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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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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1章

    虽说祖父年纪大了, 见谁都笑呵呵的,但是心思深沉,明面上似乎和很多朝臣的关系都不近不远。

    但是自己和聿儿从小一起长大, 而且此次出来, 也是祖父默许的,不然她跑到一半就该被抓回去了。

    这么一看,至少祖父对他们二人并不厌恶,自己可以先回去探探口风。

    十五犹豫了一下, 左郡王也看着月阑珊:“多谢月小姐好意,你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这是我们的事……咳咳……月小姐就不必操心了, 以免惹火上身……”

    月阑珊想了想, 点点头:“好,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 我一会收拾一下就走, 不过我的那个侍卫——还要请两位殿下, 还有年姑娘再帮忙照顾几日, 我在家安顿好了就来接他。”

    年初一道:“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保证你再见他不缺胳膊不少腿儿, 说不定,直接就能成亲了——”

    “初一!你, 你说什么啊……不理你了……”做了告别,月阑珊回京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 月家内里现在也是势同水火。

    晚些时候, 风隐匆匆赶来:“二位殿下,解药的确没问出来, 但是那个刘公公,似乎……”

    “这有什么犹豫的?”十五道,“他还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

    “直说便是。”左郡王淡淡的开口,他刚才明明睡了一会儿,此刻还是感觉身体无力,昏昏沉沉的,只是近日的情况不容许他再昏睡过去。

    “似乎,似乎是皇上身边的人……”

    十五愣住,左郡王也疑惑。父皇就算再不喜欢他们,也不会下此毒手啊,就算是觉得他们碍眼,甚至会影响太子的路,有的是由头将他们赶走,亦或是关起来。

    下毒这种事,不像是官家会做的事。

    “还说什么了?”左郡王问。

    “属下还没问出什么,只是离开了片刻,他就被一个黑衣人灭口了,属下率人追赶,只找到了那人自尽的尸体,他身上的纹身,是皇上身边的近卫才有的。”

    一切似乎更奇怪了,父皇很爱母妃,虽不说是宠冠六宫,但爱屋及乌,母妃在世的时候,他们二人过得还是很幸福的。

    为何,父皇又为何要派人暗自给他们下毒?这件事,有蹊跷。

    “多叫几个人去查。”

    “是。”

    宫里的圣旨传来的时候,风隐找来的神医正在帮十五把脉,那神医识得牵引香,但却不知如何解,也只是开了延缓毒发的方子。

    这旨意说是家宴,为了庆祝太子的生辰,也没有众朝臣,只请了月太师和朱太傅,还有左家人。

    锦公公亲自来宣的圣旨,末了还和左郡王私语了几句。

    等人离开之后,十五才知道,父皇听说他回来,要他一起进宫。

    当年十五被送走,对外的借口是小殿下突发恶疾去了,但是皇家内,传的都是人失踪了,左无渊也一直派人在找。

    十五没想到,父皇的消息这么灵通,一早就知道他回来了,不过想到被灭口的刘公公,似乎一切又理所当然。

    年初一本来是要留在家里的,可是她实在是不放心,软磨硬泡的拉着十五要他带自己去,并保证绝不会拖后腿。

    万一他在宴会上出了什么事,好歹有她能照顾一下。

    “家宴而已,能出什么事?”十五轻笑,手指轻轻刮了刮年初一的鼻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二人都知道,太子虎视眈眈,下毒的人还没有查出来,保不准自己刚回宫,就有什么麻烦找上来。

    后来,还是年初一说,如果不带着她,她就偷偷跟过去,出了事还是要十五善后,十五这才答应。

    “不过先说好,一定要跟紧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往我身边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十五伸出手:“击个掌。”

    年初一无奈:“好好好。”这才将小手用力的拍在十五的大手上。

    没想到扯的肩上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疼了一下,小姑娘一瞬间呲牙咧嘴。

    “没事吧!”十五关切的问,“都说了在家好好休养,我吃个饭就回来了。”

    “嘿嘿,不严重。”年初一轻轻活动了下手臂,向他示意自己没事。

    “而且,你不是说你要保护我吗?我在家,万一有什么贼人偷爬进来,你想保护我都保护不到了!”

    “好好,我说不过你。不准乱跑,不准再受伤,不准乱吃东西。”

    年初一点头如捣蒜,顺着左郡王的意思换了一身婢女的衣服。

    不仅自己换装,还要拉上秦九一起,秦九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奈何自家老爹要他保护好两位殿下,他这才无奈换上侍卫的衣服。

    “哎,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自从出了越楼,本公子就是个打杂的。”

    年初一拍拍他:“这个任务光荣,而且,那个公公不是说了吗?太子殿下新得了一个歌姬,唱曲儿可好听了,你不想去见识一下?”

    “没兴趣。”皇家的乐人,大都只会一些典雅的曲子,连听的戏,来来去去都那么几折,无趣的紧。

    与此同时,京郊的另一个方向。

    竹林中停着一撵小轿,轿前跪着一个身穿灰色斗篷的人,藏青色的轿帘微微掀起,露出一只瓷白色骨节分明的大手。

    “东西呢?”那人的声音清冽入骨,却不自觉让面前的人身子一抖。

    “主人,找到了,在月太师的孙女月阑珊的手中,此刻月阑珊正在月家。”说话的女人低垂着头,不敢去看轿中人。

    “两天时间,拿过来。”说着放下轿帘,女人连忙称是。

    不远处的四个轿夫走了过来,几人似乎都是高手,抬着轿子不到半刻就消失在了竹林中,女人这才站起身摘下斗篷松了口气,竟然是莫望!

    ……

    晚上酉时一刻,十五等人已经到了宫门口,年初一还是第一次进皇宫,看着庄严肃穆的宫殿和林立两旁的铁甲兵,还是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十五偷偷抓住她的手,挠了挠她的手心,低语道:“我的大小姐,怕了吧?说了让你在家休息,偏偏要跟过来。”

    “这有什么可怕的?还不如义庄的棺材吓人,那个本小姐都不怕的。”

    “好好,我家大小姐最是英勇无双了。”

    “你别贫嘴了,快松开,拉着侍女的手像什么样子。”

    “本王愿意,本王以后天天都要拉……”

    直到秦九轻咳一声,十五才松开了手:“别忘了跟紧我。”

    年初一紧跟在他身后,十五今日换了一身玄色长袍,绣的是松石纹样,带着金玉发冠,从背后看过去,冷俊挺拔的背影不怒自威。

    自己还真是没注意过,整天跟在屁股后面的小乞丐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挡在自己面前,可以让自己靠在他坚实的胸膛里安稳到无知无觉的睡过去……

    自己和他,差的还是太远了……

    “看着点脚底下!”直到被秦九戳了一下,年初一才回神。

    “噢,多谢。”

    “你们俩怎么回事?”秦九小声道,“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唉,还好我爹有先见之明,让本公子跟了过来,不然你们指不定出什么事儿。”

    年初一偏头吐了吐舌头:“当好你的侍卫官吧。”

    “小丫鬟走路差点踩裙摆,还说我。”

    ……

    说是家宴,排场仍旧是大的很,璇玑殿内,灯火林立,掩映着夜明珠发出的华光,把满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月太师和朱太傅一早就到了,十五入殿,看见自己的几位好哥哥也已经落座,还有几位不慎相熟的公主,只剩下皇上还没到。

    作为寿星,太子此刻正端着一杯酒和四皇子说着什么,二人看似相谈甚欢,一旁也有乐师轻抚琴弦,奏出优美低缓的曲子。

    “二皇子到——”

    随着礼官的喊声,太子以及众人都转过头来,看一下门口,太子是第一个迎上来的。

    “二哥!你怎么才来!真是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拙人拜访了两次,可惜都没见到,叫我这个做弟弟的想念!”

    左郡王今日换了一身白色的锦袍,裹着青色斗篷,梳洗过后又敷了些粉,稍作打扮终于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但和其他人相比,依旧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劳太子殿下挂念,冬日雪大,偶感风寒,不愿出门。”

    “二哥客气了,像小时候一样,唤我阿旭就好。”

    “礼不可废——来人,把本王的礼物拿上来,这是南疆的火龙石,一般深埋在地下数百米,据说有安神驱邪的功效,多年前朋友相赠,正好雕了一对玉璧赠与太子和太子妃。”

    “二哥真是太客气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对了,这是六弟吧,多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瘦弱……”

    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十五,细细打量着这个多年素未谋面的弟弟。

    此刻,余下的人也迎了上来,众人也都一一见过。十五毫不退让的看着太子,半晌才施礼道:“恭贺太子殿下生辰之喜。”

    052章

    “小弟近日刚回京城, 来不及准备什么礼品,选了只白玉石狮子给太子殿下,殿下笑纳。”

    “好说, 六弟真是生疏了, 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叫我的,怎么不跟你二哥学点好的。”他玩笑似的看着十五,众人也都有一句没一句的打个招呼,热热闹闹的坐了下来。

    年初一看着一大群人推杯换盏, 加上满室的烛火,只觉得被晃的眼晕。

    十五偷偷拿了几颗桌案上的小果子塞给她,年初一接过没敢吃, 塞在了袖中。

    十五刚落座, 众人一一过来打招呼,就连月太师和朱太傅也来了,十五看见二人连忙起身相拜。

    二人也客套的说了几句话。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到底是长大喽, 不像我们这把老骨头, 折腾不动了。”月太师摸着胡须笑呵呵道。

    “是了, 有人傍身还能自在点,不像我, 姑娘们都嫁出去了,身旁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不像太师您, 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回京了?”

