清在明之后,而唐是历史上的巅峰,那就意味着,许多技术与手艺,都在唐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到了宋时,才能有那样的商业盛世,而大汉前面,只有一个短命的秦,生产力水平还是够不着发展商业的水平的。
刘彻有些头秃,又把目光放在了农耕两个字上。
汉的经济基础就是农耕,这点是无法改变的,还不如从这个角度想想办法。
刘彻从农耕的土地、畜力、人力、工具几个角度,都努力想了想。土地就是垦荒了,这条是历朝历代都会做的事,不过刘彻想了想,还是将垦荒的税收又下调的一些,开垦的荒地,头三年不收税;不过,另一个大问题是土地兼并。
刚开始刘彻听到土地兼并是整个帝制时代的病根时,他是有些不太理解的,直到他成了刘骜,查看大汉田地归属登记时,才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地方豪绅,名下的土地简直是能成立一个国中小国了。土地兼并并不是新鲜事,可是到了帝制时代,似乎尤其严重了,因为耕地的人不再是奴隶,而是农民了,既然无法死死控制住耕地的人,地主们当然想尽办法将田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刘彻对“土地兼并”,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
大汉确实是第一个试错的朝代,所以土地兼并这种事,都是第一次这么严重,刘彻也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为什么天幕会说“土地兼并是帝制时代,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和想法,刘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事务上来。
要抵抗土地兼并,就要限制地方豪绅地主,这个要从长计议,若是不能很好得压抑住那些地主,就极有可能会反噬到皇帝和大汉本身。
畜力不用多说,不用朝廷多强调,农民们也会十分自觉地保护耕地的牲畜。
最后,刘彻的目光停留在了人力和工具之上。
人力他就想到了清朝雍正帝的“摊丁入亩”,人丁不收税,只田地收税,而且有许多配套实施的措施,天幕虽然没细讲,但刘彻一瞬时就能想到许多相关。
很快,刘彻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大约半月后,皇帝发布新政:“十年内,新出生的人口都不收税。”
之所以给一个十年的期限,是因为天灾确实导致了人口的减少,需要补充新的人口,可想到雍正实施摊丁入亩后,一百年的时间里人口增加了三亿,也是个极大的负担,人少了不行,人多了又养不起,所以需要一个时限。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富贵人家,都对这个新政十分欢迎。
不过,在普通人未曾注意的地方,刘彻已经命户部开始进行全国人口的统计和土地的测量,并采取了十分强硬的措施,若是哪个地方的地主和官员勾结不配合,直接以雷霆手段处理。
在杀了几个刺头之后,刘彻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这才是他汉武大帝喜欢的作风嘛,要不是这天下又穷又乱,他刘彻可不会这么苟,早就以十分狠厉的手段,对付那些想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了。
这一次发威,不仅震慑住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地主豪强,连朝臣们都被吓了一跳,还有些后怕,看来皇帝对付他们的时候,没有直接上来就杀,而是给他们机会表现,表现不好也只是撤职贬为庶人,没直接要了小命,都是皇帝仁慈啊!
王莽在乡间,和长安的家人通信,从信中知道了皇帝的作为,他忍不住沉思:陛下这作风,似曾相识啊!
不过,皇帝颁布的新政,确实是惠民之举,而丈量田地,统计人口,也是朝廷必要做的是,之前刘骜没做,现在做虽然有点迟了,但也不奇怪吧?王莽不知道那些人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丈量土地统计人口的事,在刘彻的大力推进下,用了半年时间完成了,看到结果的刘彻心情不太美丽,可能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看到统计结果,更为了解了民生状况的刘彻,突然有那么一些些理解王莽的新政了。
这个时候的西汉,问题已经不小了,等到了十多年后,问题肯定更严重了吧?对重症要下猛药,王莽搞的那些确实不太适合国情,但也确实是猛药,只是不对症罢了。
刘彻等不了了,将已经盘算了半年之久的土地新政,进行了一些修缮之后,再次颁布了出来。
这次是关于土地收税的,和半年前的人丁税合起来,就是汉朝版的“摊丁入亩”。不过刘彻都有根据大汉的情况,有调整和修缮,比如这田地税,他还特地分了等级,不仅根据好田和差田进行了划分,还根据一个人拥有的田地数量,阶梯级收税。
刘彻也知道,政策不能弄得太复杂,不然下面的人理解不了,也不好执行,而那些滑头的人就能想办法钻空子,所以田地税的标准只有两个,一个是田地的好坏,一个是户主拥有的田地的多少,拥有的田地越多的人,要交的税就水涨船高,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数额,别说整块田地的收成都要用来交税,甚至还不够,还要挪用别的田的收成来交。
当然,达到这个水平的时候,说明这田地的主人,已经是全国排得上名号的大地主了。
这项新的田地税收法颁布的时候,果然遭遇了不小的阻力,那些地主有钱,又惯会哄弄人心,所以有好几个县都出现了,被地主鼓动着起来反对新税法的农民暴动。
刘彻冷笑,他能不知道会有这种脏心烂肺的人,骗别人替他们出头?
刘彻直接派人镇压了暴动,捉了背后谋划鼓动的地主和勾结的官员后,不仅以皇帝谕令的形式,公布了这些人的罪行,杀了人之后还把头挂在县城城墙上昭示了三日。
刘彻知道,干巴巴地讲土地新税法,许多不曾识字不读书的百姓难以明白,正好有这种刺头出来搞事,他就借着他们搞事闹出来的动静,反手将新税制宣传出去,普通百姓难以理解枯燥的税法规定,但配上几个挂城墙的人头,不仅能很快明白,而且还能记得很久了吧?
第226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4)
对于皇帝的“杀人不眨眼”, 许多人都有些震惊,毕竟汉逐渐以儒学为主要思想了,而儒家最主要的思想主张, 就是“仁”, 在皇帝身上就是要实施仁政, 如今皇帝这杀人的干脆利落, 倒像是法家的做派啊!
但转头看看皇帝实行的新政,看看因为新的丁税政策,半年来多出的人口,不由得陷入了沉默。皇帝这是迷之“仁政”啊。
新的税制, 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甚至好不容易安稳的朝廷,也开始有些人心浮动了。虽然朝廷的官员, 已经被刘彻大换血,但避免不了各氏族大家还有不少人扎根在这朝堂中。
就在刘彻天天被那些人嘤嘤嗡嗡吵得头疼的时候, 王莽的赞颂赋又送到了长安。
大约是为了复兴乡学这事儿,王莽这半年来钻研了不少古籍文书, 这写赋的功底也提升了不少,一片称颂皇帝与新税法的赋, 写得文采飞扬的。重点是, 王莽因人在乡间, 见识了许多比长安贫苦百姓还要凄惨的农民,所以他描绘的画面,十分具有写实感。
刘彻直接让负责文书的小黄门,在朝堂上给众臣们诵读了王莽的这篇赋。
赋中描写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老者自戕、幼子夭折之类的事儿,让朝堂上的许多人, 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刘彻沉声道:“诸卿现在可知,大汉的百姓,如今还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还在如何苦苦挣扎?天灾已然是加诸到大汉百姓身上的苦难,作为朝廷,难道还要雪上加霜么?”
刘彻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臣子,大臣们都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觉得皇帝的眼神,像是利箭一般,能直接洞穿每一个人的心,能把他们每个人心底里那些污糟的、自私的、丑陋的隐秘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将朝臣们那些叽叽歪歪的声音压了下去,刘彻狠狠地出口气,并且在心中给王莽记了一功。
从王莽此次行赋的措辞中,可以看出,他不仅是才学上有长进了,心智上也长进了一些,他确实是看到了最为真切、最为深刻的苦难,所以他的赋,写得格外能触动人。
不用刘彻安排,就有喜欢此等才学的人,将王莽的赋传抄了出去,在这传颂中,许多人也感受到了,他们想象不出来的苦难与贫穷。
刘彻站在高台上,听着下面的人禀报王莽的赋,如何在长安城中,掀起了一股传抄和诵读的热潮,如何令太学学子们如痴如醉地拜读,如何让更多人,表示支持皇帝的新税制……
刘彻听罢,暗暗点头,王莽的这篇赋,让他想起了天幕讲唐朝时,那深沉的声音,极为有韵律地诵读的《石壕吏》。
当时天幕说,每一个皇帝,都应该好好读一读《三吏》《三别》,刘彻此时却感觉到,不仅仅是皇帝,是每一个上层的人,都应该读那种书写描述贫苦百姓的文字,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人像王莽一样,从未真正直面过苦难,更没有经历过苦难,所以他们狭窄的眼界里,只有自己的那几分利,只想着将好处都捞到自己怀里,从未想过他们一人、一家,需要坐在多少贫苦百姓的头上,才能享受那般奢华富贵的生活。
如今,大汉有了自己的《石壕吏》,也算是一件幸事,是该当做时时警醒的提示了。
王政君捧着王莽那篇赋,读了好多次。听说皇帝让人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诵读了这篇赋,王政君就要笑出声,她没想到,侄子王莽哪怕是离开了长安,也能在长安城中,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宫女低声道:“这篇赋,确实写的极好,奴婢读来,也好想亲眼见着了那些可怜人,还有那饿的哇哇直哭的孩子……”
王政君顿时眉头一皱,心中也差了:“当然写得好,若是写的不好,皇帝不会让人直接在朝堂上读的。”
宫女抿了抿嘴,她说这话,是因为她察觉到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让人抄送了这份来给太后,不是让她欣赏王莽的文采的,也不是让她为了王莽如今的声势而沾沾自喜的,而是想让她也读一读赋,了解一下穷苦百姓的情况。
宫女心中默默叹息,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就觉得太后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不会在意到那一层去。
果然王政君还叽叽咕咕道:“我又不是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了,我都跟着陛下清减了多少衣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宫女低头,罢了,太后一直是这样的,皇帝也大约是看穿了这点,所以完全不听她的了。
偏殿里,班婕妤也捧着那篇赋在细细品读。
她与王政君不同,她不仅能读出文字里,那些穷苦百姓的痛苦,还能看出王莽的同情与怜悯。
一口气读了好几遍后,班婕妤才道:“这篇赋,与王莽先前的文章,是完全不同的了。”
班婕妤虽与王莽没什么往来,但她一直待在太后这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王莽的一些事。
宫女给她倒上水,问:“婕妤娘娘看出了哪里不同?”
班婕妤想了想,道:“他长出了真正的人心。”
“啊?”宫女有些不懂,难道王莽以前的心不是真的人心嘛?
班婕妤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莽品性如圣人,一直扶贫济弱,这点班婕妤是知道的,只是她觉得以前的王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感觉,但这篇赋里的王莽,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反而是走进了穷苦百姓中,平视他们,与他们交谈。
想到天幕说过的,王莽的问题在于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会显得天真,班婕妤心中想,难道这就是皇帝的目的?
待神思回来,班婕妤又叹了口气,她忽然十分羡慕王莽,身为男子,就可以周游天下,建功立业,而她作为女子,还是皇帝的妃嫔,就要困囿于这后宫之中,难怪自己流传下去的,也是一些怨妇诗、宫怨词。
想到这里,班婕妤眯了眯眼睛,她想起后人班固父子三人所写的《汉书》,心中有些想法逐渐冒了出来。
王莽的一篇赋,帮助刘彻将舆论环境扭转,刘彻却并没有为这等事多花心思,他终于等到了一个重要的时机,要完成一个他设想了许久的计划——开科考。
这一年里,他虽从太学提拔了一些人来,也设置了许多场考试,自从第一次考了“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考题后,刘彻要求太学每旬一小考,每月一大考,每一季时,便会亲自出题考学子们,他看中的人,就会直接提到朝堂中来授官。
这样确实将朝堂中的人手换了不少,还将新设置的官职填补了不少,可是这些人,毕竟大多是长安及周边的人,稍远一些的官都很少。
这样下去不行,朝廷中若都是长安人,那这些人不仅都有着歪七扭八的亲戚关系,还会让他们眼界局限于长安周围,那样如何治理和领导整个大汉?
所以在新税制普及全国后,刘彻很快又宣布了举行科考的事。而且还宣布,那些远一些的学子,朝廷会报销差旅费,到了长安,会由朝廷统一安排食宿。
这消息像新税制一样,通过盖有皇帝印信的邸报,传达到了每一个州每一个郡每一个县,要求各地方官将这消息公布出去,若某地有优秀学子考得好,也算当地官员政绩。
复兴乡学的事,自然还是在进行中,大半年时间还看不出多大的效果,但是刘彻已经等不及了。
这种全新的取士方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即便是大多数普通百姓不读书,也知道了皇帝要招读书人做官的事,许多人都羡慕起来了,读书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呢?
当然也有人不看好,甚至极力反对的,不过在刘彻因新税制的事,发过威杀过人后,这次倒是没有那么多头铁的了。
不过,主要是因为皇帝也说了,参与科举者,不管是贵族或者是平民,只要家世清白、才学过人,都有机会通过考试,成为在朝堂上,和皇帝面对面奏对的官员。
消息传到王莽耳朵中时,他吃了一惊:“陛下怎生如此心急?”
在他看来,他这乡学复兴的事,还未取得什么成果,结果皇帝就直接开始要科举取士了,这让王莽觉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可是,王莽也逐渐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皇帝十分想做的事情之一,半年前弄出来的纸,应该就是为此事做准备的。
如今改良后的纸,已经从长安,传到了大汉各地,皇帝直接派工匠们去往不同的州和郡,开设了造纸工坊,给各地都供应纸张,许多读书人都已经习惯了用纸书写了,竹简也慢慢地被放弃。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种轻薄便利的纸张,实在是太好太有用了。
因为纸的事,许多读书人对皇帝的印象也扭转了不少,以前皇帝确实是沉湎酒色,荒废朝政,但现在浪子回头了,这是多难得的事啊!
再看皇帝连续颁布的新政,都显然是想要改善国家的情况的,皇帝为国如此,他想要从全国各处吸纳人才,治理国家,也是正常的吧?
开科举考试的诏令发布全国后,收到的响应比预期的还要积极,刘彻十分满意,看来前面所做的事,没有白费,至少天下读书人的心,还是向着他这个皇帝,向着刘氏皇族的。
第227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5)
按照皇帝的要求, 各县先举行了第一次考试,然后再到郡中参加考试,再到后来, 就是道长安参加考试。
这么一来, 其中消耗的时间也不短, 一直到两三个月后, 各州郡才将过考的学子的名单,呈送到了长安,抵达了刘彻的御案上。
翻了翻各州送来的名单,刘彻启封了王莽写给他的信件。
这段时间, 各地都在忙科考之事, 王莽手下也有些学生参与了考试,所以一直全程跟着学子们, 看到了不少考试中的事。
其他杂七杂八地不用说,王莽想说的重点只有两个, 一个是各地学子的水平,与长安城中学子的水平, 差距挺大的,所以这次择取人才, 恐怕不会多乐观, 所以皇帝要做好心理准备;另一个就是舞弊的事。
这是各地第一次举行科考, 虽有皇帝规定的章程,还有长安的官吏来指导此次工作,可是第一次难免乱象频出、鸡飞狗跳。
氏族在大汉的任何地方,都是十分普遍的存在, 若是家中能出几个做官的,自然对家族更好, 所以各地方大族和豪绅都瞅准了机会,想往里面塞人,最好能混过最后的长安考试一关,弄个官当一当,所以作弊的事,还挺厉害的。
这两个问题,刘彻当然早就想到了,或者说,在他心里冒出要搞科举考试的念头的时候,那些相伴而生的问题,他就想到了,但他知道,有些事,是要先做,才能出效果,然后再进行调整的。
而且这些问题,他派出去的官员,也都有类似的回音,刘彻也早就听说了不同的郡县之间,作弊的风气水平不同,而且方式也不太一样了。
放下王莽的信件,刘彻重新拿过名录,对照着各郡县的大族和地方势力,看看各地的人,塞了多少人进来。
一个月后,各地考生陆续到达长安,都住进了朝廷安排的住所,天南地北的,还挺热闹。
对于来自偏远地区的考生来说,长安的一切都让他们大开眼界,长安的繁华富裕,还有开放的民风,以及天子脚下的那种天然的骄矜,都让外地考生觉得十分新奇和有趣。
其中,最为受关注的,自然是书局。
这书局不是别人开的,还是刘彻命人开的,有些闲散宗室,实在闲极无聊,总是闹出些事情来,刘彻便授命他们,开一个书局,除了雇人抄写竹简上的四书五经之外,还要将其他的书都誊抄到纸上,然后装订好,放在书局中可售卖可租借。
所以书局里的书花样繁多,不仅有四书五经类,还有许多新奇的书籍,《诗经》《山海经》类的不用说了,最新整理完书的《黄帝内经》《黄帝外经》都有,五花八门的门类,不仅是外地来的考举的学子们觉得新奇,长安本地人也觉得很新奇,这书局确实是大大增加了许多人的见识,毕竟以前竹简不能配图,但纸上可以,有些草药经上还配了手绘的图,方便学习者认识。
这些外地来的学子们,在逛了长安几处地方后,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书局中,因为书局里还有大儒文章的集子,甚至还有皇帝这一年多来,一些政令手稿,以及一些与臣子的对话辑录,这对他们考试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材料。
还有人感叹道:“这里的书,比我家那边要便宜太多了,还有些集子,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藏书阁才有,想借都借不到,不想这里却能直接买到。”
长安到底是天子脚下,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
许多人还特地多买几本,不是想带回去送给一起读书的友人,就是想带回去加价几倍卖,好几倍盈利是跑不了的。
刘彻听闻此事,让管书局的宗室不要阻拦,他苦心孤诣搞这么多,也是想这些学子们回去后,将长安的风物带回去,让朝廷的影响,对地方更大一些。
“加紧派人抄书,什么卖得最好,就多抄什么。”刘彻吩咐道。
“是。”
这个事,萦绕在刘彻的心头,他毕竟巡视过天下,深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深知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要想将朝廷的触角,深入到这些地方去,就要将中央的影响带过去,而这些学子,也是一个很好的渠道。
三日后,刘彻根据天幕播放过的一些片段画面,还原出了雕版印刷的方式,命工匠们立马刻了一套《大学》的雕版出来,上墨印刷后,虽然墨迹点点不少,有些页面不小心印歪了,但这速度,属实要快太多了。
于是刘彻命人加刻了那些重要书籍的雕版,日夜印刷装帧,很快就做出了一大批书来。
学子们看到这大量上货的新书时,还吃了一惊:“这是雇佣了多少人抄书了?长安不会人人都会识字写字吧?”
