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
昭成二十八年, 在昭成帝即将迎来五十大寿的一年,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皇帝将大部分主动权都交给了底下的臣子,每日的朝堂之上便是由着他们辩论, 这个说九皇子是嫡子, 那个说二皇子是长子, 这边夸六皇子有贤明之风,那边赞八皇子是国之英才……
个个吵的是不可开交,偏偏皇帝还乐见其成。
乔虞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热闹消息, 不由有些无语, 年纪越大, 皇帝这恶趣味也慢慢显露出来,哪有以前不动如山的沉稳。
她忍不住期待起来,回头真闹出乐子了, 也不知他怎么收场。
文武百官们没吵出个结果,皇帝也清净了许多, 至少没人天天盼着他立太子,就好像生怕他哪天突然驾崩似的。
抱着“你们不开心朕就开心了”的心情,皇帝欢欢喜喜地迎来了自己的五十大寿。
“你送了朕快二十年的画儿, 就不想着换一换。”皇帝仔细端详着乔虞递过来的寿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乔虞瘪了瘪嘴:“我就知道, 您肯定是厌烦我了。”
她原本以为经过谢徳仪这回事, 皇帝总会冷冷她,没想到却对她更黏糊了起来,几乎天天都来的灵犀宫, 几乎已成专宠之势,要不是最近前朝后宫的焦点都放在太子一事上,早就闹起来了。
皇帝不看都知道她指定是在装模作样,不以为然:“朕每年逢你生辰还费尽心思给你选贺礼,你却是每年雷打不动的一本画册应付朕,你说说,是谁厌烦谁了?”
乔虞笑嘻嘻着说:“虽说形式不变,可这里头的情意年年都在变啊,每年我都要比前一年更爱慕您一些。”
这是真话,虽然那些变化的幅度可以忽略不计,但乔虞起初对帝王这类人实在被报多大的期望,昭成帝展现给她的已经超过她预想中许多。
比如因谢徳仪而造成的一连串风波,不管皇帝是真不在意,还是没显露出来,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宠溺,令乔虞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她对帝王的宠爱没有多大执念,有最好,没有也可以接受,只要确定谢徳仪起不来了,她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有个景谌在,她自己无所谓,却总要为孩子考虑几分。
皇帝失笑着说:“你这嘴啊,朕不知道被你哄过去多少次。”
乔虞明眸泛着狡黠的灵光;“我得费尽口舌才能哄着您,您却只要看我一眼就足够了,您说,是谁比较吃亏?”
就算是即将步入老年生涯的皇帝大佬,对她这番甜言蜜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受用。
伸手将人拉近怀中,见她熟练而依赖地在自己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皇帝低头轻笑,抚过她的鬓发:“对了,最近怎么没见你召景谌他们进宫,听说徐氏有孕了?”
乔虞笑道:“是,今早才发现,我原本就是想同您报喜的,不过见着您就忘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去吧。”
皇帝无奈地轻拍了她后脑一掌:“胡闹,就算不赐个懂经验的嬷嬷下去,赏赐总不能少,免得别人还以为你多不待见自个儿媳。”
在皇帝心里,乔虞虽然聪明,对在常事上不同人情世故已经是既定的印象了,即使因为谢徳仪而引发了些许怀疑,已经养成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乔虞软软地伏在他肩头,听着皇帝絮叨起来她怎么不是合格的母妃啊、这也不管那也不做、要不是景谌这孩子足够孝顺早就该怨上你了之类的话,她右耳进左耳出,迷迷糊糊地窝进了他的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皇帝听见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抬手将滑落到她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眸光柔和,将里头的黑暗都照耀地温馨起来。
乔虞未曾召景谌或者徐氏进宫,皇帝心底未尝不知道她是有意在避嫌。
自他表明会考虑立太子之事后,无论见着谁,都明里暗里不是试探就是讨好,就是没有利益关系的地位嫔妃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恨不得能从皇帝口中探听想虚实出来,不为别的,给自己留条后路可走也好。
虽说在事先,皇帝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况,但还是避免不了感到厌烦和嘲讽,他是天下至尊,人人对他俯首称卑,可这会儿,又将他当做能满足自己野心的工具。
更别提身处风暴中心的几个皇子。
皇帝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抬眸落在空中虚无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
你来我往地闹了几日,皇上终于有所回应,再过一月就是年节,初一既有祈天祭祖又有元日大朝会,皇上特意颁下圣旨,将主持这两项重要活动的任务分别交给了九皇子和六皇子。
前者是嫡子,多少师出有名,可六皇子论排序不上不下,能力出众却也不是非他不可。
一时之间,含意不一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六皇子身上。
六皇子自己也愣了,祭祖就罢了,他身为子孙小辈,就当是尽孝了,可朝会……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皇子能插手的啊。
二皇子脸色分外难看,他身为长子,是兄弟几个最先入朝为父皇分忧的,可如今却别撇在了一旁,十足尴尬。
小九也算了,
出身拼不过,可小六又是凭什么越过他的父皇委以重任?