    “这不是快到中秋了?现今边关稳定, 也是怕将士们想家。”月太师没有接话。

    十五站在一旁, 看样子二人似乎并不对付。皇后身后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但朱太傅手下门客众多, 嫡女还嫁给了太子。

    月太师的两个儿子都有武将官职在身,虽然因着皇上的打压职位不高,但作战勇猛,而且还有个庶女在宫里。

    随便哪一方想要对自己下手,似乎都有点麻烦啊。

    要是能狗咬狗是最好的。

    “皇上驾到——”

    众人跪伏万岁,左无渊依旧是不怒自威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个妃嫔,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

    十五抬眼偷偷看去,只觉得这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诸位爱卿平身,今日家宴,既是旭儿的生辰之喜,也是庆祝边关大捷,平王得胜归来,大家随意就好。”左无渊落座,众人这才归位。

    十五坐下,发现左无渊第一眼就朝自己这边看来,眼神中带着说不明的情绪,但似乎并没有亲情。

    “回来便好,什么时候到的?”

    十五起身跪拜,左无渊摆摆手:“家宴。”

    “是。”十五这才坐下,“儿臣当年被歹人拐走,还好被一良善人家所救,不久前碰到为二哥寻医的人,这才回来。”

    左无渊点点头:“聿儿受苦了,这几日不如待在宫里,待朕择日为你选一处宅子,再搬过去好生修养。”

    “多谢父皇美意,儿臣在二哥家住惯了,而且多年未见,想起母妃,时而感伤,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住在二哥家,即可相互慰藉,也能好好照顾二哥。”

    左无渊没再说什么,宴会开始,歌舞不断,众人也自说说笑笑,觥筹交错。

    “那位就是平王吗?”

    十五的桌案和左郡王挨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宴会热闹,二人正常谈话也无需顾及。

    左郡王点点头:“平王作战勇猛,这几年可是人人称道的常胜将军,只是这人性格孤傲,似乎对权财也不甚感兴趣,也是个奇人。”

    十五没说话,他小时候确实听过这个名字,那时候他就是朝中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今日相见,确实不是个普通人,左无渊刚刚问话的时候,那人就紧盯着自己,一双漆深如渊的眸子看不出感情,却藏着隐隐的杀气。而此刻,他只是百无聊赖的喝着酒,偶尔吃几口小菜。

    而眼光,多数时候,看着坐在帝位上的左无渊。

    虽然看不清他的目光,但十五总感觉,看向皇上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杀气。

    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执着?

    有意思。

    自己不在的这些年,朝堂上还真是诡谲云涌。

    丝竹管弦不断,自己的几个哥哥也轮番过来打招呼,连带着几个王妃和自家的女眷,也都过来了。

    十五尴尬,勉强应对了几句,忽然又听见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好生热闹啊。”

    月太师笑呵呵的坐过来,众人纷纷行礼,这才散去,十五连忙叫人拿过一旁的软凳。

    “六殿下客气了,老夫也是一个人坐着无聊,多年不见殿下,想着来说说话。”

    “太师客气,多年未见,太师风采依旧,聿儿也是刚回宫,正愁找不到人叙旧。”

    “哈哈哈,六殿下还和小时候一样。”月太师笑了一会,喝了一口酒,眼光精明,“叙旧好,叙旧好。老夫还记得小时候,殿下和珊珊一起玩耍,她还带着你坐了月家的轿子溜出宫去,让你父皇母妃一顿好找!”

    “太师怎么还记得这种事?那是我年纪小,求着阑珊带我出去的。”

    “呵呵呵,那看样子老夫的记性还不错。”他捻了捻胡须突然道,“刚刚看你二哥送给太子的玉佩,老夫蓦地又想起一件事。”

    “太师请讲。”

    “六殿下小时候可是个顶聪慧的,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都快。有一次诗会,殿下十步成诗,圣上高兴,还赏了你一块玉佩来着,后来怎么回事,那玉佩又到了太子手中。”

    十五一顿,那块玉佩他知道,是和玉玺同一材质同一块金石所雕刻出来的,是皇室至宝,前几代多数都在未来储君手中,或是皇上极喜爱的亲王手中。

    他是曾经拿到过,但是母妃去世不久前,有一日父皇气冲冲的从她寝殿中出来,太监当天晚上就要走了他的玉佩,说是要细细雕琢一番再给他,没过多久又随便扔给了他一块玉佩。

    再见,那传世玉佩就挂在了太子的身上。

    十五眸色微深,母妃的死,自己的毒,果然都是环环相扣。

    月太师看见十五冷着脸,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到底还是少年,有些情绪泄露出来,随即又道:“老夫没有别的意思,想起你小时候还跟珊珊炫耀过,结果没几天她就哭着回家找我,说那玉佩让太子偷走了,让我要回来,我还因此训了她一顿。”

    十五听月太师的话,想起多年前在母妃宫中的日子。之后在溪口镇的生活,都快让他忘了,自己也差点就变成储君人选。

    月太师打听这些,是不是月阑珊回去说了什么?可是刚刚看父皇的态度,对自己反应平平,并不值得月太师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站在自己这边。

    “太师……”十五还想多攀谈几句,打听点口风,月太师已经慢慢起身。

    “老喽,到底不如你们年轻人,这会子就乏了,老夫先告退了。”

    “太师慢走。”

    “六殿下客气。”他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珊珊回来了,殿下有空去坐坐,小时候她顽劣,你还替她挨过太傅的板子呢!”

    “是,朱太傅小时候严苛,聿儿也没少被训斥过。”

    月太师黏着胡须:“是啊,小时候好,背错了书打打手心就过了。”

    “长大了,做错了选择,就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他一边说一边往皇帝身边去告假,准备离去。

    年初一站在十五身后,感觉他话里有话。

    “十五……”

    十五摆摆手,刚刚不少人过来敬酒,他虽然没多喝,此刻竟也觉得晕乎乎的,加上心里烦躁,起身离席:“我出去走走,你跟着我哥,别乱跑。”

    年初一看他烦闷,走路还有些晕乎乎的,似乎是喝多了酒,哪里能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思来想去还是偷偷跟了出去。

    十五刚拐过一个弯,就被一个送酒水的婢女撞了个满怀,那宫女突然从拐角处窜出来,低着头也不看路,似乎是很急。

    十五偏过身子想躲开,那宫女却突然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地上摔去,十五无奈,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想帮她稳住身形,谁知道人就往自己怀里扑了过来。

    十五退了好几步,两个人才勉强站稳,酒已经洒了,酒水溅的二人身上到处都是,特别是宫女心口的衣衫,都湿透了。

    十五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还没等说什么,那宫女倒是抢先跪下:“殿下赎罪!奴婢走得急了,不是故意的,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她声音发抖,十五也知道冲撞了皇子,她少不了要回去挨罚,本来想训斥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回去吧,以后走路小心些。”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殿下,您衣服湿了,到偏殿换一下吧,奴婢这就去找嬷嬷请罪。”

    十五今天穿的玄色锦袍,其实酒水洒上去看不太出什么,但是冬日天寒,而且一会儿再回去这幅样子多有失仪,想了想点点头。

    年初一刚溜出门,门口的侍卫见她眼生,拦住她说是下人不可随意走动,本想和在门外的秦九打个招呼让他跟上,这时候才发现,他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年初一回身拿了左郡王的大氅出来,左右他现在也用不到,说是伺候左亲王的,要去送衣服,侍卫这才让她过去。

    十五到偏殿坐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今天的酒不对……他明明没有喝很多,此刻却觉得头晕目眩,而且身上很热……

    他原本以为自己刚回宫,至少明面上的宫宴,不会有人对自己下手,不然被查出来就太明显了。

    他以为父皇既然允许自己赴宴,那些人就会打消了在宴会上动手的念头。

    没想到……

    053章

    “六殿下……”一个娇弱的声音传来。

    十五撑着头靠在桌子上, 抬眼就看见门口一个熟悉的倩影,犹犹豫豫地凑了过来,好像是刚刚宴会上的人。

    “六殿下, 您没事吧……小女扶您去休息吧。”说着就伸手去扶他。

    少女身上还带着香气, 手指柔若无骨,软软的握住他发烫的胳膊,十五只觉得口干舌燥。

    “你……你叫什么……”

    “小女,小女叫朱莜真, 殿下,我扶您到床上休息吧。”

    “朱……”十五脑子一片混乱,她姓朱?