那就太可怕了。
书局的伙计们解释了一番,是用雕版印刷术加快印出来的书籍,目的就是满足学子们的需求,而这法子,还是皇帝亲自想出来的。
无数学子,对皇帝的崇敬之情,又上了一层:
“陛下可真聪明!”
“是啊,听说这造纸也是陛下特地命人改进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想出了这种印刷术。”
“所以陛下是真的将咱们这些学子,放在心上了吧?不然怎会急咱们所急呢?”
……
学子们议论纷纷,还有人耐不住了,直接作赋赞美皇帝。
当初王莽做的赋,有些地方已经看过了,还有些地方没听过,但是听到长安人说起当时的情况,许多人也心向往之,希望自己的赋文也能得到皇帝的欣赏。
当然,纯粹地赞美拍马屁的赋文,是没法入皇帝眼的,倒是在学子中流传了开来,在提升皇帝的形象与地位上,着实是贡献不小。
待考试日期一到,众学子们便在朝廷的组织下,进入了考场,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
这是刘彻第一次组织科举考试,以前当了三十多年皇帝都没想过这种事,所以他心情还挺激动了,直接微服视察来了。
考场上的氛围,一片肃穆,虽然刘彻特地选了这阳春五月的天气,不太冷也不太热的时候,可是到底是举国盛事,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无数人的殷殷期盼,再加上看上去此次来到长安的,还有长安本地参考的人,都是天子骄子,许多人觉得自己一下泯然众人了,心理压力不可谓不大。
刘彻看着一切井然有序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一次举行科考,但各处负责的官员,都做的不错,所以即便有小问题,也能极快解决。
刘彻连着三日都来视察了,但学子们并未察觉。
到最后一天,一整天考察写一篇文章,文章题目令长安学子们都瞪大了眼睛:“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不是一年前,皇帝在太学考过学子们的题目吗?怎么又拿来考他们了?
那次考试,真是令太学学子们印象深刻,当然,其他书院学院的学子们,也知道这件事,毕竟一场考试,有人一步登天,直接做了官,有人直接跌落,被皇帝亲自御批,不是读书的料,直接劝退,这两种境遇,真是云泥之别。
有些人冷静下来后,也慢慢琢磨出来了,皇帝真的很看重孟子的这句话,可能还引以为帝王警醒之句,提醒他自己,这天下最重要的是百姓,是江山社稷,君王在这些面前,都是作为陪衬的。
作为孟子的名句,自战国以来,就有许多人解读过此句,其中不乏雅士与大儒,但大多数人说的大同小异的。
皇帝到底是要新的解读呢,还是巧思呢,还是别的?
长安的学子们心事重重,倒是外地的许多学子,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曲折,所以写文章的时候,反而轻松许多。
待考完试,学子们交流了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层,许多人心都一沉,妈耶,皇帝这么看重这句话,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阅卷的事,刘彻自己亲自总览了,所有被几个主考官选出来的优秀答卷,都由刘彻亲自过目批阅,并筛选出了符合刘彻心中标准的学子。
这些人还要走最后一步,那就是面见皇帝。
不见见这些人,亲自对答一番,见皇帝也没法直接授官。
名单被公布后,又引起了一些哗然。
因为许多人发现,本以为长安学子会在此次科举考试中,占据绝大多数的优势,毕竟长安学子享受着最好的学习资源,连皇帝一年前用这个题考过太学的事,他们也都知道,还传阅过那些被皇帝直接授官的人的文章,可是没想到,这次长安的学子被皇帝看上的,只占了四成左右,其余六成都是来自各地方郡县的学子们。
长安学子们感觉被打了脸,与地方来的学子们“交流”了起来。
但交流过后发现,在水平上,大家其实差别不大,甚至长安学子还要好上三成,但为何这结果会如此?
也有人想说作弊,毕竟很多人在家乡参考时,就见识了许多作弊的事,但也马上被人否了,因为这最后一次考试,不仅监考格外严苛,守在场外的官员品级都不低,还有汉宫的禁军侍卫守卫各处,进行巡逻,考试后也是皇帝亲自定下的面见名单,想要作弊太难了。
不仅仅是学子们百思不得其解,朝中也有官员,对此名单颇有微词,因为他们也看到了学子们做的文章,但皇帝似乎不仅看文章,还看字迹,看籍贯,这让一些有近亲或朋友参考却没能进皇帝名单的人,感到不平。
第228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6)
皇帝面见学子们的时间, 定在了下午,因为刘彻打算在考察完,这些学子后, 晚上直接设宴款待众人。
几十名被刘彻亲自点中的学子, 在这一日, 为了面见皇帝, 不仅置办了新衣,还会修眉修鬓角,家里情况更好的,还会考虑到身上配饰等情况, 势要将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 好让皇帝见众人时,能一眼看到自己, 最好是能直接入皇帝的眼!
毕竟,刘骜和张放的事, 也不是什么秘密嘛……有些人的小心思,几乎都藏不住了。
待刘彻将第一科举子们都宣进未央宫大殿时, 就发现这些人有些“争奇斗艳”的意思在了。
最后的皇帝面试,不仅皇帝在, 朝中一些重臣也在, 气氛显得颇为肃穆庄重。
到了面见这一关, 学子们的基础学识都是能过关的,所以刘彻主要考较的,是个人的反应能力,要的就是脑筋灵活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 刘彻言笑晏晏,笑得比平时与大臣们对答时要灿烂的多, 这让许多大臣都生出了错觉来了:皇帝今天十分高兴?
在大约两个时辰的对答考问后,刘彻熟悉了这几十个学子,也对他们的性情,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等到刘彻宣布此次君臣对众人的问答结束时,所有学子都重重地松了口气,皇帝看上去和蔼得很,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身上的威严和强势,令人无法忽视,面对皇帝时,总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而且皇帝博学广识,不仅对各家经典书籍中的段落信手拈来,而且对大汉的疆土也十分熟稔,有时候说起一些学子家乡的事,他好似比学子本人还要了解似的,让人感觉他好像掌握了这大汉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件事物一样。
“此次前来长安参考,并取得如今的成绩,是各位苦读的结果,也是各位学识水平的展现。今日汇聚于未央宫,朕便趁机设下这宴席,请诸位宴饮!”
学子们被考了一通,听到皇帝这设宴相待的事,立马精神了许多,连齐声应答都显得有力气了不少。
天幕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宴会终于开席了,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丝竹管弦作伴,奏响了《诗经》中的歌谣,而帝王才能享受的大编钟一被乐者敲响,就让许多人恍若耳畔被打开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也有学子与分封到了各地的刘家皇室的王有过往来,听过王侯等级的编钟,只感觉与帝王才能享受的编钟,差距太明显了。
待所有人落座后,太监与宫女们都井然有序地上酒水美食,舞姬们也踩着乐曲的节拍登场,在这晚风的吹拂下,露出窈窕纤美的身姿。出身差一些的学子,看得眼睛都忙不过来了,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仙宫之中,一切都过于美好了。
刘彻这办宴席的地方,是一处刘骜修来用来享受的高台,美人于高台上起舞,便犹如月下仙子一般动人。
刘彻觉得这种地方已经费了诸多民夫血汗修建,若荒废了反而可惜,便直接用来招待学子们了。
这夜晚的风吹着,将汉宫内的乐声带走了去,吹到了宫外,令许多路过的人,都听到了飘飘渺渺的乐声,似乎还有美人的歌声。
许多人都忍不住驻足聆听,以前皇帝爱享受的时候,也能听到一些乐声飘出来,可那时的乐声哪有现在这般好听?
“今日皇家有何喜事吗?为何这乐声这般久?”
“这你都不知道?今日是陛下召见学子的日子!这乐声,定然是陛下在宴请学子们了!”
“原来是这样!这乐声,就这么听,都觉得好听,若是能在陛下跟前听,不知道能多好听啊?”
“你还是少做梦了,贴着这墙根儿听听就够了,还想去陛下跟前听?美得你!”
在现场的学子们,感受就是飘飘欲仙,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次宴会,刘彻也算不上是十分用心地准备,但毕竟是皇家,本身要求就极高。这乐伎们,被皇帝冷落了一年了,终于在如此重大的场合派上了用场,可不就更加卖力用心了?
刘彻早已见惯了这皇家的舞乐,所以并不十分上心,他反而是在默默观察各学子的神色与举止,看看他们的真实性情如何。
有些人,平时倒是极为正常,但是一遇上酒色,便浑然不是人样了。
在这宴会上,长安的学子,与外地来的学子,差别还是挺明显的,毕竟平日的见识积累,十分不一样。
只是,到宴会最后,赵飞燕出场,展示她独门的踽步,还有她传闻中的“掌上舞”时,不管是大臣还是学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其实别说大臣们,连刘彻都忍不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赵飞燕身上,毕竟她的舞姿,不仅倾倒了刘骜,还在史书上留下了名。看着赵飞燕的舞姿,刘彻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天幕对赵飞燕的评价,她在舞蹈上不仅十分有天赋,还十分刻苦,用心钻研,所以才能创出踽步这种独门绝技,“掌上舞”更是令后世人都遐想无限。
刘彻只在天幕中看到过“杨贵妃”的影像,不过看到赵飞燕轻盈的舞姿,整个人如仙子一般要飞走似的,果然是环肥燕瘦中的瘦。而赵飞燕的掌上舞,自然并不是真的在掌上起舞,可是她那缥缈的身姿,让人觉得她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所以能在宫侍们捧着的玉盘上翻飞舞动。
赵飞燕一直在注意皇帝的态度,见皇帝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赵飞燕顿时备受鼓舞。当初她便是靠着跳舞,吸引住了皇帝的全部注意力,才顺利进宫承宠的。如今再看到她跳舞,皇帝也能忆起往昔,两人恩爱之时吧?
这一次,赵飞燕真是用了十分的努力在跳舞,呈现的效果也十分好,不仅令学子和大臣们如痴如醉,留下了一生难忘的印象,更重要的是,吸引到了皇帝的注意,复宠有望了!
可惜,很快一盆冷水就浇了过来,宴会散后,皇帝并没有召赵飞燕侍寝,而是独自回了未央宫。本以为喝了不少酒的皇帝会倒头就睡,没想到他回去后,未央宫又像往日一样,点亮了蜡烛,皇帝又开始处理国事了。
刘彻是想趁着印象还清晰的时候,将对学子们的授官的事,大致记下来。
于是,这一夜,未央宫的烛火,反而亮的更晚了。
而这一晚后,皇帝在高台上宴请学子们的情形,就已经在长安城中传开了,除了各种美酒佳肴,令人回味之外,那乐声,还有赵昭仪的舞姿,更是令人赞不绝口。
那些没机会亲眼看见的人,只听这些学子们口中讲出来的,就已经觉得神往不已了,万分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被皇帝选中,也去参加他的宴会,好品一品那上好的酒菜,看月下仙人之姿。
“我和你们说,真是听别人说一百遍,都不如自己亲眼看一遍,啧啧……此生难忘啊!”
“别说了,我这就回去读书,下次科考,定要中选才行!”
别人打趣道:“旁的事不能让你生出几分努力的心思来,赵昭仪的舞姿倒是可以!”
众人哄笑。
不过这次皇帝的宴请,也让人们切切实实感觉到了,皇帝对中选的举子的不同,尽管开宴之前,与皇帝的对答让学子们倍感压力,可宴会也是实实在在费了心思的。
这次科考下来,大家也完全看到了皇帝要取才的决心,看到了皇帝想要创造盛世的意志。
宴会后没几日,皇帝授官的名单便出来了,其中有中央官职,也有地方官。
另外还有一些人是“候补”,意思是暂时没有合适的官职,待有合适的就会补上。
这次的授官,结合皇帝取学子的方式,有些聪明人已经咂摸出一些味道来了。皇帝确实是有意避免选太多长安的学子,而特地将更多的名额与机会,留给了各地方来的学子。
而且,根据此次授官可以看出,长安的学子,不少都被派往地方做官,而地方上的学子,特别是来自偏远穷苦地方的,反而有机会留在了长安,给的官职虽然不大,但细细琢磨就会发现,所做的事少不得要送往迎来,要与许多不同的人打交道。这样的安排,说明了什么?说明皇帝确实是有意安排这些学子在锻炼的。
也有人慢慢明悟了,皇帝取士,才学是一个重要方面,但不是唯一的标准,除了才学,此人的心性品格、籍贯、擅长于不擅长之处,都是皇帝要考虑的东西。
大汉的第一次科举,在刘彻的悉心安排与推进下,算是取得了圆满成功。
这次选出来的士子,正如王莽说的那样,地方学子和长安学子之间水平差距挺大的,四六开的比例,已经是他思前想后以后,才做到的抉择了,所以还是要加强和提升地方的文教水平,要催促王莽,复兴乡学的速度还要再加快一些。
而被刘彻惦记的王莽,在来自长安的信件中,得知了此次科考的结果后,也松了口气。他心中本十分担忧,脑中有无数个会出问题的设想,因为他在地方看到的乱象实在是不少。幸好长安是皇帝亲自坐镇,所以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至于授官的事……王莽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他如今已经明白了皇帝的苦心,所以也猜到了皇帝如此安排的用意,地方上的学子,需要锻炼的是弄懂长安官场的那些显性隐性的规矩,要多多长见识;而长安的学子,也和曾经的他自己一样,需要的是下到地方去,直面真实的百姓生活,去看大汉的基石,是什么样的。
第229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7)
科举驿馆内, 已经逐渐空了下来,许多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家乡去。
“此番回去, 感觉有些无颜见家中的父老了。”有人唏嘘道, 应当是出门时, 和家中父母亲朋放过豪言壮语的。
另一人劝慰道:“怎会?虽然此次我们应考失利, 却长了许多见识,这长安的风物也算是看了个遍,也亲历了这第一次科考,回去与人说起来, 也是令人开眼界的。”
“就是, 而且陛下已明确说了,这科考之事, 往后还会有,我等回家去, 再好好读几年,下次就能中选了。”
“你们这般说, 我心里便舒服多了。此次来到长安,只觉得事事新奇, 连考试时的文题, 都颇为陌生, 考不上也是正常。”
“我瞧你在书局买了不少书,回去把那些书好好读通了,下次陛下的宴席上,定然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借你吉言了, 哈哈……”
未考上的学子们,都背上了重重的行囊, 返回了家乡去,虽然未能带回什么好消息,但将长安的事,装在了脑子里,回去以后讲给家人亲朋听,讲给同窗故友听,令大汉各郡县的人,通过他们的嘴与眼睛,具象化了长安的事物,还有那本远在天边的皇帝,似乎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而他们带回去的书,确实是受到了热烈的追捧,不仅是大儒的文章集子和皇帝的政令稿,连带回去的医书、算术书等,也十分受欢迎,可见这些信息和资源,在地方与民间,有多么的匮乏。
而且绝大多数人不识字,书中的信息,还需要这些识字的人,一字一句地讲给他们听,他们才能够理解。
王莽在给皇帝的信中说,学子们从长安回来后,听到人们说的最多的是就是长安。
至于雕版印刷术,连王莽都觉得十分惊奇,没想到皇帝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现如今,皇帝命人改进了造纸术,又想出了这雕版印刷的办法,以后想要著述成书,读书人想要获得书,要容易太多了。
王莽畅想了一下,竟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若是读书人遍天下,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此次科举考试,肉眼可见地提升了所有人对读书的兴趣,许多人家在培养孩子的时候,都会考虑送孩子去读书试试,若是有读书天分的,那就是极好的事,若是没有,识得几个字,往后也用得上,至少不用花钱找读书人为自己念书写字了。
刘彻将选出来的学子,往各处安排了以后,也细细地观察了起来,这时第一批通过科举考试选出来的官,与以前的举荐和推送的路子完全不同,这些人在朝中没有根基,也没有家族中的人,或耳濡目染,或谆谆教导他们经验,许多事都要靠他们自己摸索。
刘彻会一定程度上,给予他们帮扶,但不可能事事都盯着,所以他们本身的能力和心性,十分重要。
科举一事暂毕,刘彻的心思回到了国事上。
在施行了新税制以后,各地方的土地转让确实有了一些不同,当然也有人钻空子,若是田地都在一户名下,就要叠加算税收,那就将一些田隐匿起来。可是隐匿田地是重罪,若是被查出,不仅当事人会遭受十分严重的刑罚,帮着隐匿的人也会遭到连坐,特别是当官的,刘彻可有好些法子对付他们呢。
在调整官制的过程中,刘彻制定了好些新的法度,专门针对官场的乱象的。
这是天幕讲清朝那一期时,刘彻学到的一个重要知识点:整顿吏治的关键是有一套明确的标准,并且能够保证执行下来,贪官是杀不尽的,重点还是得明确红线。
这些新法度,刚出来时,许多人不以为意,觉得自己犯不上,等到新税制出来是,许多人才后知后觉,原来皇帝是为这个事在提前做铺垫呢!
