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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邵煊为了做起来服装跑了柳城好几家布庄。
第一家叫锦衣布庄, 店如其名,里面卖的成衣都不便宜不说,就连麻布都比邵煊常去的那家贵了不少。
但是布的质量很好, 不但结实而且很耐磨损。他找布庄老板商谈批量购买的价格,老板比了一个手势:“麻布最少也得这个数, 不能更低了。”
“这么贵。”一匹布五十文还是有些超过邵煊的预期, 他的心理价格在四十文至四十五文之间浮动。
老板摆摆手:“我这布的质量在整个柳城都是没话说的, 正常一匹布我对外都是卖八十文的。”
邵煊知道他的话说的不假,但是这价格确实有点太高了:“我先回去想想,晚上再来和你谈谈。”
老板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一眼就看穿了邵煊的小把戏:“你要去别的布庄看就看吧,货比三家, 刚好叫你知道老刘我到底骗没骗人。”
第二家叫章氏布庄,这家的受众主要面向柳城百姓, 因为卖真丝绸缎根本比不过锦衣布庄。好在粗布便宜, 因此来买的人也不少。
邵煊捻了捻手中的麻布:“我想买些布做点小本生意, 你能给的最低价格是多少?”
“就你手里的这种,我们一般卖六十文,你要是拿的多的话,我可以给你四十文一匹。”老板摸着颌下特意蓄起来的胡子,老神在在地说。
“你这麻布我还没摸两下就糙起来了,这也值这个价?”老板没把话说死,谁不砍价谁是傻子, 邵煊率先发难,“还有这最边上没织好, 麻线一扯就散,这样吧, 要是降到三十文我可以买一百匹。”
“三十文太低了。”老板叫苦不迭,“你这样我也赚不到什么名堂了,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你看三十五文怎么样?”
邵煊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那就三十五文,我买一百匹,你给我送到桃花荡。”
这也算一单不小的生意了,老板爽快地答应下来:“到桃花荡找邵煊家是吧,你放心,今天一准能送到。”
“你认识我?”邵煊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自己。
“谁不知道你呀,最近柳城有名的人物,你那什么奶茶,如果不每天起早去排队,有时候根本买不到。”老板笑眯眯地说,“有了这单生意,我和邵老板也算有了点交情,明天奶茶给我留一碗?”
“好说。”邵煊从怀里拿银子出来,程旭知道他又打算再摆一个摊子后,就把邵煊给他的那三十两银子又送过来了,是他新的“入股资金”。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邵老板怎么想到要卖衣裳?”这吃食和衣物明明八竿子打不着一起,邵煊吃食卖的厉害是没错,但是卖衣服能不能一样大获成功那就不好说了。
老板显然是个健谈的,拉着邵煊攀扯起来。
邵煊笑笑避而不谈:“也就是试试罢了,若是做的不好,我就老老实实卖我的吃食了。”
老板觉得他就是闲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喜欢折腾:“哈哈哈,那我就先在这里祝邵老板财源广进了。”
第三家布庄他不打算去了,三十五文应该已经到了最低价格,想来第三家也不会低到三十文去。
邵煊又回到锦衣布庄,老板迎了上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外面布庄的价格或许比我便宜,但是那料子肯定没有我们布庄的好。”
邵煊知道他们布庄一般都有自己的印染坊,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所以不会断货,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长期合作,不用担心库存的问题。
“那我要二十匹细麻,二十匹棉布,再买十匹绸缎。”邵煊说,这绸缎可不便宜,起码能抵得上在章氏布庄买的那一百匹麻布。
“好嘞。”老板招呼手下的活计过来收拾,邵煊还是一样的说辞:“帮我送到桃花荡吧。”
桃花荡的夫郎媳妇们不知道邵煊要雇他们制衣,但是姜沅清楚邵煊的打算。
这些布被堆放在一个空房间里,姜沅害怕被老鼠咬坏:“这样没问题?别被老鼠咬的乱七八糟的。”
邵煊从怀里掏出今天特意向周钰讨的药粉:“阿钰说了,把这东西撒到布上那些鼠蝇蚊虫就会避着走,退一万步说,今天这批布都是阿旭出钱买来的,咬坏了叫他再买。”
这只是玩笑话,真咬坏了邵煊肯定是要自己出钱重新买回来的。
下午那些人照旧来到邵煊家,一边做活一边学字,只不过今天比以前热闹一些,“邵禄名”这三个被他们挂在嘴边,就没消停过。
“哎呀,今天那些赌坊的人找上门,可把我吓死了,照着秀芬婶他们家的门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敲打,直接把门砸开了。”村子里有名的大嗓门柳三娘连说带比划。
“怎么回事?”邵煊上午不在家,根本不知道村里里发生的事。
“听说是邵禄名在赌坊欠了不少钱,现在他们过来催债了。”柳三娘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但是邵禄名在书院没回来,他们在邵家乱砸一通就走人了。今天上午秀芬婶还来你们家借钱了呢。”
邵煊看向姜沅,姜沅点了点头:“她的确过来了,但是你没有回来,我就没借。”
杨秀芬上次借的钱还没还回来呢,这次借出去的话肯定又是肉包子打狗,她儿子惹出来的事,没有自己给擦屁股的理,邵煊打定主意这次不借了。
不过邵禄名还真是五毒俱全,原先和那些书生一起出入风月场所,现在连赌都敢沾了,要知道一旦窟窿捅大了,他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秀芬婶平常不算招人喜欢,但今天看她软在地上大哭还挺让人揪心的,唉。”柳三娘叹了一口气,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一看到邵家雪上加霜,他们心里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唇亡齿寒的悲哀。
总归世事无常,或许下一次飞来横祸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我今天回家可得和邵阳好好说说,他平日里就爱玩,我还真害怕他进城以后和大哥一样不学好。”李双双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杨秀芬怎样邵煊并不关心,但是他有些担心家里的老太太:“奶奶还好吗?她年纪大了,不能太操心。”
柳三娘说:“你奶奶知道这事二话不说就让人去找城里的邵禄名了,只是她手里没多少钱,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邵煊冷笑一声:“邵禄名惹出来的事,一家老小跟着担惊受怕,那赌坊的人还是直接去书院找他吧,冤有头债有主。”
姜沅知道他没进过书院,不明白里面的门道:“城里的书院身后多多少少都有官府的影子,赌坊的人不敢进去闹事。”
邵禄名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一直缩在书院里不肯出来。
“大伯母上午过来没借到钱,下午肯定还会来的,到时候你去见她?”姜沅不擅长应付杨秀芬,就想让邵煊帮帮他。
“要是来的是大伯母倒是还算好打发,要是来的是奶奶,估计这钱我就非借不可了。”
邵煊有些发愁,老太太肯定不会放着邵禄名不管,如果自己不借杨秀芬银子,她势必会上门。
“邵禄名欠了赌坊多少钱,你们知道吗?”邵煊问柳三娘,要借多少钱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听说有一百多两银子呢,而且保不齐明天就会加到两百两,赌坊的人心都黑。”柳三娘心道这是要逼死家里人,一百多两银子恐怕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邵煊脸色一黑,欠了这么多!他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顶多再借二两银子,后面该怎么办他铁了心撒手不管。
下午老太太和杨秀芬都过来了,杨秀芬肿着两个眼睛畏畏缩缩,看上去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耀武扬威的神气了,连老太太的身形也比之前佝偻了不少。
杨秀芬老老实实站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的话才先起了个头:“阿煊,你能不能……”
“我最多借这二两银子,奶奶,你拿着银子回去吧。”邵煊神色淡然,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心软的余地。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不对,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邵禄名往火坑里跳:“阿煊,你就再帮我们这一次吧,你大伯母说话不好听,别跟她一般见识。听说你最近生意做的还好?能不能再多借一点?”
邵煊知道她们要来,前段时间杨秀芬写的欠条被他重新翻出来带在了身上,现在展开在她们眼前:“大伯母几个月前给我写的欠条,到现在也没还上银子,要说分期还倒也罢了,只是这几个月来我一个铜板都没瞧见啊。”
杨秀芬现在知道后悔了:“阿煊,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你这次多借我一些,我一定连着上次一起偿还!我、我发誓,若有谎话,天打雷劈。”
邵煊叹了一口气,面前的杨秀芬现在不过是一个为了儿子辛苦奔波的可怜母亲,他也不忍心在这时候再对她过于苛责:“大伯母,你有没有想过,大哥比我还大一些,他惹出来的事应该由他自己承担后果,你能帮他一时,还能帮他一世?好了,你和奶奶回去吧。”
杨秀芬急得恨不得给邵煊跪下,一百多两银子啊,凭他们怎么可能还的起,家里或许只有邵煊能想想办法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之前对阿沅不好?你让阿沅出来骂我,不解气的话打我也行,阿煊,你救救你大哥吧。”
“我不是在怪你,阿沅就算真的讨厌你,他能打你吗?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只是我前段时间盖房买猪,现在手里真没什么银子,你们回去吧。”
杨秀芬和老太太好话歹话都说了遍,邵煊咬死了不肯松口,最后二人无奈的揣着二两银子回去了。
“事情解决了?”姜沅一直避着没露面,等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他才出来。
“嗯,我又不是神仙,能次次救他们脱离苦海。”邵煊看向她们离开的方向,“剩下的就交给她们自己解决吧。”
第三十二章
后来杨秀芬又来了几次, 邵煊都没有松口,过了两天,邵禄名主动从书院里回来了, 并且带回来一个颇有风情的女人,邵家一下子炸开了锅。
林小芽从娘家回来, 刚进门就揪住那女人的头发给了她一巴掌:“我叫你勾引我男人, 赶快给我滚出邵家!”
那女人自然不肯:“邵郎说了要娶我为妻, 你长的没我好看,他迟早休了你!”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扯散了头发,邵禄名站在一旁, 面色冷漠。
“儿啊,你怎么又带回来一个女人, 待会村长就要过来了。”杨秀芬拍着邵禄名的肩膀,以前母子二人明明说好考上功名后才休妻, 现在带回来一个女人, 村长那边交不了差啊!