    总感觉脑中好像有条线, 但是又抓不住, 正想着,人已经被朱莜真带到了床边。

    少女的身子紧挨着自己,似乎有些发抖, 但还是伸出双手环住自己的腰:“殿下, 衣服脏了, 我帮您换一件, 您先躺下休息一下吧……啊……”

    话音未落, 朱莜真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床上,摔下来的时候腰间硌了一下, 她不禁痛呼出声。

    “滚……”十五喘着粗气,用尽力气推开她, 往门口走。

    不能留在这儿, 但凡睡过去或者药效加重, 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太子生辰,大家都在宴会上, 若是被人看着自己和女人厮混在一起,不管对方是谁,至少都会让皇帝丢脸。

    他眼前模糊,步伐不稳,只想找处凉快的地方疏解一下,后面那女人却追了出来:“殿下……”

    十五恼怒,回头想骂人,脚步不稳,眼看着要摔倒,忽然跌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十五,你……你怎么了!”年初一万分惊讶,她到处找人,就是找不见,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刚刚看见他歪歪斜斜的走过来,还以为又要毒发了,吓坏她了。

    可是此时,他浑身滚烫的靠在自己怀里,脸色潮红,满眼深情的看着自己。

    眼神滚烫,让年初一不敢直视,但是看他的反应,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去叫太医……”

    “不行,回……回府……”十五抓住她软乎乎的小手,感受着年初一因一路跑过来身上的凛冽寒气,觉得身体更加燥热。

    “可是,你这样……”

    “先回府,让兄长替我告罪。”

    “大胆!谁准你个婢女抱着六殿下的!还不松开!”对面一个青衫女子跑过来,她穿的很少,连件外衣都没有披,冷风吹过,单薄的身子仿佛一吹就能倒。

    年初一不善的看着她,这人好像刚刚在宫宴上见过,只是如今对不上号,但应当也是个贵人:“这位贵人,你没看见殿下不舒服吗?我是她的侍女,正要带他去找御医。天寒地冻,贵人还是赶快披上衣服吧。”

    说着带着人她就要离开,那女子怎么能让她把十五带走,连忙拦着:“你简直放肆,谁知道你要把殿下带去哪里?我带殿下去偏殿休息,你去请御医吧。”

    说着就要接过十五。

    年初一怒极,十五一看就已经很难受了,害他的人肯定不会善不甘休,这个女人居然还在这里死缠烂打。

    刚要骂人,一把冰冷的剑鞘横在二人之间:“这位小姐,还请您自重。”

    秦九适时出现,挡在了二人身前,俨然一个忠诚护主的贴心侍卫。

    “你……”

    “小姐快回去吧,数九寒天,小姐穿的这么单薄,会生病的,而且被有心人瞧见,也会有损小姐名节。”

    年初一扶着十五快步走开,走之前低声让秦九善后,和左郡王说一下。

    青衣女子被秦九拦住,眼看着追不上人,如今拖下去只会更麻烦,无奈恨恨的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离去。

    马车还在宫门口,谢二他们也还在殿前,只是如今十五的样子,绝对不能被人瞧见。

    二人已经尽力快走,十五的手搭在年初一脖子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年初一身上。

    明明外面已经寒风凛冽,这人的身子还跟烧红的铁块一样滚烫。

    “十五,你再坚持一下,马车上有药箱。”

    十五不说话,只是轻哼出声,声音里溢满了情愫,惹得年初一一阵脸红。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让十五靠在软垫上,年初一一边吩咐快点回庄子,一边翻找清热的草药。

    “好热……”药箱刚被打开,背后的人突然把年初一圈在怀里。

    马车里还有小碳炉,也很热,只有这个小姑娘,带着一身的风雪,很舒服,十五把自己贴上去,想驱散心中的燥热。

    “十五,你坚持一下,一会就到了……十五……唔……”年初一偏过头想挣扎出来,就被十五堵住了唇。

    怀里的女孩子香香软软的,脸蛋因为寒冷和着急染上一层红晕,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十五听的不真切,只能听见她一遍遍的念自己的名字。

    十五,十五,可是,他不叫十五,不过这个名字,是那个把他从死神边缘拉回来的恩人,他的大小姐给的,从她嘴里叫出来很好听。

    十五,她叫的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心里燥热难耐,小腹处更是有一股热流涌动,他忍不住凑上前去,盯着那嫣红的唇瓣,一口咬了下去。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十五的大手托着年初一的头,舌尖探入,浓烈的酒香瞬间充斥年初一的口腔。

    年初一想推开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动,那人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口腔肿搅动,让她一阵战栗。另一只大手环在自己腰间,用力收紧,好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轻点……”十五终于松口,年初一还是满脸羞红,想要先和他保持距离:“十五,你先松开,我把车窗打开,有风吹进来会好一些。”

    十五眼神迷离的看着她,抓住她伸出去的一只手:“大小姐不乖……”说着还要再亲上来。

    年初一知道他中了药,情难自禁,犹豫间又被十五按倒在软垫上,激烈的吻了下来,一双大手也不安分的顺着腰间滑动。

    年初一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最多就是当时定亲时被塞了几本话本子。

    虽然吻她的是十五,但是……

    “大小姐,怎么不专心,在想谁啊……”十五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浓情和委屈。

    “没有,你,你好点了吗?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一下……”

    “不好,热……好热……”十五就像一条委屈的大狗狗,不过是马上可以把年初一吃进肚的那种大狗。

    说着还要扑过来,“嘶——疼!”年初一痛呼出声,刚刚被压倒了受伤的肩膀,十五也被她的痛呼叫停了动作。

    似乎理智回笼,顾及着年初一,十五起身,下意识去解自己领口的盘扣,想要凉快一些。

    却解了半天怎么都解不开,年初一急忙趁机翻出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啊——张嘴,吃了应该会好些。”

    十五乖巧的张开了嘴,药丸入口,十五瞬间皱了皱眉:“好苦。”

    年初一刚想找车上有没有剩下的蜜饯零嘴,就被人捏住下颌,又吻了上来。

    “唔……”年初一皱眉,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开,确实很苦……

    等到下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脸色潮红,衣衫歪斜,年初一更是连发髻都乱了。

    这药没什么好的办法,左郡王府内的御医也只是开了清热去火的药,十五去泡了冰水,折腾到后半夜,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竟然又烧起来了。

    年初一守在他床前,一脸担忧。

    宫内,麟德殿后殿,皇上,太子,太子妃,四皇子,还有左郡王都在殿内,殿下跪着一个披着披风的青衣女子。

    “你说是聿儿?”左无渊脸色难看,声音严肃问着女子。

    “是,是六殿下,小女的裙子脏了,去内殿清理,没想到殿下也在,他突然就抱住小女……”

    四皇子满脸黑气看着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绊不住那个废物,还惹了自己一身骚。

    他本来找借口去捉奸,想让老六难堪,顺便把朱家扯进去,把水搅浑,说不定也会让父皇迁怒他们,没想到这个小贱人根本没留住人。

    本想就此作罢,还被父皇和太子看见了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她又怕死,无奈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父皇,六弟刚回来,和朱四小姐也只在宴会上见过一面,是不是误会了。”左郡王连忙开口。

    “我,我有这个。”朱莜真怯怯地递上一块环佩,太监拿给左无渊。

    太子黑着脸没说话,四皇子开口:“父皇,好像真的是今夜六弟身上所配。”

    朱莜真低着头,泫然欲泣,这是六殿下推她时,她环着他,从他腰间勾下的一块环佩。

    “父皇,真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今日未有朝臣看见,但是一个姑娘家,经历了这事儿,难免留下阴影……”太子妃开口,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太子狠狠瞪了一眼。

    太子头很痛,朱家怎么会有人主动和那个废物扯上关系?还是说朱太傅连自己也信不过,可是还有老四老五,他还能把码压到一个废物身上?

    这事着实奇怪,他之前派出的杀手都没成功,那个废物如今回来,又有人从中作梗。

    他不是没想过在今晚下手,只是父皇近来阴晴不定,若是那个废物刚回来就出事,父皇难免不会细查……

    但越是这样,那废物越是留不住了!

    054章

    左郡王看着环佩, 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没有血色。有人想拖聿儿下水!

    “六弟也真会挑时候告假,突然这个时候不舒服。不喜欢朱四小姐又何必追着人不放……”四皇子毫不客气,事情已经发生了, 不管是谁, 能拉进来通通抹上点黑。

    “父皇,肯定是误会,聿儿是男子,怎会被引到女子的偏殿, 其中必有缘由,还望父皇明查……”左郡王想起秦九来时所说,急忙开口。

    “父皇, 朱四小姐毕竟没事, 儿臣看,您不如对六弟小惩大诫,教训一番就是。”太子也插嘴。

    毕竟朱鸾仪现在还是自己的太子妃, 这个朱莜真到底挂着朱太傅侄女的名号, 他不想让朱家人和那个废物扯上关系, 日后惹出事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眼看着左无渊就在爆发的边缘, 锦公公突然开口:“陛下, 药凉了,您要不要先……”

    左无渊点点头, 起身到屏风后,一群人依旧各有所思, 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左无渊也很不高兴, 他根本就不想来这个什么捞子宴会, 本来想称病,只是平王要和他一起来, 他才不得已过来。

    这时候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后宫和朝臣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他真是半分想管的心思都没有。

    可一想到若是有人为了争皇位,也有些坐不住,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冲着左宸聿那个废物来?

    屏风后面的男人上半身都隐藏在阴影中,左无渊靠过去,贴在他耳畔:“我都说了不想来。现在怎么办?要查吗?”

    平王扯过一旁的的宣纸,上面写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字:赐婚。

    左无渊凝眉,似乎很不理解他的做法。平王站起身,贴着他低语:“左右一个姑娘家,总得顾顾人家的名节,反正那两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赏给他就是了。”

    左无渊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改主意,这才转身走出去。

    有人想把水搅浑,他就干脆添把火,反正最后渔翁得利的也是他,那几个小子还不够看,朱太傅他也不惧,就是月家的兵权……

    本来也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谁知道有人先一步下手。

    左家人,果然都是卑鄙无耻的阴私之徒。

    平王捏着酒杯,太子和两个病鬼那边不急,倒是他都准备好落下老四老五那两个小子,居然先被太子抢了先。

    左无渊吃过药回来,太子连忙关切地问:“父皇的病没事吧?怎么没听御医提起?”