还有一些人,会通过虚假买卖的方式,把田产挂在别人名下,这样能够逃避一些税收。
对于这样操作的,刘彻倒是没制定什么重刑,反而有点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意思。
倒不是刘彻不在意这种,而是他了解人性,世上许多人之间的关系,遇上这巨大的利益,便无法稳固了,到时候真假田主的事,闹出来就有热闹看了。
待那种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血淋淋的例子多了,人们就知道,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交税比较安稳,否则争抢田地家财,反而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新税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压制住了土地兼并的事,而新的人丁税实施后,新增的人口也多了不少,这要养活的人也就多了。
这一日,刘彻又穿上了自己的便衣,带着人来到了长安郊外巡视。
身边人还以为,皇帝是想看看如今农民的生活如何,没想到皇帝直往田地里钻,看看那田地间的小麦,又查看水源之类的。
身后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兢兢业业的跟着。
一直到皇帝和一个老农聊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脱下靴子,扎起身上的袍子,准备要下地去了。
身后的人惊呼:“陛——主家!让奴婢们来!”
刘彻才没理,他们的话刚落音,刘彻已经光着一只脚踩进了地里,很快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身后的侍从们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刘彻却走到了老农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了鞭子,另一手扶住了耕地的犁,十分生疏地学着老农的样子犁地。
眼看侍从们跟着要下来了,刘彻阻止道:“你们别下来,别踩坏了地!”
侍从们:……
老农倒也看出了刘彻是个富家子,只是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见他竟然对农活感兴趣,便让他试试,见刘彻手忙脚乱的,顿时笑出了声。
刘彻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失控的感受,前面的牛,手中的犁,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拗不过。
最后还是老农看不下去了,手把手地给刘彻将要如何压住犁头,要如何驱赶前面的牛,让它以合适的速度往前走……
刘彻忙活了大半天,累出一身汗,总算是稳稳当当地犁了一条沟出来。
老农无情地吐槽道:“太慢了太慢了,若我像你这般干活,早就饿死了。”
刘彻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问:“种了一辈子地,累不累?我猜才干这么小会儿,就觉得浑身筋骨都有些酸了。”
老农拿过自己的犁和鞭子,回道:“这么干了一辈子,都习惯了,你一看就是家里有钱的公子,不用干这些的。”
老农赶着牛继续犁地,刘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到了田埂上,鞋也没穿,直接光着脚,往回走了。
侍从们捧着鞋,在身后跟着,没多久一行人就消失在田埂上。
老农微微摇了摇头,这定然是哪家的公子,闲极无聊,所以来试试这把式活儿,结果吃了苦头,就走了。
等到天黑下来,老农终于犁完了这块地,便收拾了犁,牵上牛,准备回家去了,结果在路上被一个精致的布袋子绊了一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好些五铢钱,与其说是遗失的,倒好像是特别赠与他的,毕竟谁家公子出门,身上钱袋子里装的是这么些五铢钱啊?
刘彻牢牢记住了犁地时的感受,回到汉宫后,直接召来工匠,询问起改造犁的事。
提升农业生产的事,一直是刘彻挂在心上的,之前他已经对土地进行了改革,也促进了人口的增加,但这农具的事,因为被其他的事占据了时间,导致到现在还并未有进展。
此次刘彻特地跑到真正的农户家中,试用了一下犁田的犁,就是想看看农民手中用的东西,真实的是个什么水平。
他觉得如今的犁十分沉,而且不太稳,不是很好操作,若是能打造一个更加轻便省事,更加好用的犁出来,对农民们耕地,也是有极大的帮助的。
以刘彻的设想,新的犁最好是连女子都能上手,就再好不过了。
这批工匠,倒是木匠,只是平日做的木工活,更多是要求精细精美,还未曾做过农具之类的。
不过皇帝发了话,他们也不得不转变方向,去研究做犁。
刘彻还叮嘱道:“不可用昂贵的木材和精铁,用民间常用的松木等木料,铁也用寻常的铁就行。”
这是刘彻考虑到,犁这种农具,和牛一样,对于农民来说,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木料太好,铁品质过高,都是普通农户买不起的材料,那样的犁做出来,毫无用处,毕竟买得起的人,根本不用自己亲自耕田地,而真正需要的人,又买不起。
“待犁做好了后,要给朕来试试。这犁做得好的话,朕依旧有重赏。”
上次改进了纸的工匠们,如今过得十分不错,光凭改进了造纸术这项功绩,他们就能保一生安稳富足了。而且皇帝也不贪功,直接命史官将工匠们的名字,记录在了官修的史书上,这令许多匠人都羡慕不已呢。
这些匠人们听到皇帝如此允诺,即便是觉得有些棘手,也认真地应了下来。
刚安排好此事,刘彻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放松一下,太后王政君又找了过来。
刘彻看到她,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厌烦之感来,王政君来找他,从未有过什么好事,大多时候是为王氏说话要好处,可是王政君又不是个聪明人,时常车轱辘话说,再加上王氏确实缺少能人,王政君想要推销都要各种找理由。
“太后此次前来,又有何事?”
王政君也习惯了皇帝的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问:“我只想知道,你何时将王莽召回来?”
第230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8)
刘彻皱眉:“他才去了小半年, 还未做出什么成绩来,为何要将他召回来?”
王政君觉得皇帝是在装傻,语气更加不善了:“他是你表弟!你表弟回来, 需要什么功绩?你莫不是对那些贫家子弟上了心了, 就连你表弟都丢一边去了?”
王政君着急的是, 朝中年轻的官员越来越多, 而且王氏和她来往时,也提过几嘴,在皇帝的有意推动下,王氏一族, 在朝中越来越没地位, 也越来越没存在感了。
王政君想起这个事,就觉得心里着急上火得很。
刘彻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政君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太后的意思,是想要插手朝中的人事任用吗?”
王政君立马哽住, 虽然大汉并没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可如今皇帝正值壮年, 也不需要太后在旁边指手画脚。更何况,王政君也不是什么胆大聪明的人, 皇帝用朝中规矩一压, 她便自己先慌了神。
早就看出王政君是个支棱不起来的了。
刘彻往后一歪, 道:“太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便先回长信宫去吧。至于王表弟的事,朕心中有数,王表弟心中亦有数。若太后不放心, 可自行修书问王表弟便是。朕一早便出宫转了一圈,才忙完许多事, 要歇会儿了。”
皇帝这一次性说了不少话,可是字字句句都是在赶人。
王政君被气得脸发红,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在皇帝这儿,她是越来越不得脸了。
这个事儿,王政君早就感受到了,身边的宫女说,是从天幕出现后,皇帝的态度就变了的。王政君认为,皇帝是听了天幕的谗言,所以与自己疏远了。
可是天幕的事,查来查去,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在这宫里查,王氏在宫外查,愣是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反而冤枉了不少人,皇帝发现后大发了一通脾气,王政君和王氏才收敛了许多。
王政君十分魔怔的事情是,天幕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得鬼。
王政君在皇帝这儿没讨到好,但是回去后,她却十分听皇帝的,给王莽写了信,问他回长安的事,要如何安排。
结果王莽在信中写的,与皇帝说的一般无二,他还不想回长安,在外面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却也长了许多见识,令他不断地反思和更新自己的想法,不断追索心中想要的答案。如今还未能完成心愿,所以他不想回长安。
王莽的信,自然让王政君气了个倒仰,结果还真病倒了。
刘彻去看了两回,每次都让太后好生休养。
对于王政君病倒,刘彻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天幕说了,她活了老长时间呢,一直到王莽篡位都还在,可还有好几十年的活头。
史官老老实实记下了,皇帝对太后没好脸色的事,刘彻也不在意。
改造犁的事儿,比造纸术花费的时间长久一些,刘彻虽然常劝自己要耐心一些,可是还是忍不住隔三差五问问进度。
工匠们在皇帝那锲而不舍地追问下,被逼得想了上百种方案,不断试错改进,终于在几个月后,造出了一款新式的犁,和唐朝才出现的曲辕犁已经很接近了。
刘彻拿到新的犁,立马就命人扛着下了地,他自己先上手试了试。
工匠们看着皇帝不顾身份,直接上手犁地,都吃了一惊,难怪皇帝说起这东西时,十分熟悉的样子,原来皇帝自己用过!
刘彻没有心情去在意工匠们的意外,他全心感受着这个新的犁,想看看这个犁到底改进了多少,会不会还有别的问题。
刘彻一口气犁了一小块地,看着刘彻额头上冒出的汗,工匠们都紧张了起来,是不是犁不够好用,所以皇帝才累出一身汗的?
侍者们都忙递上了水和帕子,刘彻歇了会儿,才跟工匠们说起了自己的使用感受。
“比原先用过的犁要轻便了一些,省力了不少,你们做的不错!”刘彻难得露出笑容。
工匠们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一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也湿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皇帝毕竟凶名在外,好几次都杀人不眨眼的,被皇帝毫不留情杀掉的,甚至还有贵族,他们只是小小的手艺匠人,确实承受不住皇帝的怒火。
“不过……”刘彻又继续道:“你们还得继续尝试做新的犁,要做出更省力更省钱的,就像造纸的匠人们一样,要继续试试看,犁有没有更好的样式。”
“是,陛下。”
这次的犁,在刘彻这儿算勉强过关,很快户部就接到了推广这个犁的新工作。
而做出这个新犁的工匠们,也得到了赏赐,就像之前造纸的工匠一样。
工匠们捧着沉甸甸的钱币和绢布,私下里交流道:“陛下虽然心急又严苛,但是这说到的事儿,却都能做到,有了这些钱和布,我老娘的病,也能用好一些的药治了,应该能好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不说这钱,就是陛下与咱们说话的态度,都比别的当官的,还有什么公侯,都好许多。”
“私下议论陛下是大罪!”谨慎的伙伴阻止他们的话头,“还是别说这些了,你们拿到了这钱,准备做什么?”
“我家小子到年岁了,准备送到启蒙学堂读两年看看,若是有天分,嘿嘿……将来说不得能考个官做做,要是没天分,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原来不止我这么打算!可惜我孩儿他娘不太肯,觉得我在做梦。”
“哈哈哈……做官的事儿,确实像做梦,不过学得认识一些字也没坏处,就是花些钱和绢布。”
……
新式的犁,先在长安周边推广开来,而那个老农在收到朝廷赠送的犁时,才突然惊悉,当初那个自己以为是富家公子的人,竟然是当今皇帝!
老农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对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死罪。
最后他摸摸脑袋,吐出一口气,自己还活着,说明皇帝还挺宽宏大量,竟然没要自己的小命。
不过,新式犁得到了老农的认可,这犁确实是要比旧式的要轻便省事多了。
想起皇帝毫无顾忌地脱靴下田,老农又唏嘘感叹了一番,对家人邻居道:“如今的陛下,如此挂念咱们种田人,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皇帝挂念农事,才会让人改进犁,听说还计划修水利,要借此抵御常年不断地水灾和旱灾。皇帝做这么多事,都是想要种田人更好种田吧?
这样的皇帝,确实是天下百姓的福星了。
做出新式犁,并且往全国推广的事,着实为皇帝赢得了不小的口碑,许多人可能不太懂什么新政,特别是复杂的税收制度,不明白税收阶梯制的作用,在于向地主们收更多的税,但是这犁,好不好用,上手试试便知道了。
除了犁,刘彻还命工匠们尝试改进其他的农用工具,再加上兴修水利的事,已经规划到了十年之后,工部也是忙得不行。
六部被皇帝划分好后,本以为工部会是最清闲,也是事儿较少的,不料皇帝想法极多,工部也跟着忙个不停。
在刘彻的努力下,虽然汉朝依旧无法避免各种天灾,但随着经验的增加,上下齐心治下,应对各种灾害也越发得心应手,许多应对灾害、灾后重建的制度和方法,也在一次一次的磨砺和尝试中诞生和完善。
三年后,刘彻再次举行科考,此次云集到长安的学子,比第一次更多了。
这一次,王莽复兴乡学的事情,也比三年前有了不小的起色,据他所说,因第一次科考的影响,不仅许多学子找到了新的努力的方向,民间对于读书一事,也越发地推崇了,再加上书局在各郡开花,还出现了一些民间的书商,使得看书读书一事,更加深入到了民间,深入到了百姓生活了。
王莽的信中,充满了对皇帝的崇敬与敬意:“据我所见,是因着新税制的实施,地主们手中不宜拥有过多土地,所以他们会想办法将手中的财物,用别的办法去生钱财,而普通百姓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拥有自己的土地了,再加上垦荒头三年不用交税,垦荒热情也极高,普通百姓能拥有自己的土地,满足一家人吃穿所需,余下的钱财,便为子女打算了起来。”
又因为新出生的人丁不收丁税,一家多生两三个孩子,多两三张嘴,也养得起,人口是肉眼可见的增多了起来。
以前王莽也看到了大汉的诸多问题,也设想过许多解决的办法,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办法,远不如皇帝实施的这些新政。
刘彻对王莽所写来的情况,十分满意,回信中问他要不要回长安,王莽在思索了一番后,决定先不回长安了。
“大汉国土之大,非莽能以足丈量,但莽愿再多历经一些人事,多学一些世情,再回陛下身边,为大汉效力。”
刘彻也就没有劝了,王政君那么着急地劝了三年,王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王政君着急也正常,这几年来,王氏越发地衰微了,主要是刘彻也在朝中有意无意地排挤王氏的人,再加上走科举路子出来的人,也慢慢成长了起来,他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他们经历的磨砺也多,刘彻用心培养的话,并不比大族出来的人差。
如今,又是科考,又有一批新的学子要被朝廷吸纳,成为朝廷的储备人才,倒是后,更加没有王氏子弟的地位了。王政君看着皇帝对王氏不假辞色,却对王莽有些不同,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王莽身上。
只可惜王莽本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第231章 牡丹花下鬼刘骜(39)
这第二次的科考, 学子们的水平,肉眼可见的更高了,所以此次竞争也分外激烈。
对此情况刘彻自然是乐见其成, 学子们整体水平高了, 才能择出更为优秀的学子, 为大汉效力。
当然, 这也可能和刘彻在此次科考时,要求地方实行糊名制和誊抄制有关。
第一次的科考,地方作弊之风盛行,还有许多人趁机混到了长安来参加考试, 结果最后这场考试就露出了原型。
刘彻虽没有公开这些事, 但那些抄袭的人水平如何,又是来自哪个郡哪个县的, 背后家族是哪个,刘彻也都有了数。
第一次考试, 刘彻并未打算多追究,但是存了一个底, 若是背后的势力与家族,还要继续在科考场上钻空子, 那刘彻也就不会客气了。
第二次科考后, 又有几十名学子得以中选, 也受到了皇帝的设宴招待。
大汉朝廷中,又有新鲜血液得到了补充。
当然,那些贵族和大家族,不会坐视科考学子不断进入朝堂, 不断蚕食他们的权力和利益,朝堂上的斗争, 虽不见刀光剑影,但刘彻坐在上面,也能看到里面的凶险与紧张。
对于这样的情况,刘彻深知连自己也无法杜绝,但作为帝王,他有责任引导好朝廷的风气,所以他不仅自己勤政为民,也要求官员像自己一般,一切以政绩为主,谁能干活,谁干活干得好,干得多,谁就能在朝中安稳立足;但若是干活不能好好干,只会针对同僚,当一个搅屎棍,刘彻也不会放过。
在刘彻的用心引导下,朝中的斗争虽然不断,但好在都是一些良性的争斗,毕竟时间久了,大家也能摸清皇帝的红线在哪里,皇帝可是不管你是平民出身还是贵族出身,都能眼睛不眨就杀了的强权帝王,既想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那就要顺着皇帝的意思去办。
这样几年下来,朝中的人虽是品性高低不同,性格各有千秋,但都是能干活办事的人,刘彻自己也能轻松一些了。
这一日,刘彻理完了一些国事,抽了空,让医者来给自己把脉。
这些年,他一直在调理身体,刘骜这副皮囊,亏损确实厉害,难怪他会四十多岁就死了。
刘彻不追求长生,但他追求比王政君活得长,要是他走在了王政君的前头,王政君肯定会把他耗费心血建立起来的新秩序,全部打乱,大汉怕是又要陷入乱象之中。
医者把完脉以后,面露喜色,对刘彻道:“恭喜陛下,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若是要诞下皇子,也并非难事。”
医者还以为,皇帝学会了清心寡欲,不再沉湎酒色,也是为继承人的事着急。之前皇帝也有过几个皇子,可惜都夭折了,导致皇帝到现在都膝下空虚,继承人都没有影子,所以不管是内官,还是外臣,都悄悄为这个事儿上心着急呢。
如今皇帝的身体好了,自然可以为小皇子努力了。
刘彻一脸无欲无求:“不用你多嘴,朕心中有数。”
“是,陛下。”
继承人的事,刘彻当然考虑过,他还是觉得天幕说的十分有道理,皇帝的苗子很难得,皇帝自己生也不一定是好苗子,生再多也说不定是一群倭瓜。更何况,天幕已经给他指出了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刘秀。
虽然天幕在讲刘秀时,主要澄清了他身上的那些奇异的传言,可是从天幕讲的刘秀是东汉的开创者,将汉朝又续命了近两百年的事来看,这孩子应该是个当皇帝的好苗子。比较可惜的是,天幕虽然说了刘秀是高祖刘邦的后人,却没说是哪一支的,也没说他是何年何月出生的,刘彻还得在刘氏宗亲里去找,找那些已经成为了布衣百姓的刘氏皇族子弟。
当然,这个事一直是在秘密进行的,知道天幕提过刘秀的人,不知道刘彻私底下在找刘秀,而知道皇帝在找刘秀的人,不知道天幕的事,因此秘密还守得住。
刘彻倒是还有耐心,心里猜测着,刘秀可能还没生下来呢。
如此一年又一年,大汉虽还会遭受天灾,但整个国家的国力却在不断增强,扭转了自刘奭上位以后,皇权旁落时带来的颓势,重新步入了正轨,刘彻施行的新的制度,在极大程度上促进了大汉的国力水平的提升。
在天幕出现的十年后,新一轮的人口清查和土地丈量的结果,被呈上了皇帝的案头。
户部官员面带喜色,声音激动地给刘彻汇报道:“陛下,自十年前,实施新增人丁不收税一制后,在这十年里,大汉的人口增加了一千万!如今大汉已恢复了不少生机与活力,全都是仰仗了陛下的惠民之策啊!”
