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槐序失约
她以为会有反转，例如披着鬼片的大爽剧，又或者是披着鬼片的言情剧，可是并没有，整篇剧本都透露着惊悚阴暗。
沈棠依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长时间的熬夜放纵已经让她眼下青黑，毫无血色的面容当真与女鬼没有两样。
毫无奋斗向上的元气，沈棠依探出双手学着小时候看过的僵尸片那样，歪着脑袋还吐着舌头。
她笑了笑，怔怔地盯着剧本，这就是沈棠依接到的第一个女主演。
于是沈棠依遐想着女鬼的模样，整个人走路飘飘然出了房间，雪白毛绒绒的小熊外套披在身上，头发凌乱遮住眉眼，嘴角带着丝邪意的笑。
真不知道在这样冬日明媚的早晨她是想吓死谁。
客厅如往常一样平静，沈氏夫妇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沈棠依神游到卫生间洗漱完后，又飘飘然挪到了客厅。
没有靳向晚的身影，还想将这件事分享给他呢。
“大清早搞什么幺蛾子，早饭早饭也不吃，向晚特意为你留的，都凉了。”徐珍最先注意到一旁的沈棠依，亲妈嫌弃孩子的语气沈棠依早已习以为常。
从徐珍口中，沈棠依才听出靳向晚已经回家的证明。
她往客厅的餐桌上扫了眼，果然，从小最喜欢的蛋黄奶包被单独留着，旁边是一杯不加糖的豆浆，她有些窃喜又有些失落。
“他人呢？”沈棠依喝了口已经发凉的豆浆，假装随口问道。
“回去看父母了。”徐珍犹豫了会，这么回答道。
沈棠依呆然咬了口奶黄包，没再说话。
因为她知道，靳向晚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车祸导致的意外死亡让七岁的靳向晚失去了所有。
那年沈棠依三岁，她望着面前脏兮兮沾满泥泞的哥哥只有嫌弃，看见他异于常人的灰蓝色异瞳骂他是怪物，尤其是当母亲总是偏心将糖果盒子里最后一颗巧克力留给靳向晚的时候，这种讨厌愈加明显。
第一次共情靳向晚，是他孤单坐在儿童乐园滑梯上，隐忍不哭却攥紧了拳头，语气委屈，第一次和沈棠依倾述了内心：“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那时的沈棠依正摆玩着父母生日送她的全新芭比。
她大方客气地将糖果盒里最后一颗巧克力送给靳向晚，并且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芭比娃娃。
这个只比她大四岁的孩子生活太苦了，他需要更多的糖。
沈棠依咬下另一半奶黄包，没再吭声，她咬着夹心中的淡淡甜味，却觉得苦涩。
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化解苦涩的资格，再也不能对着靳向晚说出：“没关系呀，你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你。”这样天真烂漫的话了。
母亲徐珍正在择菜，身边的平板正自动刷着短视频。
“灵柩长埋深谷底~我重生了，校霸给了我八百个嘴巴子”是某推文视频，徐珍显然不感兴趣，腾出干净的手指滑动屏幕。
“《星际环行》京北首映礼的现场，谁懂啊kerwin这个大背头的含金量！白月光回国，bgm响起！”是营销号的声音，接着“heaven”这首歌响起。
徐珍停下择菜的手，认真看向手机，并向一旁咬着奶黄包的沈棠依喊道：“欸，这是不是我们向晚啊！不对，kerwin是谁啊？”
沈棠依盯着手机里经纪人高遥发来的短信正出神，猛然抬头。
看见手机屏幕里面刚好是首映礼当晚，靳向晚那张绝世容颜被营销号加了滤镜，如谪仙降世，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狭长桃花眼型使他看上去温和乖顺，目光空洞淡然，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不在乎，镜头甚至给他的手来了次特写。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戴着四五个指戒，金属光泽的装饰精致，矜贵高奢气质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带有上位者的压迫感，万众之中他如天选之子。
沈棠依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这个模糊的身影是你吧？跟个马赛克一样。”徐珍又在旁边念叨着，“这视频七十八万的点赞量。”
沈棠依看见了视频结尾一扫而过的观众席，那个模糊身着黑色长裙的身影就是她，肩背直挺，留了个侧颜，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路人甲。
原来这就是靳向晚所带来的流量。
她看着评论区，清一色都是对靳向晚的夸赞，以及各种老公哥哥的字眼。
是啊，现在的靳向晚在哪都会受欢迎，他有好多人爱。
那么沈棠依七年之前欠下的爱意，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了。
“唉，这就是大明星呀。”沈棠依感叹着，也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
除了靳向晚首映礼的消息上了热搜，还有个关于自己的也上了热搜。
——《槐序失约》be美学
她昨晚刚刚完结的书，关于kerwin的同人。
因为靳向晚回国的热度彻底火出圈。
全文第二人称十分好代入，全网哭成一片。
