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糖
陆禹州哑然无言，他不知道嵇岚找自己做什么。
对方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风衣，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看上去甚至比自己更像是来相亲的人。
忽然间，陆禹州意识到了什么。
“学长早就知道了？”
他见面前人仍旧笑吟吟的，哪里还不知道答案？
不过，陆禹州怎么都没有没想到，嵇岚就是同自己相亲的人。
还真是……意外之喜。
“陆禹州，”嵇岚似乎有些无奈了，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反应是真有些迟钝啊。”
“还是说，你并不希望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陆禹州自然不会这么想。
不过，嵇岚这句话的戏谑之意太深，谁都能听出这是个玩笑话，所以，并不需要陆禹州解释什么。
望着眼前的浅笑，以及那人眸底的几分调侃意味，陆禹州依稀回忆起两人之前为数不多的相处画面，唇角上扬起淡淡的弧度。
只是这份弧度在那略显冷酷的脸上并不算明显，若是看得不够仔细，便会将这微乎其微的变化忽略于眼前。
“我是不知道我的相亲对象是谁。”
“学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按理来说，被长辈押过来的相亲总是带着几分排斥，但嵇岚自从进门来一直是淡淡地笑着，看起来并不排斥。
与先前的陆禹州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甚远。
虽然他就是这般温和的性子，笑容本就常常挂在他的面上。
但陆禹州再望向嵇岚的眉眼，却觉得对方或许在进门前就知道“相亲”的对象是自己了。
“很早就知道了，”果然，嵇岚道，“本来是想要推辞的，但听说是你就来了。”
“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本来就应该找个机会叙旧的。”
嵇岚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便与陆禹州拉近了关系。
虽然陆禹州想要的也并不是叙旧。
“你要喝什么吗？”
陆禹州也知道一直盯着嵇岚看多少有些不礼貌，最终还是有些不舍地移开视线。
“我之前没有来过这里，你有什么推荐吗？”嵇岚的瞳孔偏于褐色，带着几分暖意，尤其是眼底带着笑意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让人心情好起来。
这咖啡店是前几个月才开的新店，起初因为环境不错，陆禹州也爱来这里画稿子。
但之后这里莫名其妙地成了网红店，来了不少爱打卡的客人。太过于热闹，陆禹州来得也就少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总比嵇岚这个刚回国的人了解这里。
陆禹州想了想——嵇岚口味其实挺挑的，不喜欢苦的，却也不喜欢太甜的。
他刚想按着嵇岚的口味推荐几样，可对方却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喝的是什么？”
嵇岚的目光落在那才动了一两口的咖啡上。
“我喝的美式。”陆禹州道。
“那我也点美式吧，”嵇岚似乎是想了一下，“我相信你的选择。”
陆禹州一愣，正想说这里的美式偏苦，嵇岚应当喝不惯。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么多年，人的口味可能是会变的。
陆禹州听说亲戚家的孩子去北方上学，回来以后便不爱和家里一桌吃饭了。
说是他们这边饭菜偏甜口，他吃不惯了。
在国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国外。
“我们聊什么呢？”嵇岚点好了咖啡，敏锐地从陆禹州脸上察觉到些许不对。
“第一次相亲，我好像不太清楚该怎么了解你。”
陆禹州听出那开玩笑的意思：“学长不用这样，我们还是当叙旧吧。”
两人虽然算不上熟人，但因为早就认识的原因，基本的信息也算是了解，也没必要像其他人相亲那样问得明明白白。
陆禹州正想说什么，服务员便端来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嵇岚的手边。
嵇岚伸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那一瞬间，原本淡然自若的人忽然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觉得苦吗？
“我这里有糖。”
陆禹州从口袋里面摸出几颗糖，朝着嵇岚摊开手心。
晶莹的糖纸在咖啡厅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光是看包装就知道这个糖应该不太好吃。
——因为越是包装花里胡哨的糖果，味道就有可能越发奇怪。
这还是陆禹州说过的话。
嵇岚看着那熟悉的糖纸，眼底划过了一抹淡淡的错愕。
“你现在也喜欢吃这种糖了？”
嵇岚从陆禹州手中拾取一颗，熟练地剥开糖纸，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陆禹州将剩下的糖放到嵇岚那边，摇头道：“也不是很甜。”
嵇岚大抵是没有相信，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望着嵇岚将糖放入口中后，原先还带着几分苦意的眉眼逐渐舒展。陆禹州的唇角也是不自觉地扬起几分。
其实他自己真的没有说谎，那个糖真的算不上甜。
至少当年最讨厌甜食的陆禹州，也没觉得嵇岚给自己的那颗糖甜腻。
望着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糖纸，当事人的思绪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过去。
陆禹州与嵇岚不是同一个年级，教室隔了一栋楼，见面的次数其实不算很多。
其中占大部分的，甚至还是嵇岚带着红袖章来他们教室检查卫生的时候。
所以，他们班内很多人都认识嵇岚。
这位温和又好说话的学长在他们班内也是颇为受欢迎，至少在听到有人来检查卫生时，前座的女生就在讨论会不会是嵇岚过来。
其实男生也期待嵇岚来，因为嵇岚比其他学长好说话很多，并不会在卫生问题上吹毛求疵。
陆禹州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并不参与，只是在草稿本上画画。
“在画什么呢？”
忽然，一道声音从陆禹州的身后响起。
转头，一双含笑的眼眸便落到了陆禹州的眼底。
陆禹州的表情有些许僵硬，他没想到嵇岚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他什么时候来的？
陆禹州下意识地合上自己的草稿本，随口道：“你看错了，我是在算题。”
嵇岚是不信的，但此时不少目光已经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嵇学长你来了！”
陆禹州的前座是个颇为开朗的男生，他看见嵇岚便热情地打起招呼：“我这里刚开了一包薯片，你要吃就全拿走，不要和我客气！”
嵇岚摆了摆手，开玩笑道：“我可不受贿的。”
“这怎么能叫受贿？”
“哈哈哈，下次。”
嵇岚笑着继续向前走，熟稔地同与他搭话的人交流着，仿佛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
陆禹州并不意外。
他收回视线，在空白的草稿纸上随手涂鸦。
毕竟嵇岚长相与成绩俱佳，又不是那种呆板的“书呆子”，让人愿意同他相处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陆禹州草草画了几笔，忽然没了方才的兴趣，很快便放下了笔。
他下意识看向嵇岚。
嵇岚查得挺仔细的，不过，陆禹州他们班的卫生一直没什么问题。
看了一圈，他在登记表上写了分数便打算离去。
“嵇学长，我们班有扣分吗？”
嵇岚并未明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他顺着来时的路离去，在离开之时，又路过了陆禹州的桌子。
离开之时，嵇岚的口袋里悄然掉落了几颗糖。
这糖纸晶莹剔透的，看起来颇为花里胡哨。
给我这个干什么？
陆禹州不解。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喜欢吃这种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糖。
可嵇岚并未说什么，他只是又留了张字条，那上面的字体端正清秀，恰如其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给你几颗糖，作为交换，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在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