邵禄名只感觉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他红着眼睛恶意笑道:“娘,院试成绩出来了,我没考上,现在书院也将我除名了。”
书院除名。
杨秀芬捂住胸口倒退了几步,比邵禄名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这样……禄名,你现在随我进城, 我给你们夫子磕头,你一定要重回书院。”
回不了书院就意味着再读不了书, 邵禄名这次乡试又没考上,他怕是再无缘官途了。
邵禄名摇了摇头, 杨秀芬就是把头磕破,书院也再不可能收他了,他赌博狎妓的事被捅到了书院,他们院长一贯清高,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断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倒下了,邵煊和姜沅得知消息后,送了两斤红糖回到了邵家,又从周钰那边拿了一些好药,只是奶奶不愿意见人,他们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了。
现在院子里的那群夫郎媳妇不但要和姜沅身后学写字,还要和小春后面学绣工。
姜沅和小春说了邵煊接下来的打算,并让小春给剩下的人授课,小春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他的请求,邵煊就让她做了一组组长。
他把过来的人分成了四组,一组组长给了小春,剩下三个组的组长择优选取,跟小春后面学的最快最好的三个人来做组长。
他们到邵煊家里学字原本只是因为感兴趣,没想到邵煊居然给他们安排好了活计,顿时都对邵煊和姜沅感恩戴德。
“你们先和小春后面学绣工,等到学成就来给我做活,一天三十文的工钱。”邵煊把银子摆在明面上,一时间大家都埋头苦学起来。
村里的汉子们也因为这件事学着帮家里分担家务了,现在夫郎媳妇能挣钱,而且挣得也不比他们男人少,所以在家里说话也有了份量。
“不过先说好了,你们该学字还是要学,要是被阿沅逮到有偷懒的,我就不让他跟着小春后面学绣工了。”邵煊说,他不想在姜沅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其他人对学字都抱有很大热情,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到邵煊家里来,这点要求他们自然能做到,李双双笑着说:“你这可就放心吧,我们糊弄谁也不会糊弄阿沅的。”
邵禄名被书院出名的事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桃花荡,柳三娘又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一得空就和院里的人闲聊:“要我说邵禄名也确实没什么本事,要不是阿沅是哥儿,他去参加乡试一定能考上。”
自从邵禄名欠了一屁股债又被书院除名,他在桃花荡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就连别村的都隐隐约约听见了风声,闹得桃花荡的人面子上都火辣辣的。
“就他还自诩读书人,不屑和我们这些泥腿子说话呢。”柳三娘以前担心邵禄名考取功名,虽然心里对他颇有微词,也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现在可不怕他了。
这些天她也看出来邵煊和邵禄名的感情并不亲厚,这才敢当着邵煊的面说他大哥的不是。
李双双尴尬地笑笑,以往他和柳三娘最聊的来,但是今天他不好跟着柳三娘说大哥坏话。
柳三娘眼见他们的反应并不热切,眼睛一转,把她从自家汉子那边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就是跟着邵禄名回来的那个姑娘,她好像是从妓院里出来的,邵禄名能把赌坊的债给还清,也是因为那个姑娘替他还的。”
其实邵煊能猜到一些。
邵禄名喜欢在青楼厮混被他抓到过,他这边刚把钱还上,那边就领了个姑娘回来,想也知道这两件事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那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邵禄名的本性,或许她还在庆幸终于脱离苦海,却不知道只是从狼窟又落到虎穴。
其他人的反应可比邵煊大多了,就连一向腼腆的小春都皱起了眉头。
“大哥怎么想的?”李双双性子跳脱到底憋不住,“我知道他和大伯母一向不喜欢大嫂,但是再找也不能找个这样子的啊。”
他们的偏见根深蒂固,邵煊不认同他们的话:“人家流落到这种境地可能也有苦衷,若是能体面的活着,谁愿意低到尘土里。”
柳城周围的村子里有些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小孩,好一些的父母会把孩子卖进那些大户人家做小厮丫鬟,没有良心的就会送到花柳巷。
“但是,就算那样大哥也不能娶这样子的……”李双双也知道有些人遭遇可怜,可是时下的大环境就是如此,他身在其中,看法远不能和来自几千年之后的邵煊比。
邵煊不说话了,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恐怕都是和李双双一个想法。
姜沅却在这时候握住了他的手:“阿煊你说的真好,不过都是努力求活的可怜人罢了。”
好在还有阿沅懂我。他的心里总算有了点慰藉,邵煊于是更加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
柳三娘的话一石惊起千层浪,等他们出了这个院子,邵禄名将再次被村里人津津乐道好几天。
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传到了邵家,杨秀芬知道那女子的来历后整天大哭,非要邵禄名把她赶走。
“娘,你知道我那一百两银子是靠她还上的吗,要不是因为她,我出了书院就得被砍掉一只胳膊。”
“那又怎么了,现在钱已经还上了,你快让她走!”林小芽眼睛哭肿后更丑了,她爹一气之下让林小芽和邵禄名和离,可是林小芽死活不肯。
“我和她签了契书,赶走她就要把钱还上你知道吗!”邵禄名心气这么高,若不是有把柄在那女人身上,怎么可能把她带回桃花荡,现在他都不敢出门,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戳的他脊梁骨直不起来。
林小芽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捂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
邵禄名把桌子上的书全部甩到了地上:“滚出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经此一劫他的性子变了很多,现在尤其多疑易怒。
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的老太太起来了,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现在来看再让邵禄名读书是不可能的了,不如让他跟着邵煊后面做生意。
兄弟二人的声誉在村子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邵禄名读过书,跟着邵煊说不定能做出一番事,到时候也能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名声,何况邵煊生意做的确实不错,邵禄名跟着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太太进屋环顾一圈,没看到邵禄名带回来的女人,那种如鲠在喉的恶心感稍微平复了一些。
“禄名,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阿煊,他在城里的一个摊子给了村里的二蛋,你是他的哥哥,明天叫他把这活交给你。”
邵禄名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人就是邵煊,他见死不救这件事够他恨一辈子,何况出事后村里人就喜欢拿他们兄弟两个做文章:“我不去!好歹我也读过书,去给邵煊摆小摊算什么事!”
最差他也要到城里做个算账先生,跟着邵煊身后,每天看邵煊的脸色领几文钱,还不如杀了他。
“你必须得去!家里为了还你那债,已经把钱都给了赌坊的人,城里的活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明天就和我去找阿煊。”
老太太神色严厉说一不二,邵禄名再不愿意也不敢违抗她的话,他攥紧拳头万分不甘,但也无能为力。
二蛋他后娘因为二蛋不给她钱,天天在村里编排二蛋不孝,说他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却一点也不补贴家里。
一个月二两银子,快抵得上村里好些人家一年的收成了,只要邵禄名好好做事,他能拿到的银子绝对不会比二蛋那个孩子少。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出去了。
邵煊白天要到城里做生意,等到傍晚,老太太带着邵禄名去了邵煊家里。他也刚回来没多久,正捧着碗在喝水,旁边的姜沅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等他喝完水就打算让他换上。
看到邵禄名,姜沅低下头和邵煊说了句话,然后就避着进门的祖孙二人进屋去了。
邵煊淡淡地瞥了一眼邵禄名,只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奶奶。”
他堂而皇之的无视让邵禄名心里非常不舒服,恨不得现在就甩袖子走人。老太太一个眼神又把他镇在了原地。
“阿煊,今天来找你有点事,给你哥哥安排个活干吧。”老太太面色温和下来,“你说没钱借你哥哥就算了,奶奶不怪你,把二蛋看着的那个摊子给你哥哥吧,他做的不会比二蛋差。”
邵煊见到邵禄名就烦,要是他敢一个人来自己家,早就拳头伺候了。
而老太太明明知道他和邵禄名之间的恩怨,还让自己给他安排活做,邵煊心里有些火大。
只是,邵禄名怎么愿意在自己手下做活的?
“阿煊,听二蛋他娘说,二蛋一个月能拿二两银子的工钱?”老太太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就是提醒他给邵禄名的工钱不能比二两银子少。
难怪会愿意,有钱能使鬼推磨。邵煊面露讥讽。
“呦,邵大童生也为二两银子折腰了?”邵煊笑起来,可是眼睛里分明没有笑意。
第三十三章
邵禄名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羞辱,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禄名!”老太太一把把他扯了回来,转过身对邵煊说,“阿煊, 明天就带着你大哥一起去吧,二蛋那边你不好去说, 奶奶我来。”
邵煊根本没打算把二蛋换下来:“不用, 我可以明天带大哥去摆摊, 奶奶你不用去找二蛋。”
老太太以为邵煊打算让二蛋和邵禄名一起看着糕点摊,她觉得这样亏了:“那二蛋和你大哥岂不是一人只能拿一两银子了?”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传出来二蛋一个月的工钱是二两银子,这小子聪明, 看程旭拿出银子入股,他也嚷着把自己攒下来的铜板给了邵煊, 学着程旭的样子也要搭伙一起干。
虽然他连入股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是邵煊还是接过了他手心的铜板, 然后月末意思意思给了二两银子。
“一个月工钱只有六百文, 二蛋那个月拿了二两银子是他向我借的。”邵煊不想和老太太解释太多, 索性随便寻了个借口堵住了她的嘴。
老太太一面觉得失望一面又觉得合理,就帮人看看摊子,一个月就能挣到二两银子,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老太太贴到邵煊耳边和他商量:“你和大哥毕竟是一家人,一个月给他一两银子可好?”
“好啊,如果大哥能撑到这个月月末,我就给一两银子。”邵煊的态度突然转了个十八弯, 回答又爽快,老太太原本准备的一箩筐劝话又不得不咽进了肚子里。
邵煊不整他就怪了。
邵禄名病歪歪的, 用邵煊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就肾虚,舀奶茶倒奶茶的力气活必须交给他, 只要一天就能让他胳膊痛的抬不起来。
邵煊不觉得邵禄名能坚持一个月。
老太太时隔多天久违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有你这句话奶奶就放心了。”
邵煊好似真的和邵禄名冰释前嫌了:“那大哥,明早鸡叫的时候你就过来吧,家里要煮奶茶,你来烧火。”
邵禄名奉行“君子远庖厨”,这么多年没进过厨房,他正要说自己不会,被老太太从后面掐了一下手背。
“奶奶知道了,你大哥明天会准时过来的。”老太太应了一声,邵禄名不会烧火但是他娘会啊,今晚就能回去让杨秀芬教他,不行的话明天直接叫杨秀芬一起过来。
邵禄名和老太太一起离开了,姜沅从屋子出来问:“奶奶找你说了什么?”
“让我带着他一起去摆摊。”邵煊摸了摸他黑亮的长发,“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主动滚蛋,到时候奶奶也不会怪我们。”
姜沅也不想和他多谈邵禄名,他想起来下午小春说的话:“小春告诉我他能教的都教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们自己练一段时间,估计就能跟着你做活了。”
邵煊点了点头,姜沅又问他接下来怎么办。衣服不像吃食,推个小推车就能走,最起码场子要足够大,能把各式各样的衣服摆开展示。
“要不我们攒钱在城里开一家铺子吧?”铺子的优势比摊子大,姜沅简单和他说了说,“每天带着那么多衣服来来去去太麻烦,如果能盘下来一间铺子就能轻松许多。”
邵煊心下一动,姜沅说的有道理,如果是卖衣服,还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门店更好。
“就是没钱也没关系。”邵煊还可以让程旭想想办法,“程旭对柳城里的情况比我们清楚的多,可以让他物色着给我们先租一间,等到有钱了我们再买。”
晚上姜沅坐在烛火下琢磨明天要教的字,邵煊坐在他对面查看账本。
夜晚烛火昏暗,邵煊没看多久就觉得眼睛发酸。姜沅还在很认真地写着字,并没有发现邵煊手里的账本已经合上了,并且用手撑着脑袋,正在认真看他。
“阿沅,你是不是最近长胖了一些?”他看上去更加匀称了,不像之前那样瘦削的可怕,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倒。
姜沅的手悄悄在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几日前就发现了,自己的腰粗了一圈,就连衣带也不得不系松一些。
“是不是这段时间吃的太多了?”姜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脸颊。
“吃的一点也不多,而且长胖了更好看。阿沅,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邵煊大大方方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欢,姜沅反倒不好意思了。
看着邵煊笑意吟吟的样子,一丝疑虑突然闪过姜沅心头。
邵煊的喜欢像光像火,挨得近就能感觉出其中灼灼的温度。
他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一句含蓄的“我心悦你”,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能对心仪之人说出口,只有他能整天把“喜欢你”挂在嘴边。
之前他还去过一个闻所未闻的地方,那里的人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他会做各种糕点吃食,有着与所有人背道而驰的思想和观点,最重要的一点,姜沅教过他识字,有些字他半蒙半猜能猜中意思,简单一点的他却认识,而他在此前二十年,分明从来没接触过书籍。
越是回想越是心惊,甚至追溯到一开始的那个午后,他半梦半醒间听到邵煊在说“想玩手机”,当时以为是他睡迷糊后听错了,现在看来分明不是这样。
他越来越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
一切的变化都是从他们成婚之后开始的,穷了二十年的邵煊突然开了窍,短短几个月就积累了一笔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财富,原本的邵煊在村子里根本不出奇,现在他的名气已经大到柳城好多人都认识他了。
他……真的还是之前的邵煊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姜沅还是好想知道,邵煊会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吗?