刘彻接过数据,细细地看了起来。
人口的多寡,不仅关系到一国国力与发展,也能侧面印证一国的实力,若是养不活那么多人口,百姓们也不乐意生。
放下人口的数据,刘彻又问起了田地的数据,户部官员忙将田地部分的册子抽了出来,放在上面。
那官员正要开口,刘彻止住了他的话头:“朕会自己看,你先安静会儿。”
“是,陛下。”
土地的数据,比人口要复杂许多,因为土地除了开垦的荒地增加数量,还有土地流转交易的数据,为配合新税制的实施,各地对土地归属情况都十分重视,查出了隐匿田产、瞒报田产之类的事,都会严肃处理的。
如刘彻所期望的那样,新税制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许多大地主大豪绅屯田的势头,但是他们开始把钱财用于别的地方了,所以许多城镇的房屋等财产,价格也涨了起来。
这些人真是跟地皮过不去了,难怪叫地主。
不过好消息是,如今拥有私人田产的百姓越来越多,再加上新的农具与新修的水利,各地的粮食产量都有所提高,朝廷又修建了一些粮仓,作为粮食储备,专用来应对天灾。
百姓的粮食除了交税和自己吃,还有一些盈余能卖给朝廷,生活也是肉眼可见地富足了起来,整个大汉也安稳了不少,即便是遇到天灾之类的,也没有那般惊惧失措。
这样安宁的大汉,是刘彻花了十年时间,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才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
刘彻看着这些都要钦佩自己,暗号裙七柳陆捂令疤叭而污,聪明人就来,美日上传最新自愿换做是以前的武帝,心思怕是更多的在别的地方。
扭转大汉国运一事,对大汉对百姓都是十分重要的事,对于刘彻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修行似的经历?他从天幕散落在各个部分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到,自己在后世也名气不小,因为汉就是在他手上雄起的,就是在他手里奠定了后世的版图。即便是成了威名赫赫的汉武帝,披着刘骜的皮囊,坐在同一个位置上时,刘彻发现自己穷极一生,提升大汉的实力,却依旧做得不够,还差很多。
如今的大汉,当然还是没有成为刘彻理想中的样子,但是已经让他看透了许多问题,让他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在何处。
刘彻合上册子,褒扬道:“开垦的田地能增加那么多,拥有田地的百姓也能增加那么多,是咱们大汉上下一心的功劳,大汉将来实现了盛世,便有朝中诸卿的一份血汗与功劳,都要记在史册中,令后人铭记敬仰。”
在场的官员齐声应是。
刘彻还要说什么,有小黄门来通报:“陛下,王氏王莽宫门外求见!”
刘彻惊讶地哦了一声,“为何没让他进宫?”
小黄门有些为难道:“五年前新规,无官职加身者,非召不可入宫。”
刘彻轻轻拍了拍额头,自己颁布的新规自己都忘了。
“快召过来吧,莫让他等久了。”
刘彻也很好奇,如今的王莽变成什么样子了。
王莽一去十年,王政君年年写好多封信劝他回长安,他次次都拒绝,虽然每次措辞都恭敬又礼貌,可还是能将王政君气个半死。
挥退了大臣们,没等多久王莽就来到了未央宫。
刘彻抬眼看去,发现引路的小黄门气喘吁吁地跟着,王莽倒是不喘气不脸红的,看来他这身板儿是练出来了。
王莽给刘彻行礼:“王莽见过皇帝陛下。”
刘彻抬手:“起吧,不必多礼。”
“谢陛下。”
王莽的衣着比当初在长安时还要简单朴素了,整个人甚至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儿,不过他行礼依旧十分恭敬,动作一点都不错。
刘彻嘘寒问暖了几句,王莽说都好,刘彻道:“那你先去你姑母那儿吧,她十分想念你。”
王莽迟疑了一下,道:“是,待莽去见过太后之后,还会来见陛下,莽有许多话想与陛下说。”
刘彻挥挥手:“去吧,朕待你来一起用晚膳。”
王莽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一直到点灯时分,王莽才姗姗来迟:“姑母甚是想念莽,故与我说了许多话,忘了时间,请陛下见谅。”
刘彻倒是懂,王政君就快把王莽当亲儿子了,特别是在自己的儿子不亲近她的情况下,自然把感情都转移到了这个侄子身上。
“不必在意这些。今夜我备下了陈酿好酒,表弟要与我好好说说这些年的见闻与所悟。”
王莽顿时眼睛一亮:“莽正有此意!”
二人这一聊,便是一整夜,王莽从自己这些年见闻的不同,说到了这些年学习与领悟到的东西,再到给刘彻的一些建议,真真是推心置腹,没有藏私。
刘彻看得出,王莽与十年前的王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和天幕所讲的那个“天真”的改革家,那个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也完全不同了。
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教训的王莽,如今务实踏实太多了。
对于王莽这样的转变,刘彻也十分高兴,如今王莽的王公之名,已经闻名天下了,这十年里,确实复兴了不少郡县的乡学,帮扶了不少贫苦人家的子弟读书,所以他的名气和名望,比当年在长安时要大得多,也要实际得多。
刘彻经过仔细思考,给王莽安排了一个侍书郎的官职,这个官职也很简单,其实就是皇帝的工作秘书,王莽离朝十年,许多事都不了解了,这个工作能帮他尽快熟悉朝局,了解如今的官制是个什么结构。
官职因为是皇帝新设立的,品阶并不高,王政君又要来闹,被王莽劝了回去。
王莽在刘彻手底下做的确实不错,十分踏实,十分兢兢业业,刘彻也在默默观察,发现他确实并未生出什么非分之心,才放下心。
想来也是,王莽篡位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掌权改革,如今大汉社会运行良好,不需要什么改革,而十年的基层生活,让王莽心智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想法也变了许多,对权力并没有什么欲望了,反而只想多为普通百姓做实事。
王莽在刘彻身边久了,也逐渐被刘彻的手腕能力折服,越发尽心为刘彻办事,君臣相得的佳话,逐渐传开了来。
时间久了,王莽也发现了皇帝身上的一些不同,和他那真正的表弟,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别。
不等王莽想明白,刘彻的手下传来好消息:找到刘秀了!就在南阳的蔡阳,他祖上是汉文帝刘恒与汉景帝刘启。
刘彻也并未惊动其他人,只命手下人暗中帮助刘秀一下,助力刘秀走上读书的路,最好能慢慢到长安太学来读书。
安排好刘秀的事,刘彻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现在他只要等刘秀续接上,就不用太担心大汉后面的事了。
刘彻安下心来后,就发现王莽老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侍书郎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刘彻问。
王莽纠结了一番,道:“臣心中确实有些疑惑,期望得到陛下的解答,只是怕冒犯了陛下,令陛下不快。”
刘彻心情正好,道:“无妨,你说来朕听听,能给你解惑的话,朕自然会给你解了。”
王莽小心翼翼的问:“陛下……可还是臣的表哥?”
王莽虽算不上和刘骜一起长大,可王莽还是有些脑子和观察力的。
刘彻突然笑了起来:“朕以为,这事儿没人会知道了,还打算留下一些东西,证明一下朕的身份。”
王莽:“啊?!”
刘彻有些感慨道:“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如此疑问的人,连太后都从未这般想过。”
王莽表情有些奇特:“太后她……若非有人直接告知,是想不到的。”
就差直接说王政君有些蠢了。
刘彻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事儿,朕本担心,有了些物证,还无法令后人完全相信,如今有了你这个人证,便可放心多了。”
王莽脑子里乱了:“可否请教陛下,您来自于何处?”
以这位主儿比皇帝还皇帝的手腕与才智,定然本身就是个非凡之人。
刘彻意味深长道:“谁家祖宗有朕这么惨,还得来给不肖子孙收拾烂摊子?!”
第232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1)
刘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后, 还感慨万千,他自曝是老祖宗后,王莽从高祖猜到了文帝景帝, 就是没猜到他是武帝, 刘彻也是醉了, 忍不住翻了好大的白眼。
王莽还特别委屈, “陛下的作风,与武帝陛下相差甚远,臣猜不着,也实属正常!”
他还理直气壮的!
要不是当时他正躺在病床上, 刘彻高低得给他来一脚, 他不忿的是,怎么提到武帝刘彻, 就觉得他是个穷兵黩武、刚愎自用的人?刘彻也是郁卒。
当然好事就是,他如愿以偿地活过了王政君, 王政君死了好几年后,他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没了王政君, 刘彻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天幕所描述的西汉末年之乱象,除开天灾问题, 最大的毛病就是王政君和刘骜母子, 一个脑子不好使, 偏向娘家,一个完全没有做皇帝的觉悟,只想着享乐。
灾害历朝历代都难免,许多明君当政时, 也会遇到连年灾害,但是政治清明、朝廷一心为民的话, 天灾大多能顺利度过去的。君王不勤不明,才是一国一朝最大的天灾。
将一个安宁有条理的大汉,交到了刘秀的手里后,刘彻才完全安下了心。
刘彻也教了刘秀不少为君之道,将“社稷为重,君为轻”的理念,灌输进了刘秀的脑子里,刘秀会如何表现,刘秀之后,大汉会走向何方,也不是刘彻能够决定的了。
在刘骜身体里那么些年,勤勤恳恳忙于国事那么多年,刘彻渐渐看开了许多,尽人事听天命吧,一朝皇帝,顶多管到三代的事,再往后,就全靠运气了。
回到征和五年,刘彻出神良久,才慢慢脱离了刘骜的身份代入,回到刘彻的位置。
召来侍者,刘彻问:“皇后在何处?”
“回陛下,皇后娘娘在椒房殿。”
刘彻轻笑了自己一声,是了,皇后卫子夫,一直谨言慎行,大多时候都是在椒房殿呆着的,自己竟然连这个都不太记得了。
“摆驾椒房殿!”
“是!陛下!”
刘彻来到椒房殿,卫子夫一如既往地沉默温柔,只默默地给他端茶倒水。
刘彻看着她,想起天幕说的,皇后卫子夫与太子刘据,都在重重压力下,选择了自尽,他的心中就觉得无比难受。
见皇帝一直盯着自己,卫子夫奇怪:“敢问陛下,可是妾身有什么不对?”
看,她就是这样,即便是自己表现出异常,她也只觉得是她自己有何不对,不会觉得问题出在皇帝身上。
刘彻努力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道:“无,皇后甚好。”
卫子夫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追问了。
如今刘彻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了,面对太子刘据时也是如此。
对着刘据,刘彻便将对王莽所用的耐心,也用在了他身上,刘据颇有些惊异,感觉他父皇变化蛮大的。
不过到底是父子,刘据在诧异了一阵子之后,也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父皇在用一种新的方式和自己相处。
刘彻也知道,自己的远大志向,光凭自己是完成不了的,还得靠后辈们。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在刘彻与皇后太子越发和谐时,天上又传来了他熟悉的乐声。
各朝帝王们,都已经十分熟稔地摆出了自己最喜欢的看天幕姿态,几乎都是父子一齐出动了。
只有嬴政,当他迷迷糊糊听到乐声时,就感觉不太对,他感觉自己似乎飘在空中,但又似乎不太对劲。
嬴政注意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个葬礼上,在场的人包括了自己好几个儿子,待他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是,大吃一惊,竟然是自己的葬礼?!
嬴政环视四周,却发现尽管在场的人都面露悲戚,实则小动作不断,每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而且,尽管自己就站在这里,那些人却好像看不见自己一般,难道是因为,自己成了鬼魂?人死后,还能变成鬼魂参加自己的葬礼的吗?嬴政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只是还没待他想明白,就有一股浓烈的臭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令他闻之欲呕。
“什么东西,竟然这般难闻?”嬴政循着味道的方向飘过去,发现竟然是从自己那庄重又金贵的棺木中飘出来的!
嬴政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味道,是从自己的尸身上传出来的?
嬴政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棺木的上方,凑近了闻一闻。
“呕……”嬴政差点直接吐出来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此时并没有形体,只是幽魂的状态,所以想吐都没得吐。
可是那尸身的味儿,真的是太可怕了。
远离了棺木以后,嬴政忍不住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尸身为何会这么臭?似乎不仅有尸身的腐臭味儿,还有别的臭味儿,各种难闻的味道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可怕的味道。
嬴政有些不明白,自己贵为皇帝,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皇帝,谁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在自己死后,亵渎自己的尸身?
嬴政看向葬礼上的人,感觉他们每一个都像做下了这等大不敬之事的罪魁祸首。
天幕的乐声,很快也吸引了这大殿内的许多人的注意,这些人你推我让地假客气了一番后,终于还是挨挨挤挤地来到了殿外。
嬴政也跟着来到了殿外,天上果然出现了他熟悉的天幕。
这天幕,竟然会跟着自己到不同的时空吗?嬴政思索着。
乐声毕后,嬴政熟悉的主播南乔出现在天幕中。
【观众们粉丝们大家好,欢迎来到《王朝的衰落:盘点各朝的不肖子孙,如何把祖宗基业带沟里》系列直播间,本期是此系列的最后一期,所以今天要讲的,是一个伟大却短命的王朝。】
嬴政第一反应就是要讲他的秦朝了。
果然,天幕紧接着就道【本期的主题是《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祖宗辛苦一百多年,四年就回到战国前》 ,来一起回顾一下大秦这个存在时间虽短,却为后面两千年历史开创了新制度,深深影响华夏历史和世界历史几千年的朝代。】
嬴政感觉仿佛胸口中了一箭:果然!
胡亥,竟然是胡亥吗?接替自己皇位的,竟然是胡亥那小子?!嬴政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他,毕竟一堆儿子中,胡亥真的毫不出色,甚至算表现糟糕的,自己怎可能把皇位传给他?!这里面定然是有猫腻。
听到“回到战国前”几个字,嬴政整个魂都不太好了。
而那些本来在因天幕的出现而议论纷纷的人群,此时突然都噤声了,互相拼命地挤眉弄眼,传达意思,就是不敢张嘴乱说话。
嬴政注意到了这些人的诡异行为,猜到这些人是畏惧胡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嬴政反而镇定下来了。虽然他之前看天幕时,就猜到了秦的情况可能不太好,讲汉朝时,更是说了汉朝是第一个对帝制进行试错的王朝,说明秦朝没机会,或者说没时间去试错。那时就想听天幕说说,秦朝时怎么回事。现在天幕要讲讲秦发生了什么,这不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吗?
嬴政倒要看看,这胡亥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把大秦作没的。
地上的人对着天幕吵吵嚷嚷,骂人家是妖异,却影响不到天上的人。
【贾谊在《过秦论》中写道:“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这说明在古代时,古人们就研究清楚了,秦一统六国,形成自周朝末诸侯割据五百多年后的第一个统一王朝,并不是仅靠始皇帝嬴政一人的努力的,而是他们六代秦王都为这个目标在奋斗。从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到秦孝文王、秦庄襄王,每一代秦王都在努力发展壮大秦国,最后到了始皇帝当秦王时,才能一鼓作气,从三十岁到三十九岁,平均一年半灭掉一国,最后实现了大一统,创立了第一个帝制王朝。】
提起这些事,倒是让秦的一些公卿们忍不住忆往昔了:“这天上的人,说的没错。”
“是啊,我大秦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是多位秦王励精图治的结果。”
“我们的皇帝,也算是不负秦国列祖列宗的期望啊……”
说着说着,许多人都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始皇帝在位时,他们觉得皇帝过于独断专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人死了后,想起来的反而都是他的好,是他那些了不起的成就,好像他的不好之处,也能理解并宽容了。
嬴政虽飘在空中,可是听着那些公卿大臣们嘤嘤呜呜地哭自己,还是觉得怪怪的,即便是没有身体,也被尬得浑身发麻,要起鸡皮疙瘩了。
抬头看向天幕,嬴政都忍不住要叹气,天幕说的没错,秦国为了能一统天下,对内商鞅变法之类的,为的就是调整到战时状态,对外搞合纵连横,也费了不少脑筋和心血,好在是最后实现了目标,一统中原。可是天幕说胡亥四年就葬送了这奋斗了一百多年的基业啊!
