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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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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所言,偏院当真喧闹起来,几个孩子的爹娘正抱着尸首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哭天抢地之声充斥着整个别院。

    而他们身旁还站着几个孩子,瞧这模样便知是那些个死去孩子的姊妹兄弟。可因年纪尚幼,不知何为生死,只瞧见大人们的哀伤,却不明其哭,在一旁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嘶吼声传入耳中,“我要见县主,我要见县主,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让她偿命!”

    阮蘅听此,步子一顿。

    青禾不由拧着眉,“娘娘,您别过去,属下先去探探情况。”

    “不必。”阮蘅走了过去,“这一瞧就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吗?”

    那妇人抱着孩子痛哭,见到阮蘅的身影,哭得愈发撕心,“我的孩子啊,她还这般小,县主竟如此狠心要置她于死地,我与县主无怨无仇,县主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今日就是吃了县主熬的药,方才上吐下泻,没撑住死了!我定要乐安县主给我的孩子偿命,给我偿命!”

    有围观者面面相觑,他们虽不愿相信阮蘅会做出此事来,可心中却也是无法尽信,整个蓉城皆知,不论县主再忙,熬药之事她从不假借于旁人之手,每日三顿药都是她亲手熬制的,方才那妇人说孩子是喝了药才死的,那应当就是药出了问题。

    阮蘅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几个已面色发紫毫无生气的孩子,心里极不是滋味,她极为肯定道:“我的药没有问题。”

    “你说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吗!”那妇人不依不饶,“那药分明就是你熬的,还能有旁人碰不成!”

    “放肆!”青禾上前将其拦在了阮蘅面前,别人不知,他心里一清二楚,自家娘娘每一回熬药前都会再将药细细查看一遍,熬药时也从不离药炉,即便这些不论,每一回熬完药,她都会取上些许抿一口,最后查验可有问题,他也派人在一旁守着,这药离手前根本不会出差错。

    “你们大家伙瞧啊。”妇人指了指身旁其余抱着孩子痛哭的几人,“若只有我自家孩子,那我全当孩子命不好,遭不过这一劫,可这是五个孩子啊,一死五个孩子,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就是她,就是她要害死我们。”

    这一席话落,便如一颗颗石子砸落在众人心间,激起波澜,所有人看向阮蘅的目光也变了味儿。

    阮蘅如今早已不是遇事惊慌的懵懂少女,这两个月来,所有来治天花的人中也并非都能安然无恙回去的,若本身就有病症,即便是轻症天花也断然熬不过去。

    可她在收诊时病患,她都命人查验过身子是否有其他隐疾,这几个孩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阮蘅走近了些瞧,见几个孩子面色发紫,紫中泛黑,是中毒之状,这五个孩子她都有些印象,“可都是一个小院中的?”

    负责这间小院的伙计连忙点头,“是,是,都是一间院子的孩子。”

    一听如此,阮蘅脸上更不见慌乱之色,“不说这药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如此。我熬药惯用大罐,一罐药,我便会分成三碗药汁,而这三碗药我会让人送去三个院子。”

    阮蘅没有再说一下去,可在场之人也明白,这就不会是药出了问题,否则那就是三个院子的孩子都出了事。

    方才那还在哭诉的妇人面色大变,她怎知这一罐药竟还有会有此门道,“你……你这是在狡辩,我的孩子就是在你别院中出的事!”

    她的方寸大乱,几个孩子爹娘脸色一闪而过的慌乱都没有逃过阮蘅的眼睛,阮蘅垂眸,“青禾,先寻个地方将五个孩子好生安葬,再将他们都扣押太守府。”

    众人一惊,那妇人面色大骇,“你做什么!凭什么抓我,你是心虚了,怕你所做的丑事暴露,所以这才要我们都闭嘴,你好狠的心,不仅杀了我孩子,还要杀我。”

    “我与你们说,昨夜乐安县主与她那侍卫在偏院说话恰巧被我孩子听见了,我孩子与我说了后,我吓得浑身冷汗,告诫她不要往外乱说,却不想今日还是遭此毒手,分明就是乐安县主想杀人灭口。”

    “告诉大伙儿,什么乐安县主,她分明就是叛国逆贼之辈,献王起兵谋反,她与他就是同流合污!他们都是逆贼!”

    阮蘅脸色终究是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没听见吗?我说你与献王是逆贼!”

    众人听了那妇人的话一片哗然,纷纷看向阮蘅,议论声不绝于耳。

    “献王起兵谋反?不是说献王只是出城回京吗?怎么就谋反了!”