“六弟,倒是为兄的小看你了。”二皇子话里透着冷意,“不知不觉,你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都能跟九弟这个唯一的嫡子比肩了?”他虎目生风,看着一边静立不语的九皇子,剑眉一挑,“听说皇后娘娘近来病体愈重,九弟你也别在这儿久待了,还是快回去侍疾吧,免得皇后娘娘寂寞,又找了我母妃去作陪。”
九皇子不悦地看他:“二哥,我的母后是你的嫡母,你也该唤声‘母后’才是。”
“行了知道了,我下回注意。”二皇子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敷衍了过去。
几位皇子就此不欢而散,落在最后的六皇子感受到二皇子狠戾的眼神,和九皇子暗暗审视的目光,心头暗自叫苦,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踏在浪尖上了呢。
“六哥!”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六皇子一怔,下意识地回过头,对上八皇子灿烂的笑脸,微微松了口气,“是八弟啊。”
八皇子态度一如小时候那般亲近:“我打算今儿想不出宫,去看看我母妃,她都有一两月没召见我了,六哥你呢?”
八皇子同文宣夫人关系亲近并不是秘密,当年还在问学所中,每回休沐,除非父皇正在灵犀宫中走不开,不然回回都是文宣夫人亲自来接的。
六皇子犹记得那时候七皇子还跟九皇子略带讽意地说八皇子这是长于夫人之手,被娇惯坏了,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我随你一块儿去吧,正好,我也许久没见见母妃了。”六皇子平日里都是板着脸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这会儿微微带上几分笑意,脸上的线条都缓和了下来,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两人一块儿后宫走去,灵犀宫稍稍近些,所以八皇子率先同六皇子告别,转身从另一道门传过去。
六皇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中的笑意渐渐暗下来,透着些许深沉的意味。
后宫中文宣夫人最为受宠,尤其是最近,父皇一入后宫准往灵犀宫去,六皇子想想,他母妃至少有近半年没有跟父皇单独见过面,而文宣夫人呢?
对于自己受皇上冷遇,贤妃本人反而十分想得开:“如今人人都在揣度着皇上的心意,猜测他究竟会立你们哪个为太子,皇上嫌烦也是正常的。”
“文宣夫人的性子,这么多年冷眼旁观,本宫也看出几分来,明着看起来纯然直率,实际上再冷性不过,皇上天天在她跟前徘徊,她却能忍住不见八皇子,甚至私下连话都没传过,这样的人,皇上自然喜欢。”
说起来,贤妃还真有些佩服她,都是有儿子的人,这关键时候她却能跟没事儿一样,不是城府极深,就是太没心没肺。
六皇子眉宇间常年凝着一道浅浅的沟壑,“儿臣看八弟的意思,好像确实没打算要争。”
贤妃摇摇头,莞尔道:“凡是不能看表面,八皇子是子凭母贵,因着文宣夫人,自出生在皇上眼中就有所不同,也就是后头来了个嫡子太过显眼,分散些许注意力罢了。”
“如今的八皇子妃徐氏,是你父皇亲自挑选的儿媳,这你可知情?”
六皇子惊讶了一瞬:“这,儿臣倒是没听说过。”
贤妃笑了笑:“所以本宫说文宣夫人是真的手段不凡,从来没见她为八皇子打算过什么,偏偏就是这样,皇上越发放不下心,当八皇子是个没人照顾的可怜孩子似的,事事都记着他。”
“不过景谦,”贤妃目色温柔地看着他,“这些你不必去管,你只要好好将你父皇交付于你的重任圆满完成,不要出差错,更要借此让世人见识到你的才华和能力,知道么?”
“是,您放心,儿臣心里明白。”
相比九皇子的中规中矩,只求不出错,六皇子锐意进取、精益求精的性子确实更和皇帝的心意,初一忙活下来,在临散朝前,皇帝大大夸奖了六皇子一番,赞他是可造之材。
在这儿一句话能解读出十种意思的丰富语言环境中,皇帝这句不掩欣赏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中不亚于一道惊雷,尤其在皇上高兴过后,把六皇子迁进了吏部而达到巅峰。
皇上莫不是、莫不是真看重了六皇子不成?
周身各色各样打量的眼神都有,六皇子气定神闲,仿若未觉,淡定的跪下谢恩,行动间宛若行云流水,自有一身风度。
别说二皇子眼红,就是被迫但背景板的九皇子都乱了心,连夜修书让王家的人查查父皇怎么突然就看重起六哥来。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向安分低调的三皇子那边忽而闹出一场风波来,追溯源头,还是因着他那宠妾身上。
因着今年的万寿节正合了皇上的五十大寿,因而举办的十分隆重,连皇后都撑着病体,连召了七天的太医为自己调养,她是国母,万万不能舍去在这样隆重庆典上唯一名正言顺坐在皇上身边的权利。
而为了向后宫表明自己身体康健、重回战场,皇后在万寿节一早就将皇室宗妇以及朝廷命妇们都宣至了坤宁宫。
这么一场以皇后为主角的谈话秀,最后却被三皇子府上的侧妃抢占了风头。
正是那位因毁容而嫁于三皇子为侧妃的王氏,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毅然起身走至殿中
央,向皇后娘娘控诉三皇子如何如何冷待她、纵容奴仆们苛待她,更有甚者,有宠妾当众辱骂折磨她,三皇子却浑然不管,还斥责她娇惯任性、信口胡言。
王氏声声哭诉,悲愤欲绝,不顾名声清白,掀起两边袖子,素白纤细的手臂上条条青紫红痕,还有斑驳的、仿若烧伤虐打的疤痕,见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陡生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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