他的的心里对这个疑问有了答案,但是奇怪的是,知道了邵煊不是人,姜沅却一点也不害怕。
“怎么了,说你长肉你不开心了?”姜沅突然看着自己不动了,邵煊有些不明所以。
眼前的邵煊那样鲜活,充满烟火气,和他认知中庄严肃穆的神明一点也不一样:“阿煊,你是不是从天上来的神仙?”
邵煊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砸晕了:“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神仙?”
姜沅觉得他是在反驳,也对,哪个神仙会藏在别人的身体里?村子里的老人都说,只有深山里成了精的妖怪会这么做。
难不成邵煊会是一只与众不同、心地善良的妖怪?
“你不用瞒我阿煊,就算你真的不是人,我也不会和别人说的。”村里发现了的话肯定会把他绑在木桩上点火烧死,姜沅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外吐出一个字。
邵煊哭笑不得:“我是人啊阿沅,神仙都是有香火供奉的,哪有我这么穷的神仙。还有就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神仙?”
“你作为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其实暴露出来的细节还有很多,只是姜沅挑了一个最明显的破绽来说。
邵煊从卖鱼一步步走到现在,还真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我……”邵煊绞尽脑汁,“应该是天赋异禀?”
说完他自己都要听笑了,姜沅一脸平静,显然知道他没说实话。
邵煊挣扎了一会儿,面色突然温柔下来:“好吧阿沅,我和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害怕。”
姜沅早就有所准备,邵煊就算不是神仙也肯定是个妖怪。
“其实我来自几千年之后,一觉醒来就在桃花荡了,那是我见到你的几个时辰之前,也是我们成婚的那天。”
姜沅已经做好了他不是人的准备,所以尽管情况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但是他还是没有太惊讶。
“你会离开这里吗?”一听到邵煊不过是来自未来的一缕孤魂,姜沅最担心的是有天他会不会再毫无征兆的回去。
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事又怎么是邵煊能说的准的,但是他看着眼前的姜沅,好像这个陌生的时空就是为他来的,他摇了摇头:“不会了。”
“和我说说你几千年后的样子吧。”姜沅坐到他的身边,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邵煊这种直率坦诚的性格。
邵煊已经把身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没有顾虑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要揭下他背了好久的黑锅:“阿沅,其实我之前读书可好了。”
“这样吗?”姜沅顺着夸他,“那阿煊可真厉害,取得功名了吗?”
邵煊卡了壳:“……没有,不过阿沅,我们那时候已经没有科举了。”
他把现在教育制度和体系完完整整的和姜沅说了一遍,姜沅眼睛里的羡慕藏也藏不住:“即使穷苦人家的小孩子也能上学?女孩和哥儿也能考功名?”
“是啊。”邵煊说,“我说的那个手机你还记得吗?”
姜沅点点头,邵煊接着说:“如果有了它,即使我们相隔千里,我也能立马看到你。”除非没有信号。
这对姜沅来说,跟仙术没什么两样。
“我们的路平整不颠簸,路上没有牛车马车,最常见的有小汽车,电动车和自行车。汽车的速度很快,从桃花荡到柳城,可能不要半个钟头就到了……”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带你亲眼去看。”这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呢?
姜沅显然已经听得入了迷。
随着邵煊的娓娓道来,一个新奇而又便捷的世界展现在姜沅眼前,直到蜡烛燃灭,月亮高悬,抵挡不住困意的二人才沉沉睡去。
第三十四章
临近深秋, 天亮的越来越晚了,早上邵禄名如约而至,身后跟着过来帮忙烧火的杨秀芬。
母子二人跟着邵煊进了厨房, 邵禄名本来还想看看邵煊怎么做奶茶的,却被邵煊又赶了出去:“你去门口站着, 等下程叔过来了帮他搬桶, 别在这里干杵着。”
自己做活还要把娘带上, 邵煊就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看到邵禄名那不服气的脸就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邵禄名忍气吞声, 疾步去到大门口了。
杨秀芬也没待多久,火烧起来后自觉出去了, 或许以前她还会和邵禄名一样动点歪心思,在邵煊手里栽过这么多跟头之后, 她终于老实了。
“那娘就先回去了, 禄名, 你跟在阿煊后面好好干,读书的事娘再给你想办法。”
短短几日,杨秀芬的头上就冒出了一绺一绺的白发,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的了。
邵禄名眉头一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办法再回去读书,别去白费功夫。”
杨秀芬又何尝不知道希望微乎其微,因为邵禄名被学堂赶了出来, 张秋菊已经暗戳戳央着老太太送邵福满去读书了,只是老太太还没松口。
杨秀芬绝不允许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只要她儿子还在,邵福满就绝不能越过邵禄名去读书。
杨秀芬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去了, 程叔也在这时候来到了邵煊家门口。
“你今天也跟着阿煊去柳城?”程叔没见过邵禄名,跟他打了声招呼。
邵禄名冷淡地点了点头:“把桶搬到院子里。”
程叔自讨没趣,心想邵煊怎么招了一个这么目中无人的小子,带他去柳城摆摊,恐怕家人一看到他摆个臭脸,买奶茶的心思都没了。
两个人搬完装着羊奶的木桶,一人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就在程叔尴尬之际,邵煊从厨房走出来了。
“阿煊,我来帮你把羊奶运到厨房。”程叔好像看见了缓解尴尬的救命稻草,“在院子里闲着也是闲着。”
奶茶很快就煮好了,三个人带着奶茶来到柳城,邵煊把一把铁制的大勺放在邵禄名手里。
“你就负责把奶茶舀进碗里,然后递给客人。”邵煊比邵禄名脸色还臭,交代好事情立马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邵禄名觉得这活不重,就是有些丢脸。
学院里还有好多以前的同窗也爱来邵煊这里买奶茶喝,邵禄名最怕和他们打照面,夫子让众人以他为戒,不出意料他已经沦为了全院的笑柄。
果不其然,人群中夹着好些他之前的老熟人,一心向学的同窗看到他目不斜视,倒是之前一起去花柳巷的狐朋狗友看到他笑得不行。
“邵禄名,你怎么来到邵老板这里卖奶茶了,不是说自己最少也能考个举人,怎么乡试就落榜了?”
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书生一开始看见他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阴阳怪气起来。
他后面的人伸头一看:“呦,还真是你,未来的县令沦落到出来摆摊了?”
邵禄名整天吹嘘自己能考上举人,并且放话之后自己最少也是个县令,其他人听得耳朵起茧,早就对他不耐烦了。
邵禄名攥紧勺子的手青筋直冒,只是他忍了,如果自己现在和他们吵起来,邵煊寻个由头直接扣他工钱,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你的黑珍珠奶茶,还有后面那位客人的麻薯奶茶。”他压抑着火气,对两个人的调笑充耳不闻。
“喂,你们两个好了没,后面队还很长呢!”两个书生在原地站久了,引起了后面人的不满,他们慌忙拿着奶茶从队伍中走出来。
“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咱们每天都来这边买奶茶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邵禄名,他的脸都气青了。”
两个书生说话没避着人,离了老远邵禄名都还能听清,而且这活也没比他想的轻松,排队的人太多,他手里的勺子快抡出残影,没一会儿就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是排队的人还在不断催他。
“你怎么回事啊,舀勺奶茶舀了半天,咱们都等着喝上奶茶去做工呐。”
“就是就是,听说之前还是个童生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邵禄名咬着牙坚持了一整个上午,终于邵煊说:“可以吃饭了。”
那把铁勺好似有千斤重,邵禄名把它放回桶里后手还在不自然地颤着。
邵煊对待手下的人一向大方,虽然不可能顿顿下饭馆,但是每天中午都能吃上肉,有时候是一碗热腾腾的猪头面,有时是一张烙的金黄的肉饼,全凭做工的人自己挑。
今天邵禄名跟在他和二蛋后面一起吃饭,邵煊没打算在这方面搞区别对待。
二蛋没心没肺的要了一大碗馄饨,他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邵禄名换了下来,邵禄名点了一碗鸡丝面,又不客气的拿了两个肉包子。
抬起肉包往嘴里送,胳膊上的酸痛让他龇牙咧嘴,这还只过了一上午。
邵禄名越想越绝望,而且早上起来的太早,吃完饭他就困乏的厉害,根本打不起精神舀奶茶,可是邵煊就在一边看着,完全没有要过来帮他的意思。
他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好在中午客人不多,他靠着背后的槐树也能短暂的休息片刻。
“醒醒,不会还睡着了吧。大哥,我雇你来是干活的,不是来睡觉的。”邵煊的手里拿着一块糕点正在吃,看上去非常惬意。
邵禄名被他叫醒了,还以为客人已经走到了摊子前,他吓了一跳,立马就要舀奶茶。可是等他抬起头一看,面前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人你喊我做什么!”他又气又累又困,恨不得把铁勺砸到邵煊的脸上。
“现在没有人是不假,但是说不定马上就来人了,二蛋都没睡觉,你睡什么睡?”邵煊一脸不近人情。
邵禄名觉得这几天受的气比前面二十多年还多,偏偏自己还不能拿面前这个讨人厌的邵煊怎么办,心里更加憋屈了。
你等着,今天傍晚我就在柳城找活,等找到了看你还怎么使唤我。
邵禄名实在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他觉得凭他的才智,在柳城找个一月一两的活儿根本不算事,只是家里的老太太没见识,才会觉得邵煊给的工钱很多。
而且相对于□□上的疲劳,昔日同窗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雾而爸一的奚落更加让人难忍,今天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明天还要过来寻开心。
下午人又渐渐多了起来,邵禄名实在累的厉害,舀奶茶的手没抓稳铁勺,一不小心撒出来一半,差点溅到旁边等待的客人身上。
“哎,你的手能不能拿稳啊,都溅到我身上来了。”客人忍不住抱怨。
邵禄名闭着嘴巴不道歉,看上去就跟没听见一样。
邵煊连忙过来打圆场:“他今天刚来的,要不这样,你要的黑珍珠奶茶多加珍珠,然后不用给钱,就当我请了。”
客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邵老板大气,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送走客人,邵煊又换成一张冷脸:“刚才那份奶茶从你工钱里扣。”
……
终于熬到了收摊,邵禄名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邵煊他们有牛车来接,邵禄名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有事,咬咬牙又从车上下来了,那就意味着晚上他还要自己走回桃花荡。
二蛋看着他的背影随口一问:“邵大哥要做什么去?”