    “出城回京不也是乐安县主说的吗,她会与你说献王是谋反?”

    “先前瞧着献王为国为民,却不想他竟会谋反?”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每一句话都犹如万千枚银针扎在阮蘅心里,她死死盯着坐在正中央的那妇人,藏在袖中的手都攥紧。

    那妇人见众人已频频议论,愈发得意,“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为了骗取民心罢了,你们不想想,蓉城原本什么事也没有,偏偏献王来了天花也来了,城中天花肆虐,为官者早已举家逃出蓉城了,他偏偏留了下来,堂堂大梁国献王殿下,需要亲自留在城中吗!”

    “我告诉你们,献王

    起兵谋反之事在城外早已传遍了,偏偏蓉城却什么也不知,就是她!”那妇人直指阮蘅,“就是她瞒着整个蓉城!她惺惺作态,让你们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是救世主,让你们死心塌地,对他们感激涕零,实则为的就是想日后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登上皇位。”

    偏院中围观者愈来愈多,一个个恨不得挤破头往内瞧,看向阮蘅的目光哪里还有先前的敬重与感激。

    旁人的猜忌、惶恐、不解、愤恨纷至沓来……险些将阮蘅吞噬。

    见场面愈发混乱,那妇人站起身,“乐安县主,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献王不是起兵夺位,而你并未封锁着消息不让蓉城知晓!”

    阮蘅咬着牙,短短“不是”二字已在嘴边,可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李玠确是起兵谋反,蓉城消息也是她封锁的,她根本无可辩驳。

    阮蘅的沉默无异于承认了此事,众人神色又变了变,鄙夷之色不加掩饰。

    阮蘅看着众人的反应,突然又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医者能医人生老三千疾,唯医不了人心。

    她与李玠做了那么多,依旧抵不过一句众人听之尽信的荒谬之言。

    “这就是你的目的?”一字一句疏而不漏,试问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怎会有如此理智,如此严谨的条理。

    显而易见,所有事情都是冲着她和李玠来的,为的就是要让她失信于民,并捅出他起兵之事。

    “昨夜我根本就没有在偏院,我与师傅在主院,不知你是从何听来我是在偏院与青禾说话的?更何况,昨夜青禾去了临城运送粮食,不知你的孩子又是在何处见到他的?”

    那妇人眼神有些闪躲,在场之人也不是傻子,也瞧出了些许端倪。

    阮蘅轻笑,“你也说了我封锁了蓉城的消息,即便蓉城解禁,我依旧不许蓉城有人进出,众人皆不知的消息,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若到此时阮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也枉在城中待了数月。阮蘅不顾众人的目光,缓缓走到那几个死去孩子的身旁,“我原本想着,殿下为救蓉城劳心劳力,为何总有人心中良知不存,我现在倒是明白了,能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人,我能奢望他们有什么良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妇人猛然抬眼,根本容不得旁人驳斥她,“这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杀自己的孩子!乐安县主真是泼得好一身脏水啊!”

    对此阮蘅不甚在意,方才她的辱骂也恍若未闻,她看了眼站在妇人身后的小男孩,眉眼皆是可悲,“入冬之际,你死去的女儿依旧身着粗布短褐,冻得手指皲裂,而她面色隐隐能见饥黄枯瘦,显然有几日食不果腹,我府上每人每顿都有米粥小菜,根本不至于饿成这般。”

    “可再瞧你儿子面色红润,被养得极好,身上也早已换上了入冬的袄子,若我没瞧错,这是木棉短袄吧,莫要怨我说些刺耳的话,因洪涝所致,今年木棉树收成极差,如今这短袄市面上也须得三两一身,三两于寻常人家来说,足以一家人一月开支,试问,你何来的银子!”

    那妇人面色煞白,惊慌失措往身旁看去,可是其余几人无一不是惨白着脸,身子都在发颤。

    “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也不知你们究竟收了多少银两,你们即便对我谩骂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你们冲着我来就是,何须伤害无辜的孩子,为了让我背负几条人命,为了那些不义之财,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害,即便是女儿又如何,那也是你们的亲生骨肉!”

