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谋<!>
但凡知道夏芳仪一点底细的, 都觉得她是个极其神秘的人,明面上娴静淡漠、与世无争,细究起来却发觉她的算计渗透到了方方面面,其心思之深, 令后知后觉者不寒而栗。
皇后便是其中一位。
所以骤然听闻夏芳仪上门求见, 还未见着人,心中便已竖起了道道防备。
“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夏芳仪微微福身道, 已有七月有余的身孕令她的动作有些迟钝。
皇后便温言道:“你怀着身孕, 不必多礼。来人, 快给夏芳仪看座。”
夏芳仪莞尔道:“妾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
皇后端起茶碗,悠然问道:“夏芳仪要见本宫, 所为何事啊?”她转念忆起当初乔虞来坤宁宫的情景,思绪一动, 笑着说,“你莫不是为了乔容华而来的吧?”
“妾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的。”夏芳仪神色淡然,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
她藏得越深, 皇后对她越为忌惮,缓缓开口道:“哦?怎么个说法?”
“妾先前鲁莽行事,才知道无意间累及了皇后娘娘。”夏芳仪垂眸,“还望娘娘海涵, 宽恕妾的一时妄为。”
皇后看了她一眼,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重提呢?”
“娘娘宽容,妾却不能坦然受之。”夏芳仪道, 素手从宽袖中夹了一张薄纸,恭敬地呈现给皇后,“这是妾的赔礼,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林嬷嬷上前,将那张纸接过来交给了皇后。
皇后打开,视线落在纸面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惊诧,随后便盛满了厉光:“放肆!”
林嬷嬷惊讶于皇后突然的怒意,在她身后暗暗看去,只见被皇后攥在指间的纸上,最左边的三个字“石榴子”,她再细看,才发现这竟是张易孕的方子。
怨不得皇后生气,她还不到盼子入魔的程度,这时候有人呈上这样的药方过来去,岂不是在质疑她不能生么?
夏芳仪低眉颔首,恭谨道:“这是妾唯有能称得上珍贵的物件,这才献给皇后娘娘,妾绝无不敬之意。”
皇后渐渐消了气,面上表情仍旧不怎么好看,冷着脸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妾亲自试用,证实此方子是可用的,您可以放心。”夏芳仪若有若无地抚过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妾诚心恳求娘娘能原谅妾的过失,妾深以为诫,日后再不敢犯。”
皇后沉沉看了她半晌,夏芳仪确实是生下六皇子不就便怀上了现在这一胎,难道其中正有着药方的作用?想到这儿,她便觉得拿着纸的手心微微泛起点点灼热。
“仅是如此?”
夏芳仪面上显出一抹浅笑,起身,屈膝跪地:“只要皇后娘娘愿意接纳妾,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向来眉眼清淡,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眼,因而这般俯首臣服的柔软姿态,落在皇后眼中,心头平白涌起了一股成就感,她面色略微和缓了些,漫不经心地将手中薄纸轻飘飘地放在桌上:“夏芳仪你有宠有子,何须求着本宫接纳?”
虽然气是出了,但她先前集合简贵妃给自己使绊子的事儿,皇后还没忘呢。
夏芳仪道:“因为妾与人有怨,不得不报,只要皇后娘娘原行以方便,妾日后便为您趋势,无有二话。”
皇后凝眉:“谁?”
夏芳仪直起身子,神情有些绷紧:“乔容华。”
皇后怔了一瞬,倒不是意外,皇上对乔容华次次殊宠,早已碍着不少人的眼,满宫嫔妃任谁排个仇恨榜,乔容华都得上榜,不过排序先后的问题。
她只是怀疑夏芳仪是为着六皇子才恨上乔容华,关键这后头还有她跟安修仪的事儿,故而才有些顾虑,狐疑地问道:“这是为何?”
夏芳仪面上浮现出几缕痛色:“不瞒皇后娘娘,皇上之所以将六皇子改记贤妃娘娘名下,全是乔容华从中作梗。”
果然如此,皇后目色一深。
却听夏芳仪继而说道:“那日皇上突然怪罪于妾,妾无从辩驳,皇上大怒,本想问罪,妾乞求许久,甘愿自降位分,或者同安修仪娘娘一样,入佛堂清修,为六皇子和腹中的孩子祈福,以赎罪过。”
“皇上本已准许了,却偏偏去了灵犀宫,第二日便下旨改了六皇子玉牒,对妾虽无惩处,可也不肯再见妾。”她语气中透着微微颤抖,原就缥缈的声线微不可闻,“六皇子是妾十月怀胎,竭尽心力才生下的孩子,虽说妾无福将他养在膝下,但只要占个生母的名,妾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妾是甘愿受皇上任何惩罚,也不愿看着六皇子从今以后再也与妾无关。”
她眼眶泛红,未流下泪来,眉眼逐渐显出坚决之色,连语调都带上了几丝怨恨,使得字句落地有力,一听便觉得是由心而出。
知道她是为这才恨上了乔容华,皇后暗暗放下心来,说实在的,她也怀疑是乔虞给皇上上了眼药,才令皇上改了六皇子玉牒,这可不是她下的令。
皇后放柔了语气:“你快起来,坐下吧。”见夏芳仪在弥心搀扶下坐回到椅子上,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收敛了面上略显外放的情绪,夏芳仪捻帕拭了拭眼角,道:“妾不敢伤及
乔容华腹中的胎儿,只希望她也能尝尝妾这般苦楚。”
皇后蹙眉:“乔容华颇受盛宠,你要让皇上将她的孩子交给他人抚养,谈何容易?”