邵煊摇摇头:“谁知道他。说不定过几天就不来和我们这一起摆摊了。”
二蛋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不来也好,他干活笨手笨脚,不适合在我们摊子上帮忙,别把客人都撵走了。”
邵禄名以为自己找活应该无往不利,只可惜第二天一早还是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了邵煊家门口。
邵煊看到他却一点也不意外,邵禄名心比天高,可是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
邵禄名昨晚回去和老太太大吵了一架,说什么也不愿意到邵煊这边来舀奶茶了,可是一向宠爱他的奶奶却冷冷瞥了一眼他:“不想去可以,现在就把家里还你赌债的窟窿补上。”
邵禄名哑口无言,等老太太走后,杨秀芬端着一碗剩饭过来了:“今年光景比往年好一些,村里有些人家已经在着手准备年货了,你奶奶心里不大舒服,说话是冲了点。”
邵禄名只顾埋头扒饭。
第二天和第一天没什么不同,奶茶摊上的活依旧被邵禄名一手包办,邵煊只看着他不出错。
昨天那两个书生如约而至,并且又带来了两个人,邵禄名被他们四个盯的脸皮通红,好在今天他比昨天熟练了许多,没多久就把四个人的奶茶都做好了,那几个书生只好无可奈何的把位置让出来。
邵禄名松了一口气,可是那四个人竟然还没走,站在不远处对着邵禄名指指点点,不知道其中一个人说了什么,其他三个人哄堂大笑起来。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就在邵煊以为自己判断失误,邵禄名真的可以做满一个月拿到那一两银子时,邵禄名跑过来向邵煊讨这几天的工钱,并且仰着头告诉他,接下来都不会再去他的破摊子了。
邵煊懒得管他,他不来最好:“扣掉第一天的那杯奶茶和这些天的失误,一共给你一百四十文。”
熟悉的气血上涌感再次席卷邵禄名,他粗着嗓子:“怎么就这么一点?”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邵煊作势要把钱收回去。
邵禄名眼疾手快地把钱收到怀里,没好气的说道:“我在第一酒楼食客来找了一份工,以后你那摊子谁爱去谁去吧。”
食客来?邵煊懒得和他解释,它很快就不是“第一”了。
“滚吧。”邵煊转过身冲他摆了摆手,一副再也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第三十五章
“昨天晚上我都快睡着了, 突然听到老太太在教训邵禄名,我隐隐约约听了一嘴,好像他又重新在食客来找了份工, 不在阿煊这里做活了。”
消息是昨晚知道的,不过柳三娘到现在都还挺意外的, 邵煊是他弟弟, 而且一个月能给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她不明白邵禄名为什么要费劲再找一份活。
“柳姐姐,你今天这消息可就落后喽,前几天我男人去城里, 路过食客来看到邵禄名正在跑堂呢。”另外一个小哥儿笑道。
跑堂?
邵煊原本还以为邵禄名在里面做算账先生,没想到自己高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在食客来当小二。
只是他暂时没管,今天邵煊要检验一下院子里这些人练出来的手艺, 等在城里租下一个铺子, 他再去帮程旭想想对付食客来的办法, 最好夺下“柳城第一酒楼”这个名号。
邵煊手里拿着姜沅画出来的两个样板,衣服款式略像,只是颜色不同。
一件在袖口领口绣着青竹,另外一件绣着兰花,两件衣服下摆上都有流云,腰带上一个写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另一件则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整体花样不算繁复,看上去大气又相配。
柳三娘上来一瞧:“呦, 这两件衣裳看起来怎么这么相称呢,我都想买一套回来和我家男人一起穿。”
“这套衣服就是给夫妻买回去穿的。”邵煊指着腰带,“你们看,这句诗的意思就是不论生死离别,我都和你说好了,我要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李双双眼睛一亮:“三哥,我们要绣这两件衣服吗?绣好后我就在你这边先买一套。”
“绣好了再说。”邵煊拿起画着样板的那张纸,神色正式起来:“马上开始考核,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块碎布,你们在上面绣上自己最拿手的花样,通过考试的可以直接做工,没有通过的还要再练。”
院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在此之前,邵煊从来没有透过口风,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考核这一茬。
李双双哭丧着脸:“三哥,要不今天让我们准备准备,明天再开始考核?”
邵煊笑吟吟的:“不行。”
他泄了气,老老实实开始穿针引线,跟个小朋友一样直起腰板坐好,等着邵煊给他发碎步。
不像李双双这样还能插科打诨,小春紧张的都说不出来话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绣工在村子里不差。
院子里有人皱着眉头苦大仇深,有人一脸平静下手飞快,大家的眼睛都牢牢锁在手里的碎步上,周围安静下来,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孩,是过来找李双双的虎头。
“爹爹!”虎头想和往常一样往李双双身上扑,被邵煊拦住了。
“三叔今天做了好吃的,先不要找你爹爹,和我一起去吃好不好?”邵煊没有唬他,早上刚给姜沅做了焦糖布丁,等下可以分虎头一点。
听到有好吃的,虎头的口水亮晶晶的贴在嘴角:“先不找爹爹了,三叔,你带我一起去吃吧。”
邵煊有些嫌弃,揪起虎头面前的衣服给他擦了擦嘴巴,好在哄住了他,李双双可以专心考试了。
姜沅还在睡觉没起,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越来越冷的原因,他这几天分外嗜睡。
早上邵煊起身的动作惊醒了他,他蹭了蹭枕头,眼睛被邵煊用手捂住了:“多睡一会儿吧,这段时间是不是累坏了?今天摊子交给邵阳去看,我留在家里。”
话都没说完,被子下就传来姜沅轻缓而平稳的呼吸声,邵煊觉得这样贪睡的姜沅有些可爱,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才离开。
焦糖布丁做的有点多,邵煊拿了一个小碗给虎头盛了大半碗,然后去喊姜沅起床。
“阿沅起床了,我给你做了焦糖布丁。”邵煊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外面天光大亮,姜沅不用问都知道现在肯定不早了:“怎么没早点叫我?”
邵煊帮他把床脚的衣服拿过来:“反正没什么事,你爱睡多睡一会儿也没事。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会不会是生病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阿钰看看吧。”
姜沅也觉得奇怪,最近瞌睡太大,往常从来没有这样过。
邵煊等他洗漱好,从厨房端来剩下的焦糖布丁放在桌子上,虎头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正放在碗里戳呀戳,嘴上糊了一圈残渣。
姜沅端起碗,一股腥气直冲脑门,他下意识捂住了嘴,抑制不住开始干呕。
邵煊连忙扶住他:“是不是最近受凉了?不行,我们现在就进城吧。”邵煊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出现在周钰的医馆。
“没事,就是今天的布丁太腥了。”姜沅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我有些恶心,阿煊,倒杯水给我喝吧。”
邵煊去给他倒水,姜沅把面前的一碗布丁等到虎头手边:““虎头,给你吃。”
已经把自己那份吃完的虎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两只手抱住面前的大碗,往碗里闻了闻。
“不腥呀?”他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布丁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邵煊端着一碗热水回来了,姜沅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光,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才被压下去。
邵煊觉得他就是生病了:“今天中午要不要吃红烧肉,你之前还挺爱吃的。”
姜沅仿佛已经尝到五花肉那种肥腻的口感,他又再次捂住了嘴巴:“不想吃,阿煊,我们中午吃清淡一点的吧。”
邵煊听好多人说过,生病的人胃口一般都不会很好,他想了想:“等下我们先去城里看看,回来从屠户那边买几根骨头回来熬汤,然后再炒一碟青菜好不好?晚上我们煮点粥喝。”
姜沅听见骨头汤微微皱了皱眉,可是骨头汤已经算是清淡的了,他不想无理取闹。
对面的虎头又吃完了一碗,然后眼巴巴的望着邵煊。
邵煊摇了摇头:“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两碗布丁了,小孩子吃太多甜品长不高。”
一听长不高,虎头立马收回了央求的目光,又把手里的碗舔了舔。姜沅见他吃的那么香,突然好想吃果脯铺子里的盐渍青梅,酸酸甜甜,口齿生津。
外面的李双双已经绣好了,他照着邵煊家门外的花地绣了一朵菊花,自己看了看还挺满意。
邵煊一刻也等不及,他对李双双说:“双双,他们绣好后你就把碎布收上来,等我回来再看。”
李双双点点头,柳三娘也差不多完工了,看邵煊急切的样子问了一嘴:“你今个还有事?”
“阿沅最近贪睡,刚才又开始干呕,我得带他上城里头瞧瞧。”
柳三娘瞟了一眼屋子里坐着的姜沅,重点瞄了一眼他的肚子:“阿沅这个样子,不会是怀了吧?”
她一向口直心快,说完这句话才发觉有些不妥,如果郎中诊断没有怀,阿沅不知道得有多失望。
邵煊听了她的话差点蹦起来,说话嗓子都是抖的:“不会吧,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们先不要告诉阿沅。”
邵煊显然和她有着一样的顾虑,心下却越来越觉得柳三娘说的话是对的,他头重脚轻的拉起姜沅:“阿沅,我们先去老郎中那边看看什么情况,若是严重再去城里找周钰。”
姜沅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贪睡不说,人也疲懒了下来,让他现在进城他还真的不想去:“那好,等他们考核结束,我们就去找郎中看看吧。”
“不用等他们,我已经让双双留下来了。”邵煊突然反应过来,“不去城里的话,你也不用和我一起出门了,我去把老郎中请回来。”
没等姜沅说话,邵煊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你们是不是对他说什么了?”姜沅问院子里的柳三娘等人,“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柳三娘笑:“还不是太担心阿沅你了,你再耐心等等,一会儿他就和郎中一起回来了。”
邵煊带着老郎中回来之后,李双双已经把他们绣出来的碎布都叠好放在了一起,正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别人的手艺。
郎中被他一路扯着跑过来,大冷天热的满头大汗,好在他脾气温和并没生气:“你夫郎人呢,我先给他把个脉。”
邵煊把他带进屋子里,郎中从他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翻出来一块块薄帕盖在姜沅的手腕上,然后再把手搭上去给他把脉。
他一开始脸色凝重,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姜沅有些诧异,邵煊心里着急,姜沅也紧张起来。
“大夫,我真的生病了?严重吗?”他惴惴不安地连着问了两句话,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点气色,姜沅不想自己的身体拖累家里。
“脉象流利圆滑,有力回旋,快速而不凝滞,这是喜脉啊。”郎中站起来给两个人道喜,“恭喜二位,这是肚子里有孩儿了。”
姜沅一脸不可置信,邵煊稍微有点心理准备,他不放心多问了一句:“大夫,没有搞错吧?”
“不可能有错,我反复摸了好几遍,必是喜脉无疑。”小小的一个喜脉,这多年他摸出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知晓姜沅身子弱难有子嗣,特地多摸了两下。
门口的李双双听到这个消息,又看看怔在原地的夫夫二人,连忙推了邵煊一把:“三哥,得给大夫喜钱。”
邵煊立马站了起来:“大夫,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然后他回屋用红布包了五十文铜板,回来给了老郎中。
“令夫郎虽说身体好了不少,但还是不够稳健,这前三个月得好好休养,忌疲劳发怒……”
大夫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邵煊事无巨细的全都记了下来,等郎中走后,他不顾旁边站着的李双双,一把将姜沅搂紧了怀里:“阿沅,我们要有宝宝了!”
