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
那日许知薇从灵犀宫是红着眼走的, 没多久,宫里就起了乔容华以势压人的传闻,风风火火的,传回灵犀宫中, 南书听了又气一场, 好在旁边有个更冲动的南竹,逮着几个私下嚼舌头的小宫女, 当场大声将人痛斥了一顿, 最后还是较沉稳些的南书出来收的尾。
这事虽说她们有意瞒下来, 乔虞也多少听了点风声,她一笑而过, 也并未多做计较。
转眼半月过去,六皇子的周岁到了。
周岁礼比之满月要更慎重, 乔虞原参加这样的宴会都是敷衍了事,低调混过去便罢,可如今她也要有了孩子, 就有些上心,熟悉熟悉流程,来日能多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近来乔容华真是风头占尽,即使怀了身孕犹能得皇上圣眷, 时不时便去灵犀宫,这份特殊的荣宠不说后无来者,却也找不出先例来。
故而乔虞一入永寿宫,上前问好寒暄的人蜂拥而至, 便是她想低调怕也清净不了。
直到更受欢迎的皇帝来了,众人才将炙热的视线齐齐移到了他身上,虽说其中蕴含的情绪大有不同,但热度可比看着她的厉害多了。
乔虞悄悄送了个同情的眼神上去,众星捧月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啊,参加个自己儿子的周岁礼,还要接受满屋的女人炽热倾慕的目光。
仔细想想皇帝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宣召嫔妃,就是进了后宫,还大半都是往灵犀宫来的,她心头有些恍然,怪不得这些嫔妃们瞧她的眼神都带着怨气呢,可见是憋坏了。
皇帝高居上首,在路上听张忠说乔容华也在永寿宫,他知道她近来身子不适,那么嗜好美食的一个人闻着点饭香便觉反胃欲吐,短短几日眼见着就消瘦了许多,因而难免牵挂些,前日还召了齐太医问她的情况,只说稳定了不少,清淡些的膳食已经能吃进去了。
但没见着人到底不放心,结果刚看过去,就见她仿佛心有灵犀般地抬起头来,素白的小脸不施粉妆,越发显得明净清丽,去年还略显稚嫩的五官慢慢张开,精致之余,因着那双眼眸中氤氲的灵气,更显皎皎芳菲的明媚鲜妍之姿。
虽然瘦了不少,神采却仍旧熠熠生辉,令人一入眼就不舍得移开。
一瞬之下,她眼中的同情意味反被他给忽略了,回以温和一笑,随即才将目光投向进殿的主人公——由奶嬷嬷抱着的六皇子身上。
这个对视,未逃过暗中关注着皇帝或乔虞的有心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沉了脸色。
刚满一岁的六皇子已经完全张开了,光看五官能瞧出来他比起夏芳仪,长得更像皇帝。等贤妃从奶嬷嬷怀中将六皇子抱过去之后,乔虞才发现他同贤妃也有些相似。
这倒新奇,贤妃和夏芳仪虽是亲姐妹,但容貌上勉强才能找出一分相像,六皇子偏偏就随了去,莫不是他跟贤妃还真是有缘不成?
由贤妃抱着六皇子同皇帝站在一起为其祝福添礼,真仿若一家人一般,众人连连道喜,在夸六皇子的时候次次将贤妃也带上,浑然忘了还有夏芳仪这么一个人。
乔虞淡淡瞟了夏芳仪一眼,她倒乐得清净,安坐在座位上神色淡然。
人的心思很难琢磨,喜欢的时候,这是性情使然,不喜的时候,这便是冷情冷心。
乔虞暗暗望了眼皇帝,却不知在他心中,现下对夏芳仪是怎么个感觉?
正胡乱想着,那边六皇子的抓周已经开始了,刀剑弓矢、琴书纸笔之类的物什一一摆在晬盘上,绕着六皇子放了一圈,只等着他选。
众人不由好奇地围上前,想瞧瞧他会抓什么。
乔虞不欲凑热闹,只在外围等着,隐约听着中间有嬷嬷喜道“六皇子抓了双如意金锁。”之后跟了一连串的贺词。
这如意金锁是太后因身体不适,今日未能来参加六皇子的周岁礼,心觉愧疚,特送来的一双如意金锁,添个好意头。
眼下六皇子又偏偏抓了这个,众妃心底如何的嫉妒羡慕,明面上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啧啧道六皇子真是个孝顺的,知道体谅长辈心意。
那一句句恭维的话,听得乔虞不由暗笑,这群人就差把六皇子捧成个小灵童了。
她自觉无趣,返身想退出来,然而身形一动,还未全然转过来,忽地出现了只脚横在一侧,她收势不及,失了平衡,控制不住就摔在了地上。
“主子!”
