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诱哄
康国公府,温夫人依旧一副忐忑不宁的模样,她站在书房前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夫人怎么来了。”康国公见她身着薄衣,立即搁置手中笔,上前为她披了件衣裳,“不要太过担心,一切都处理好了。”
“竖子小儿不可能认出我们女儿,必然有人在身后指点过,所以那竖子才敢登门威胁。”陈觅紧握夫君的双手,心事重重地望着他,“夫君,敌在暗我们在明,保不齐哪天又会被诬陷呢。”
“今夜之事是江闻夕所为。”康国公护住她的手,一边暖着,一边安抚她心情,“之前恒亲王来过消息,不必在意此事,江闻夕他只敢默不作声地施压,想让我们接回宛意。”
“他已经知道宛意去了恒亲王府,难道我们还要执意让宛意留在恒亲王府吗。”陈觅还是不安,“毕竟陛下有意指婚,江闻夕很可能会娶咱家女儿,今日把事情做绝了,日后他会苛待她吗?”
“他胆敢欺负我女儿。”康国公顿时怒极反笑,“他不敢直接站出来讨个说法,而是背地里怂恿一个少年来上门说事,说明此人行事不端,不仅心思不敞亮,还没有气度胆量。施压又如何,老夫若是怕了,才是懦夫!”
陈觅叹息:“陛下的随口一句指婚,可当真成了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夫人,宛意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康国公目光冷厉,眉眼间全是不化的忿意,“只有她舒心了,老夫才能好过,若那江闻夕执意挑衅闹事,就别怪老夫和他一个小辈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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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琼街的热闹一直维持到了三更天,在闭市之前,温宛意也跟着表哥回到了恒亲王府。
温宛意笑道:“阿音阿萱快来,我给你们带了鱼跃鸢飞楼的糕点。”
元音眼睛一亮:“姑娘当真疼我!我正饿着肚子呢。”
“你呀,总也吃不饱。”温宛意瞧着她纤细的手臂,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一日五食,却还是这么瘦弱。”
元萱在一边细嚼慢咽地补充:“她多吃些,也好保护姑娘,不然没力气提剑。”
“阿萱今日心情很不错,竟会开玩笑了。”温宛意好似听了个玩笑话,她乐不可支道,“爹爹在我们身边派了影卫,王府也有府兵,哪里需要元音个小姑娘来保护我呢。”
元萱莞尔一笑,又问:“姑娘在外面玩得可还欢喜?”
“瑞京城市肆繁华,是我之前不曾见过的热闹。”温宛意回味片刻,又有些惋惜,“只可惜今日没看到打铁花的盛景,表哥说打铁花比放焰火都炫丽呢。”
元音很快吃饱,腾出空来插话:“为什么没有见到呢。”
温宛意托腮:“听说瑞京城所有打铁花的手艺人都被某个贵人请回府中了。”
一听这话,元音与元萱同时缄默,俩姐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果然,就在她们沉默的不久后,恒亲王就来找她们家姑娘了。
白景辰已经换了一身轻软的袍衫,仪态放松地进门来牵她:“表妹,表哥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要出府吗。”温宛意问他,“今日有些乏了,要不改日再出去?”
“无需出府。”白景辰笑道,“表哥知晓你累了,所以安排了车马,很快就能到了地方,不耽误表妹歇息。”
此话一说,瞬间勾起了温宛意的兴趣,她也被表哥轻松愉悦的心情浸染,立即揣着期待跟他走了。
二人离开后,元音才恍然大悟地看向元萱:“阿姐,原来古仪门前头那阵仗是王爷给咱家姑娘准备的惊喜啊!”