    初来时阮蘅就已发觉,死的五个孩子都是女孩,也皆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她先前也听人说起过,饥荒灾害年间穷人家的姑娘都会被变卖为婢,或是索性丢了任由生死,为的就是减少开支以养活家中的男儿,她原本是不相信的,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狠的爹娘,可今日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也不得不信了。

    若她猜的没错,应当是有人给了这些人家不少的银两,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女儿,并将死因一并推到她身上,让她背负几条人命。

    此事是冲着她与李玠来的,不难猜出背后之人是谁,李玠举兵给皇帝施压,皇帝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想借此事发挥让百姓不再信任她,并以谣言毁了李玠,以水覆舟,让李玠即便战胜也背负世人骂名。

    她当初刻意瞒着此事,就是怕有心人稍作利用,致使蓉城成了一盘散沙,维持了两个月之久,终究还是散了……而这应当只是开始。

    阮蘅收回目光,冷声,“青禾,将人都押走,以谋害之名先关押入狱。”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放开我!”那妇人拼命挣扎,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阮蘅,“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何证据!你分明就是心虚,你怕了,就算你今日抓了我们在场所有人,献王谋反也是事实,你若想人不知,那就将今日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阮蘅眸中闪过锋芒,“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不必在此煽风点火、蛊惑人心,我这人护短,容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堪!”

    “你处处提及他起兵谋反,如十恶不赦之罪,可你这般行径在我看来可笑至极!你所谓的正义也不过是被人加以利用。”阮蘅扫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围观百

    姓,“你们不是都想知晓他是否起兵?”

    众人避开阮蘅的目光,可暗中却将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错漏了什么消息。

    阮蘅轻笑一声,“是,两个月前他就已起兵了。”

    她顿了顿,“不是也想知晓他是否谋反?”

    “娘娘!”青禾大骇。

    目色灼灼,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阮蘅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是,他是谋反。”

    场中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姗姗来迟的余鸿才听到这句话也是心口一滞。

    阮蘅的坦然在众人意料之外,他们怎知阮蘅竟会承认,一个个愣在原地忘了议论,刹那的寂静将人群中央的身影衬得愈发脆弱,可她挺立身姿又似乎坚不可摧。

    “谋反又如何?”阮蘅眸中毅然决然,“王爷反的是草菅人命的天子,反的是奢靡无度的官宦!这在你们看来也是谋逆?我薛家一脉是如何死的,想必蓉城的老人应当知晓一二吧,我父亲手中有先皇给王爷的传位诏书,可因被当今圣上忌惮,而被满门抄斩。”

    “战役,终究是要生灵涂炭,百姓不得安居的,原本王爷也想过,若圣上此生能善待百姓,接济苍生,他也不会踏上这一条不仁不义之路。”

    “你们可知……他也是无奈。”阮蘅深深落下一眼,“那时蓉城已经没有药了,他若不出城,若不起兵,蓉城百姓如何活得下去?我来告诉你们,自始至终,京城那位都未拨过一两赈灾银,他不仅不救,还切断了所有送往蓉城的通道,下令救蓉城者,皆斩!这数月以来,所有的粮食,银子,药材都是他掏空了积蓄辗转周折才到了蓉城的。”

    方才低声讽刺李玠的那些人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她,面露愧色。

    “我知晓你们其中有亲眷在第一日封城之时就已出城,当初王爷应下的出城每人五十两也都是从他私库中取出,你们的亲人都被王爷派人送至西临与泸州妥善安顿,待蓉城天花过去,王爷会派人再将他们送回来的。”

    “你们其中定有从邺城逃出来的,邺城是什么下场你们应当比我清楚,他尽心尽力做着这些事,就是不想让蓉城重蹈覆辙!”

    “蓉城的天花与他无关,是接连大雨引发洪涝至临城尸体染了河流,有人喝了带病的水这才爆发了天花!这是天灾并非!”说到此处,阮蘅已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一些哭腔,“他来蓉城也是为了我,原本他也不必遭受这些的。”

    “他以一人之力救活了一座城!他从未放弃过众人。”

    院中寂静无声,只有寒风拂过,携着阵阵悲凉,灌入心头,冻得生疼。

    有人看着那分明已脆弱不堪,可还在强装坚强的女子,也红了眼眶。

    “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些月来她思之不见的想念,她的脆弱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清泪两行,带着些许渴求,“我只求你们别误会他——”

    阮蘅抹了抹眼泪,自顾呢喃,“他很好,我只求你们别误会他。”

    “不要误会他,好不好……”

    无一人敢说话,人群中不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有人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这一幕。

    就连方才还在咄咄逼人的妇人如今也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青禾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

    娘娘自王爷走后,即便照顾病患再累,事务再繁多,又或是再想念王爷,青禾都未曾见过她落下一滴眼泪来,即便有再多委屈,她都是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可在今日见有人误会与指责王爷时,她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摸了一下,应该十二月就能完结了(最近太忙了,天天加班,所以只能双休日更新,不好意思,不忙了尽可能恢复更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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