    “朕无碍。”

    见左无渊不想再提,太子这才缄口。

    “既然今夜发生了这事,想来没有缘分也不会碰到一起,朕便把四姑娘指给聿儿,先做个侧妃,聿儿毕竟已经长大了,是该找个人照顾他的。”

    “过了年关选个好日子,也将王府也修缮起来,不能总住在轩儿那边。”

    左无渊沉沉开口,他之前可是听平王的意思,靖妃这两个种,是活不到年下的。

    他甫一开口,殿内都安静了下来,任谁都没有想到左无渊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是……四皇子脸上的惊诧根本藏不住,父皇居然没罚他?也没做训斥?那朱莜真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直系,这也太便宜那个废物了。

    太子和左郡王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帝王金口玉言,哪有撤回的道理?二人也都没开口再劝。

    ……

    左郡王府,十五醒来的时候,年初一坐在他床边,呆呆的看着窗户的方向。

    十五寻她的目光看过去,窗外也只有隐隐的松竹之影。

    “你醒了?”听到人起身的动静,年初一回过头,“又下雪了,天气凉,你先多休息,我去帮你熬药。”说着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开了。

    十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不心疼自己,她从前也不是这个态度,难道是这两日累到了?

    还是其他的事情……十五突然想起昨夜在马车上情动之际吻了年初一的事,一拍脑袋,满脸的懊悔。

    “笨蛋!真是笨蛋!”自己那时连问都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就把人按在自己身上亲了好几回,还差点……

    要赶紧哄回来啊,不然他的大小姐该拿他当登徒子了。

    十五翻身下床,有侍女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他摆摆手,让人放下东西就打发走了。

    王府里很安静,似乎连气氛都有点微妙。十五没找见年初一,倒是在书房看见了眉头紧锁的兄长,即使在屋里,他身上也披着薄毯,容色苍白。

    “哥,你怎么样了?药按时吃了吗?”

    左郡王点点头,似乎欲言又止,十五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顺着风隐的目光,就看见桌案上明黄色的圣旨。

    “赐婚?!”十五拿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知道年初一怎么了。

    “昨晚我根本就没动她,就是我没站稳,她抱了我一下!我去找父皇解释!”

    “回来!”左郡王话音刚落,风隐就拦住了他。

    “圣旨下达,朱家那边都知道消息了,你还想让父皇收回成命不成!”

    “可是我都不认识她!再说,初一……”十五扔下圣旨跑了出去,风隐刚要跟上,就被左郡王叫住。

    “他去找人了,回来吧,咳咳咳……”

    “王爷,您喝点水……”

    “不必了,这两天我总觉得倦怠,昨晚在宴上差点睡过去。若是哪天我真的一睡不起,你记得……咳咳咳……我与你说过的那些,还有,一定要照顾好聿儿……”

    风隐一阵心疼,连忙去轻抚他的背:“王爷说的,属下一直都记得,您快休息一下。”

    ……

    年初一一个人站在后院的亭子外,草草披了件红色的披风,望着府外昏暗的天。

    “一一!”十五跑了好几处,才在假山后面看到熟悉的身影。

    “天这么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十五焦急地跑过来,想把人拉回去。又怕她生自己的气,语气这才渐渐软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一一,我昨天晚上真的没碰她,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不是正往外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父皇那边,我会去求他收回成命的!你放心——我……”

    年初一转过身,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也相信你跟那位小姐不认识。”

    小乞丐刚被自己捡回来的时候,自己还热衷着帮他牵红线。怎么如今有了当今天子的御赐姻缘,她反而这么难受。

    “只是,这毕竟是皇上的命令。而且,你是皇子是王爷,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确实合该配你的身份。”

    不像自己,只是个商户的女儿,而且家中做的还是棺材生意,不仅不入流,还是很多人眼中不祥的存在。

    “不是的!一一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个废物皇子,你与我,我……”

    年初一蹙眉看他,声音里带着恼火:“无论是个小乞丐还是天家皇子,你都不应该这么贬低自己。”

    十五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说错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我是说,我从来不介意身份的事,如果真的介意,我怎么会隐姓埋名当一个乞丐?又怎么能在回京之后忍受那些流言蜚语?”

    “我知道今日之事吓坏你了,但是我真的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玉镯,“这是我周岁时的生辰礼,也是我母妃的家传之宝,我和哥哥每人一只,母妃说了,是给……是给她儿媳妇的……”

    一边说一边就要给年初一戴上。

    年初一愣了一下急忙缩回手:“这毕竟是靖妃娘娘的东西,还是,还是留着给那位朱小姐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也是,都怪我自己一时不察,才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那日我对你说的话,一直算数,一辈子都是!”

    “什么……话?”

    “我要伺候大小姐一辈子的。一一,你信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十五很着急,他真的害怕年初一不要自己了。

    年初一看着面前人眼眶微红,语气激进的样子,也发觉自己刚刚说话过激了。

    “我信你,只是毕竟是你父皇亲自开口……”

    “你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我就行了,在溪口镇我保护了你那么多次,怎么,这次还能让你的夫君被人抢跑不成?”

    年初一笑了一下:“好。”自己身份低微,说不上话,也帮不上十五,就且先安安静静等着,不拖他的后腿。

    如果赐婚的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她就回溪口镇去吧,那里才是她和十五的小家。

    “那镯子你先拿着,等到事情解决了,我再亲自给你带上。”

    年初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收下了。十五终于把媳妇哄好了,一激动直接又对着媳妇儿通红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十五!”

    “哎,大小姐请吩咐!”

    年初一瞪着他,看得十五心里直痒痒,要赶快把事情解决,自己好把媳妇抱回家!

    “天寒路滑,我背大小姐回去。”说完也不顾年初一答应没有,把人背起来就跑。

    秦九刚从卧房里出来,准备去找左郡王,一抬眼就看见十五,背着人往后院去。

    他忍不住调侃道:“你们家小殿下身子怪好的呀,烧了半宿,这起来还跟没事人似的。”

    055章

    他毕竟不是圣人, 看到心上人和其他男子在卿卿我我,还是忍不住心底发苦。

    于是说话就酸了吧唧:“这要是健健康康没中毒,你们这位未来的王妃娘娘可不一定能吃得消啊, 啧啧……”

    引路的是个小丫头, 但是也懂人事,听秦九这么一说,整张脸都红透了,急忙加快脚步:“公子这边请。”

    左郡王的卧房, 几人围坐在榻边。

    “不会是太子做的,他想动我,肯定会选最直接的办法, 而且不会拖朱家下水的, 哪怕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十五哄好了媳妇儿,头脑清明。

    左郡王点点头,风隐手底下的人动作很快, 当天中午就查出来那姑娘叫朱莜真, 是朱太傅弟弟的四女儿。

    据说这姑娘还有个情郎来着, 可惜也只是个商户。没多久就断了联系, 只是她现在人在朱家, 还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朝中其他人未曾参宴,就算是安排了人也难保不会出意外, 所以也不太可能。”左郡王道。

    “朱太傅……”风隐开口。

    朱家阴盛阳衰,个各房几乎都是女儿, 老头子年纪大了之后, 差不多干起了卖女儿的勾当, 朝中大半势力都有朱家的人。

    左郡王摇摇头:“真的想拉聿儿,肯定会默不作声, 何须这么大张旗鼓,闹出这等丢脸的事。”

    那便只剩下月太师了,几个人对视一眼。那个笑呵呵的笑面虎,两个儿子手中都握有兵权。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说不好会搞什么小动作。

    “不会是太师……”十五想起昨晚他和自己说的话,那分明就是在试探自己,似乎也是在观察,此番回京之后,皇帝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既然还在观望,就断不会下手。

    秦九不懂朝势,一开始没插话,这会子突然开口:“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那昨日宫宴上的人,除了皇上,就剩下四皇子和五皇子了。”

    十五看着自己的兄长,左郡王苦笑一声:“也确实只有他们,都怪我不小心,若是再注意一些,就不会闹出这种事来。只是不知这两个家伙,又意欲何为?按他们两个的性子,应该先想办法把太子拉下马才是……”

    “不关哥哥的事。”十五安慰,“是我自己太笨了,才没有察觉到。四哥和五哥那个脑子,估计也是一时冲动,想看看父皇对我的态度。”

    “如今看来,不惩反奖,虽不知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明面上他们应该不敢对我动手。”

    左郡王点点头:“只是聿儿,如今要考虑起来,我手下人不多,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有可能护不住你。我看满朝文武,似乎也只有月太师尚有一谈之机。不如这两日我去月府……”

    十五也是这么想的,看昨晚月太师的态度,似乎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丝希望,虽然不知是否有月阑珊的关系在。

    “这种事不急,再说你身子还不太好,要去也是我去!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护好身边的人,先解毒,再查出母妃的死因。”

    “咳咳咳……我急不是因为我的病……”左郡王盯着十五,遣退了屋中人,让他坐到自己床边。

    “昨日宴会,你可觉得父皇有什么不妥?”