前期越困难,后面的灭亡就越显得可惜和遗憾。
嬴政摸了摸下巴,之前天幕讲别的王朝时,还会骂道祖宗头上去,那这次的秦,自己怕是躲不过一场骂吧?毕竟胡亥四年就葬送秦王朝什么的,感觉还是太快了,嬴政觉得估计是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埋了坑,胡亥这种不堪大用的狗东西一上位,就踩坑里了,一定是这样的。
第233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2)
【和另一个“千古一帝”李世民很不一样, 李世民可以说是天选帝王,其做君王做丈夫做父亲,都是十分突出的存在, 也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帝王。而嬴政这位“千古一帝”, 则是做皇帝这方面过于突出, 在许多人心里, 他已经脱离了作为常人的需求,成了一个带有神秘性和崇高性的精神符号。】
【许多人知道嬴政一统六国的功绩,知道他统一驰道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等措施的重大意义,但对于嬴政身为肉体凡胎的一面, 许多人都觉得模糊。】
嬴政还在琢磨着, 天幕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后世人把自己神话了, 就听到下面那群乌泱泱的公卿们,爆发出十分激烈地讨论:
“千古一帝!”
“这天人如何得知的?”
“重点是另一个千古一帝, 为何姓氏不是嬴也不是赵?为何是李?”
人群中有人趁乱喊道:“你昏了头了吗?天上人说了,秦被胡亥弄没了!皇帝自然不姓嬴也不姓赵!”
这话更是激起了更热烈的争论, 这些平时在嬴政面前老老实实,大气都不敢喘的公卿们, 眼下激动得像集市上吵架的庶民, 让嬴政觉得头疼。
嬴政喝道:“安静些!”
然而没有用, 因为那些人根本听不到嬴政的声音。这就是身为魂体的坏处,是个局外人,也只能做个局外人,别想影响棋盘上的事。
嬴政被吵的头疼, 李世民却发出了灵魂疑问:“六边形帝王,是何意?”
他隐约猜到, 天幕是夸他各方面都做得好的意思,可是为什么是六边形?
李治空手画了个六边形,也看不出是何意,李世民都猜不出,他就更猜不出了。
对其他帝王,对于嬴政这个“千古一帝”的头衔,倒是都服气的。虽然后来者都会骂暴秦,可是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像嬴政那样想做出功绩的帝王,难免都会带上一些始皇帝做事的方式和风格。
质疑始皇,理解始皇,难以成为始皇,便是心怀大志的帝王们,共同的心路历程。
懒得理会那些人吵吵闹闹,嬴政干脆飘得远一些,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天幕上,他还想听听,天幕会说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做得不对呢。
【许多人对嬴政早期经历的了解,是来自电视剧,从早年那部非常受欢迎的穿越剧,到后来讲历史的剧,其实这些剧都有一个问题,就是它站在了一个历史的高度,出发点是描绘一个帝王的一生,所以在这过程中,嬴政身上无疑会被戴上不小的滤镜,好像人家生来就是帝王似的。】
【可嬴政实际上是他爹嬴异人在赵国当质子的时候,和吕不韦的姬妾赵姬生下的孩子。后来秦国打赵国时,嬴异人也只顾得上自己的命,根本顾不上赵姬和嬴政的命。嬴政为何又名赵政,就是在赵国这段时间,他跟着母亲生活,哪敢用父亲那边的姓,所以就跟着母亲姓了。】
【站在我们这些历史知情人的角度,可以说嬴政那个时候是在苟命,是在猥琐发育,可对于那时年幼的赵政来说,前途未卜、命途坎坷,生活给的从来只有坎坷和心酸。】
嬴政听到这里,有些出神,要不是天幕提起,他都觉得那些三十年前的事,已经很遥远了。可是回忆起来的时候,那时的日子确实不太好受。
而那边,秦朝公卿们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天幕的说法,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
始皇帝并非生来就是帝王,他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而他早年的苦难,也与秦国的政治有关,那时候的秦国,没有一个人在乎质子在他国生的孩子,也没人觉得,一个质子在外生的孩子,能成为秦国的王,能完成秦国一统天下的霸业。
只是,当嬴政走入他们视野的时候,已经是秦王了,而不是那个质子嬴异人流落在外的孩子。所以也从未有人想过,嬴政早期经历的事,有多坎坷,他曾经有多难。
如果说,之前在灵堂内,对着先皇帝嬴政的牌位哭泣,大多是做戏的成分,可是到了此时,许多人心中的悲伤哀戚之情,已经是十分真心的了。
嬴政从十三岁时成为秦王,一直到四十九岁去世,他掌权三十六年。这三十六年里,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了他是头顶上的话事人,习惯了跟着他的命令走。现在他突然没了,在最早的轻松与畅快过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偌大的大秦帝国,没有一个能担起如此重任的人了,下面的公子们,又有哪个的能力和魄力,能赶得上始皇帝的万一呢?
若不是天幕说,胡亥只用了四年,就败光了从秦国到秦帝国的百年家业,许多人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还不能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下面的人露出惶恐和担忧的样子,嬴政都忍不住笑了,之前在灵堂上,在灵位和棺椁前,是谁小动作不断,对自己不甚尊重的?如今知道事情大发了?真是一群脑子不够用的东西,平日里自己也没骂错他们!
笑话了一番那些后知后觉的公卿后,嬴政突然注意到,赵高躲在暗处,冲着人群中的李斯招了招手,然后李斯就趁其他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候,去了赵高身边。
两个人似乎在争一些事,李斯看上去很生气,而赵高则看上去一副无赖的样子,两人这副模样,倒是嬴政以前从未见过的,心中不由得疑惑:这二人何时走得那么近了?又在为什么事争执?
嬴政靠过去了一些,想要听听二人在说什么,可惜两个人即便愤怒至极,也把声音压得极低,嬴政连半个字都听不清。待他完全飘过去了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不欢而散,李斯回到了公卿群臣之中,而赵高扭身去了别处,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二人,都是嬴政十分信任的人,特别是李斯,他本是楚国人,却因为才学和能力,被嬴政十分信赖倚重,在统一六国之战中,贡献了聪明才智的。但刚刚的事,让嬴政心中已经开始有些波澜了。
【好在虽然嬴政出生时命运比较坎坷,但是他爹嬴异人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秦国太子,靠着爹翻身做主的机会,嬴政和母亲赵姬都被赵国送回了秦国,待嬴异人上位,成了秦庄襄王后,嬴政也顺理成章成了继承人。】
【历史上一直有个传言,说嬴政的亲生父亲是吕不韦,因为赵姬曾经是吕不韦的姬妾,而且嬴异人自己在赵国都过得不好,赵姬作为富家女,又是吕不韦的姬妾,虽和嬴异人有露水姻缘,但和吕不韦的牵扯更深,以吕不韦那精明的脑子,肯定来个鸠占鹊巢,以自己的血脉来糊弄嬴异人。所以至今很多人都相信,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
【可是从历史上看,嬴异人十分确信嬴政就是自己的儿子,从未怀疑过这点。嬴异人虽然子嗣单薄,但也有两个儿子,另一个儿子成蟜,不仅一直活着,而且后来还被封为了长安君。如果这里面嬴政的血脉有疑虑,他爹嬴异人能如此坚定地让嬴政继位吗?不要忘了,嬴异人在去世之前,托孤的对象也是吕不韦。可见嬴异人一直十分看重和依赖吕不韦的。而且,嬴异人能从一个质子,最后顺利成为秦王,也说明他不是什么蠢蛋。】
【对于这件事,其实主播一直想吐槽的一个点是,许多人不管是对历史上的风流人物,还是现如今各个领域的名人精英,他们关注不到别人在事业上的成就,理解不了那些人的贡献与伟大,注意力就在那些男女之事上打转。人类本能与繁衍的那些事儿,他们倒是搞得明明白白的。就嬴政来说,他亲生父亲是谁,影响他是创立帝制的始皇帝的地位吗?毫无影响,甚至觉得历史选择了他,然后他就创造了历史。】
从天幕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嬴政的维护。
公卿大臣们听到这里,虽然对嬴政被怀疑生父是谁的事儿,表情各异,内心也复杂,可是不得不承认,天幕说的有道理。
他们站的还不够远,此时还不知道嬴政创立的那些制度,到底有多大的作用和影响,可是听着天幕的说法,他们这位先皇所作的事,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天上之人,到底是何人?”有人忍不住再次发出疑问。
“不是妖异吗?”
“妖异为何说这些?难道她夸赞先皇,先皇便能从棺木中活过来不成?既然先皇已仙逝,便也听不着这些好话了。”
“所以,她是说着咱们听的罢?”
“为何要说给咱们听?难道是要示警?”
标题说了胡亥四年败光大秦百年家业,难道是让他们阻止胡亥上位?
嬴政看着那些公卿大臣们的争论,又好笑又无语,自己不仅听见了天幕说的话,还可能回到十年前去!
嬴政虽不知为何自己的魂会来到十年后自己的葬礼上,但他觉得,既然自己还有十年才死,那就还是要回去的。
不过嬴政也注意到了,别人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中的李斯显得很沉默。
其他人并未太在意李斯,因为李斯平日里就显得只忠于皇帝,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到了这个时候,他融不进大家,也实属正常。
可嬴政看得出,李斯是因为心中藏了事,才这般安静。而且他并非是简单的沉默,而是魂不守舍。
第234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3)
嬴政决定多留意一下李斯, 李斯的样子,过于反常了,嬴政还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过, 哪怕是当初秦一统六国, 决定驱逐他国谋士时, 在那命运的关口, 李斯也十分沉着冷静。
其他帝王,对嬴政身世的事,大多都了解一些,所以对于这种传闻, 并不相信。
可是对于天幕后面所“吐槽”的话, 帝王们不由自主地点头。
刘彻知道自己“金屋藏娇”的玩笑话,竟然流传了两千多年, 老刘家“男女不忌”的基因,也一直被后人所调侃。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 但刘彻觉得天幕没有着重讲这些事,还是给他老刘家留了些面子的。
李世民则又忍不住眼神不善地看向儿子, 看得李治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他父皇已经给他说了一些事了,他也慢慢明白过来, 和他在男女的事上有些关系。
只是, 李世民和他说这事时, 神情和语气格外复杂,有一种想管又不想管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矛盾,是李治想不明白的, 毕竟自己亲爹在杀兄弟的事儿上,都没那么犹豫。
李世民有些惆怅地喝了一口茶, 天幕说的不错,世人大多蒙昧,许多深奥一些的事情,就闹不明白了,所以他们会更关注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他自己倒是清清白白,男女之事简单,可是他的儿子和后面的孙子都不是省心的东西,以至于后人更关注那些情爱之事,毕竟违背伦理啊!
玄烨也想起了弘历给胤禛抹的黑,什么和珅是胤禛的一个妃子的转世,那么假的事,也成了别人嘴里的谈资。
玄烨没跟胤禛说过这个事,可是每每想起弘历做的那些,便觉得天幕说的十分有道理,胤禛对弘历是仁至义尽,可弘历却是个只会坑爹的货。
胤禛感受到了玄烨那复杂的神情,以为自己是不是也被后世人关注了男女之事。可性格严谨的胤禛,马上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而且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私事,不要成为太子和老八等人抓的小辫子,应该没有留下把柄才是。
玄烨和胤禛当然猜不到,胤禛因为腹黑冷情的人设,反而成了清穿的大热门,后宫都被作者们写的穿越女穿成筛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嬴政的爷爷和亲爹都没当多久的秦王,就去世了,让嬴政有些心理阴影。嬴政的爷爷安国君,也就是秦孝文王,在给秦昭襄王守孝一年后,加冕为秦王三天就突发疾病去了;而嬴异人加冕为秦王三年后,也去世了。秦王宫连着披麻戴孝的,估计会让嬴政觉得,秦王之位不好坐,会缩短寿命,可他又有宏图远志,怕时间不够,实现不了,所以对寿命产生了执念。】
这个问题,连嬴政自己都没想过,被天幕这么一说,他反而思索起来,是不是真的有影响?
13岁以前的人生,对于他来说,确实挺刺激的,过了8年的颠沛生活,突然成了秦国太子,又成了秦王,虽然比不上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那般传奇,但所处社会地位的剧烈变化,所处环境的截然反转,令年幼的嬴政,确实费了一些努力去适应。
祖父和父亲的突然逝世,嬴政除了震惊,没时间品出其他复杂的心情,就被推上了秦王之位,面对的是十分复杂的政治与朝政,还有宏大的目标。他被逼着快速成长了,也幸亏他本身就具有极高的天赋,否则秦国会走向何方,都无法预知。
【嬴政13岁就成为了秦王,在历史上来看,也算得上是少年国君了。别的少年天子,除了被当做傀儡推上台的,大多人面临的局面都没有嬴政那么复杂。战国时七国争霸,强国林立,谁都想吞了别人,独霸天下,而秦国这种少年国君的国家,当然也是别人眼中的肥肉。从13岁为王,到22岁亲政,许多地方都是以“嬴政尊吕不韦为仲父,吕不韦把持国事”一句话带过,可处在七国争雄的时代,压力不可能不大。这些年秦国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提及的地方很少,但从后面发生的事可以看得出,嬴政成长的速度非常快,可以说是十分惊人。】
【八九岁才恢复秦国王室的身份,到13岁成为秦王,嬴政早年的教育有多缺失,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所以他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就要从这个时候开始补,嬴政不仅补上了,还远远赶超了别人。这就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也是所受教育水平不太高的皇帝。】
朱元璋和朱棣有不好的预感,开始头顶发炸,面皮发麻。
果然,天幕就道【朱祁镇九岁登基成皇帝,可他完全没啥天赋,所以最后大明的走向就很不理想,甚至差点直接翻车。】
不仅其他朝的帝王,连朱元璋和朱棣都不由得觉得:天幕你这是辱始皇帝了,朱祁镇那狗东西,有什么资格和始皇帝相提并论?
但这样鲜明的对比,也让帝王们深刻感受到,皇帝这份活儿,真的是吃天赋的。
嬴政也是少年成国君,面对的内外局势都不简单,毕竟他八九岁才回到王室,母亲还是个赵国人,在秦国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全都要仰仗依赖“仲父”吕不韦。若是阴谋论一些,嬴政能当上秦王,不仅是嬴异人的坚定选择,应该也是秦国内部势力共同斗争妥协的结果,毕竟相对于嬴异人另一个儿子,嬴政看上去劣势多了,也好掌控多了。
可谁能知道,嬴政能打出那么漂亮的翻身仗呢?
秦朝的公卿们吵吵嚷嚷的,仿佛是在天幕的提醒下,才发现了自家始皇帝的优秀之处,以前有些灯下黑了,根本没注意到始皇帝是个多么难得的政治天才似的。
嬴政懒得听那些人嘤嘤嗡嗡,像苍蝇一般招人烦。
虽然到现在为止,天幕都还在夸自己,可嬴政一点都不敢放松,毕竟有先例在,那个李隆基不也是被夸了一番后,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吗?
【十三岁到二十二岁这段时间里,嬴政不仅耐心地蛰伏了,而且还暗中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这点是许多人都没怎么注意到的,也是主播想强调的地方。许多人想到始皇帝,浮现的是他身着皇帝冕服,指点江山的形象,但他能走到那样的高度,能深深影响决定华夏的历史,二十二岁之前的学习和努力,是不可忽视的。】
【前面几期时,主播也多次提到了始皇帝,说他规划十分长远,且具有前瞻性。也因为他的远见卓识,为接下来两千年的帝制时代,划定了目标和方向,华夏一族,才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了明晰又坚定的目标,才有了如此源远流长的灿烂历史。】
【可他的这份眼光是从何而来的,他那宏伟的蓝图与目标,又是何时萌发的,主播觉得这也是值得思考和探索的问题。虽然不知道具体形成的时间,但主播觉得,幼年时期的颠沛生活,让他有了苦难的底色和坚韧的性情,而成为国君后的九年学习经历,为他拨云见日,寻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嬴政听着天幕的讲述,也不由得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没想到,自己成了整个民族和国家,点亮明灯的人,以前他也没想到过,自己做的事,竟然有这般重大的意义。
年少时的经历,对他影响确实不小,但他自己也未意识到过,影响究竟有多大。当了秦王后,他便慢慢的将天下当成了己任,越发进入到了秦王的角色中,后来又是皇帝。他只是按照自己理想的国度,去改造和提升秦帝国而已,至于自己思想有多高的高度,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天幕的讲述,反而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些隐隐的感动,向来理智为主的嬴政,此时感性的情绪更占了上风。
赵德芳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问自己父皇:“父皇,天幕说的什么目标和方向,到底是什么呀?”