第三十六章
姜沅怀上孩子的事就像那缕带着寒意的秋风, 很快就吹遍了整个桃花荡。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这辈子怀不了孩子吗?”林睿他娘正在剥玉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王氏啐了一口,显然还对邵煊打林睿屁股的事耿耿于怀:“邵煊家里发迹了, 各种好东西一补,就是马上要死的病秧子也给你补回来了。不过怀孕了又怎么样, 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
林睿他娘眉头一皱, 她自己也是生育过的人, 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恶毒:“娘,这话可不兴说,叫别人听见了不好。”
林睿为什么被打她也知道, 所以她不怨邵煊,那小子就是被家里的爷奶惯坏了, 以为全天下所有人都要让着他,她却觉得挨打一顿长长记性也好。
林王氏也发觉自己的话过分了, 她每年都要去山上的寺庙求福, 知道佛家慈悲, 自己这么说话显然犯了忌讳。
“呸呸呸,一句无心之言。”她双手合十弓腰拜了拜,“还望佛祖大人有大量,继续保佑我们老林家。”
林睿他娘叹了一口气,手上剥玉米的动作更快了。
林王氏总觉得不说邵煊两句不痛快,她想了想说道:“就算生出来了也肯定不是个儿子,到时候邵煊在村里一样抬不起脸。”
这句话一出, 她心里终于舒坦了。
林睿他娘心口郁闷,但是又不能和自己婆婆吵架, 她端起面前的玉米盆作势要走开。
林王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阿茹,你今天再去劝劝小芽, 让她早点从邵家回来,邵禄名考不上举人,又带回来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不是把我们林家的面子摔到地上狠踩。趁着她还没有孩子,告诉她娘会给她再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林睿他娘顿了顿:“娘,小芽好像有喜了,她昨天回来和我说的。只是当时你们都不在家,我也忘记告诉你们了。”
林王氏猛一转身:“什么!”然后慌慌张张往邵家跑去。
邵煊自从知道姜沅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总是控制不住往姜沅肚子上瞧。
那天晚上两个人穿着单薄的里衣躺在床上,邵煊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只是月份还太小了,根本摸不出来什么,他只能感受到姜沅柔软而又平坦的小腹。
姜沅被他摸的痒痒,把他的手拍下去了,然后把自己的手搭在肚子上。
很难说清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十个月之后,一个长的既像邵煊又像他,两个人血脉相连孕育出来的小孩子就要降临在他们两个的怀抱里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姜沅问邵煊。
邵煊对这个其实无所谓,要不是因为一场意外来到桃花荡,他可能未来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所以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小孩。”他实话实说,“只要是你生出来的我都喜欢,不过,你能生出来小哥儿吗?”
如果非要说自己的偏好,他还更加希望姜沅能生出来一个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哥儿,到时候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可是小哥儿很难的,不能科举,就是嫁人也比女孩儿难一些。”姜沅神色难过,家里稍微有点底子的人家娶妻首选都是姑娘,哥儿孕育子嗣总归难一些。
邵煊可不在意:“别人想娶我还不乐意让他嫁呢,以后长大了只要做他想做的事就好,想我们了随时可以回到家来。”
邵煊面上一片真诚,显然不是再和姜沅说笑。
“那就希望他快快长大,平安来到我们家吧。”邵煊的话给了姜沅很大勇气,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对里面的小蚕豆说,“我和你父亲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姜沅想吃盐渍青梅,邵煊又去果脯铺子里买了整整三斤,青梅比杏脯还要贵,是老板从南方雇车队运回来的。
路过食客来他没看见邵禄名,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没来,只能看见里面坐着几桌客人,其中一桌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正在跟旁边的小二理论。
邵煊想了想,又拐了个弯去到了飞云阁。
程旭看见他“哎”了一声:“你再不来的话我就要去找你了,上次你不是让我找找周围有没有好铺子吗,你看看我们飞云阁旁边的那家怎么样。”
飞云阁地段不错,在这条街上租铺子肯定不会便宜,但是这边街上客流量很大,两相抉择,邵煊谨慎道:“那我们先去看看吧。”
程旭带他走了一段路,停在了一家成衣铺门口,好巧不巧,原来的老板也是卖衣服的。
“王老板,我来了。”程旭往里喊了一声,板桌那里老板探出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今个过来买衣服?”
“哪是过来买衣服,不是你前几天放出话要租铺子吗,我就把我兄弟带过来看看。”他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跟着的邵煊。
这间成衣铺还算宽敞,墙上挂的是色泽鲜艳的细棉绸段衣裳,撑在地上的木板上面则是各种短褐麻衣。
邵煊前后转了一通,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掌柜前面的板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而且这里距离飞云阁也近,方便他们两家之间走动,阿沅无事自己一人就能去找周钰。
邵煊心里满意,面上却没显露太多:“老板,你这铺子租一整年要多少银子?”
老板嘿嘿一笑:“过两天我要和儿子去府城,这间铺子着急脱手,你要是租的话,一年给一百八十两银子算了。”
“太贵了。”邵煊摇了摇头,“老板你给个诚心价。”
做生意的能有几个冤大头,老板故意把价格报高了点,他就知道邵煊会砍价:“你要是能一次付清租金,那我就给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年吧。”
程旭在后面暗暗点头,他觉得现在这个价格挺合适的了,邵煊应该会答应。
哪知道邵煊一开口直接:“一百两。”
原来他不知道老板着不着急脱手,现在一听过两天就要去府城,直接砍了五十两。
王老板差点没吸上来气,脸色也十分精彩:“一百两?不行,这价也太低了。”
邵煊咬死了这个价格,身后的程旭暗戳戳捣了捣他的后背,意思是让他见好就收。
王老板不情不愿的只好再压价:“一百三十两,能租我们现在就写契书,要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邵煊摇了摇头,比起王老板难看的脸色,他倒是很平静:“就一百两,不行的话我再到别处看看。”
“那你去别家看看吧,我这里一百两是肯定租不下来的。”一百三十两已经是王老板的底线了,他不肯租。
邵煊点点头转身走了,王老板没忍住:“你去别处打听打听,一百两银子哪里能租到我这样好的一间铺子!”
出了成衣铺,程旭也嘀咕:“阿煊,这价格压的也太低了,就再加三十两银子,拿下这间铺子也不亏。”
“一百三十两确实不亏,但是能压到更低的价格不是更好。”邵煊看上去对这间成衣铺势在必得。
程旭只当他还没搞清现状:“还想着租人家的铺子呢,王老板说了没有一百三十两万万不可能租的,你要么加钱,要么就死了这条心。”
“他说了两日后会和儿子走,现在不租给我只是还抱有一丝幻想,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第二个租客上门罢了。”邵煊说。
程旭心道原来你也知道王老板可以把铺子租给别人啊,竞争对手这么多,不如直接加点钱拿下算了:“到时候真叫别人租了去,我可找不到第二间这么好的铺子了。”
“他想在两天内租出这间铺子可不容易。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攒攒钱都要准备过年,近段时间又都在忙着准备年货,况且一百多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两天时限不长,邵煊赌一把,或许真能让他用一百两银子拿下。
程旭觉得邵煊的话不无道理:“也是,买卖租赁铺子的都是在开春比较多,冬天特别是临近年关的就会少很多。”
“在等两天吧,要是老板没出手,我们一百两应该能把铺子租下。”邵煊说,目前来看这个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程旭摇了摇头:“那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吧,我在城里在帮你物色物色别家的。”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邵煊问他:“周钰在飞云阁还是医馆?”
程旭“啧”了一声:“在医馆。这两天感染风寒的人还真不少,我让他别这么累,他还和我生气——你找他做什么?”
“阿沅怀孕了,我来问问阿钰那里有没有药稳胎。”一想到这件事,邵煊绷不住刚才淡然的表情,没忍住笑了起来。
“哦哦,原来是要安胎啊……不对,阿沅怀孕了?!”程旭张大嘴巴一脸震惊。
街上人来人往的,邵煊一拳头锤在他的肩膀上:“这么大声做什么。”
“这不是太惊讶了吗。”程旭也替邵煊高兴,“等我侄儿出世,我给他送一把金锁。”
邵煊睨了他一眼:“现在有钱了,不怕你爹叫你回家去了?”
程旭被他泼了一盆冷水也不生气:“这不是还有你吗。阿煊,你说咱俩的孩儿差不多先后出生,要是合适,长大了就给他们定亲怎么样?”
邵煊想也没想就拒绝:“我的孩儿以后要找的只能是他自己喜欢的,长大了得让他自己选——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先去医馆找阿钰,然后再去集市买点肉回去腌。”
第三十七章
邵煊带着两小包药包、十斤肉和两包盐回家了。
李双双正在和姜沅说话, 看到邵煊后把怀里捧着的一件衣裳拿了出来:“三哥,这是我们这几天绣出来的,阿沅刚才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了。”
姜沅接过邵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去厨房, 邵煊空出手把衣服展开抖了抖,袖口的刺绣看上去还挺精致, 下摆的流云也在太阳的照耀下不断变换色彩。
“不错, 铺子还没租下来, 你们趁着这几天再做几套。”邵煊还挺满意的,他把衣服重新还给李双双。
李双双就怕邵煊说不行。
既然在邵煊这里过关了,他就没了顾虑:“这第一件衣裳做的有点慢, 等手熟了之后,接下来能快不少, 下午我再和小春他们练练。”
李双双把衣服收好,从家带来了一坛腌萝卜:“这是娘做好送来的, 我和邵阳吃不完, 这坛给你和阿沅吃。”
“叫他三嫂。”邵煊看了他一眼, “配着粥喝阿沅应该会喜欢,那我可就收下了。”
李双双假装没听见他前半句话:“阿沅吐的厉害的话,三哥你可以煮点姜茶给他喝,这个天喝姜茶还可以防风寒。”
“我知道了,今天买了十斤肉,给你两斤回家腌着过年吃?”
李双双算是帮了邵煊一个大忙,姜沅现在只有吃点果脯才不会犯恶心, 可是那东西吃多不好,要是姜茶对姜沅有用, 邵煊就能控制着姜沅少吃盐渍青梅了。
李双双往后退不肯接:“邵阳前几日也买了一些,娘今天还送了一只鸡过来, 我们家过年准备的咸货已经够了,多了吃不完。”
邵煊也没强求,十斤腌肉对他和姜沅来说也够呛,他打算腌好给奶奶送过去一点。鸡鸭今年也不用再买,过几天可以从院子里挑出来几只腌上。
李双双回家去了,现在村里的哥儿姑娘们忙着学绣工挣钱,虽然无奈,但是确实没有多少时间跟着姜沅后面学字了。
姜沅肚子里有了孩儿,不方便每天跟着邵煊后面城村两头跑,为了不让他待在家里无聊,邵煊从城里买了几本书回来给他看。
姜沅捧着书坐在桌子旁边看得认真,邵煊把锅里的青菜白米粥煮上,没什么事儿了之后坐到他身边瞄了一眼。
【“公子,这三更半夜四下无人,不如来和奴家快活好不好?”
