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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见过皇后娘娘。”
耳中传入了乔嫔娇软的声音, 皇后才回过神来,带上端庄的笑容,和善道:“乔嫔大病初愈, 辛苦你这般跑一趟了。”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也不在意她什么反应, 侧身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妾见过皇上。”
眼看皇后以及殿内其余妃嫔都娉婷地福身请安, 乔虞规规矩矩地往后侧退避了开来, 不愿站在众人的视线焦点内。
这时候皇帝也没心思理会她, 对皇后点了点头,问道:“六皇子怎么样了?”
皇后眉眼垂落,心疼怜爱道:“可怜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哭得小脸通红的,嗓音都嘶哑了, 妾听着心头实在难受。”语意未尽, 她忍不住以帕拭泪, 十分动情。
皇帝凝眉沉声问:“朕先去看看。”
“妾陪着皇上一道去吧。”皇后体贴地出声道。
皇帝道:“那就有劳皇后了。”
帝后相携着往侧殿走去, 其余的嫔妃们自然不甘示弱, 带着忧愁惦念的神色,依次跟在两人后头往外走。
离得最近的乔虞反倒落在了最后。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专来看好戏的?”一道略带讽意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乔虞循声看过去,果然是乔韫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她柔柔一笑:“有什么好戏么?妹妹闷居明瑟阁半月,对这些时事确实不如姐姐了解。“
乔韫之前憔悴消瘦的模样已经渐渐养了回来,如今看去, 若不是眼底的戾气太重,她恍然还以为又见到了毓秀殿外那名风姿优雅、温柔如水的姑娘。
乔韫眼眸中浸着凉意,看了她一会儿,嗤笑一声:“你就装傻吧。”语罢,也不再理她,挺直了身姿,顺着人流离开。
乔虞站在原地,敛眉沉思:是她的错觉么?怎么感觉乔韫有点奇怪……仿佛有了什么倚仗,颇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可许知薇去了简贵妃营下,皇后那儿又有了宋婉仪,她能去靠谁?
想到乔韫住在何处,她就有些头疼,这姑娘别真被嘉贵嫔带上船了吧,原主已经不在了,她还是打算给乔瑾瑜留下个女儿的。
思忖间众人已经到了六皇子居住的偏殿宫室门口,依稀可以听见贤妃焦急中透着怒意的叫嚷声。
皇帝沉着脸率先走了进去,步伐迈得极大,皇后快步才能跟上。
“都吵嚷什么!”他厉声道。
贤妃急急忙忙从隔挡的屏风后走出来,双眼通红,尚算精致的妆容在泪水冲刷下反倒显出几分狼狈:“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担忧问道:“六皇子如何了?”
闻言贤妃面上的哀容越盛,哽咽道:“还是昏睡未醒,太医到如今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妾心急如焚,这才一时失态,往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面露怜惜,柔声安抚道:“六皇子乃真龙之子,享有天命庇佑,定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
贤妃勉力笑道:“借皇后娘娘吉言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里头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喧闹声。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快,太医,您快瞧瞧咱们主子。”
贤妃脸色一变,骤然紧张起来。
皇帝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甩袖绕过了屏风向里走去,众人自然争相跟过去,乔虞落在最后反倒捡了个便宜,悄悄从另一侧绕过去,掀开一角帷幔,静静观察着里头的情景。
幸好妃嫔们将宫室填的满满的,宫人不是忙着照顾六皇子,就是守在门外等闲不敢靠近,她守在这儿一时也无人注意到。
里头中央婴儿摇车旁瘫软靠着一个石青色宫装的女人,攀扶着摇车旁的木架,怔怔然地望着里面由湖蓝色锦缎襁褓包裹的孩子,任由身旁宫女如何呼唤也没有反应,仿佛没有任何感知触觉一般。
正是六皇子的生母,夏嫔。
皇帝动作微顿,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别过来,自己慢慢上前两步,走至夏嫔身边,伸手覆在她肩头上,柔言唤了声:“夏嫔?”