    不妥?十五回忆昨夜,他多年未见父皇,昨夜一见,只觉得那人不是记忆中的温柔,更是多了些疲惫和沧桑。

    “许是朝事太多,父皇有些累了。”

    左郡王叹了口气:“也是我忘了,你多年不在父皇身边。这两年父皇深居简出,一开始的时候处理朝事还是正常,只是近来一年,父皇的举止颇有不妥。”

    “不仅开始对政事过问甚少,还迷上了学戏,很多时候常常一个人待在宫殿里,连近身的人都不让进。”

    十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父皇是年纪大了?还是说,偷偷在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只是贵为九五至尊,有何事需要偷偷做呢?”

    左郡王摇摇头:“虽然我鲜少进宫,但是,我总觉得父皇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换了一个人?父皇这两年可有伤到身体,或是做过什么特殊的事吗?”

    “两年前,有几个自称仙师的修道者,说是有长生之术。被父皇请到宫中,在镇国寺不远处修了一座法台,父皇曾去过那里几次,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据说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法台上。可能也是因着此事,我总觉得父皇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倒是曾听人说过有换魂之术,将两个人的灵魂互换到对方的身体里,可这种传说哪能当真?而且父皇身边的影卫不少,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我也曾听过,所以才怀疑,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父皇,而是一个很熟悉他的人。”

    十五只觉得事情多的让自己头痛:“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可有察觉?”

    “太子最近一直在笼络势力,所以我怀疑他可能也发觉了什么不对,甚至可能有了证据。我怕他起兵谋反,亦或那个龙椅上的人并不是父皇,他若是想清除左家血脉,无论是哪一方先动手,我们都岌岌可危。”

    十五点点头,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哥在宫中可有人,能够探查一番?”

    “风隐刚送进去了几个,只怕也是来不及了,所以我想和月家谈谈。”

    十五应声,的确该如此。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十五转身倒杯水的功夫,就看见哥哥靠在软垫上,沉沉睡去。

    他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太小了,想要保护好哥哥,年初一,还有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确实应该赶紧想办法。

    年初一在房间里对着十五给的镯子,脸色难看,除非十五和那朱家小姐其中有一个人嘎掉了,不然想什么理由,这婚都退不了。而且还会引人诟病。

    她嘴上答应了十五,只是暂时不想给他添麻烦,但心里实在是烦的很,饭也没吃几口。

    哎呀!年初一晃晃脑袋,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

    想这些做什么?大不了到时候他娶亲,自己回溪口镇就是,就当……就当自己从来没捡过这个小乞丐……

    敲门声突然响起,浅绿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姐!谢二在外面捡了个人!伤的可严重了,您好像还认识,殿下让我叫你过去。”

    “来了!”她收起镯子,自己在京城可没什么熟人,不会是月阑珊受伤了吧?

    ……

    东宫,太子看着被自己掌掴在地的太子妃,心里还是窝着火。

    朱鸾仪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木然,从嫁过来的那一天,她就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

    左宸旭不能人事,就算吃着补药泡着药浴,也无济于事。所以那家伙常常私底下凌虐宫女,自己毕竟是朱家嫡女,他气极时,最多就是在自己身上看不见的地方,用软鞭打上几鞭。

    如今日这般打在脸上的,倒是头一回。

    “你倒是向着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可惜了,父皇真把她许给了一个废物!”

    “只是本殿竟然没想到,老四那个榆木脑袋也能想出来这种鬼主意,当真是上不了台面。”

    他本来想先报了仇,再对付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没想到他们自己先出来找不痛快,害的他被朱太傅好一阵数落。

    也幸亏这两年父皇对政事过问甚少,似乎也没有再立太子的想法,朱太傅这才安心。

    朱鸾仪看他暗自思量,默默退了出去,刚回到卧房,丫鬟把一包药粉塞到她手里。

    朱鸾仪攥紧药粉,她自小就是被当作太子妃培养的,哪怕最后不是太子妃,是王妃,她也要学如何辅佐夫君,管理家事,最重要的是,保住朱家,让朱家兴盛。

    可是,谁又疼惜过自己呢?左宸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没有子嗣,如何能继承江山?她要早为自己考虑才是。

    ……

    御书房,一国之君此刻犹如女子一般靠在平王怀里。

    梅妃开口,语气波澜不惊:“你查出来是四皇子做的,让他们狗咬狗就是了,你不是说,靖妃那两个小杂种快死了吗?我今日看,倒不像那么回事。”

    “二皇子身体虚亏,这个不用担心,倒是我派去下药的人,被他们发现了,倒是也不算笨。”平王眯眼,他本来是派人直接投毒的,想着趁六皇子的身份被皇室所知之前,先让他死掉,结果居然出了差错。

    不过兄弟二人身上有牵引香,这世上恐怕除了毒药的主人,没人知道解药,他们两个迟早也会死。

    “你放心,年关之前,我一定让你收到他们两个毒发身亡的好消息。倒是太子那边,该想办法把他废了。”

    “我也在找他的错处,不过他进来谨言慎行……”

    “有我呢。”平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之前下的网,也该收了。本来就是当时想着为我们的孩子准备的,只可惜啊,暂时没机会了……”

    这么说着,大手描摹着她的“眉眼”:“说实话,我是真的厌恶这张脸……”

    056章

    梅妃忍着不悦偏过头, 又被平王捏着下颌强迫转过来:“不然,你给我生一个太子?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身体?找个闺阁小姐的怎么样, 还是……”

    平王自说自话, 玩着她的头发,梅妃听着他的话,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感觉。真是个比自己还疯的疯子,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

    ……

    郡王府, 自从被谢二捡回来,莫望睡了一天一夜,年初一来看过好几次, 她都没有醒。

    她伤的很重, 刀伤箭伤,还发起了高热,王府的上等伤药用了一堆, 这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等到年初一得知她醒来的消息赶到客房时, 莫望刚强撑着喝完一碗粥, 要往出跑。

    “年小姐, 我们拦不住她呀。”

    年初一扶住跌跌撞撞的莫望:“莫姑娘, 你伤的这么重,最重要的是休息,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年小姐, 救命之恩来日我做牛做马都会回报于你, 麻烦你让开, 我要去救人。”

    “救人?在哪里?我们帮你,是劫匪吗?”

    莫望摇摇头:“这件事事关重大, 年小姐不要问了,会惹祸上身的,你只要让我离开,并且承诺从没见过我就好了。”

    莫望身上的秘密很多,年初一也没有探究别人秘密的心思,但是好好一个大活人被自己救回来了,又要出去送死,她得拦着。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莫望,这里是郡王府。左郡王是……是我和十五的朋友,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告诉我们,怎么说你也救过十五,现在也是我们报恩的时候。”

    听到郡王府的时候,莫望的脸色白了一瞬:“不……不用了,多谢年小姐美意,这件事很麻烦,会拖累你的,所以还是让我走吧……”

    “你重伤刚醒,外面数九寒天,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出去的,这不是把你往阎王殿门口送吗!”

    二人还在争执,莫望面对年初一又不敢出手,僵持之间,门被重重的推开。

    “一一,放开她,她确实走不了。”十五冷着脸进得屋中来,将一支箭头扔在桌子上。

    “十五!”年初一低声呵斥,他平日里甚少在自己面前冷着脸,如今一身寒气,惹得年初一急忙把莫望往身后拉,生怕他吓坏了人。

    莫望看着桌上的箭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的就要往出跑。

    年初一没拉住,倒是十五挡在门口,袖中的匕首瞬间逼近莫望的颈侧:“你到底是谁!”

    年初一一头雾水:“十五,快放下!她救过你。”

    十五脸色缓和了一下,手上的匕首却没有放下:“一码归一码,你面前的这个楚溪楼的头牌不简单啊,敢夜入太师府,谋害月家大小姐,现在搜捕令都贴满大街小巷了。”

    “而且,你是不是还有个同伙,月太师已然将人送官,十日后问斩。”

    话音刚落,莫望似乎如遭雷击,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年初一听了十五的话,惊讶的嘴都没合上,赶忙去扶莫望。

    “你……你真的害人了?你先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救他,我得去救他,年小姐你放开我,我去换他,下毒的人是我,我该死……”莫望强忍着泪水,有些语无伦次的想要推开年初一走出去。

    十五见莫望几近崩溃的样子,收起了匕首。

    年初一抱住莫望,带着人回到床上:“你是不是被什么人胁迫了?还是那位小姐与你有恩怨,你毕竟救过十五,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年初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是有点私心在的,莫望说过十五的毒的味道很熟悉,虽然只是提了一嘴,但被年初一牢牢记在心里。

    十五搬了个软凳到床边抱臂坐下:“一一说的是,你把缘由说清楚,解药拿出来,你和你的同伴,我会和月太师说情。”

    莫望看着十五,摇了摇头:“你们帮不了我的,我……”

    “那你就等着收尸吧。”十五毫不客气。

    莫望瞳孔一震,挣扎着的又要下床:“真凶是我,我去自首。”

    年初一见她又要跑,急忙给十五打眼色。

    十五冷着一张脸:“你们做杀手的,都只练武不长脑子的吗?他竟然和你一起害人,你觉得月家凭什么抓了你,会放过他?”

    “那……”

    “把解药拿出来。”十五伸手。

    “可是,我不能……”她下药,是为了拿到月阑珊手里的那个宝物,哪知道被她的姐姐误喝了……

    十五似乎没有耐心一般:“那你快点做选择吧,到底是你下毒想要完成的那件事重要,还是你那个同伴重要。”

    “……”莫望愣了一下,泄力一般靠在床上。

    年初一用眼神询问十五怎么办,十五示意她到一边。二人走到门口,十五才低语:“月家大小姐只是昏睡着,但人好像没有大碍,她也未必是想真伤人。”

    “不是因为伤人还能去太师府干什么?偷东西?”