面前突然出现的女人胸脯半遮半漏,脸蛋娇艳无比,她凑上来往书生脸上吹了一口气,一阵香风拂过,书生就被她推到在了破庙的干草堆上。】
这话本文字露骨,旁边还配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春宫图。
邵煊头皮开始发麻,他把书本合上一看,封面上正正经经地写着《上京赋》。
他当时拿书的时候自己没瞧,姜沅才学卓越,邵煊就让老板选了几本经书词赋,也不知道为什么里面混进来一本香艳话本。妍膳庭
姜沅面上一片坦然,还没有邵煊来的局促,可是平日里他明明是最不经逗的那个,邵煊白天在院子里亲他一口,他都会害羞。晏山廷
“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过话本,今天乍一看还挺有意思的。”姜沅又翻了几页《上京赋》,“唔……名字取得也巧,这话本说的就是书生进京赶考的一路上,和各种妖魔鬼怪缠绵悱恻的故事。”
邵煊把他身体掰过来和自己面对面:“你不害羞?”
姜沅错开眼神不看他:“有是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觉着有趣,不怪这种话本能够风靡一时。”
邵煊猝不及防的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姜沅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亲近,只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邵煊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喜欢读书的都对这种话本不屑一顾呢。”
姜沅想了想:“我读书不为科举,看的东西本就纷繁复杂,高雅也好低俗也罢,都有各自意趣。不过话本到底难登大雅之堂,被读书人不耻倒也是真的。”
邵煊又翻了翻旁边摞着的几本书,里面一大堆“之乎者也”,应该只有姜沅手上的这一本拿错了。
“阿沅,我们开个书院怎么样?”邵煊过来本来就是打算和他商量这件事的,只是暂时被话本转移了注意力,“你来当书院的夫子。”
姜沅微微瞪大了眼睛:“我可以吗?毕竟外面还没听过有哥儿出来教书,我怕没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家里来。”
“你放心,只要你肯办,从我们桃花荡就能收过来不少孩子,二蛋的弟弟,还有虎头豹子他们,可是非常希望你也能教教他们呢。”邵煊一点也不担心生源问题。
姜沅还有很多顾虑,但是他对教书的期待足以压下他的不安:“那我们就试试?”
邵煊盘算着给他再从外面找两个秀才,让他在家安心待着怕他无聊,可真让他忙起来又怕他身体支撑不住。
等书院盖起来,可以让两个秀才来教书,姜沅不累就进去上节课,累了的话就坐下来改改作业,只要他高兴就好。
只是开书院教小孩子读书毕竟不是玩乐,如果姜沅暂时撑不起来,两个秀才必须肩负起教书育人的责任,至于人选他还没有物色好,提前告诉姜沅,也不过是哄他开心。
“柳城的书院都上了一半的课了,今年应该是办不起来了。”姜沅觉得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开春。
“谁说办不成。我们现在对外找人过来试课,束脩只收正常书院的五分之一,如果孩子爹娘觉得不错,明年开春就把孩子送来,按正式课上。”邵煊脑袋转的很快。
一季的束脩大概是二两银子,五分之一就是四百文铜钱,如果有送孩子读书的打算,这点钱应该已经攒出来了。
姜沅点了点头,他把书合上起身:“我去找老木匠做桌子和椅子,笔墨就让孩子自备?”
适量走动应该对身体和宝宝更有好处,邵煊也站了起来:“那我和你一起去,等桌椅做好,说不定秀才也找到了,到时候直接在院子里上课吧,过完年我们再建书院。”
“那村里子那些制衣的哥儿姑娘……?”最近他们都在邵煊家院子里做活。
“就让他们先去李双双家院子里对付一阵子吧,等把衣服卖出去一批,再考虑要不要建制衣坊。”
制衣坊迟早要建起来,绣工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邵煊心里清楚,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两个人一同出门,路上遇到了杨秀芬和林小芽,自从怀上孩子林小芽一整个扬眉吐气,自觉自己在邵家的地位已经稳了,整天磋磨邵禄名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说,连杨秀芬也使唤上了。
两帮人狭路相逢,林小芽做作地扶住自己的后腰,哪怕她现在根本没显怀。她望了一眼姜沅的肚子,又很快移开视线:“娘,你走快点,我今天晚上要喝肉骨头汤。”
“你身子要紧,走急了当心被石子绊倒。”杨秀芬不放心,上去搀住了她。
林小芽的肚子里的可是邵禄名第一个孩子,杨秀芬可宝贵着呢。
“呦,阿煊,你和阿沅这是到哪里去?”
“去找老木匠打些桌椅,我打算办个学堂。”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聊着,林小芽不耐烦地左张右望,姜沅则安静地站在邵煊身侧,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杨秀芬看看自己站没站相的儿媳妇,又看看挽着邵煊手臂,气质淡雅的姜沅,心里隐隐烦躁,偏偏林小芽还在不知死活的抱怨:“我好饿啊娘,你和他们两个多说什么废话,我们快点走吧。”
杨秀芬没忍住凶了她一嘴:“催催催,让你慢一点你不听,伤着我宝贝孙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走!”
林小芽这段时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里人已经好久没说过她了,杨秀芬突如其来的脾气把她骂懵了,她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擦擦溅到脸上的口水。
孕期本就敏感,她嘴一瘪想哭,又被杨秀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是要吃骨头汤吗,哭什么哭。”
林小芽又委委屈屈把眼泪收回去了,她低着头没了气焰,跟在杨秀芬身后做小媳妇状。
姜沅虽然不喜欢林小芽,但是觉得她挺可怜的,邵禄名对她显然没有什么感情,杨秀芬对她也不怎么样,心情好了哄她两下,心情不好就吆五喝六的。
邵煊见他盯着婆媳二人的背影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神色带着点说不出的同情,连忙拉着他说话:“马上找老木匠先做二十张桌椅怎么样?”
姜沅立马回神,他蹙着眉:“会不会有点多了?”
一个村子里有十户人家愿意送孩子读书就不错了,反正桃花荡够不到这个数,他觉得就做十张桌椅就差不多了。
“多的话留着,以后能用的上,少了的话就不好办了。”邵煊说,一下子做出来二十张桌椅还能和老木匠多砍砍价。
老木匠听到邵煊要买桌椅建书院欣然答应,这下他倒是爽快,直接给邵煊按着成本价做出来一套。
“周围这些村子这么多年哪里建过书院,建好了我们桃花荡那叫一个风光,何况这是教娃娃们读书的,我就不多收你的了。”
他搞得这么客气,邵煊也不好真让他吃亏:“该多少就多少,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多挣点钱养老。这桌椅我过两天过来拿。”
老木匠笑着问了一嘴:“你们这么着急要这桌椅做什么,要我说,过完年再过来做一点也不迟。”
“谁和你说我们开春再办学院的了?过个几天我们要开个试读课,等到来年再正式上课。”邵煊和他说。
老木匠没听过这个词:“啥是试读课?”
“就是先试着让孩子门过来学字,要是觉得合适,明年再把小孩子送来,束脩只要四百文。”
老木匠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句话,上个学院只要四百文,迟疑了一会儿他说:“阿煊,你看我家小子能不能把他送去读?”
第三十八章
老木匠的儿子和媳妇儿都在城里做木工, 按理说就是要读书也该把孩子放在柳城,邵煊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出。
“这不是孩子他爹不愿意吗。他爹凭着自己的木活儿在城里能混口饭吃,就觉得没必要叫孩子读书, 再长大一点子承父业,何必白花钱去书院。”
老木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他爹说何况这么多孩子往书院里送, 最后真能有大出息的又有几个, 我知道他爹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现在我还能挣钱,他爹手里也还有些积蓄, 我们夫子两人齐心协力,能供我家阿景读二年书, 只是他爹死活不愿意。如果你这束脩真是四百文,我或许能说服他爹, 让阿景过来试试看。”
邵煊没想到这事还挺复杂:“束脩就是四百文, 我没开玩笑, 如果你愿意,就把阿景带过来试试吧。”
出了老木匠家,二蛋背着蛋娃子跑过来找他们:“阿煊哥哥,我弟弟想吃糕点,能不能从你这边买一块?”
邵煊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过,你是真打算从我这边买,还是只是嘴上说说, 然后从我这边顺一块?”
二蛋摸摸自己被打疼的额头,嬉皮笑脸一点也不害怕:“虎头他小爹爹说你们好像往这边来了——要是你能给我一块最好, 不能给我就买呗。”
姜沅微微弯下腰和他说:“二蛋,我和你阿煊哥哥要开一间书院,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二蛋一听,把背上的蛋娃子抱到胸前给他们看:“有!等我弟弟再长大三、不是,再长大两岁,我就把他送到阿沅哥哥这里读书,我会努力攒钱的!”
姜沅摸了摸蛋娃子干糙的小脸,把娃娃逗的直笑:“我不是说你弟弟,我是说你,你想不想过来读书?”
自己去读书吗?
二蛋看了看怀里的蛋娃子,又想了想自己每个月分到的银子,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不……我还是不去了,跟着阿煊哥哥卖东西也挺好的,以后可以让弟弟跟着你读书。”
邵煊知道他的顾虑,一是担心自己上学走了,蛋娃子在家里没人照顾,二是担心失去摆摊的活计,没了钱又要过之前那样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你上学我们不收束脩,反而每年会给你一笔助学金,至于蛋娃子你就放在我家就好。”邵煊说,二蛋今年九岁,现在才上学可能是有点迟,但是他头脑灵活,邵煊觉得他在读书这块不会比别的孩子差。
姜沅自然赞同邵煊说的不收束脩,可是这“助学金”又是什么意思?
邵煊看出了他眼睛里的困惑:“助学金就是助力贫困孩子继续读书的资金,嗯……资金就是银子的意思。”
姜沅看了看二蛋,又看看二蛋怀里的孩子:“阿煊,村子里因为穷困没法读书的孩子还有很多……”
邵煊听懂了姜沅的未尽之言:“我们可以设五个助学金名额,其中两个给桃花荡,余下三个给外村,如果遇到特别聪颖的孩子,也可以额外再补一个名额。”
姜沅露出了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那就按阿煊你说的安排。”
邵煊拍拍二蛋的头:“现在可以跟着阿沅读书了吧?”
二蛋喉头哽了哽:“谢谢阿煊哥哥,也谢谢阿沅哥哥,如果没有你们,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因为偷东西被人家抓住打死了。”
邵煊看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想笑:“放心,要是你一直偷东西,早晚会偷到我头上来,最后还会跟在我后面做我小弟。”
二蛋破涕为笑:“其实那天我被抓住之前,是打算晚上到你家来看看的。”
邵煊一挑眉,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二蛋居然真动过这种心思:“你心里的小算盘敲得真响,竟然真把主意打到我这来了。”
二蛋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是还没成功嘛……阿煊哥哥,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偷了。”
“知道错了就好。”姜沅帮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襟,“二蛋,明天卖完糕点,顺便去给自己买一套纸笔吧。”
二蛋激动地又蹦又跳,背上的蛋娃子还以为哥哥在逗他玩,咧开嘴发出一串稚嫩的笑声,二蛋又把他抱到自己面前:“蛋娃子,哥哥就要上学喽,等你长大了,哥也供你去读书!”
“不过既然要上学了,还得有个自己的名字才好。”姜沅看着二蛋若有所思,“二蛋,家里为你取过大名没有?”
二蛋却对这件事很排斥:“不,我不想取大名,就叫二蛋挺好的。”
姜沅不解:“为什么不想取个大名?”
二蛋吭哧吭哧,然后憋出来一句话:“取了大名,我就要和我爹一个姓了,我不想和他一个姓。”
邵煊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你娘叫什么名字?”