大约皇上自己生母早亡,自幼也是交给他人抚养,因而如今宫中,只要位分足够,孩子都是养在生母膝下的。
夏芳仪不施粉黛,略显寡淡的五官在欺霜赛雪的肌肤衬托下,反倒像是玉质的人儿,不染一丝尘灰。她倾身上前,悄声地皇后耳畔将既定的计划和盘托出。
她了解皇后的性子,向来喜欢掌控一切,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后只会觉得她故弄玄虚,暗中有鬼。
皇后面上的阴云一点点散开,再看夏芳仪的视线中,深意又隐隐透着几分复杂:“什么时候?”
夏芳仪只道:“六皇子的周岁就快到了。”
皇后一愣,奇怪道:“中秋宴不是更早么?”她皱眉,“你不是想连带着对付贤妃吧?”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贤妃对夏芳仪这个庶妹称得上仁至义尽,再说她们位分差那么远,她就是谋划着取而代之,也太早了。
夏芳仪笑了笑:“中秋家宴上还有各位宗室亲属,闹大了,恐对娘娘您不利。”
也是,后宫争斗要闹到外头去,帝后的面子都不好看。
皇后沉吟片刻,淡淡出声:“今日这番谈话,本宫只当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都是你的主意。”
“本宫不会帮你,若是事发,更不会替你求情。”她直直看向夏芳仪,目光中带了几分凌冽的迫力,“明白么?”
夏芳仪起身顿首:“妾明白,妾在此诚谢皇后娘娘的谅解。”
皇后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妾告退。”
夏芳仪走后,林嬷嬷忧虑道:“主子,夏芳仪此人狡诈,拿捏不定,虽说是针对乔容华,就怕暗里还另有手段,信不得啊。”
就跟她跟简贵妃说要对付柳贵嫔,顺手把乔容华带上了一样。
皇后却打了坐观虎斗的心思,笑道:“管她害得是谁,只要本宫不直接插手,她难道还能反咬本宫一口不成?”她眼底泛起了冷意,“反正后宫里头,本宫瞧着一个个都碍眼,就由着她做,也好让本宫见识见识,这位夏芳仪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在回长春宫的路上,弥心耐不住好奇,小声询问夏芳仪为何非要靠拢皇后娘娘。
“主子,咱们之前从未与这些高位嫔妃有过交集啊?”弥心忧心不解,先是简贵妃,又是皇后,主子行事与之前的低调沉稳截然不同。
夏芳仪目视前方,唇角微微勾起,语意轻淡:“乔容华教会了我一个道理,破而后立,有时候行事大胆些,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她幽幽叹了一声,却不显得怅然,反倒含了些许笑意,“她是个聪明人。”
弥心沉默了下来,只安静地搀扶着她,并未说话。
……
乔虞这边,因她有孕的关系,灵犀宫的整体待遇比之前提了一倍不止,人人都知道乔容华颇受盛宠,愈加不敢得罪,送来的份例中都暗暗添了一层。
南竹收拾的时候发现,跟乔虞禀告了,乔虞便让她算成金银裸子,放在荷包里一一送回去,只说是赏赐。
这宫里头,谁得人情都不该随便欠,就怕日后还不起。
自从乔虞想开了之后,该吃吃该喝喝,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真懂她心思,除了偶尔的头晕目眩,懒得动弹,她并没有某些孕妇出现的症状。
也可能是现在月份还小的关系。
就是经她上回这么一说,皇帝还真上心起来,强硬地限制了灵犀宫用冰的分量,之前丢掉的书法也让她又学起来,甚至兴致勃勃地打算教她下棋,说是治治她的不开窍,免得带连了孩子。
身旁的人还都挺开心,觉得皇帝日日来灵犀宫是对主子的眷恋宠爱,乔虞却是有苦说不出,她是真不喜欢这黑白棋子,看得眼睛都花了,又不好挫伤皇帝好为人师的兴趣,她还打算让他回头教导孩子呢,只能硬着头皮学。
几天下来,也不知是怀孕的原因,还是用脑过度,她头发掉了好几把,吓得乔虞平日连发髻都不扎了,就这么梳上去几束,挽成简单的圆髻,大多数墨发都慵懒顺畅地披散在肩后,用一条单色发带松松绑起来,黑压压的乌发倒衬得她脸越加小了。
皇帝头回看她这样还以为她病了,身子有什么不好,当下就黑了脸,还是乔虞拉着他细细解释,才松缓下来,颇为新鲜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笑言道也唯有她能以这样不规矩的仪态面圣了。
乔虞闻言来了劲,缠着他也将束发放了下来,皇帝争不过她,便默许了。
乔虞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让他背对着自己靠在榻上,轻轻解开了他头上的束发,皇帝的发质既黑又硬,却格外好梳,未加发油,顺手梳下来,只有尾部有一丝打结的迹象。乔虞前世混迹在剧组中,刚开始什么没做过,便是她自己的妆发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弄得,人手不够是一个原因,主要没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优势在哪。
乔虞令夏槐送了盆温水来,用梳篦沾了水,轻缓地从头柔柔梳到尾,密齿在头上划过,微微添了几丝力道,落在头皮上头,牵起一阵酥麻的快意,仿
若绷了一天的神经全数被梳理开来,心旷神怡。
待差不多了,她随手将梳篦放在水盆中,在他头顶有技巧地轻轻按摩了一会儿,才将发拢于掌心,用一深色发带束起。
一番流程下来,她手都泛起了酸意,正想同皇帝讨要奖赏,再细瞧才发现人不知何时阖眼睡着了,她轻笑一声,转而在他身侧躺了下来,午后的阳光自窗棂渗透进来,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仿若盖了一层轻如鸿毛的软被,柔和极了。
困意不自觉地便袭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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