    十五赞赏的拍了拍她的头:“说不准哦。”

    年初一晃晃脑袋:“她疯了嘛,那可是太师府啊,重兵把守,什么东西值得以身犯险?”

    “她之前也和我们一样在溪口镇,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这个时候来京城……”十五思索。

    “和我们有关?可是她也没针对我们啊,她去的是月家……不对,月阑珊!她不是也回来了!她一回家莫望就去太师府……”

    “嘘。”十五伸出手指贴在她的唇上,“小点声。”

    年初一连忙禁声,因为提起月阑珊,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宝物。

    “莫望不会要偷那个宝物……”年初一不敢大声,只能尽力做口型。

    十五盯着她的一开一合红嫣嫣的水嫩唇瓣,哪还有心思去管她说什么,只觉得喉头一紧,又想起那天在马车上的温软感觉。

    年初一看他不回应自己,以为他没看懂,也不再说话。真没默契,年初一心里道。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莫望救过十五,月阑珊又和自己关系不错,这可怎么办……

    二人思量之间,莫望已经走了出来,脸上毫无血色地看着二人:“我没带着解药,但是我可以给药方。你们要是能帮我把人安全的救回来,我就给解药。”

    年初一和十五对视一眼,急忙点点头:“那太好了,有我们在,包你化干戈为玉帛。那你快写药方吧!”

    “我要看见人。”莫望语气坚决。

    十五点点头:“你先休息,我去帮你问。”

    ……

    朱太傅正在和兵部侍郎下棋,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似乎心思并不在此。

    有小厮进来附耳说了几句,侍郎刚要识趣的告退,就听朱太傅开口:“不必。”

    他这才笑着坐下,继续落子:“下官才疏学浅,朱大人即便是让了几子,下官也要认输了。”

    “随便下下而已。对了,想要谋害月家姑娘的歹人抓到了吗?”

    “还没……下官也正在派人在加紧搜寻。”

    “听说跑的时候伤的很重啊,这人要是倒在哪儿了,你找不到这差事也不好交啊。”

    “是……下官正在尽力。”兵部侍郎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这位和月太师分庭抗礼的太子太傅要干什么。

    “还是要抓紧找,城门盘查的严,应该跑不出去,他又不敢就医,再晚上个一天半日,说不定只能捡回一具尸骨了。”

    兵部侍郎一愣,手上的动作一顿。

    朱太傅又道:“但是你兵部每日也是事务繁多,所以早抓人早交差。”

    兵部侍郎这才点点头:“下官多谢大人点拨,时间紧急,下官这就回去办公了。”

    他出了朱府坐上轿子,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月家都抓不到的人,他和大理寺的人也未必能找到,朱太傅想让自己早点找个替死鬼送去?为什么呢?

    不过也算朱太傅半个门生,也站在太子一边,上面的人都发话了,他做事就是。

    朱家,朱太傅对着刚刚的残局自己对弈,月家那个老东西对自己孙女昏迷的事情封锁的很严,外人还不太清楚。

    皇上阴晴不定,他已经让太子早做打算,月太师这个眼中钉,也要想办法拔除,听说那丫头是中毒昏迷,御医也是无功而返,找不到解药,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那老东西要是没了孙女,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够他喝一壶了。

    “大人,宫里来消息了,平王又进宫了。”

    朱太傅凝眉,手指夹着棋子缓缓敲着棋盘,皇上到底想干什么,近来隔三差五就召见平王,而且很多时候彻夜畅谈。

    平王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手底下有一支近五百人的平家军,作战勇猛,仅仅数载,蛮夷听到名字都要退避三舍。

    他从前甚是低调,常年驻守边关,不理会任何朝事,也对朝臣的拉拢和阿谀奉承没有兴趣。

    朱太傅只知道,他从前似乎和梅妃有一段秘辛。只可惜梅妃娘娘仙逝后,这人更沉沦了。

    只是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皇帝察觉到了什么?有意重用平王?

    057章

    “着人细细打探一下, 一定要小心。”

    “是。”

    “还有什么事?”

    “回大人,不是大事儿,皇上从太子那儿要了个唱戏的伶人, 连着两天晚上都在殿里唱曲儿。”

    “皇上什么时候这么爱听戏了?”难道是想梅妃了?

    “你先下去吧。”

    “是。”

    ……

    月家, 月阑珊紧攥着手里的药单,看着跪地上的莫望,和她怀里受尽酷刑满身伤痕昏死的男人。

    “要不是答应了聿哥哥,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本来也没想害人, 你姐姐最多就是睡上几个月。”莫望低声辩解,心疼的擦去哥哥脸上的血污。

    “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当然不可以!等大姐姐醒了,大夫说没事我再放你们走。你放心, 我月阑珊一向言出必行。”

    莫望心里愤恨, 却也无济于事。

    “阿盏,你先带他下去。”

    一旁的千灯盏立刻就去拖莫失,莫望紧紧抱着他:“求求你, 让我跟着他, 你可以把我关起来, 锁起来也行, 我不会跑的。他伤的很重, 让我照顾他好吗?”

    月阑珊看了一眼十五,他没什么表示, 倒是一旁的年初一,眼巴巴的看着她。

    “放心, 死不了。”月阑珊挥挥手, “那就关一起。”

    莫望感激的看着她, 扶着莫失起身,千灯盏也没有再动手, 只是紧盯着二人。

    “对了,年小姐,十五,谢谢你们,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年初一摇摇头:“不必客气,等月大小姐醒了,你们就离开京城吧,以后别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莫望苦笑了一声点点头,算是答应,又看着十五:“我想起来上次在银针上闻到的味道,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那毒虽然我不会解,但我好像知道,那是谁制的。”

    “真的?!”年初一惊喜,一把帮她扶住昏迷的莫失,让人靠在墙上,随机拉过莫望:“太好了,你快告诉我们!”

    月阑珊也凑了过来:“嗯,快说,算你将功补过,你说了,本小姐让大夫给那家伙治病。”

    莫望欣喜的点点头:“这种毒叫牵引香,失传多年,也很少有人用。我也只是在小时候闻过……”

    “小时候闻过都能记得啊。”月阑珊惊讶,开始怀疑她在诓他们几个。

    莫望苦笑着应下,也是,要不是因为她天生对草药香料的气味敏感,被主人重用,哪怕是仗着一身好皮囊,可能也活不下来。

    “我记得的,主人刚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在他的药阁中闻到过这种味道。”

    “主人……你说的人该不会是楚溪楼的幕后老板……”

    “是。”

    十五冷着脸:“所以说,你们根本就不是花楼那么简单。”

    莫望点头:“楚溪楼是东风阁的主要据点之一。”

    “东风阁?那个据说在江湖上能买卖各种消息以及人命的杀手组织?”

    莫望应下,年初一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自己身边的人好像都是各种身份?

    “那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叫什么!怎么才能找到他?”

    莫望犹豫了半晌,看了一眼昏迷的莫失这才说:“我只叫他主人,楼中的下人都叫他阁主,他平时都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月阑珊不屑:“所以你这回来,不会是受了他的命令吧。”

    莫望点点头:“是为了月小姐的手里的那个东西。”

    月阑珊一惊,收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攥紧,略带紧张的看了一眼千灯盏,千灯盏默默的给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哼,本小姐就知道,果然不是好人。赶紧交代,怎么和你主人接头?”

    “京城东市有一家淮水当铺,我只要拿到东西,去那边递了消息,主人就会告诉我去哪里见他。”

    几人对视一眼,正准备拉着莫望出发,莫望再次开口:“只是这两日主人好像有事闭关,暂时应该见不到他。”

    刚燃起的小火苗就被浇灭,年初一的失望写了满脸,倒是十五,从头到尾和没事人一样,轻轻捏住年初一肉乎乎的小手,挠了几下:“放心吧,只要有眉目,迟早会找到解药。”

    莫失莫望被带了下去,月阑珊也去找月太师,月家的事刚告一段落,京城又传出了一条令人自危的消息。

    四皇子五皇子盗取兵符,意欲谋反,证据确凿,除名流放。

    十五震惊,一边派手下人调查,一边和左郡王商榷一番,来了太师府。

    月太师感谢十五救了自己的孙女,对他的疑问倒是了然,摒退众人:“皇上近来火气不小啊,老夫也瞧着势头不对。而今你四哥和五哥被流放,能得重用的,只有你和太子了。”

    “四哥五哥在父皇眼里成不了气候,就算想要谋逆,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是支持太子的人做的?”

    月太师摇摇头:“是你三哥那个混小子背着他家那个老东西下的黑手,虽然极力做得干净,但是老夫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

    老东西,自然就是朱太傅,朱太傅的女儿毕竟嫁给了皇子,他虽然不在乎女儿的幸福,但是关键时刻却不希望朱家少了助力,而今太子对亲兄弟下手,必然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十五头脑风暴:“太师,父皇这两年身体如何?”太子莫不是想篡位?

    “尚可,只是脾气不太对头,人怪怪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像换了个人……十五想起那日兄长和自己说的话,试探着开口:“父皇现在身体康健,可是百年之后,太子即位,朱太傅得势,太师以为如何?”