赵德昭略思索了一下后,道:“若我没想错的话,应当是统一。”
听赵匡胤讲过其他几期天幕的内容,赵德昭也能明白一些天幕的核心思想了。华夏一族几千年来,一直追求的目标就是统一,谁统一了天下,各方势力才心悦诚服地屈居谁之下。
赵匡胤摸了摸赵德芳的脑袋,道:“你大哥说对了,就是统一,除了国土的统一,还有思想的统一、文化的统一、各方面的统一。在统一的基础上,就是建设一个强盛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河清海晏……”
赵德芳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那始皇帝还挺厉害的。”
赵德昭笑着说:“那是当然了,这里面的道理多着呢!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赵德芳有些不情愿地噘了噘嘴,生怕大哥又让他写文章,上一次写关于汉的文章,他只想写大英雄卫青霍去病,结果大哥摁着他写了董仲舒之类的人物,可把他折磨得够呛。
不过写完了文章,他确实了解了许多事,也想明白了许多道理。
对于天幕的说法,其他帝王都挺赞同的,嬴政追求的强大帝国,也是历朝历代都想要实现的目标,说是嬴政给后人画下了这宏伟蓝图,也没毛病。
也因为和嬴政的目标相同,所以才能理解嬴政的一些做法,才懂得他的伟大之处。
第235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4)
胤禛想了想, 觉得天幕说的还真对 ,即便是到了他们大清这个时候,即便是大清是满人入主中原, 却还会要以始皇帝当初所设想的结果为目标, 建设一个统一的、强盛的国家。
历朝历代, 都是以始皇帝所作所想为目标的。
【13岁登基为王, 一直到22岁,蛰伏近九年。而在嬴政还未展现他那惊人的才华的时候,是谁先发现了嬴政的能耐的呢?是吕不韦。当时吕不韦与嬴政的生母、秦国太后赵姬偷情。可随着嬴政亲政的时间临近,吕不韦担心自己与赵姬的关系暴露, 得罪嬴政;想和赵姬断绝关系, 又担心赵姬怨恨,所以他便找来了天赋异禀的嫪毐。】
【这件事也非常明显地体现了, 吕不韦作为成功商人的原因:懂得抓住别人内心最核心的需求。赵姬在当上秦国太后后,是不缺钱也不缺地位, 和吕不韦搞地下情,贪图的也是吕不韦的身体, 所以吕不韦找了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甚至凭借这方面能力而闻名历史的嫪毐,来满足赵姬的需求。】
这种事还能这么解读吗?其他人的脸色真是精彩纷呈。
秦朝公卿们都炸了锅, 议论得更加厉害了。赵姬与吕相的事, 几乎大多数人都知道, 可这事竟然传到了千年以后,就让他们有些坐不住了。
“赵姬与吕相之事,怕也是后人怀疑先皇非秦王血脉的因由之一罢?”
“定是有这样的缘故。”
“太后赵姬虽然……多有荒唐行事,但早年间亦是身不由己的女子, 与后来时完全不同。”
“可后人并不知晓这些……”
从天幕那动不动就跨越千年的讲法,秦朝众卿也逐渐猜到了天幕上之人, 应当就是后人。
此时嬴政摆出了双臂环抱于胸前的姿势,有些懒散地靠在柱子上——为帝多年,他已经许久没做过此等不符合身份的动作与姿势了。
天幕说起母亲赵姬的那些荒唐往事,嬴政虽然心中没多大的波澜,可是从他的肢体语言看得出,他对那些事还是有些抗拒的。
嬴政觉得,当皇帝久了,不仅是史书上留下的形象也只有帝王,连他自己,都想要努力忘掉或者断掉自己身为凡人的一面,这母子之情、对母亲的孺慕与渴望,也是成为舍弃的一种。
这些凡人有关的事物,不仅给不了他什么帮助,反而很有些拖后腿碍事的感觉。
而嬴政也有些庆幸,如今他是魂体形态,所以那些公卿大臣们,看不到自己有失帝王规矩的样子。
【对于和吕不韦的关系,赵姬大约还是一起玩玩的心态,可是到了嫪毐,赵姬的心态就悄然发生了改变了。作为一个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看尽了天下繁华的女人,竟然把嫪毐当成了真爱。两个人媾和后,赵姬怀了身孕,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于是赵姬借口秦国王宫的风水不好,不知情的嬴政顺从了赵姬的意思,让她搬到了雍县的离宫。在这里,赵姬放飞自我,竟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和嫪毐生了两个孩子。】
【以现代的视角看,女人想和谁在一起,想和谁生孩子,都是一种人生自由。但赵姬做的出格的是,她一直是秦国太后的身份,这一层身份,说明她和秦国亡故之君嬴异人还是夫妻关系。若她真心想与嫪毐双宿双飞,过自己的生活,那最先做的应该是脱离与秦国王室的关系。可赵姬没有,她贪心,不仅想有嫪毐满足自己的私欲,又想占着秦国太后的身份,钱权都要握在手里。】
【而嫪毐愿意做赵姬见不得光的情人,很难说他的目的不是权力和地位。和赵姬在一起后,他不仅钱权都得到了满足,甚至膨胀到对外敢称自己是嬴政的“假父”,意思是他是嬴政的继父,是秦王的继父。这种猖狂的举动,不仅仅是自视甚高,也是不把秦王室和秦王嬴政放在眼里的表现。】
【嫪毐敢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底气的。靠着和赵姬的关系,他不仅被封为了长信侯,还领有山阳、太原等地,他不再是那个吕不韦的门客,而是拥有了众多门客的秦国长信侯,在他的经营下,在秦国已经是仅次于吕不韦的政治势力了。】
【许多人听说嫪毐竟然敢造嬴政的反,觉得他一吃软饭的小白脸,哪来的勇气。那也是因为,如今的人站在了全知的角度,觉得当时的嬴政,已经是威武霸气的始皇帝。可这时的嬴政还只是秦王,还没行冠礼,还没亲政,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没有实权的秦王,靠着走了狗屎运,才成了秦国之主。嬴政还未显露锋芒时,会让许多人觉得,他的秦王之位,就是“我上我也行”。】
嬴政听到这里,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意,最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幕最后那段话,倒是让许多帝王有了共鸣。在不了解秦国当时情况,不知道势力的强弱对比的,都以为嫪毐是自寻死路,竟然敢和那般暴虐强权的始皇帝对上,无异于撩虎须。
这也是许多人仅凭着那些粗略的印象,就在那里想当然了。
嫪毐是靠着当太后赵姬的男宠上位的不假,但他也靠着这份关系,经营出了自己的势力,确实是有一些底气与资本的。那个时候嬴政还未加冕,还未亲政,谁知道他竟然是个隐藏的牛人啊?
更何况,在战国时代,各国内政也并不稳定,各种斗争层出不穷,嫪毐生出取秦王而代之的野心,也不奇怪。
说白了,还是应了天幕的“吐槽”,有些人了解前人的事,了解历史,关注的就是男女那点事。知道嫪毐在男女之事上超乎常人,又是和身份不一般的赵姬搞在一起,就只去关心他和赵姬的事了,关注两个人□□子里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嫪毐也是个有野心,且有些能力的人。
赵匡胤捏了捏小儿子的脸:“这回可记住了?读书,特别是读史,不能读个皮毛,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赵德芳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了,父皇。”
这些时日,赵匡胤和赵德昭都给他布置了要读的书,赵德芳读的辛苦,但也长了不少见识。
在帝王们反思和品悟的时候,嬴政心中却生出了一丝隐秘的爽感。
他在二十二岁时,直接处理掉了嫪毐和一众手下,到三十九岁时,对这件事依旧记忆深刻。对于他所取得的胜利来说,破除嫪毐的阴谋算计,只是一个小小的成功,可是当他得知,那个瞧不起自己、想取代自己的人,在历史上留下的最深入人心的形象,竟然是这般不堪,就有一种仇人被凌迟了千年的感觉。
嬴政一生有过太多敌人,但嫪毐绝对是十分特殊的一个。
【嬴政要亲政的事,在秦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首先是他二十一岁时,被派去攻打赵国的王弟长安君,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嬴异人的另一个儿子,在中途突然谋反,最后当然兵败身死;二十二岁时,嬴政骤然被告知,他那偏居于雍县离宫的母亲,竟然与男宠生下了两个孩子,嬴政刚干掉一个亲弟,结果又冒出来两个!男宠还是自己封的长信侯!而且在嬴政举行冠礼这个最重要的人生节点时,嫪毐借着赵姬的关系,拿到了秦王御玺和太后玺发动了叛乱。】
【当然因为嬴政在重要宫殿布置了精兵把守,叛乱就失败了。嫪毐手下的人几乎都死了,他一人落荒而逃,结果还是被抓住,然后车裂,暴尸于众。赵姬被幽禁,两个私生子也被摔死。嬴政将这个事处理得干脆利落,除了亲妈他下不去手,其他相关人员杀了个一干二净。】
【换做是我,我也很能理解,早年生父嬴异人顾及不了母子二人,嬴政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对于母亲的依恋和信任,是生在骨子里的。后来成了秦王,他隐忍不发,顶着重重压力,不断自我提升,努力在那庞大的政治漩涡中站稳脚跟,不仅是要给自己挣扎出一条活路,也是因为身上背负着母亲和仲父的期望。】
【结果在他即将要亲政,要真正掌握权力的时候,首先是亲弟突然跳反,他二话没说杀了,结果心情还没怎么平复好,他妈的事又被人爆了出来。对于嬴政来说,这是又一重背叛。母亲的背叛与弟弟背叛还不太一样。母亲的背叛不是在政治上的,而是在心里上的,家庭上的。这对于年轻的嬴政来说,绝对是巨大的精神打击。对于嬴政这种天才来说,他无惧于与全世界逆行,不害怕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但亲情绝对是他内心的一种寄托。因为他坎坷的经历,以及特殊的身份,难以拥有友情,也不见拥有爱情,能够让他毫无芥蒂地信任的人,非常少。】
【就问问大家,谁在年轻时遇上这种事,心理上不崩一下,精神上不爆炸一下?更何况这个时候,赵姬与嫪毐的事爆出来,那吕不韦和赵姬的过往也一样瞒不住。一个是亲生母亲,一个是被他信任、当做引路人的仲父,背着他搞出了那么多事,嫪毐还是仲父献给母亲的,更加震碎三观了吧?所以在处理完嫪毐的事以后,嬴政也免了吕不韦的相,但终究舍不得杀他,于是将他放逐到了巴蜀。】
【从长安君到吕不韦,都是嬴政身边十分亲近信任的人,都是与他有着亲情纽带的,结果一个个背刺嬴政最狠。估计在放逐了吕不韦后,嬴政就当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第236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5)
天幕的讲述, 让嬴政也忆起了往昔,那时他终于成长了起来,也能看得清内外的形势, 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蓝图。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亲政一事必然会引来诸多的打压与排挤。但他没想到, 这一路的坎坷, 都是他的血脉亲人给他带来的。
嬴政有些自嘲,又有点释然地笑了笑,那些事,过去了十多年, 近二十年了, 自己的心血精力都花在一统六国之上,对于早年间的许多事, 他自己想开了,但前仆后继的后人们, 似乎对这些事依旧感兴趣。
听到这里,坐在刘彻身边的刘据, 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彻问:“太子为何叹息?”
刘据迟疑了一下,道:“儿臣叹始皇亲缘关系薄。”
汉距离秦最为近, 秦的许多事, 依旧还在流传着, 平日里听到的关于清的事,大多是暴虐无道,□□无情。而对于赵姬、吕不韦等一干人等,不少也有阴谋论的猜测。
作为太子, 刘据自然要比别人知道得多,理解得深。
看着嬴政因亲人的背叛, 在亲政之时便遭遇了那般重大的压力,刘据也有些感同身受,只是感受到的压力不太一样。刘据暗暗审视自身,父皇母后都还在,只是他越发觉得,亲生父亲对自己又爱又恨,作为儿子,刘据也觉得这样复杂的情感难以应对。
刘彻沉默,他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晚年时,竟然会杀掉皇后生的女儿,逼得太子无路可退,逼得皇后不得不在丈夫与儿子中做出抉择,然后毫无留恋的赴死。
此时的刘彻,亦无法理解几年后的自己,为何会那般偏执,会做的那般决绝。
刘彻忍不住嘀咕:“怎么那时候就像疯了一样呢?”
顶着刘骜的皮囊,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刘彻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何那般。
嬴政直接弄死了三个弟弟的事,也触动了李世民和赵匡胤。
李治识趣地闭嘴,没做任何评价,他知道弑兄之事,是自己亲爹的逆鳞,哪怕事实已经证明,他比大伯李建成还时候当皇帝,可是他依旧会眷念兄弟之情。
李世民确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对于杀了四弟李元吉的事,李世民没怎么后悔过,但是对于大哥李建成,李世民的感觉是复杂的,情势逼得兄弟二人兵刃相见,可决出结果后,胜者不会觉得多得意和开心,李世民相信,即便是大哥成了事,他也会像自己一样,被这件事的困住心神。
赵匡胤的感受,和李世民则完全不同。
如今已经十分了解赵匡义狼子野心的他,对于干掉这个弟弟,已经下了十成的决心。因为这个弟弟就是个祸害,即便是自己成功将皇位传给儿子赵德昭,这个弟弟也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两个儿子,赵匡胤也得出手。
对于嬴政那干脆利落的手段,赵匡胤也十分佩服,是他视为榜样的行动。对于贪心不足的人,就应该下手狠辣一些。
赵德昭很快注意到了赵匡胤的情绪变化,这些日子,赵德昭也发现了亲爹对二叔的杀意。不过赵德昭没说过什么。
赵德昭本身不恨二叔赵匡义,甚至还挺佩服他陪着自己父亲打天下的。可是听完赵匡胤说的北宋末与南宋初的屈辱之事,赵德昭对这位二叔的敬意,散的一干二净。二叔抢了皇位就算了,为了不能将大宋撑起来?为什么不能让宋像汉唐一样,一统海内?最后竟然嚷得大宋缩在南边,苟延残喘,也只剩下半壁江山。
对于亲爹像刀了作孽的二叔的事,赵德昭内心支持,但作为晚辈,他不好掺和到长辈们的斗争中去,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情。
至于赵德芳,这傻小子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汹涌的暗流,每天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逃一些功课,如何让父皇少给他布置一些文章和书,他宁愿多和师父学功夫。
朱元璋有些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儿子,玄烨也是,隔着不同的时空,两个人这个动作几乎同步了。
朱棣倒是知晓了自己与朱允炆的恩怨,但现在老父亲已经决定把江山交给他了,所以他坦然的很,还冲着亲爹笑了笑。毕竟这大明江山,要不是他出手,估计不用等到朱祁镇,就直接腰斩,甚至断送了。
朱元璋看着他那滚刀肉一样的模样,心里又气又好笑,只能找借口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嬉皮笑脸的,都要当爷爷的人了……”
朱棣笑得更开心了:“也只能在父皇跟前这般了。”
朱元璋还真是被他哄得没话说。
胤禛就不会有朱棣那胆子,还和亲爹开玩笑,他被玄烨看一眼,浑身就不自在起来。
玄烨也是想到了胤禛上台后,对不少兄弟出手的事儿。
虽然不像始皇那么干脆利落,直接把人都杀了,可是圈禁什么的,就是钝刀子割肉,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呢。
可是,玄烨也怪胤禛怪不起来,儿子们斗成乌眼鸡,不也是他造成的么?要不是故意在儿子之间玩平衡,想用皇位这根胡萝卜,去吊他们,他们又何至于变成那样呢?
天幕虽然没重点骂过,但玄烨也听到了耳光的响声了。
想了一会儿,玄烨有些干巴巴道:“历朝历代,都逃不过皇室内斗啊。”
胤禛道:“父皇不必忧心,您与裕亲王等伯父和叔叔,便是明君贤王的典范。”
玄烨听到这里,眉头果然松了一些,就他自己这一辈,确实还算和谐的。
至于缘由……玄烨的想法有些危险,他觉得是他爹走得早的缘故。
没了亲爹的他们,早早定了各自的名分,兄弟们又知足识趣,所以没人跟他争过皇位。
见亲爹没继续想自己和兄弟们的事,胤禛暗暗松了口气。
即便是如今,亲爹已经流露出了很明显的意思,要把皇位传给自己,可胤禛那谨慎的性格,不待万事板上钉钉,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而秦朝众人,一些人仿佛是在天幕的启迪下,终于想起了先皇嬴政也是肉胎凡体,也是又七情六欲的人,对于他早年的经历,生出了许多心疼和同情来。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公子和公主们,也是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将自己那恍如天神一般的父皇,也有那样惨痛的经历。
而还有一些人,则觉得心底凉飕飕的,始皇早年便如此杀伐果断,到了现在,即便是尸身已经被敛进了棺木,留下的威严却还在。若是他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变做神变做鬼,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吧?
不仅是李斯微微颤抖了起来,胡亥更是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身上开始冒虚汗了。
嬴政将这众生相都看在了眼里,对任何人的反应都嗤之以鼻,可惜了自己现在是魂体,不然要先赏胡亥两巴掌再说。要好好问问,他大哥扶苏不在,可是他搞的鬼?
嬴政正这么想着,突然胡亥就感觉左脸一痛,火辣辣的,忍不住惊叫起来:“谁?谁打了本公子?”
所有人都一静,不明所以地看向胡亥,没有一个人承认。
胡亥惊惧得浑身发抖,看哪个人都像是给他一巴掌的黑手。
嬴政也吃惊,还真打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也没动手啊!
于是他又试了试,聚精会神地想着给胡亥一巴掌的念头,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嬴政思索了一番,发现与之前不同的是,胡亥真被打了的那次,是他心中情绪十分强烈的时刻,再次试探时,已经没有了对胡亥的那种怒火,看来这隔空给人一巴掌的事,还得巨大的意念去驱动啊!
胡亥被不知名的东西打了的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只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也没人看到胡亥被打的过程,因此这个事情只能不了了之,胡亥只能白挨一巴掌。
胡亥一肚子的愤怒,逐渐化作了心凉,回头看看大殿内,始皇的棺椁,他就感觉心里更加凉凉的,一阵凉气从脚底直窜上来。
嬴政对此是嫌弃至极,如此胆小懦弱之人,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又有何资格做着大秦帝国的主人?
