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
乔虞一早上起来, 发现喉咙又干又涩, 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把夏槐叫过来, 轻声问她:“我昨晚喝醉了……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吧?”
她是真喝醉了, 这会儿回想起来都是一片空白,只能隐约记得她拉着皇帝的手臂止不住的撒娇说这酒不好喝要换他的喝, 他也依了她, 还主动把自己酒杯给递了过来, 然后这么一来一往, 她就断片了。
夏槐端了碗醒酒汤来,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主子, 您放心, 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反正只要皇上没生气……就不算出格吧?
乔虞头疼的厉害, 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揉了揉额角:“皇上呢?他醉了么?”
夏槐柔声道:“昨晚屋内就您和皇上在,最后还是皇上吩咐奴婢们为您备水沐浴,想来是没醉的。”至于脸红不红, 眼中有没有醉意,她们也不可能直视圣颜啊。
乔虞有些挫败,她提议前还想着要是能把哄着他多喝些,见一次皇帝喝醉后的情形, 也算没“舍命陪君子”一回,谁知道哄着哄着,不知不觉反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她的酒量哪比得过他啊。
可不就醉彻底了么。
“罢了,”她饮完了醒酒茶,又接过水漱了漱口,懒懒地侧身又躺了回去,“我现在还头疼着呢,再睡会儿,如果皇上等会儿有什么口谕过来,你记得叫醒我。”
“是。”夏槐轻声应道,忽然想起来昨夜的事儿,怕有什么不妥的,便道,“主子,昨晚谢徳仪派了宫女来这儿,说是病了要求见皇上呢。”
乔虞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请太医了么?”
“请了,”夏槐道,“因着没请到皇上,谢徳仪的身份也不敢大半夜惊动皇后娘娘,桑梓阁也没个主位,谢徳仪只能忍了一宿,直到今早宫门开了,才让宫人去请了太医。”
“好似确实病得挺重的,太医过去后,听说谢徳仪都已经烧糊涂了,口中喃喃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乔虞瞬间就精神了,她是知道谢徳仪来历的,这姑娘别是迷迷糊糊间把自己的秘密给抖露出来了吧?
“她说了什么?”
夏槐有些奇怪自家主子突如其来的郑重,“这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左右不过是一些胡言乱语,当时桑梓阁上上下下都紧张着谢徳仪的病情,倒也没人在意,担心害怕还来不及呢。”
万一谢徳仪真没了,这一阁子的宫人都得背个侍奉不周的罪名,把主子伺候的重病而亡了,这后宫里还有哪处敢收他们?不说信不信任,说起来也不吉利啊。
乔虞微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转而想到了别处,“你说昨晚,谢徳仪让人来这儿请过皇上?”
“是,奴婢也告诉张公公了,张公公说您和皇上正在兴头上,不好打扰,奴婢便让人去回了桑梓阁的宫人。”
“呵,”乔虞轻笑一声,“谢徳仪要真有个什么好歹,这黑锅我恐怕就得背上了。”
“不能吧?”夏槐一惊,“可这张公公都表态来,说明皇上对谢徳仪本就没有多少上心,就算是让那宫女进来了,皇上也不会舍您而去将谢徳仪的。”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这宫里,又有几个人是讲理的?”乔虞淡淡道,“皇上昨夜是歇在我这儿,谢徳仪偏偏大病了一场,又碍于位分没有请太医,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我不顾惜她的病体,为了争宠而故意拦了皇上。”
稍稍一渲染,谢徳仪的病就全成了她的罪过,好像是她忌惮皇上进来宠爱谢徳仪,有意使绊子要出去这个劲敌似的。
夏槐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脸色微微泛白:“主子,要不奴婢去御前禀报一声?”
旁的人都不要紧,皇上的宠爱和信任才是她们主子的立身之本,总不能让皇上误会了主子。
乔虞沉吟半晌,才道:“谢徳仪重病,皇上可有所表态?”
“皇上一早先去上朝了,只是托了人去桑梓阁询问了一声,倒并未亲身前去探望。”
这会儿不去,晚上也是要去的。
乔虞叹了一声,这下可好,出个点子反把自己框进去了。
皇帝还想着让谢徳仪平衡安嫔呢,这会儿肯定是不能让她自生自灭的。
“还是我去吧,夏槐,你去打盆水来,冷水,让我清清神。”
夏槐这才放松了些,笑着应了声:“欸。”在她看来,凡是主子亲自出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说到底,谢徳仪除了家世背景显眼些,就没有能比得上自家主子的。
等乔虞收拾好,在坐撵上晃悠悠地到太宸宫时,见张忠绷着脸守在门外,心头便有几分疑虑。
难道皇帝真因着谢徳仪的事生气了?张忠那张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大胖脸,可鲜少露出这么严肃的模样啊。
张忠见着乔虞,脸上表情略略缓和了些:“奴才给宣主子请安了。”
听他称呼间还透着亲近,乔虞瞬间否定了之前的猜测,笑道:“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皇上可否方便?”