夏嫔一动未动,仿若未觉,目光紧紧锁定在六皇子身上,好似是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皇帝见状眉间还是皱着的,却不同于方才的不耐,淡淡的触动和怜惜,这满宫里大约也就正面相对的乔虞能看见了。
他声音又放轻了些:“清夷?你先转过来。”
夏嫔纤瘦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下,顺着他的力道转了细微的角度,从乔虞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的测验,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却坚持睁着眼睛,只在她身体转动时飞快落下了一点泪,原本宛如木雕似的美人,一下子便似爆发一般,延伸出了无限的苦痛凄楚。
“皇……上?”她好似是十分费力地开口,声音沙哑而飘渺,许久才喃喃着道:“孩子,六皇子,他、他……”
皇帝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安慰道:“你放心,朕向你保证,朕的六皇子定会平安无事、健康长大的。”
夏嫔仿若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他的手,素淡的面容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在情绪感染下放大了,她默默地咬着唇,一字未发,却如同波澜不惊的海面,只
让人不禁揣测她暗自克制压抑了多少惊涛骇浪般的激荡心绪。
乔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由感慨果然是母子,夏嫔对六皇子倒没有她原以为的不在意。也是,总归是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真做到无动于衷呢。
在皇帝搂着夏嫔温言安慰的同时,皇后目色沉沉地站在一旁,想让贤妃打破这个莫名的氛围,然而抬眸看过去,却见贤妃面色淡然地立在原地,略微泛红的眼眸一直锁定在六皇子身上,仿佛是一点也不在乎夏嫔抢了她风头。
皇后不免心生疑窦,视线一转,又看见贤妃身侧的简贵妃,一向蛮横善妒的她也似乎没看见皇上和夏嫔的亲密,面容上显出几丝震惊,也是死死地盯着六皇子,恨不得穿过摇车和襁褓的阻挡仔细看看他。
这都怎么了?皇后的心隐隐往下沉,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她却没有察觉到。
她正纳闷呢,皇帝那头安抚住了夏嫔,转而询问太医六皇子所患的是何病症。
太医们合起来跪了两排,乔虞探头望去,回话的正是先前见过的孟太医,只说六皇子是夜间惊了寒,本就有些伤风,又受到了惊吓,孩子身娇体弱,双重侵袭之下便发起热来,来势汹汹,须得小心照看三日,待热度退下去,才算安稳。
无论是伤风还是受惊,算起来都有看顾不周的因素在里面。孟太医说罢,贤妃便脸色苍白地跪下:“妾照料不周,使得六皇子意外患病,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冷睨了她一眼,并未理会,问道:“伺候六皇子的奶嬷嬷呢?”
六皇子的奶嬷嬷以及宫人们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奴、奴婢拜见皇上。”
“你们来告诉朕,六皇子夜间为何会受寒?”
“奴婢不知啊,”其中一名奶嬷嬷身子颤抖地不行,哀求道,“六皇子每晚都是奴婢几个轮流着守夜照看,从未有什么异常……六皇子为什么会受风奴婢们是真不知,不说是夜间了,就是白日里奴婢几个也不敢开窗让冷风吹着了六皇子,望皇上明鉴。”
她说罢,余下的几人一道磕头口称请皇上明鉴。
这明摆着推卸责任的说辞,皇帝自是不满:“既然你们都没错,难道还能是六皇子自己走出去吹的风么?”他眼眸暗沉,冷声道,“来人,将这些奴才都拖出去打,打到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给朕拖进来。”
他一开口,便有几个身手利落的小太监进来将奶嬷嬷和宫人们都拖了下去,哪怕她们歇斯底里地求情叫喊以及讨饶挣扎,也没拖延他们的动作,没一会儿,室内就空荡安静了许多。
乔虞心跳得厉害,几个宫人被拖下去是尖利的叫声刺地她耳畔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皇帝这才看向跪着的贤妃,冷淡道:“这些奴才们薄待六皇子,贤妃是完全不知情的么?”
贤妃低垂地眼眸闪过一丝黯然:“回皇上,妾照顾六皇子以来,自认不说面面俱到,却也是日日过问,细致入微,从不敢松懈。如今六皇子成了这样,妾也是心痛难忍。其中有妾的失责之处妾不敢推托,任皇上如何责罚妾都甘愿承受,只求您能查清楚六皇子伤风受惊的前因后果,查明隐情,扫去后患,让六皇子能无虑无忧的长大,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句句情真至深,神色婉转哀切,又有前头宫人们的反面例子在,皇帝神色平缓,看着她的目光中也添了分暖色:“罢了,你先起来吧。”
贤妃由慧心搀扶着起身,手心的帕子已经被汗水浸湿,她面无异色地将它塞进窄袖中。
气氛才缓和些,张忠忽然从外头进来,禀报称有奴才愿招了。
皇帝命人将她带上来,是伺候六皇子的四名奶嬷嬷之一。
她被拖上来的时候,身上暗色的宫衣渗出一块一块的血迹,腰部以下仿佛一点知觉没有,软踏踏地从地上拖曳过来,在精美的杏黄宝树纹飞鸟的地毯上,断断续续地留下了模糊的血痕。
乔虞下意识地手一松,帷幔散落了下来,她转过身,低敛的眸子划过几分不喜。每次这样的情景,总是犀利地提醒着她现在待的是个什么地方。
里面那位奶嬷嬷已经虚弱地开始回话了:“回……皇上,昨夜是轮到奴婢…为六皇子守夜,过、过了午时,奴婢…隐约瞧见窗外有…有人影闪过,奴婢出门…一看并无异常,然而今…今早却见窗棂开了一条缝,奴婢怕、怕贤妃娘娘…怪罪,便…不敢上报,请皇上…恕罪。”
皇帝冷声问:“是什么人影?”
奶嬷嬷喘着气细弱地出声:“身影娇小,瞧、瞧着仿佛是……是公主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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