【而吕不韦被嬴政驱逐后没多久,也喝毒酒自杀了,对此主播也只想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吕不韦作为当时最为有名的商人,在嬴政留了他一命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自尽,最为看重利益的商人,却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性命,主播个人以为,会因为在多年相处的过程中,不仅嬴政对这位仲父产生了极强的信任与依赖,而吕不韦本人,也对嬴政产生了不浅的感情,所以他之前就先和赵姬脱离了关系,就是顾忌着嬴政。】
【只是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的事就没办法抹去了。吕不韦悔之晚矣,最后以自杀结束一切。这件事对嬴政的打击很大,也体现在另一个事上,那就是“逐客之令”。在嬴政干掉了亲弟,囚禁了亲妈,驱逐了仲父之后,虎视眈眈的秦国贵族也看得出,年轻的秦王,已经失去了不少的助力,精神世界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于是趁着他心防弱的时候,劝说他驱逐那些非秦国的食客,或者说是出谋划策的幕僚们。】
【让嬴政赶走可信任的食客,这里面的野心和恶意,一眼便能看穿,但那时的嬴政不仅听了,还真下了“逐客之令”,要不是李斯写了一篇《谏逐客书》,及时劝住了嬴政,秦国统一六国的事,怕是要生出更多波折来。主播以为,在这件事上,嬴政是有些情绪和感情用事的。】
第237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6)
听到“逐客之令”的事, 嬴政有些不自在起来,即便是他自己,也能很轻易地发现, 这是个不小的错误。
在秦一统六国的时间节点来看, 那些食客是为他出谋划策的不可或缺之力。
亲政以后, 能带兵打仗的弟弟因叛乱被杀, 信赖倚重的仲父被嫪毐的事牵连,自己也无法再心平气和与他相处,便放逐了他,没想到他直接自尽。
嬴政想起那段时光, 总觉得比在赵国的时候还要黑暗, 在赵国时,虽然身份不堪, 时常遭遇危险与压力,可是有母亲一直护着他, 那时候的仲父也很好,给予了诸多帮助和爱护。小时候需要的东西少, 所以容易满足,到了成年加冠时, 许多事和人反而面目全非了。
在吕不韦离开后, 他虽然加冠成王, 正式亲政,身边却没有了可以信赖的人。
在那个时候,最可以相信和合作的,就是那些他国的食客, 结果那些包藏祸心的贵族们,还劝他赶走食客们……
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 做出了那样的决定的,嬴政也记不得太清楚了,但是他知道,那时的自己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
当然,依照天幕的说法,他并不是那种历史早就的英雄,而是创造了历史的人物,所以即便是当时犯了错,自己依旧还会建立伟业,只是要多付出多少,就好说了。
想到这里,嬴政又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功臣——李斯。
李斯的《谏逐客书》将他劝了回来,避免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功劳甚大。
而此时的李斯,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有些恍惚,然后露出一抹苦笑,似乎有难以言喻的痛苦正在折磨着他。
嬴政微微皱眉,他对李斯,是十分信任的,可为何李斯的反应,一直如此奇怪?
只可惜了,他现在虽然是魂体,甚至还能用意念打人,可是他没有读心的能力,不知道李斯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事。
李斯深深地、缓缓地吸气、呼气,听着天幕讲吕相的事,那些事他早已熟知,甚至有些事是他亲眼见证,可是如今再听那些事,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他忍不住想道:自己的下场,会和吕相一样吗?不是自杀的结局,而是那种被悔意啃骨噬髓的痛苦结局。
此时,最理解吕相死前心情的人,可能就是他现在这个秦国丞相李斯。他们做了类似的事,都背叛了那个万分信赖他们的人,都对不起那位的信任,都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困扰。
吕相去世时,陛下还活着,他背叛陛下时,陛下已经死了,可是李斯总觉得,他那死去的陛下,只是□□死去了,灵魂并未消亡,他会看着一切发生,然后对自己彻底失望。
李斯有些痛苦地抱住了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若秦真二世而亡,那自己也是那个推动秦走向灭亡之路的刽子手之一!
刘彻忍不住点评了一句:“始皇帝……亦有过性情之时。”
刘据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也是凡人。”
李治看向了自己“性情之人”的父亲,时不时嚎哭一场的李世民,可比始皇帝显得要接地气多了,可除了因为被逼到了生死边缘,而做出反击干掉兄弟这事,其他的时候,自己亲爹做事倒是没那么性情化,反而十分惊艳。
李世民本就是个共情力颇强的人,天幕所描绘的嬴政孤家寡人的状态、与吕不韦无法修复关系的惨烈结局,都让李世民心中十分受震动,即便是还没哭出来,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着泪花了。
李治默默转过头,装作没看到。
自己老父亲确实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可是有时候又感性得很,如此矛盾之事,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也是离奇。
其实看到嬴政这样作为普通凡人的一面,许多人的感受,不是神有了伤口,而是神有了灵性。
而对嬴政来说,更多的是往事不堪回首。
【当然,始皇帝有这样的“小失误”,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人失恋了还得去喝醉一回,发一次疯呢,刚亲政的嬴政,不也是咱们如今大学生刚毕业的年纪,刚被社会毒打的年纪么?嬴政遭遇如此重创,做出一些错误的决策,也很正常,符合人性,说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明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嬴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天幕可真维护自己。
前面讲别的朝代,那些皇帝犯了错,就会被天幕揪着骂,甚至祖宗都要翻出来骂,到了他这儿,竟然没被骂了,还被维护了,还真是……感觉奇特。
【李斯的《谏逐客书》,让嬴政从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冷静了下来,于是嬴政撤回了一个“逐客令”,那些出谋划策的幕僚们,还能留在秦国,能待在秦王嬴政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其实这件事,另一个方面,也体现了嬴政宽容大度和知错就改的特点。知错就改不用说,《谏逐客书》有理有据地指出了错误,他立马就撤回了决定;说宽容大度是因为,大家可能不太清楚的是,李斯和嫪毐一样,也是吕不韦举荐的人。在嫪毐和吕不韦接连暴雷以后,嬴政依旧能重用李斯,可见他是懂不连坐的。】
【而这些食客们,也没有白费嬴政的供养,在秦一统六国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文有李斯、尉缭,武有王翦、王贲、蒙恬、辛胜等大将,个个都在一统六国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中的武将王翦,亦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与白起、李牧、廉颇三人齐名。】
【其实王翦这个人,还有许多可以讲的内容,比如他是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的祖宗之类的,比如对于平定嫪毐叛乱,和铲除吕氏势力,都贡献了力量……当然春秋战国时期,本就是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人,都是有着非凡经历与能力的人,这些呢,咱们以后有机会可以出专题再讲。】
【回到嬴政身上来。他从吕不韦的事情上抽身以后,恢复了平静,立马就开启了全速搞事业的状态,别看到了三十岁才灭掉六国中的第一个国家韩国,实际上从他亲政没多久,秦国就一直开始谋划统一中原之事。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先对各国采用了离间制衡策略,对内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之后嬴政盯上的第一个国家是赵国,但赵国十分难啃,因为此时的赵国有镇国大将李牧,两国交战之时,打出了“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等今天依旧广泛运用的成语。】
【嬴政第一个想打赵国,是不是因为早年的经历对赵国印象不好,这点不好说,但是他发现打赵国投入大而收益小,长期下去可能不仅拿不下赵国,还可能先把秦国自己耗进去以后,他立马又调转了目标,先打韩国。一边打韩国,一边利用离间计翘掉了赵国的镇国大将李牧,然后灭掉韩国一年后就灭掉了赵国。】
这些事情和经过,不仅秦国公卿们很熟悉,后世的帝王们,也很熟悉,秦灭六国之路,不仅是非常重要的战争指导,也是非常重要的政治斗争的范例。这里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后来的乱世怕是只有东汉末年三国时期有的一比了。
可关键是,三国时期也没能出一个嬴政这样的人物,没人能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哪怕是曹操那样的枭雄,最后也没能一统天下,刘备、孙权这类风流人物,更不用说了。
李世民点头道:“嬴政虽不曾亲自带兵,但其政治上的能力,的确是出类拔萃。”
说到历史上的大将军,赵德芳倒是来了劲,他不仅知道战国四大名将,对于其他各国的将领,也能说出个一三五出来,说起打仗的事,那更是眉飞色舞,精神头十足。
听到天幕说这里不讲王翦之类的大将军,顿时失望不已:“为什么不讲呢?”
“因为现在是讲帝王,自然就不会多讲将相了。”
“那多没意思。”赵德芳又塌了下去,他对那些个政治的东西,属实没多大兴趣。
赵德昭道:“芳儿,难道你忘了么?写文章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你须得就一个事情,或者一个想法去写,不可离太远。这天幕也是一样,她既说了本期主要讲帝王,将秦二世祖,那自然就围绕着帝王之事讲了。”
赵匡胤也接话道:“更何况始皇帝是个多有意思的人?你不觉得,今日听了这些后,始皇帝更像一个普通人了?他也有过运气不好的时候,有过使性子的时候,也有不顺之后又逆势而上的时候……你看他的经历多丰富,人生多有意思?”
赵德芳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挺有意思的。”
赵匡胤继续用柔和的话语,和赵德芳说着秦始皇和二世祖胡亥的一些事,慢慢地引出了赵德芳的一些兴趣来了。
赵德昭在一旁看着,感觉亲爹和从前还真不太一样了,如今更像一位慈父了。
朱元璋道:“虽说,我从贫民翻身做了皇帝,一辈子的经历也很传奇,但相对于始皇帝,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朱棣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朱元璋想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心中有太多的念头想法,但能与人说道的,不足万一,朱元璋有千言万语,可许多话说不出口,最后一想,还是算了,这辈子已经快到头了,只差盖棺定论了,还思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做什么。
第238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7)
【现在看来, 嬴政就是天生搞事业的人,只要他用心干一件事,这件事就能做得非常好。他一把全部心思放在攻打六国、统一中原上, 于是十多年后, 就完成了这个目标。这种出效果的速度, 这种完成度, 看得出嬴政真的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当然,前面也说过,一统六国,结束乱世, 并不全是嬴政一个人的功劳, 前有“六世累积”,后有精兵强将智士从旁辅佐, 令嬴政的想法和政令,都能通达实现, 都能取得极好的执行效果。可嬴政是这个功绩的灵魂人物,夸别人再多, 也抹除不掉,他就是一统天下的头等功臣, 是一个开创了历史的人物。】
【这次的统一, 对我们华夏历史造成的重大影响, 不仅仅是因为结束了几百年的割据局面,形成了难得的大一统,使得普通百姓有希望步入到和平稳定的生活中,更重要的在于始皇帝的几项重要政治举措, 对华夏的政治格局,产生了决定性影响, 使得整个政治的生态和形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上一期讲王莽时,就说过社会改革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这件事比打天下的难度还要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常听到一句话“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守江山并不是简单地军队驻守各处,守护边疆,而是要根据社会的各种情况,进行应对和变革,随时适应社会的发展情况,保证国家的安宁与稳定。】
此时,嬴政已经微微闭起了眼睛,默默地听着天幕的讲述。
平日里,嬴政就是个不太爱听逢迎拍马之语的人,或许是此时成了魂体,没有了公务缠身,他反而能静下心来,听一听这种夸赞的话。
说来奇怪,这些话听到耳朵里,听进了心里,嬴政觉得还蛮受用的,和那些谄媚之人说的话,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刘彻有点不是滋味,他自认功绩还是不少的,可是天幕提到他时,语气也比较淡漠,本以为刘骜那期都没怎么提到自己。刘彻本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结果天幕并未给太多的眼神。现在听到天幕这般夸赞始皇帝,甚至有了错处也极尽维护,刘彻心里实在是难免泛起了酸意。
刘据并未察觉到刘彻心态的变化,他依旧微微侧着头,仔细聆听着天幕的解说。
虽然是第一次听,但刘据的向学之心,似乎比刘彻还浓一些。
心里有些泛酸的,除了刘彻,还有朱元璋。
“本以为秦这种二世而亡的王朝,开国老祖也得挨骂,哪曾想只有我挨了骂!”因为朱祁镇那蠢东西,自己被天幕嘴了那么久,朱元璋心里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倒不是觉得天幕骂错了,就是觉得自己挨得骂有点多。
朱棣憋着笑道:“可不止您,宋代的太祖皇帝赵匡胤,也挨了骂。他还不是赵构的直系祖宗,还是被弟弟篡了权的。”
朱元璋:……
自己倒霉,就找个更加倒霉的来对比着自我安慰么?
可是……好像还真有点用……
有宋在下面对比着,朱元璋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了,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朱棣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老父亲,越来越像一个小孩了。
而一心想被后人称为“千古一帝”的玄烨呢,此时心情也有些复杂,除了有点泛酸,还有些无奈和伤心。
天幕说后人无异议的两个“千古一帝”,他确实一个也比不上,李世民虽然没被细讲,但从天幕说他是“天选帝王”、“六边形帝王”来看,就知道后人对他多有推崇了。
而始皇帝,开创了被称为“暴秦”的王朝的人,天幕也对他十分赞赏,甚至连一些难听的传闻,都能进行描补和解释,可见是真的得了人心吧?
说到底啊,还是得能做出令后人满意的政绩来,可是他作为满清的皇帝,就极为难做到这点。
而对于天幕夸赞始皇帝一事,秦朝的公卿们,显得比始皇本人要激动多了,毕竟不少人都是开创新王朝的功臣,都是为大秦帝国的建立,出了力气的。始皇的成就得到认可,亦是认可他们的成绩。
【秦王政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前221年,秦灭六国一统天下了,同时也创建了全球历史上第一个帝制王朝,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事情。封建帝制的先进性在哪里?不仅仅是一种新的政治制度,更是一种新的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的社会形态。在封建帝制之前,众所周知是奴隶制,社会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了,必然要进入到封建帝制。创建这样一个顺应历史和时代潮流的制度的人,就是时代的先驱,就是伟大的改革家。】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理论再次出现,许多帝王通过对比商周与秦以后的制度,顿时能明白过来不少。
历史变化时,不会有个画外音或者电子音提醒进入了新的阶段,这种改变是需要人自己去发现和感受的。
当人们对这种社会规律研究甚少时,并不会觉得这种变化多么强烈,多么重大,只觉得秦始皇创建的制度挺好用的。当然封建帝制的问题也不少,否则不会出现王莽、朱允炆之类的想要恢复商周时期制度的人了。但事实给了每一个想恢复旧制的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刘彻端起水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对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些概念,他也有一些领悟和理解,但天幕说到这个份上,他心中的酸意立马就消散了,始皇这样的创举,确实是当得起“千古一帝”的名号。
李世民也赞道:“商周之旧制,看似与新制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但自秦汉伊始,许多事的根子上就不一样了。”
皇帝相对于商周的王,权力要大太多了,而且权力不断在往皇帝手里集中;还有分封制改为郡县制,亦是一种加强对地方管理统治的创举;新的官制就更不用说了,职能的变化与增减,已经大不相同……所以仔细对比起来,差别十分大。
李治问道:“父皇,您说天幕说的改革,是不是只能想新的法子,不能用旧的法子?就像王莽,一心恢复周制,结果弄得天下大乱。”
任何新事物出现后,总有一些“复古派”更推崇旧的样式。
李世民摇头:“改革之事,不能只以新旧来区分,更要根据遇到的问题,来想应对的措施,若是旧法有用,用了又有何妨?”
若是李世民听说了马克思理论里的“从实际出发”,必然是要十分赞成的。
天幕以秦的制度更替为例,说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关系,这让被这个问题困扰许久的赵德昭,突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忙吩咐侍者道:“快去给我取笔墨来!”
“是!”侍者不敢耽搁赵德昭的要事,是跑着去取了来的,赵德昭很快铺纸研磨,下笔飞快地写了起来。
他的思绪奔涌着,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冒了出来,让他忍不住更加快速的挥笔。
赵匡胤和赵德芳都凑过来看,赵德芳见那笔走龙蛇的字迹,根本看不太懂,忍不住嫌弃道:“咦!写的好难看!大哥不让我写字写太快,要沉稳要静心,为何自己做不到了?”
赵匡胤拍了拍他的头:“不能这样说你大哥,他是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怕忘了,所以顾不上写字的那些规矩了,这是紧急的时刻,可以理解的,知道吗?”
赵德芳只能乖乖地点头。
赵匡胤满怀着慈爱看向大儿子,知道赵德昭此时正开悟了,心中也为之高兴。
要当好一个皇帝,就须得有聪明的头脑,悟性不可缺少。以前总担心,老大沉稳有余,锐气不足,但赵匡胤也看开了。自己给赵德昭讲过天幕所说之事,以后他当了皇帝,心中也会有些成算的,少些锐气,便用沉稳的手段来弥补也可以。
说起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事,玄烨就难免想起,天幕说过的,大清是处在了一个特殊历史时期,是一个全球都在发生变革的时代。而大清不仅没有发觉和跟上时代的发展潮流,反而毫不自知地逆流而为,最后难免跌落得惨烈。
遇上这种特殊的时间节点,确实不能全怪弘历,但这么想来,弘历与始皇的差距,真是天渊之别。
见玄烨的脸色难看,胤禛小心问:“皇阿玛可是想起了乾隆朝之事?”
玄烨点了点头:“一个大秦,一个大清,都是处在十分特殊的时间上,莫非这就是一种冥冥中的安排?”