张忠弯着腰,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还请您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他从殿内出来,恭敬地将
乔虞迎进去。
“妾见过皇上。”乔虞盈盈福身,话音刚落,就听上首皇帝声线低沉,“昨晚闹腾得这么厉害,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朕还道你会榻上躺一天。”
乔虞从容起身,抬眸看向他,笑语嫣然:“妾一醒来,发现昨夜发生了什么,是都忘了个干净,生怕自己在您面前坏了形象,哪睡得着啊?这不,忙不迭就上您这儿请罪来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皇帝深邃的眉眼间缓缓流露出轻松怡然的笑意,调侃道:“不是说都忘光了么?还知道自己犯错了?”
“是啊,”乔虞十分坦然,“您也别让我忐忑地胡乱猜了,反正这儿就咱们两人,您就直说吧,我是扑进您怀里哭了,还是拉着您跳舞了?”
她其实就是随便说的,结果看皇帝唇角含笑,一脸的意味深长,心里慢慢升起不好的预感,迟疑着说:“不会都有吧?”
皇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起来,才笑呵呵着说:“你还记得昨天拽着朕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么?”
乔虞一愣:“那怎么办?您不会也断袖了吧?”
皇帝危险的眯起眼,语气十分温和,“你说什么?”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时代有没有断袖分桃的典故,乔虞装傻地干笑了两声:“没,我自己检讨呢,您继续说。”
“你还说要朕抱你去沐浴,嗯?”
乔虞默默嘟囔:“你以前也不是没抱过。”
皇帝无视她,继续说:“得,朕抱你进去了,你又说要打水仗,然后泼了朕一身。”
要不是他躲得快,就直接泼到脸上来了。
“还不许宫人在身边伺候……”皇帝忽而止住了口,想起昨晚她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一脸骄傲地说这是我的人不许旁人看,他哄她吧,还委委屈屈地望过来,颇为哀怨的说“难道你想让别人看我么?”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微微有些不自然,“总之,朕不许你以后再喝醉了。”
乔虞眼珠一转,悄摸着凑近,小声道:“那我不许别人伺候我沐浴,就只有您咯?”
皇帝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自觉板起来的脸还有些慑人。
乔虞扑哧笑出声来,不顾他的黑脸,娇娇地依偎了上去:“谢谢皇上呀,您对我真好,怪不得我喝醉了,谁都不认得,就认准你了。”
皇帝面色有些柔和,瞥了她一眼:“听见了?以后不准再喝醉,否则朕可就治你的罪了。”
乔虞眨了眨眼:“您是不喜欢我喝醉的模样,还是觉得自己丢人了所以才不肯让我再喝醉?”
“乔虞!”皇帝沉声警告似地看向她。
“好嘛,”乔虞软软地笑开,“没有您的允许,我再也不碰酒了行不行?”
皇帝顿了顿,“偶尔喝一壶也可以,不要贪杯了就好。”
乔虞乖乖地点头,明眸始终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还能生得起什么气来。
皇帝无奈地拂过她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早上起来怎么没拿冰敷一敷?”
乔虞握住他的手,才想起来谢徳仪的事儿,就跟他说了,“我想着谢徳仪怎么就忽然病了?想着您可能知道些内情,所以赶忙过来问问。”
“刚不还说是来请罪的么?”
乔虞一噎,“……是顺带过来问问。”
皇帝一笑,也没较真的意思:“谢徳仪的病不过是晚上受了凉,瞧着凶猛,不过她体质不错,大概休养几天就好了。”说到这儿,看着她的眼神中不由带上的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说,朕让齐太医给你调养也有几年了,怎么身子骨还比不上一个德仪呢?”
乔虞哪想着他能把话题拐到自己身体上,玩笑道:“若是能得您几分怜惜,谢徳仪还巴不得比我更身娇体弱呢。”
“胡言乱语。”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乔虞忙讨好着捏了捏他的掌心:“你说我身体不如谢徳仪健康,可现在是她病了,我可是好好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她那是自作自受。”
乔虞知道了,这病想来不是意外,还可能是谢徳仪自导自演的。
也是,皇帝要用谢徳仪,自然不会眼见着这颗棋子脱离掌控,定然是让人盯着的。
“她图什么呀?”乔虞神情一震,“莫不是冲着我来的吧?”
要是单纯只想引得皇帝垂怜,就没必要昨晚特意让人跑灵犀宫一趟了。
皇帝递了个“还算聪明”的眼神给她。
乔虞这回事真哀怨了:“这谢徳仪也太好高骛远了吧,安嫔还没输呢,她就瞄上我了。”
这不是越级碰瓷吗?
按着正常人的想法,怎么也得先怀上身孕再想取而代之吧?
然而谢徳仪骨子里还是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在她眼里,父母是真爱,而孩子是意外。等她想办法让皇上爱上她时,什么八皇子九皇子统统得靠边站。
先帝不就是这样的么?
有那么个例子,皇帝多多少少也能猜着些谢徳仪的意图,接着就是厌烦。
先帝和谢皇贵妃的事已经成了他的逆鳞,说恨倒不至于,就是恶心,连着一应能与其联系上的人和事都令
他反感起来。
皇帝黑眸中暗流涌动,大手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温声道:“放心吧,这事儿牵连不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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