元萱也有些惊讶:“整个瑞京的打铁人都被请来了,王爷可当真在乎咱家姑娘。”
就在她俩留在原地对话的时候,一位传话的婢女突然进来开口道:“二位姐姐,表姑娘的意思是让两位一同前往。”
元音、元萱:“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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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亲王府是国子监筹备多年才建成的府邸,规制标准都是陛下亲自定下的,温宛意哪怕坐着车马,都足足耗了几炷香时间才来到表哥提到的古仪门。
古仪门,她记得这地方,刚来王府那天,光是经过这里,也过了很久,而这些时间都能在国公府绕整整一圈了。她还记得表哥和自己说过,古仪门为了形成“前后严整”与“左辅右弼”的相协布局,又为了瞧着方正严整,所以便留了前面很宽绰广阔的一片地方。
眼下,本该空旷无人的地方却出现了很多打铁花的手艺人,他们已经准备完全,只等恒亲王来下令了。
白景辰也不着急,松缓地伸手接她下了车马,先带她去了古仪门与方和殿之间的纳贤桥上。
“桥上风景好一些。”他这样说着,和她站在汉白玉护栏前面看向那边,“桥下这条河本来没有水,但听手下人说,看打铁花的时候不妨蓄上了,等天幕与夜河交相辉映,宛若置身群星,更好看些。”
温宛意闻宠若惊:“表哥,难道说你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备了?”
“并未多久,不过是春猎时候的事情。”白景辰不以为然,不想让她多心,“表哥既然想要接你入府,那这些事情就是应该的。”
别多想,他这样说着,随即轻轻搂住她肩头,离她更近了些。
“开炉。”
他侧目,吩咐了下去。
恒亲王的一声“开炉”,瞬间叫下面的人声声吆喝相传,几乎是转瞬间,所有的打铁人全部高喝出声,铁水渐次抛空炸出金灿灿的铁花,烈烈炽灼,好似夜幕开出了繁华的火树银花,温宛意抬眸,眸中全是辉煌金光,低首时又能看到桥下倒映的美景,两相结合,便是蔚为壮观的盛况。
如此震撼,是言语都难描述的,她虽然也看过焰火,但焰火远远比不上眼前景象的震撼。
“这是九转火龙,是去年父皇称赞过的把戏,之后便在民间声名鹊起,很多人豪掷千金只为了瞧上一眼。”白景辰略微俯身,稍稍抬高些声音,“星火回旋十二宫,也是极好看的,打铁的人数越多,造景便愈发宏大,表妹可还满意?”
极致的震撼里,温宛意根本听不清一旁的表哥在说什么,她迷茫地回眸,想让他重新说一遍:“表哥,可以再说一遍吗。”
白景辰浅浅靠近她耳畔:“只要你肯,哪怕是‘夜放花千树’的盛景,表哥也会为你尽数搬回家,表妹值得世上最好的。表哥可以为你实现很多愿望,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哪怕豪掷千金,哪怕难如登天……表哥的意思其实是,表妹千万不要被那些东诳西骗的混小子骗走了,他配不上你。”
温宛意:“……”
这回听清楚了,但她确信,这完全不是表哥上一段要说的话。
白景辰一开口,带着明显的笑意诱哄她:“江世子甚至都拿不出一顿吃饭的钱财,跟了他,定然得过苦日子。”
清润低哑的声音就在耳畔,温宛意耳根都有些发麻了,她之前从未发现表哥的声音竟如此勾人,看似温雅端方,谁晓得他还会像个妖精似的哄骗自己呢。
她想,兴许是打铁花的时候感受到了那份盛大的灼热,不然为何她的脸庞会觉得发烫?
表哥靠得实在有些近了,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手心悄然攀住了桥上的望柱,假借观察上面的雕纹实则刻意与表哥分开了一段身距。
她抚着望柱上面的纹路,目视前方,似乎在远眺打铁花:“表哥,我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你其实……不必如此挂怀忧心。”
“温宛意。”白景辰收起笑意,覆住她手背,“我是你的表哥,一辈子都是要管着你的,尤其是此等姻缘大事,更是该管的。”
温宛意轻轻一挣扎:“可是表哥太费心了。”
那也好过像前世一样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白景辰目光沉沉地想,要想避免苦厄伤悲,自己一定得亲自照看她的一切,不让前世的结局再次出现在今生。
想到这里,他一手扣住温宛意后颈,另一只手强行拉过对方那只附着望柱的手,将人整个一旋,搂进了怀里:“不费心,一切都称不上大费周章,你听话,表哥就舒心了。”
温宛意被迫闷在他怀中,低低出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