    月太师知道十五的意思,这也是他犹豫着要不要帮十五的原因。

    六皇子和自己的小孙女一起长大,学什么都快,聪慧伶俐,一点即通,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仁心,却又不会滥用。

    他还是很喜欢他的,哪怕当年这孩子失踪了,他却还是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只是近来皇帝的反应确实很不对劲,没人能摸准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他不敢贸然作出承诺。

    “太子知道你中毒的事?”

    “知道,而且在溪口镇的杀手,也应该有他一份,只是聿儿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我死不可。”

    明明自己窝在那个小镇子上,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如果没人要杀他,他估计就一辈子都藏在那里,直到病死……

    曾经他就是这么想的,但是遇到年初一后,他想着,和她在一起,多活一天,也很美好。

    月太师抚了抚胡须:“他动你只是想铲除后患,如今既然已经先对四皇子和五皇子下手,又知道你和郡王殿下身中奇毒,没有威胁,保不准是想先……”

    “先什么?”十五紧张。

    “老夫明日就进宫,太子应该暂时不会对你们下手了,你安心养病,和郡王小心些。这京城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十五琢磨着太师的话,除掉四哥五哥,如今又觉得自己没有威胁的话……

    难不成……他真的想要先下手为强,谋害父皇!

    虽然自己对父皇的印象不怎么样,可是一旦父皇被他害了,他仗着太子之位登基,那时候,就不会再放过自己了!

    他也不想斗,但是如今不得不斗了,不然死的就是自己,还有兄长和一一。

    得想办法揭穿他的真面目,或者把他拉下水!

    ……

    左郡王府,左辰旭一睁眼就看见满脸担忧的幼弟,他近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

    “哥,喝水吗?”

    左郡王摇摇头,摸上他的脸颊,十五从前很瘦,在自己身边待了些日子,还要处处防着暗箭,也没能养得胖点。

    “我刚才梦见你娶亲了,还生了两个胖小子,你还开玩笑,要过继给我一个……”

    “哥。”

    “咳咳咳……老四他们的事,是太子做的吧。”

    十五点点头。

    左郡王的目光越过十五,看向他身后的年初一:“年姑娘是吧?”

    年初一急忙点点头:“郡王有什么吩咐?”

    十五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哥,你放心,你之前散在外面的兵我都调回来了,月太师那边也有缓和,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等到我真的成亲了,还要向哥哥行礼呢。”

    左郡王看着两个人:“年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是个疼人的,十五以后,未必能给你荣华富贵和高高在上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他喜欢你。”

    “我在江南还有两个宅子以及商铺地契,你和聿儿去那边吧,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也够后半生衣食无忧了,我只求你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再受那么多苦了……”

    他一口气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十五急忙扶住他,拿过一旁的参汤喂给他。

    “哥,你说这些干什么,就算是真的走,我还能扔下你不管?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以后我护着你们。”

    “聿儿……你要走!那晚我同你所说,父皇之事,一定有猫腻。你和年初一离开京城,太子胜了,我的人还能护住你们。若是败了……”

    他把十五拉近自己:“我也不容许来路不明的妖物占我江山,祸害黎民百姓!”

    058章

    “哥!”十五看着自家兄长, 脸色苍白却又视死如归。

    “我不会答应的,你放心,我和你想的一样。现在最好的办法, 就是让他们相互制衡, 等我们找到证据,再一举击溃。”

    “聿儿……”

    “哥,你说的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先休息, 明日我也进宫,探探父皇的口风。就算身体记忆能被夺去,感情是不会变的……”

    “聿儿, 你不能去。太子在宫中多年, 有什么端倪他一定比你发现得还早,他按兵不动一直到今天,就说明这件事很棘手, 你不可以贸然进宫。”

    “好, 那我先不进宫, 你放心就是。”

    左郡王吃过饭喝了药睡过去之后, 十五匆匆忙忙出了门, 倒是卧榻上的左宸轩,尽力睁开了眼睛。

    “风隐——”

    “王爷。”

    “咳咳咳……看着他, 不许他乱跑!江南那边的事情一旦落定,立刻把他们送走!”

    “是。王爷, 您再喝碗参汤吧, 这是宋大人开的方子, 能帮您吊着精神。”

    “不喝了,去帮我找副针来。”

    “王爷……”

    “快去。”

    看着十五匆匆去马厩, 年初一叫起秦九跟上:“十五,你要去哪儿?”

    “去找莫望,你照顾一下我哥。”他不能再等了,太子就算要对父皇动手,也不会急在一时,但是哥的毒不能再拖了,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问出解药!

    “我跟你一起。”秦九去牵马,被十五叫住,“我怕有变数,你留下来,有事还能护着她。”

    “我……”秦九一时语塞,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都互相担心,就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还整天被他们呼来喝去的。

    等这件事结束,他就回他的越楼去听曲儿,管他天皇老子是哪个,再也不关他的事儿了……

    “殿下——”谢二跑过来,“月小姐带人过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秦九松了口气,随即眼睛亮了一下,不用干活,听听秘辛就挺好。

    正堂,月阑珊带着莫失莫望刚坐下,听到十五说他正要去找她们的时候,就对着年初一挤了挤眉眼:“嗯~看来还是我和聿哥哥心有灵犀啊。”

    年初一知道她也是玩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有人要吃味了~”

    说着瞥了一眼月阑珊身边寸步不离的千灯盏。

    月阑珊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倒是十五先开口:“他回来了吗?你能见到他吗?”

    莫失用了太师府的药,身体好的很快,倒是莫望,心力交瘁,整个人看着还是虚的很。

    莫望点点头:“我送了消息过去,主人说晚上在花漾院见。”

    花漾院,也是一家青楼。

    十五点点头:“多谢你,今晚要辛苦你了。”说着就去吩咐人手。

    莫望把年初一和秦九拉到后堂:“年小姐,九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说着就要跪下。

    年初一急忙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就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帮!”

    “是我大哥,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帮我先照顾他一阵,他伤还没好全,九爷,他,他还能在越楼做工吗?”

    秦九点点头,目光如炬:“倒是可以,不过什么叫你不在了?”

    年初一安抚道:“你是怕那个人对付你吗?没事的我们都在,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保证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我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我们的人,月家的人,还有秦九爷在呢,是不是啊?”年初一一巴掌拍在秦九的后背上。

    “咳咳咳!那是自然,你就不能轻点。”

    “我这是警醒你,到时候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讨解药重要,大家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知道了。”这事有谢二和风隐他们在,自己最多就是伺机而动。

    夜晚,花漾院。

    “我会说制服了月小姐,想办法把主人叫过去,那件东西很重要,他会亲自来的。”

    莫望进了三楼尽头一间不起眼的房间,月阑珊几人守在间隔不远的房间里。

    “十五,我们几个人动静会不会有点大,要不让谢二或者风隐留下我们出去吧。”年初一怕万一有突发情况,自己拖后腿,低声问十五。

    “不用。”十五倒是悠然自得。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几人都紧张起来,只有十五面色依旧。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扣响,几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十五淡定的走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蒙着面:“阁主请几位过去。”

    房间内的人都愣了一下,只有十五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年初一和月阑珊跟在十五后面,那个男人抬手拦住了跟在后面的风隐几人:“还请几位在外面等候。”

    “公子……”风隐按着剑的手暗自蓄力,等着十五的指示。千灯盏也微微抿唇,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黑衣人。

    “你们在这里等着吧,不会有事的。”十五开口,几人无奈的停下,却也不敢走远,不近不远的站在房门口,蓄势待发。

    这间房从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部空间倒是大的很,布置也很是高雅华丽。

    一进门,三人就被矮桌后气质清列的男人吸引了视线,男人衣着繁复,但素雅冷冽,脸上带着半张银质面具。从容不迫的看着进来的三人。

    而另一边,是蜷缩在地上闷哼的莫望,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很痛苦。

    而面前的人,和他周围站着的几个侍从,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莫姑娘!”年初一跑过去,抱起莫望,这才发现她面上几乎毫无血色,身上几处之前未曾痊愈的伤口因为挣扎而裂开,渗出血迹。

    莫望更是紧咬着嘴唇,额头上一层薄汗,一看就十分痛苦。

    年初一这段日子跟着府医学了些本事,一看莫望就是因为中毒,她捂着心口,时而因疼痛紧咬双唇,时而好似不能呼吸般大口喘气,是心脏的问题。

    “你对她做了什么?”

    “年姑娘是吧?”男人开口,声音却不是外表那般清冷,而是偏低沉,听声音似乎要比他们年长些。

    “以为今夜第一句话是和六皇子说的,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她是我的部下,任务没有完成,略施惩戒,年姑娘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心善啊,不然也不会救了六皇子。”

    这个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不关她的事,你给她下毒了?”年初一表情不善的盯着男人。

    “蛊毒而已,从小就在她的身体里,只要她乖乖做事,十几年也是相安无事过来的。”

    年初一以为莫望帮了他们,最多就是被追杀,可是他们那么多人,还保护不住一个莫望,果然还是自己太单纯了……

    十五走上前:“东风阁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不知怎么称呼阁下?”