夏槐站在椅座之后,视线紧紧盯着乔虞身上,一见她有不对,忙快步过来扶起她,担心的问:“主子?你没事吧?”
其实就是扭了一下,况且她倒下的时候用手撑住了地面,故而并不算严重。乔虞苍白着脸色,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事情发生的时候,六皇子才在众人的道喜声中被奶嬷嬷抱下去,人群刚打算散开,所以这一处的小摩擦立马便引起了注意,更何况其中牵扯的还是乔容华。
在她身前的杨婕妤俯身关怀道:“乔容华怎么突然就摔了?可要不要紧?”
乔虞掠过她,略有些暗深的眸色对上身侧稳稳站着的许知薇,从她眼中看出了一抹挑衅。
发现了底下的动静,上座的皇帝沉声道:“出什么事了?”他一手背在身后,大步走下来,沿路的
人流自动分来,又羡又妒地瞧着皇上直直向乔容华走去。
乔虞已经在杨婕妤同夏槐的搀扶下站起来,她面带感激地对杨婕妤道:“谢过杨婕妤。”
杨婕妤笑了笑:“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见乔虞脸色苍白,远不及方才的神采奕奕,皱眉又说了一遍:“怎么了?”
杨婕妤回道:“回皇上,方才乔容华突然摔了一跤。”
另有他人听了便问:“好好的,乔容华怎么会摔了呢?”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往乔虞身上往去,同时也瞧见了离她最近的许美人,正一反常态地黑着脸,直愣愣地站着,瞪大了眼睛望着乔容华,神色瞧着十分奇怪。
参加宫宴,人人穿的都是广袖宽摆的宫装,这些脚下的暗处工夫并不引人注目,尤其乔虞那时候还隐在人群后,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六皇子身上,哪会注意她突然跌倒的始末。
唯有视线一直凝住在自家主子上的夏槐,亲眼看见是许美人偷偷靠近主子,裙摆微微一晃,主子便倒下去了,定使了什么小动作,意图谋害主子。
她心觉皇上肯定会为自家主子讨回公道,故而听他一问,便不忿地想上前禀告,被乔虞重重捏了下手止住了动作。
“皇上,方才妾失神滑了一下才不慎摔倒,并无大碍。”乔虞轻声恭敬地回道,“扰了您和众位娘娘的兴致,是妾的不是,在此赔罪了。”
她面上浮着的苍白还未散去,皇帝习惯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看她忽然小心翼翼起来,自以为她是受了伤又不敢直言,扬声唤了张忠过来,让他将乔容华好生送回去,再请个太医过来诊脉,瞧瞧是否有不当之处。
连御前的贴身太监总管都派出去给乔容华驱使了,皇上对乔容华是多怜惜啊,连随便委派个奴才都不放心。
身旁的几位嫔妃面上笑意嫣然,广袖下的绣帕都快扯出丝来了。
乔虞点了点头,正要告退离开,却见一个面生的小宫女突然蹿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众人面前:“请乔容华娘娘留步。”
乔虞怔了一瞬:“你是?”
小宫女低垂着脸,声音带着些许颤意却分外坚定,道:“奴婢是永寿宫的一名三等宫女,名唤小晴,”她咬了咬牙,仿佛豁出去道,“奴婢曾有幸得您一次援助,万不忍心见您受此委屈,今日哪怕配上奴婢这条性命,也要为您陈情。”
不是,姑娘你谁啊?自说自话可还行?