沈棠依这时手机震动，是高遥的电话。
“那本书是你写的吧？莓果这个账号之前叶姐帮你在公司登记过。”电话那边的高遥语速很快，“我人现在南城，先见一面吧。”
沈棠依现在心跳得很快，好消息她火了，坏消息是马甲。
“对。”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件坏事，我把定位发给你，先过来吧，见面说。”高遥是个很果断的人，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沈棠依想都没想，立马换身衣服准备出门。
“大早上的又要去哪啊？”徐珍看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关心地问道，“中午和你爸准备炒个虾，还回来吃吗？”
“回来吃。”沈棠依犹豫了下，还是没把工作说出去，怕徐珍担心她的工作压力大。
“哦，那你去问问向晚回来不，他还没说，要是能回来，你俩就一起回来。”徐珍又嘱咐道，在沈棠依和靳向晚的学生时期，这种话她总是说，上下学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有沈棠依的地方就有靳向晚，于是两人一起回家在徐珍的心里已经成为多年难改的习惯。
“嗯。”沈棠依随口应下，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打算找靳向晚。
南城冬天常刮风，冷风如利刃夹杂寒气。
沈棠依裹着白色厚重的袄子坐上网约车，在商场街道角落的星巴克里见到了高遥。
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很壮，板寸头型神清气爽，浓眉大眼看上去性格直爽好说话，他率先见到了沈棠依，冲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沈棠依快步走到他面前坐下。
高遥看着沈棠依愣了一下，接着缓过神从上到下像是打量一个礼物将沈棠依观察了个遍，约一米六五的个子不算出挑，但是很标准，鼻尖顿感小巧，鼻梁高挺，眉型低顺，卧蚕明显，标致的杏仁眼型，眸色清澈带有灵气，冲散了五官带来的憨气，像是精明的小狐狸，整体有些小家子气，只是当沈棠依开口说话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消散了。
“高遥？你好，我是沈棠依。”她声调很轻，音色不算太少女，多了些电影里女主角的故事感。
是个很好的苗子，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高遥仿佛看到未来一线女星在向他招手。
“你好你好，电话里已经自我介绍过了，长话短说，我发给你那个电影考虑好了吗？”高遥喝了口热乎乎的拿铁，他暂且没有提《槐序失约》火出圈的事。
沈棠依面前也摆了一杯，她思索了会，“试镜可以放在年后吗？今年想和家里过个好年。”
高遥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他拿出了平板摆在沈棠依的面前，“在你之前，导演还有三个备选。”
沈棠依内心犹豫，她脑海里回想起妈妈为家里准备饭菜忙碌的身影，她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如果你的咖位再大一些，不仅时间，连剧本都可以自己选择。”高遥似乎另有所指。
“我不会去利用那个马甲炒作的。”沈棠依一字一句地说，她抬眸看向高遥，眼神平静，“就当它是个秘密。”
“好。”高遥没多说什么，“认识kerwin？”他随口提问道，似乎并不在意答案，因为他感觉没可能。
沈棠依已经可以熟练地笑笑然后回答道：“怎么可能呢？要是认识，这大腿早抱上了。”
“kerwin忠诚粉丝，演艺圈逐梦十八线演员，你马甲叠得挺跨界啊。”高遥评价她。“后续有商业业务都将有公司代理，我暂且不管你的账号。”
“嗯。”沈棠依心虚地低着头，其实她还有个炸裂的马甲。
某平台言情小说的推文博主，粉丝二十万，热度甚至马上比她本人都要高。
“准备好这次试镜吧，地点在北城，跨了个省，至于过年嘛，看你除夕有没有办法回去了，春运车票基本都空了，自己想办法吧。”高遥放下杯子笑看向沈棠依，“我很看好你。”
沈棠依疑惑“嗯”了声，她只是在算日子想办法如何从北城赶回家，没有听清高遥的后半句。
“我说，今天可以结束了。”高遥换了句话。
“好的。”沈棠依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开，没有拿起桌上摆着的咖啡。
高遥从玻璃橱窗看着沈棠依的身影藏于人海，却能清楚回想起那双清澈灵气的双眸。
沈棠依的脸很好认，最具有特征的就是眼睛。
像是会说话，至少在高遥见过的众多女人面孔中，是最出色的。
沈棠依漫无目的地走在商业街，脑海里有个声音再提醒她。
去找靳向晚吧。
喊他回家吃饭。
这时从前沈棠依最熟练不过的事情，只是时隔多年却变得如此困难。
她攥着手机屏幕，早已熟练输下的电话号码却没有勇气拨通。
沈棠依已经很多年没有拨通这个号码了，甚至连靳向晚是否还用这个号码都不知道。
突然眼前一黑，冰冷的触感覆盖在眼皮上，是某个人的手。
淡淡雪松香弥漫在沈棠依的鼻尖，熟悉得让人心安。
沈棠依伸手挪过了那只修长的手，转身正要笑着和靳向晚打招呼。
却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位外国女人，以及首映礼那晚见到过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