“应该只是巧合罢了。”胤禛回答道。
还是不要被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乱了心神比较好。
在关系到国家政务上的事,胤禛就会比较务实,并不觉得这种猜测有何道理。
玄烨点头:“说的也是。只是不知秦的做法,于我们有何借鉴之处。”
胤禛也回答不了,秦所施行的制度,在还未统一时,便已做过许多尝试;而始皇帝那种惊才绝艳的人物,不是轻易就有的,就算已经决定了下个皇帝不会是弘历,但也无法保证,下一个皇帝会是始皇帝那种雄才伟略之人,说不定会比弘历还不如呢。
思索了良久后,胤禛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皇阿玛,大清如今是统一的帝国,可大秦开始时并不是,一场征战六国的绵延数年的战争,将许多上层贵族都打烂了,所以始皇帝才能在此基础上施行全新的制度。”
毕竟既得利益者都死了,那么重新分配利益时,阻力也会小许多,所以始皇帝建立新制,更加顺利成章。
第239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8)
听了胤禛的话, 玄烨不由的一怔,心里突然有些泛凉。
在这种大事上,胤禛显得比玄烨要冷静冷酷许多, 所以他看到的也更加充满着残酷与冷血。
许久后, 玄烨才道:“你说得对……大清与秦, 到底是不一样的国情。”
想要复刻秦的成功, 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大清的未来,玄烨就忍不住忧心忡忡,这道难题,实在是太难了, 大清根本应付不过来啊!
和各朝皇帝, 都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事,有了一些新的领悟和见解不同, 秦朝的公卿们,大多一头雾水, 初听时,完全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概念与意思。
李斯这样的聪明人, 或许能有些模模糊糊地概念,却也无法说得清, 再加上他被愧疚、心痛、后悔等情绪牢牢困住了, 脑子也转的格外慢。所以有人问李斯, 可懂天幕的说法是何意时,李斯也只会摇头。
嬴政看着李斯的样子,知道以这位丞相的聪明程度,即便是不能完全明白, 但听到帝制、奴隶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化这些关键词时,应该是有些领悟的, 但他被扰了心神,有些浑浑噩噩的,自然想不明白了。
这样的李斯,让嬴政有些同情了起来。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左膀右臂,就像吕相吕不韦一样,毕竟都帮助过自己良多,都是难得的合心意的臣属,李斯这样子,让嬴政内心那并不多的柔软之处,也有点被触动了。
李斯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嬴政猜测应该不是为了自己的死,毕竟在灵堂时,嬴政有注意过李斯,他那时虽然悲戚伤心,却没有这般失态。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嬴政猜测。
【嬴政是史上第一个自称“皇帝”的人,在以文字表意的华夏来说,用这个称呼来作为国家君主的头衔,绝对是一种给人加光环的事,一提起这个称呼,就会觉得比周朝的王之类的,更加霸气,更加威武威严。但嬴政估计也没想到,真个称呼他自己配得上,后世有些贤明的君主、有担当的君主、有进取心的君主配得上,但还有许多反而靠着这个在混饭吃吧?】
嬴政:……
他现在知道了,真是谢谢了,对他的冲击蛮大的。
【皇帝这个有别于王的称呼,仅仅是作为一个十分具有象征性的标志而已,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更加重大,象征着中央集权,也象征着□□加强,象征着政治形态发生了剧烈变化。从皇帝诞生开始,就意味着“拢权”是永远的追求。所以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看,每次一些王朝进行了制度改革,最常见的一项影响就是:加强了中央集权,加强了君主□□。因为这是这个制度运行的必然逻辑,就像资本永远追求增值一样,帝制永远追求权力的集中。所以到了帝制的最后一个王朝清朝时,达到了皇帝集权的巅峰。】
【对于这个新的历史阶段来说,集权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一个国土广袤、劳动力又得到了一定程度解放的国家,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来领导,来规划和执行一些新的规则,制定一些新的规矩,以保证社会和国家更好地发展,生产力能继续提升。】
【嬴政在一统六国后,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在中央实行了“三公九卿”制,也就是划分了清晰的官职和职权范围,每个职位有了清晰的义务和权力,权责分明是管理上非常重要的原则。在地方上以郡县制替代分封制,郡县制扬名是在汉代,但实际上首创是战国时期的秦,这种地方划分管理,最后由中央政权总理的办法,一直延续了整个封建时代,甚至到了现代,我们依旧在沿用这种办法,只是对地方的叫法以及一些具体的管理方式不一样了。】
【郡县制相对于之前的分封诸侯管理地方的方法,进步性格外明显,对中央集权的作用更是肉眼可见的有效的。这样做,也能达到嬴政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削弱旧贵族势力,提拔新兴的贵族,特别是凭军功起来的贵族。也就是说,进步一打破了那种出身决定阶级的限制,让人才有了提升自己社会地位的上升通道,这点的重要意义,在讲唐朝时,主播也提到过。】
帝王们立马就想起了,当时说起天宝年末期的社会情况,其中一个问题就是社会矛盾尖锐,社会阶层的上升通道已经被堵死,上层听不到底层的哀嚎哭喊,只沉浸在自己声色犬马的享乐之中,所以像安禄山这样的“反贼”,才能有机会攫取民心,为他所用。
当时天幕对安禄山的这个“乱臣贼子”,非但没有骂个狗血喷头,反而解析了他出现的原因和根由,给了帝王们不小的启发。
刘据一边点头一边赞道:“始皇帝确实雄才,这位天人,眼光也非同寻常。”
刘彻看着儿子,第一反应还是有点酸溜溜的,连自己儿子都这般夸人家,可见自己确实与人家有不小的距离。不过近期正在努力做个好父亲的刘彻,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太子能欣赏好的对的东西,能分清是非对错,就是个大好事,自己做爹的,就因为太子夸了别人几句就嫉妒,未免太狭隘了。
于是刘彻道:“始皇帝自是天才,这不比多说。这位天人,待日后我与你细说。”
刘据顿时眼睛一亮:“父皇可是说真的?”
见刘据眼睛像是小时候一样,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刘彻心顿时软软的:“你若愿意听,我自然给你讲。只是这天幕讲了好几期了,讲过的东西实在多,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你可耐得下心去听?”
刘据立马道:“若是父皇与我讲,我自然万分愿意,父皇于繁忙的国事中抽空与我讲,必然是紧要的事。”
刘彻心里突然就满足了,自己的儿子,毕竟是自己儿子。而且,自己与太子有些想法与见解不合,正好可以趁讲天幕的时候,将一些看法都融入进去,想必太子接受起来,也容易一些。
想想自己还剩差不多十年的寿命,刘彻觉得,用十年时间来与太子交流,将他扶正成一个适合大汉的皇帝,应该可以做到。至于刘骜那狗孙子,还有王氏的事,以后也要慢慢告诉太子。
天幕讲大唐的那一期,李世民给李治复述过一些,当然重点讲的是天幕对大唐社会问题的分析,至于李隆基后期抢了儿媳妇,又各种沉湎享乐的事,李世民说了,但没多说。
这次天幕一提,李治便都想起来了。
“所以,始皇帝确实是极为有远见卓识的帝王,在那时,社会阶层的问题还没出现,他便已经有了如此解决之道了,真乃神人也!”
李世民微笑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便是聪明人的厉害之处。曹操曾注《孙子兵法》: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也是同理。”
李治点头:“儿臣也想起来了,《扁鹊见蔡桓公》中,扁鹊便说了自己有两个兄长,一个在病未出现时便能看出来,此时解决病人也不受苦,另一个在病已经出现,却不严重时能看出来,所以病人不需要吃太多的苦,他自己则是那个等到病入膏肓时,才能诊出病症的大夫,远不如两位兄长,因此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亦是如此!”
李世民肯定了后,又叹道:“可惜,贾谊在《过秦论》中说的:秦人不暇哀之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几百年过去了,亦未曾改变。”
见李世民心情有些低落,估计是想起了天宝年间大唐的那不该有的衰落,心里难受了,李治安抚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您的话,我都记着呢,以后也会让子孙们都记住的。”
李世民转过眼睛看向他:“能看着你成长起来,父皇就知足了,至于后世的事,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李世民是个会自我调节的人,虽然他心性敏锐,情绪多变,却也知道要如何调节自己,所以很快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赵德昭已经记录完了刚刚脑中闪现的思想花火,已经停下了笔,听到此处,对赵匡胤道:“只是,只取武将,文臣依旧靠举荐之法,亦是有颇多隐患。”
宋朝重文,就是从太祖赵匡胤开始的,赵德昭受他的影响,也重文,读书十分多,也十分喜欢与读书人往来。
赵匡胤点头:“不错,像始皇那般,只通过军功提拔新贵族,重心有些偏了,而我们大宋,就是犯了一个相反的错误。”
文武相济,才是一朝兴盛的前提。
不看远的,就看看唐朝的太宗贞观年,太宗李世民凭着打天下的经历,带出了一批武将,后又重用了一批善理国事的文臣,所以他建国之功在身,又有治国之勋在手,两不耽误。
赵德昭若有所思地点头。
朱棣一边给亲爹倒上了茶,一边安慰老小孩道:“父皇,您也别酸天幕老帮始皇说话,这些功绩,确实是后续的帝王中,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朱元璋本没想那么多,被儿子一提醒,反而想的多了:“当初骂我骂得忒直白了。”
朱棣道:“可是不也给您提了醒,让您改了做错的事吗?而且人家天女也并未骂得难听,还一直说您是‘传奇皇帝’呢!”
第240章 史上第一二世祖胡亥(9)
其他帝王父子之间, 因社会上升通道一事,都有颇多话语要交流,只有玄烨与胤禛二人, 陷入了沉默。
因为大清的社会结构, 可比前面诸朝要复杂多了, 掺杂了一个满汉的因素在里面, 局势也就更加诡秘难测。
社会底层需要上升的通道不假,只是如何做到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又堵住那些想钻漏洞的人,属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所以, 大清的国情对皇帝的要求, 比别的朝还要高一些。
也难怪弘历那些毛病,看似无伤大雅, 但是一到大清皇帝这个位置上,就变成了致命的问题, 就加速了大清开往深渊的速度。
玄烨心中有点焦躁,忍不住端起已经略微凉了的茶, 喝了一口。
茶杯放下时,发出“叮呤”一声, 惊醒了沉思的胤禛:“皇阿玛?”
玄烨抬眼:“可是有何想法了?”
“儿臣……想到了八旗子弟们……”
八旗曾经是大清打天下的底牌, 胤禛听玄烨给他讲天幕说清朝的那一期时, 也提了天幕说大清是满人捡了个漏的事,但这个漏,若没有几分本事,也捡不了。而满人的本事和底气, 就是来自八旗。
满人成天下之主后,这八旗自然成了第一功臣, 而打天下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封赏功臣,所以八旗子弟们,大多是受过恩赏,祖上都有恩荫的。
如今入关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最早那批戎马天下的老将,大多已经故去,新一批的八旗子弟,和他们父辈祖辈的风气和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同了。
和玄烨不同的是,胤禛深陷夺嫡的斗争中,也办过许多差事,所以对于八旗子弟如今状态的了解,他比玄烨要深刻许多。
玄烨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有些人,须得养着,否则会动摇人心。”
胤禛道:“儿臣也并非想动他们。”
“那你是想……”
胤禛觉得脑子有些乱,道:“儿臣需要一些时间想想,请皇阿玛恩准。”
玄烨自然应了。
而秦朝的公卿们,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斯,这种十分具有作用和意义的措施,便是李斯给他们的皇帝提出的建议。
李斯露出苦笑,能想出这种影响后世千年的制度的自己,不可能是个蠢人,可是为什么就做了那种蠢事呢?
不过外人不知道李斯心中所想,反倒是对李斯更生出了几分崇敬之情,不愧是始皇帝重用的李相啊!
【郡县制,是打破血缘关系的宗法制的第一步,而新的官僚制度,则开始逐渐取代旧的贵族世袭制度。这何尝不是一种思想上的解放,不是一种认知上的大跨越式进步?虽然始皇帝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已经在这时有初步的体现了。所以,陈胜吴吴广起义时,喊出的那句响彻千古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有当时的社会基础的。】
【这是咱们传承了两千多年的精神财富,是支撑华夏人延绵至今不断绝的重要基础之一,所以对比着如今欧洲那边,还有一堆所谓的老钱贵族,还搞什么血统出身之类的,咱们老祖宗思想上的先进性与前瞻性,就吊打他们了。咱们作为这种宝贵思想的传承人,不可将珍宝当鱼目,还去追捧欧洲那一套东西。】
天幕夸得,连嬴政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我做的事,竟然有那么厉害吗?后人竟然是这么看的吗?
朱元璋有点坐不住了:“这天幕说得……好似我这种老古板最不得人心。”
毕竟天幕也吐槽过,说老朱家是一脉相承的大男子主义,是非常地主的那一套。
朱棣忙摁住激动的老父亲:“天幕可没骂任何人,您不要多想。”
朱元璋: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被骂了,还骂得挺厉害的。
玄烨和胤禛这对父子,也同时觉得有些脸痛,毕竟他们明里暗里对不同的群体,是有挺多区别对待的。
【除此之外,嬴政的政绩清单也是十分亮眼,每一项拿出来放在大多数皇帝身上,都能成为一个招牌政绩的程度。比如统一货币和度量衡,这对经济的重要作用,大家现在都能体会到,出国时,货币的兑换就是个麻烦点,兑换的过程中,还要被收各种手续费之类的,汇率也在不停的变动,导致货币的价值不稳定。统一货币的重大意义,普通人都能亲身感受到,对那些行商之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手中多的是大宗交易,现金流更是生意的基础,货币统一后有多丝滑舒爽,简直不敢想象。】
【统一度量衡这点,大家去美国转一圈,就能感受到美国用磅、用英寸英尺之类的标准,而不是国际通用的千克、米数等标准,是多么歹毒的一件事。而战国时期,这样的标准更多更复杂,可不就更歹毒了?如果这点不能体会,那么当你换了个手机品牌、又买了个不同牌子的平板电脑时,它们的充电口不一样,每个都得用一个自己的接口时,是不是暴躁的感觉就来了?】
【还有统一文字、统一驰道这些重要举措。统一文字不用说,如今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但所有人读书时都会学习普通话,学习简体中文,所以对于获取新的信息,大多数人都毫无障碍。别的时候不说,就举例才过去不久的特殊时期——新冠肺炎时期。若不能及时获得中央发布的各地封禁、原地过年的政令,这疫情会如何蔓延,不敢想象。统一的文字,能减少信息在传播过程中产生的谬误,也能尽快使得不同地方的人,一下子就建立起了心理上的共同感——语言文字总是最快拉近距离的方式。】
【统一驰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有些难以理解。驰道可以理解为,如同现在铁路的轨距标准。两条轨道之间的距离有多宽,是需要统一的,若有一些偏差,就可能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是不容有马虎的。或许有人还不知道,时至今日,世界上许多国家的铁路,还有好几种不同的轨距,和咱们大多轨距统一的情况不同,他们不同轨距的铁路,是不同国家修的,比如越南的铁路是曾经的法国人修的,印度的铁路是曾经的英国人修的。他们遇到轨距不同的铁路会怎么做呢?会直接让乘客换车,没错,把人赶下车,然后赶到另一趟车上,再继续开。】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中国,不说外媒会如何抹黑,就是国内民众会如何骂,主播都想象不到。但是越南、印度等国的人,他们都顺从了,甚至网上比较不同国家的铁路总长度时,还要去吹嘘一把。许多人看到国外这种情形,特别是印度那种语言文字、种族、信仰等各方面都大乱炖的国家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缺一个秦始皇。是的,因为没有始皇帝嬴政,许多国家该在两千年完成的事情,两千年后还没人能完成,还在不断阻碍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
作为皇帝的,多多少少都能理解统一了文字、货币、度量衡这些重要基准的重大意义,这些对帮助朝廷掌握全国的情况,发挥着重要作用,可以说,缺少任何一环,都要增加无数的阻力和困难,都会影响到一个王朝的命运。
可是天幕展示的影像中,却让他们看到了更为长远的影响。
当然,天幕上展示的他国货币、度量标准、手机、平板这些现代性的东西,他们大多看不懂,连赵德芳都看呆了,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钱币竟然还是纸?这东西靠谱吗?
可眼花缭乱的东西,确实也让帝王们感受到了,统一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力,带来的巨大的好处,没有这些的统一,会产生多少麻烦,谁也无法想象。
最后,火车出现时,令许多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这长长的铁东西是个什么?火车?这东西竟然也是车吗?和马车的形态太不一样了!
可是看到那一列列火车,像真正的巨龙一样,在广袤的大地上穿行,呜呜的鸣笛,也如苍龙怒吼一般,响彻天地,许多人又忍不住生出了敬畏之心了。
连嬴政都眼睛睁圆了一些:“后人……也十分了不起!”
这些东西,是他想都想不出来的,跟着天幕实在是长见识了。而那长龙一般的火车,所行驶的轨道,确实与驰道有些相似,两根轨道并行前进,镜头拉远了时,显得格外壮观。
刘彻和李世民父子不用说,火车这东西确实是太长见识了,那么大的东西,是如何让它动起来的?外头不见马在拉,难道只靠前面那一个车头,就可以跑那么快吗?看上去比马车快太多了。
后人真的做出了了不起的事情呢!
而赵德芳,本有些焉巴地坐在椅子上,只用一只耳朵在听天幕的,至于听进去多少,全看运气,结果火车一出场,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哇!什么东西!”
赵匡胤忙拉了他一把,免得他摔了:“天幕说这个叫火车。”
赵德昭也惊叹连连,眼里全是惊异和光彩:“真了不起啊,造出这个东西的人,真的了不起!”
镜头转到火车呼啸而过的情形时,父子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一仰,生怕火车会撞到自己似的。
待回过神来,赵德昭十分神往道:“这东西真的太快了,不知道坐这东西上,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会不会很颠簸?”
毕竟马车速度快了,就颠簸地严重,如果造的不好的马车,还容易散架。
赵德芳激动地张开双臂:“当然是飞一样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