乔虞愣在原地还没消化完她着一长串的话,就见小晴转身,对着皇帝重重磕了几下头:“奴婢感念乔容华娘娘仁善,心存报答之念,不忍见容华娘娘平白受屈,故而有话求皇上容禀。”
皇帝道:“你说。”
小晴抬头,面上显过一丝喜色:“谢皇上。奴婢要说的是,刚才乔容华之所以摔倒,并不是意外所致,而是许美人暗中绊了乔容华一跤,其中的谋害之意,是奴婢亲眼所见,还请皇上为乔容华娘娘做主。”
被点名的许美人惊愕抬头,急忙也跪倒在了皇上面前:“妾冤枉啊,皇上明察,妾觉悟还乔容华之意。”她转头看向那名叫小晴的宫女,正色斥道,“你究竟是哪来的宫女?受何人的驱使,为什么平白污蔑于我?”
一时场面十分安静,骤然变化的情况令众人,包括乔虞本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陆修容的一生嗤笑打破了僵局:“那谁,你既是贤妃的宫女,怎么就要为乔容华豁出命去?怎么,一仆还能侍二主么?”
贤妃的脸色也不好看,强忍着怒意对皇帝微微福身道:“这奴才冲撞了皇上,是妾看管不利,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并没理会,沉吟不语,不知想些什么。
许知薇按捺不住,喊冤抱屈:“皇上明鉴,妾绝无伤害乔容华之心,这宫女口出狂言,蓄意离间妾与乔容华的关系,甚是可疑,其中定有内情。”
“小晴,”忽而乔虞轻声开口,引得众人止声看去,“你说我帮过你,可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晴身形一颤,低头回道:“娘娘您施恩不望报,奴婢又只是不起眼的小宫女,您怎么会记得奴婢呢?”
乔虞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这你倒说错了,我还真不是那般善心的人。”她眼眸浸染了笑意,戏谑道,“不如你细说说?若是报恩报错了人,那可就错大发了,我也不愿替了哪位姐妹的善行,这事做了可会遭报应的。”
此话一出,听者俱是一愣,除了熟悉她性格的皇帝以及被她怼惯了的许知薇见怪不怪外,其余人皆有些惊讶,怎么?瞧着内敛低调的乔容华嘴这么…贫的吗?
小晴一噎,再回话便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您多虑了,奴婢怎么会忘了自己的恩人呢?”
“好吧,”乔虞漫不经心地说着,笑睨着看她,“既然你说我是你的恩人,那恩人的话你听是不听?”
小晴点了点头,肯定道:“自是听的。”
乔虞笑意越深:“那既然你亲耳听见了我与皇上说这是一场意外,你偏偏冲出来非说是许美人害得我,这不是指明我犯了欺君之罪么?”她垂眸看向她,“你说我是你恩人,你却恩将仇报,陷我于两难,这是不是不义?贤妃是你主子,你明知今
日是其子周岁,喜日吉时,偏偏出声捣乱,不依不饶,将贤妃娘娘置于管教不严的境地,这是不是不忠?”
乔虞缓缓的语调中平白透着隐隐慑人的气息,小晴自觉脑子嗡得一声,无措地摇晃着脑袋:“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好意,并不是存心连累您和贤妃娘娘……”
“好意?”乔虞收起气势,转眼又是那谦和单纯的乔容华,笑盈盈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小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乔虞叹了口气,耐心地教她:“你既然知道,你闯的祸给你的主子和恩人带来了多大的祸端,那你是不是该将实话说出来了呢?”
小晴视线飘忽,犹豫着道:“奴婢说的本就是实话啊。”
乔虞勾唇一笑,也不再理她,转而对着皇帝微微福身:“妾请皇上、皇后,还是将这丫头看起来吧,万一再问下去,同当初乔常在身旁的照水一般咬舌自尽了,那妾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听她提及乔韫,皇帝眉心皱起,目光一转,将跪倒在地的小晴面上的惊慌收入眼底,冷声道:“来人,将这宫女抓起来,好好审问。”
在旁闷声不响的皇后见状,眼神泛冷地瞪了乔虞一眼,继而对皇帝柔声道:“皇上,这后宫的琐事哪能劳您费心,还是将人交给妾细查吧?”
她这么一说,皇帝便有些迟疑,倒不是犹豫要不要把人交给她,他话已出口就表明定了决心,只是当着后宫诸人,若是反驳了皇后,使她失了威信,宫里怕更要乱起来。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