二蛋“啊”了一声:“我娘很温柔,她的名字可好听了,叫施如兰。”
“那你就和你娘姓吧,阿沅,你给他取个名字。”邵煊一锤定音。
二蛋一脸震惊:“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和我娘姓?”不怪他自己没想到,周围的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和娘姓的先例。
姜沅早就习惯了他的前卫与大胆,此刻也只是见怪不怪,并且十分赞成二蛋摆脱他糟心的亲爹:“那就叫施铭吧,虽然你娘亲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会一直铭记着她。”
“施铭,施铭。”二蛋在口中念叨了两句,突然拍着手跳了起来:“我有名字了!我随娘亲姓施,好喜欢这个名字!阿沅哥哥,等我读书之后,你一定要教我写这两个字!”
姜沅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到时候开学第一堂课,我就来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
托了二蛋的福,桃花荡好多人家都知道了姜沅要办书院的消息,只是没人愿意把孩子送过来。
一是因为家里穷,四百文也担不起,二是因为姜沅是个哥儿,没几个人真的相信哥儿能教出来像样的学生。
只有李双双听到消息跃跃欲试:“阿沅,你们这书院什么时候开学?我要第一个把虎头送过来。”
陈三妹也不甘其后:“我家豹子也是,村里人不相信你那是瞎了眼,我觉得你教的不会比城里的那些个书院差!”
这句话当然有捧他的意思,只是对他们这些想让孩子读书,又没有足够家底让孩子去城里的人家来说,姜沅这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李双双看着正在外面追鸡的虎头,不知真假地说道:“上学的机会我和他爹已经给他了,能不能步入官途鱼跃龙门,那都得看命,只求虎头日后没有遗憾。”
陈三妹原本挂在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投胎在我们家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这些做爹娘的,这辈子本事就这么大,能给的都给了,日后如何还得看他们自己。”
姜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好在他们只消沉了一会儿,很快李双双又想到了别的事:“阿沅,听说你给二蛋那小子取名叫施铭,二蛋他爹知道后嘴都气歪了,非要他改名。奈何二蛋那小子倔得很,说什么也不愿意。”
姜沅摇摇头:“他爹根本不把他兄弟俩当自己孩子看,为什么还要和他姓?”
陈三妹深以为然:“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跟娘姓本来就没有错,要是以后邵富贵惹我生气,我也叫我家豹子和我姓。”
她只是说着玩玩,因为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老太太那关。
二蛋按着姜沅的要求买了纸笔,他兴冲冲地跑进了邵家,还没看到姜沅就开始喊:“阿沅哥哥,你看我买的这些怎么样,能不能用?”
离了近了才发现家里还有李双双和陈三妹,他大方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把笔往姜沅眼睛底下递。
姜沅看了看,纸买的是最便宜的黄纸,笔却买的不差,狼毫湘妃管,差不多要二两银子。
二蛋很珍惜地捏着笔杆子:“嘿嘿,这支笔我要用很久呢,索性就买了个好一点的,也不用担心总是坏。”
陈三妹故意喊他:“施铭。”
二蛋抬头挺胸应了一声:“哎!”把陈三妹和李双双逗的开怀大笑。
村里的老人家都不认同二蛋和娘姓的做法,他们觉得爹毕竟是爹,生恩养恩磨灭不了,只要不和老子姓就是不孝。
反观一些同情二蛋的夫郎媳妇,虽然觉得略有不妥,但心里却是畅快的。
二蛋不懂他们为什么发笑,他期待地看着姜沅:“阿沅哥哥,你看我买的可以吗?”
姜沅说:“不错,这支笔用上三年不是问题,不过,你爹昨晚有没有为难你?”
说到他爹,二蛋皱着眉头撇着嘴,一副嫌恶的不得了的样子:“一开始他扬手要打我,我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笔纸买了二两银子,又给了他爹二两银子,姜沅有点担心:“二蛋,你手里还有银子吗?”
二蛋摆摆手:“阿沅哥哥不用担心我,我还有钱,够我和蛋娃子过日子了。”他手里差不多还有一吊钱。
姜沅没问太多:“如果遇到了什么事,记得和我或者你阿煊哥哥说。”
二蛋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姜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玩吧。”
确定来他这里读书的一共只有四个人,二蛋、虎头、豹子还有老木匠家的阿景。
这人数远远低于他的预期,姜沅想:是不是得往别村传递一下开书院的消息了?
第三十九章
生源的事邵煊不让姜沅多跑, 带着桃花荡的几个兄弟自己去别村招揽了。
姜沅在家买了最柔软暖和的布料,里面填着厚实的棉花,李双双有经验, 姜沅就跟在他后面学着怎么做虎头帽和虎头鞋。
“阿沅,我给我侄儿已经做好了尿片, 你就不用费心多做了。”李双双热心地说着, “宝宝大概在明年七月初出生, 二嫂也在着手给他做两身单衣。”
姜沅有些过意不去:“虎头和豹子出生我没出力,现在临到我和阿煊,你们也不用张罗。”嬿山亭
“那能一样吗?”李双双摆了摆手, “你和三哥那时候还没成亲,我们现在也就做点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 你和三哥不嫌弃就好。”
说话间,李双双已经缝出来了一个小帽子:“阿沅, 这帽子是不是有点小了?要不要拆了做大一点?”
姜沅也不清楚, 做虎头帽和虎头鞋只是他一时间心血来潮, 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如等孩子出生直接去城里买了。
李双双见他一脸迷茫,眼睛一转:“你小头小脸的,我三哥的脑袋也不大,按理说宝宝的小脑瓜也不会大到哪去,就手里这顶帽子我看刚好。”
邵煊天天“宝宝、宝宝”的叫着姜沅肚子里的孩子,时间一长, 周围人就跟着一起叫了,“宝宝”已经被默认成了孩子的小名。
农家很少有人给孩子取这么亲昵的小名儿, 姜沅之前还悄悄担心过,邵煊会不会给孩子取个诸如狗蛋之类好养活的小名。
“祖奶奶!”外面突然传出来虎头的声音, 姜沅把手中的针线放下,老太太居然一个人过来了。
姜沅和李双双一同起身,老太太把手搭在姜沅的手上,又带着他坐下了。
“这里有五十文,阿沅你收下。”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块方帕,帕子里全是铜板。
前些日子邵禄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太差不多把手里的钱全拿去补窟窿了,这五十文还是这几日新攒的,现在她都给了姜沅。
“你也别嫌少,奶奶手里就剩这两个子了。”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她对姜沅本来没什么太大的意见,现在姜沅又有了孩子,她心里的那点疙瘩就消散了,“阿煊从小没有爹娘,跟在我身边长大,马上他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不能说奶奶不疼他。”
李双双就在一边瞧着,老太太给姜沅铜板也没避着他,说心里没有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奶奶最疼的就是大哥和三哥了,我家虎头出生,也没见您给铜板。”
老太太问他:“春桃难道没给你吗?阿煊没了娘,自然这活就落在我老太太的头上了。”
李双双一想也是,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到底和姜沅没那么亲热,把钱给了他之后,老太太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站起身,像来时一样又要颤巍巍地回去:“阿沅,那我先走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阿煊回来和他说,没事也回家里坐坐,他和禄名可是兄弟,兄弟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奶奶等着他们重归于好。”嬿扇听
姜沅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拦住老太太将要离开的脚步:“奶奶,家里刚腌了一些肉,你带一点回家过年吃吧。”
说完就去屋外砍了一截悬挂在廊下腌好的咸肉,用草绳穿好方便老太太提着回去。
“正好家里今年还没有买肉,你给的这截过年拿出来应该也够吃了。”老太太拎着肉,被李双双搀着回去了。
送走老太太,李双双又坐回了姜沅的对面,他锤了锤有些僵硬的手抱怨道:“奶奶说了让三哥和大哥和好?要我说这一切都是大哥自己惹出来了的,奶奶年纪虽然大了,但人可不糊涂,我不信她心里不清楚,要和好也该大哥亲自过来道歉求和。”
姜沅淡然一笑:“没事,老太太今天交代的不要和阿煊说,免得惹得他不快。”
李双双也觉得三哥不会原谅大哥:“既然阿沅你不想让三哥知道,我肯定不会上赶着去三哥面前嘴碎。”
姜沅对他还是很放心的:“不聊这个了。双双,你来看看我这顶帽子上的老虎是不是绣歪了?”
“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歪了,就这样正好。”
……
另一边,邵煊忙了一上午在别村只招到两个愿意来桃花荡读书的学生。
一听要招人读书,村里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围了过来拉着邵煊问东问西,眼睛里又是渴望又是希冀,但是一听要四百文,一个个褪去了之前的热情又散开了,孩子们也低下头,听话地跟着家里的大人走了。
邵阳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他是个急性子,眼看书院招不到人他比谁都焦急:“三哥,这招不到人可如何是好?”
他有点病急乱投医:“要不我们到柳城里试试?”
邵富贵比他靠谱的多:“我觉得这样不行,柳城光是书院就有四家,那里的孩子没有必要到桃花荡过来读书。”
邵阳也知道自己说话没过脑子,他往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一坐,不吭声了。
邵煊倒是不疾不徐:“慢慢招吧,离学院正式开学还有好几天,不过二哥,阿阳,下午我就不过来了,这边就先交给你们。”
他们也不是说应付不过来,邵阳因为好奇多嘴问了一句:“那三哥你呢?你下午有事要办?”
邵煊确实有事:“嗯,今天下午去城里谈谈,看能不能租间铺子下来。”
中午邵煊先回家吃了口饭,然后就去了城里。
到了飞云阁,程旭正在和周钰也在吃饭,邵煊看着周钰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酱肘子,桌子上尽是大鱼大肉,连片菜叶子也瞧不见。
他奇道:“阿钰,你居然不犯恶心?”
周钰嘴里包着饭不方便说话,程旭就替他回答了:“不仅不犯恶心,口味还比之前更重了一些,我吃着正好的他非说淡,而且还只爱吃肉不爱吃菜。”
邵煊不赶时间,就等着他们夫夫两个把饭吃完,这才拉着程旭重新去到成衣铺子里。
“怎么样?老板是不是还没出手?”街上人来人往,邵煊问旁边的程旭。
程旭闻言点了点头:“还算你好运,这两天没人再招铺子,老板现在急得不得了。”
老板急了这事就好办了。
邵煊进到铺子里,老板正背对着他们在收拾墙上挂着的衣服,他还以为有人来买衣服:“今日小店不开张,几位买衣服还是另寻他处吧。”
“老板,是我。”邵煊在他背后出声,原本佝着腰的老板立马挺直了身体转过来,这两天他时常后悔当时没答应邵煊的要求,生怕最后铺子要砸在手里租不出去。
这一走他就跟着儿子在府城那边生活了,下次回到柳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铺子要是租不出去,就要一直落灰了。
他心里煎熬,一直在脑子里设想当时答应了邵煊该有多好,所以邵煊喊他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这次没等邵煊说话,他就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底线:“铺子一年租金一百两是吧,我同意了,咱们现在开始签契书?”
邵煊摆出一副苦恼的神色:“老板,你这铺子是不是租不出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八十两……”
王老板简直怕了他,听到八十两不亚于晴天霹雳,一百两他其实都不太情愿,八十两租出去的话他的心恐怕要滴血。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邵煊:“就一百两吧,八十两实在太低了,我不如让铺子在这里落灰。”
邵煊没打算真拿八十两打发他,王老板有自己的难处,邵煊不想趁火打劫,都说商人重利奸滑,但是他却有着一套自我约束的准则和道义。
邵煊装作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老板如蒙大赦,连忙从板桌上拿来纸和笔,亲自拟了一封契书。
他乍一眼扫过去没有什么问题,等程旭仔细看完一遍点头后,邵煊才利落的在纸上写下来自己的名字。
“邵煊”是他跟着姜沅后面练得最多的字,写起来分外顺手,不一会儿,工整有度的两个字就落在了契书上面,老板也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又重新誊写了一份,他和邵煊一人一书。
心头大石落地,老板吹了吹契书上未干的笔墨:“邵老板,听讲你也要卖衣服,我这里的成衣你看看?若是有合眼缘的,我按着最低价给你。”
邵煊有情侣装压轴,马上还要推出来亲子款,只是店里的确需要一些单卖的成衣,他就四处看了看,就算不买,了解一下柳城现在流行的类型也不错。
看了大概一刻钟,他心里渐渐有了底,王老板这里的衣服也如他所言确实不错,邵煊把不喜欢的、过于老气的衣服挑了出去,然后剩下的就向老板买了下来。
这第一年的租金是程旭出的。他攥了一把银票放在怀里,当老板和邵煊商量着付钱的时候掏了出来。
“阿煊,我之前说过,你以后开店可不能忘了我,这成衣铺子我依然要入股。”
老板看看程旭又看看邵煊,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把银子收了下来。
出了门,邵煊低声和程旭说:“阿旭,我和你保证,你从铺子里赚到的钱一定会比这八十两多。”
程旭和邵煊在一起做生意,就算亏钱也开心:“那我就等着看这个月的分红有多少了。”
到飞云阁门口,程旭如往日一般让他进去坐坐,邵煊这次不着急回家,反而有正事和他商讨。
“阿旭,我们来商量商量,怎么从食客来那边把‘第一酒楼’的名号拿过来吧。”邵煊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四十章
天知道程旭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 听到邵煊放话,他激动地往桌子上一拍:“好!这次如果能继续留在柳城开店,除了我爹要我带回家去的那一千两, 剩下的都给你!”
邵煊笑他想的太多:“能赚回来那一千两就算不错的了。不过阿旭,你手头没有攒下来一点银子?”
飞云阁一月的流水差不多就有百两, 按理说程旭手里不至于一点闲钱也没有。
程旭苦笑:“我爹要看飞云阁的账本, 自己添进去的不作数的, 他就是想看看凭我究竟能不能把这酒楼开起来。”
做假账肯定行不通,且不说程旭根本不屑于这样做,就是他愿意, 他老爹的道行也绝对比他深,小动作在他眼睛底下根本无处遁形。
这就有点难办了, 邵煊之前还想着就算最后酒楼没挣回来这一千两银子,自己也能借一点, 现在这条路被程旭老爹堵死了, 他们只能在飞云阁上面做做文章了。
第二日, 按着邵煊的要求,程旭安排了两个健谈爱笑的伙计站在门口,专门向路人介绍酒楼的特色菜肴。
偶尔听了一耳朵自己感兴趣的菜色,就有百姓停在门口,听伙计更加全面详细的解说。
最重要的是,每道菜品价值几何都会清清楚楚地说出来,除了几个大头菜, 飞云阁的菜品算不上贵,最起码同样的清灼白菜, 食客来卖二十文,而飞云阁只卖七文。
“我之前路过不少回这家飞云阁, 但是一次也没进去过,本以为酒楼修缮的如此精妙,菜品的价格也不会便宜,原来是我想错了。”
有人惊讶地说,看向酒楼的眼神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旁边站着一位飞云阁的老食客,本想过来看看热闹,听到他的话热心地给他打包票:“你要想试试可以放心进去,飞云阁我来过不少回了,里面有些菜品我在别处从来没吃过,味道好不说,价格也不贵。”
现在正是饭点,一楼大堂的圆桌上坐满了人,小二在一桌桌客人当中穿梭,有条不紊地上着菜,也不知道飞云阁是怎么做到的,食物的香气能传的这么远,一股股的勾着他们赶快进去。
“那我们进去看看?”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对他旁边的哥儿说道,“这家酒楼我们还没来过呢。”
里面已经有很多人落座了,门口还有人在排队进去,那小哥儿也担心再去晚一会儿就没有位置了,于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一家吧。”
邵煊说的果然有用。程旭心情大好地看着一波又一波人往里进,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他冲门口的小二一努嘴。
那小二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状似无意的抬手挠了挠痒,放下手的一瞬间做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就从外面挤过来一堆人,直接把门口堵住了。
一个头戴方巾的姑娘大声说道:“哎呦,这家酒楼的小二看起来比食客来那几个好多了,他们那些小二眼睛跟长在头顶一样,要喊好多遍才会过来一个人,爱搭不理的给你上菜。”
站在她旁边的小哥儿说:“姐,飞云阁有一道五味焙鸡口味可是一绝,那鸡肉皮软骨酥,麻辣鲜香,都说好吃的不得了,我们也进去试试吧。”
旁边站着的路人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姑娘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呀你,嘴巴怎么这么馋呢?今天出门爹给了一点钱,我们快去排队吧。”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批人也装模作样的站到他们后面排队,一个个也大着嗓门说话:“哎呀,马上人再多,飞云阁就坐不下了,到时候想吃也没办法了。”
“这酒楼里边精致卫生,饭菜便宜又好吃,中午请客的、吃饭的不妨进去试一试,我断断续续在这里吃了好几回,没挑出什么毛病来。”
果然,一听到他们这么说,原本还在观望的路人都挤了过来,老实站在他们后面排起队。队伍一长,排在后面的人难免焦急。
一个手里拉着一个小姑娘的男人说:“也不知道这里面还能不能坐的下,采姐儿,你到爹的位置上站着,我去前面问问。”
他走出队伍,去问门口站着的伙计:“哎,你看这队伍这么长,后面的人不会因为没座白等吧,要是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伙计连忙摆手:“客人放心,咱们酒楼上下两层宽敞得很,只要人来,保管能吃的上热腾腾的饭菜。”
男人一听这话,又放心的回到队伍中间去了。
等到面前的这一批客人全部进去,刚才“姐弟”带头的那堆人又分散着从酒楼里钻了出来,随意找了个地方蹲着,等着店里的程旭下达第二次命令。
邵煊今天也过来了,跟在排队的大部队后面,看上去也要到飞云阁吃饭。
路上有人把他认出来了:“呦,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雾而爸一这不是邵老板吗?你居然也来飞云阁吃饭了?看来这家酒楼的饭菜是不错。”说罢直接排到了邵煊后面。
“我都来了好多回了,飞云阁饭菜管饱,份量很足的。”邵煊笑眯眯地说。
邵煊本身就是做糕点饮食的,他研制的点心奶茶口味都很不错,能让他有空就过来的酒楼,在味道上肯定有它独特的地方。
他往那一站就是一块活招牌,好多人一听邵老板都说好吃,觉得滋味肯定不差,于是纷纷排队,还有一些人只是单纯想试一下他平日吃的饭菜是什么口味。
邵煊来飞云阁根本不用排队,现在他站在这里,也是他和程旭计划的一环——利用名人效应引导消费者进行消费,就和现代的代言人差不多一个意思。
虽然邵煊算不上名人,但是在柳城这块,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
他顺着人群进到店里,程旭一眼就看到了他,亲自带着他坐在了一楼中间的圆桌上,与他同座的还有两对夫妻。
“这一楼除了我这一桌,其他都是真来吃饭的?”邵煊低声问了一句。
程旭学着他小声交待:“一楼只有你这一桌是托儿,二楼马上也快坐满了。”
邵煊了然,程旭没有和他多说,等他入座后就离开了。
饭菜端上桌,邵煊给同桌人使了个眼色。
紫衣姑娘夹了一块鱼尝了一口:“这鱼肉可真嫩,比我上次在食客来吃的糖醋鱼好吃多了——唉,邵老板,你也去食客来尝过吧?”
邵煊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食客来的酒菜差点味道。”
“看到没,邵老板都说了他家的味道不行,你还总嫌我挑剔。”紫衣姑娘嗔怒着拍了拍她身边的男人。
邻桌有人喝多了酒,听了他们的话醉醺醺道:“邵老板也这么觉得?柳城那些个贵人总喜欢往里面钻,我还以为是自己吃不来他们的口味呢。”
“就这样还叫柳城第一酒楼呢,按我说,飞云阁堂内雅致,吃食味佳,招待周到,哪里不比食客来强?还是飞云阁叫这个名号才名副其实。”紫衣姑娘理直气壮地说。
那醉了的邻桌汉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姑娘说的是,飞云阁才是第一酒楼。哈——这酒真够劲儿!邵老板,你说呢?”
邵煊抬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按我说也是一样,飞云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酒楼。”
“飞云阁才是第一酒楼!这儿的美酒真是让人没话说,兄弟们,下次再来聚!”他那一桌坐的客人都喝多了,听到他的话也不管说的对不对,全按照有道理来算,跟在他后面嚷嚷飞云阁才是第一酒楼。
屋里坐着的其他客人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相比于食客来,飞云阁便宜好吃,为什么不能当这个“柳城第一酒楼”呢?
等到这批客人吃饱喝足离开,飞云阁柳城第一酒楼的名号不胫而走。
不知缘由的百姓疑惑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在传飞云阁是柳城第一酒楼?不是应该是食客来吗?”
去吃过饭的人无不反驳:“食客来算哪门子的第一酒楼,不过是掌柜的吹嘘罢了,飞云阁可是邵老板都承认的美味,下次你可以去尝尝看。”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一提到柳城第一酒楼,大多数人都会说是飞云阁,程旭专门买回来一面酒旗插在飞云阁大门门口,上面直戳戳地写着“柳城第一酒楼”,把听到这个消息的食客来掌柜气地砸了一整套茶盏。
原本因着这个名号才光顾食客来的员外财主也一窝蜂涌去了飞云阁,食客来的生意越发惨淡,掌柜的又是降价又是送菜,想靠这种办法让生意回暖,可是效果却不尽人意。
这几天来飞云阁吃饭的人还在增加,外城进来办事的人看到第一酒楼的酒旗也纷纷走进飞云阁,程旭这两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按着这个趋势下去,时不时再推一推秋冬新品,在过年之前完全可以带着银票风光回家,到时候自己再想干点什么,老爹可没理由拦着了。
“这一切靠的都是阿煊,改日得好好谢谢他。”程旭得意忘形,周钰可就冷静多了。
“那是当然,阿煊是我兄弟,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肯定会好好谢谢他。”程旭说。
旁边王老板跟着他儿子去府城了,成衣铺已经完全由邵煊接手,姜沅还没看过他们的铺子,趁着天晴,邵煊就把他带来了城里散散心。
铺子里并不杂乱,墙上钉着一排排铁钉,邵煊让老木匠做的移动衣架也带过来了,板桌上还有上次邵煊买下来的成衣。
姜沅新奇的四处看了看,万事俱备,用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开张了。
对面的铺子门头上写着“何氏老骨汤”,姜沅心下一动:“阿煊,你说我们的铺子叫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