    男人想了想:“名字啊,好久不用了,他们叫我阁主。”

    “阁主神通广大,自然应该也知道我等是为何而来。只是我还想再问一件事。”十五走近男人,月阑珊跟在后面攥着袖子,紧贴着年初一,防备的看着一屋子的人。

    “六皇子快人快语,牵引香是我亲手所制,毒性猛烈,奈何原料稀有,我已多年不曾调制。多年前有人重金购了三瓶,不过不是你父皇。”

    “那是谁!”

    “在下向来讲信用,是不会透露买主的消息的。你们今天,不是为了解药而来吗?”

    说着一抬手,身后的人立刻递上一个红木盒子,面向十五他们放在桌案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半个拳头大的药瓶。

    “六皇子年纪小,毒药未曾完全侵蚀肺腑,这个用上一年多,就可以解毒。只是令皇兄,在下怕是也回天乏术了。”

    “……”十五怔在原地,其实他看哥哥的样子就觉得不妙,他的身体看着就已经行将就木,他也知道,一旦身体的器官被完全损害失去功能,任是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过来了。

    可他还是不相信,想抓紧时间再试一试。

    “你没骗我?”十五冷言。

    “你到江湖上问问,我做生意向来公平诚信。”

    “好……”十五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只是,你要的东西并非是我的,我没资格拿它来和你交换,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或者想做的事?我会尽力……”

    月阑珊在后面听他的话一愣,自己本就是带着宝贝出来的,其实她也犹豫过,但是……

    男人难得轻笑了一声:“六皇子还是不够了解月小姐啊,我既然能拿出解药给你,就说明我也确信能得到我要得到的东西。”

    十五护住月阑珊:“阁下未免也太自信了。”

    他话音未落,月阑珊已经越过他走了出来:“东西在我这里,你怎么保证你的解药是真的!”

    “阑珊……”

    男人似乎不甚在意:“月小姐,换不换在你,实不相瞒,明日我就要去塞外,你若再想见我,可能也要几年之后了。”

    月阑珊抿唇思考了一下,从领口抽出一根黑色的挂绳,上面挂着一个绿莹莹的坠子。

    “阑珊,这是你的东西,你不用……”

    “聿哥哥,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宝物,我只是想搏一搏,不过我知道,眼前人更重要,这个东西,也只是让我留恋过去的人而已。”

    059章

    年初一就在一边, 看着月阑珊从脖子上摘下那个挂绳,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坠子, 而是一个约两指宽拇指那么长的一个玉质小棺材。

    材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玉石, 满室的烛火映在上面,没有强烈的反光,却仿佛被吸收了一样,烛火跃动, 让整个小棺材看起来流光溢彩。

    这个……看着眼前的物件,年初一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天浅绿说过的那个,妖异神奇的小棺材。

    要用人血精养, 能助人起死回生, 天地间,真的有这样的宝贝吗?

    十五看到月阑珊拿出的东西,也愣了一下。他受伤的时候, 年初一有时怕他睡过去, 会在他耳边不停的讲故事。

    浅绿讲给她的小棺材, 被年初一添油加醋当做奇闻讲给过自己。只一眼, 他也想到了那个传闻。

    到底是起死回生的仙物, 还是害人的妖异之物?不过,他暂时没兴趣知道了。

    “阑珊, 你,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和重要的人, 你真的不必为了我如此, 我又哪有资格……”

    “聿哥哥, 你真的不用愧疚,我一直藏着它, 其实也是藏了一种奢望,你也知道那个起死回生的传闻吧?”

    一旁的男人在看到月阑珊拿出小棺材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了一丝疯狂和渴望,但几人专心致志,都没有注意到。

    此刻他听到月阑珊说“起死回生”,也目光如炬的看过去。

    “聿哥哥,不管传闻是真是假,都要有故去的人的心血温养,可是我想着的那个人,连她的尸身都找不到……”

    “我戴着它的每一刻,其实都是自我排遣,痴心妄想……”

    十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的,你也说了,眼前人最重要,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是整天这样消沉,你在乎的那个人如果知道了,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安宁的。”

    月阑珊点点头,收起一脸失意的表情,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月家大小姐。

    “东西给你哦,解药我拿走了!要是让我知道有假,月家也不是吃素的!”说着作势挥了挥小拳头。

    男人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小棺材,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眼底更是一改之前的云淡风轻,露出了一种疯狂痴迷,得偿所愿的表情。

    十五几人也看到了,都觉得这人奇怪,男人也未加掩饰:“今日还要谢谢月小姐了。如此在下不多留了,送客。”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年初一喊他,“你既然拿到了东西,放过莫望吧。”

    男人侧目看了一眼:“年姑娘还真是单纯,她是我的手下,我出钱她办事,锦衣玉食,从来没亏待过她,何来‘放过’二字?就算是棺材铺的伙计要辞退了,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吧。”

    “伙计拿的是银钱,他们卖的是命!”年初一知道,她就不应该和一群冷血的杀手讲道理。

    “你也说了,他们卖的是命,命都给我了,生死也是我说了算的。不过……”

    男人看了看小棺材,收进袖中,又看着几人:“不过本阁今日心情不错,若是没有她,倒是也不能这么快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本阁就放过她。”

    男人说完示意手下处理,自己转到屏风后不见了,想来这间屋子也是有暗道,通道外面。

    莫望在车上昏昏沉沉的醒来,她被喂了解药和化功散,虚弱的很,莫失心疼的抱着她,只恨自己没有注意到妹妹吃了这么多苦。

    “哥,别哭……我好着呢,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了……”

    “嗯嗯,你别说话,我们回家,回家!”

    另一辆马车上,几个人似乎都各怀心事,气氛有些沉闷。

    十五也算是和月阑珊青梅竹马,但分别多年,竟然不知她身边有一个于她而言重如生命的人离开了。他想安慰她,却又怕再次触动她的伤心事。

    而年初一,这段日子总是会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情绪堵在心口,她和十五,差的真的很远。自己好像除了像个婢女一样,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对他的其他事帮不上任何忙。

    果然,月阑珊才是和他最般配的吧,不过,月阑珊到底喜不喜欢他那个小侍卫啊……

    月阑珊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十五先开了口:“你要是有什么难受的事,可以和我们说说。”

    月阑珊摇摇头:“我没事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小棺材是真的还是假的,能拿一个不知真假的东西,换回聿哥哥平安,比什么都值!”

    说着扬起大大的笑容:“我真的没事了,又不是掉块肉,你们不用那么担心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十五还是把药先拿去给左郡王,一日一次,让他贴身仆从亲自去熬药,配合着解药,亲眼看着他喝下去。

    “好点了没?”

    左郡王忍俊不禁:“小傻子,就是仙药也不能立竿见影啊。”

    十五也笑:“我是说,有没有舒服一点?”

    “有。”左郡王摸摸他的头,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只是,自己从来没帮过这个亲生弟弟什么,中毒解毒,最重要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他这个哥哥做的,还真是差劲啊,但是聿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了。

    只不过宫里……

    ……

    这段时间秦越似乎很忙,来了郡王府之后人总是在外面,秦九也习惯了自家老爹神出鬼没,他这有时候不着调的样子,就有点遗传他老爹。

    秦越听说了解药的事,也为十五他们开心,可是听到秦九讲了一下过程,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然后,他们三个就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倒是毫发无伤的,解药也拿到了。不过月小姐那个宝物……我好像听爹你提过一句呢。”

    “什么宝物?”秦越面色深沉,有点心不在焉。

    “我偷偷问年初一了,好像是个什么棺材坠子,好像是玉做的,爹,你说那人脑子是不是不好啊,谁会把一个棺材当宝物一样挂起来,还整天贴身带着,是不是有点晦气啊……”秦九有点嫌弃。

    “你说什么!”秦越突然抓住儿子的手,紧紧的盯着他。

    秦九吓了一跳,连忙说:“我说,棺材坠子……晦气啊……”

    “什么样的坠子?”

    “绿莹莹的吧,好像也就手指头这么大。我没见过啊,爹你不会也信那个吧……”

    秦越一瞬间脱离一般:“原来是这样。”

    秦九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家老爹又有事瞒着自己,但看他的样子,自己也不好追问。

    “爹,您没事吧,要不我先扶您去休息。”

    “不必了,我们去看看郡王他们吧。”

    左郡王卧房。

    秦越在众人有点好奇的目光中开口:“那个人,叫江楚溪。楚溪楼,我早应该想到,莫家丫头背后的人是他。他找那个小棺材,应该也是想复活一个人。”

    “是谁呀?”月阑珊最先耐不住性子。

    “当然是一个他爱了多年又求而不得的人,是宫里的一位主子。”

    秦九也接过话:“他那么厉害的人,偷天换日应该不在话下,拦不住自己喜欢的姑娘进宫?”

    “那人入宫时,东风阁还是个买卖消息的小地方,而且皇上认识那姑娘,不是可以偷偷替换了的。”

    “我知道那人去了之后,江楚溪满天下的寻能人异士,和疯了一样,东风阁也是那时候开始,几乎一夜之间就在江湖上崛起。”

    “这么多年了,到底还是让他找到了。”

    左郡王蹙眉:“秦楼主,敢问一句,这件事,和母妃有关吗?”

    秦越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人入宫之前,和靖妃娘娘是好友,也是一同入宫,只是入宫后,便生疏了许多。”

    “是……是梅妃?”

    秦越点点头。

    十五惊讶,他知道梅妃,小时候父皇在母妃宫里和自己玩,梅妃的太监也会找过来,把父皇请走,那个女人每次看到自己,眼神都不善。

    “梅妃是什么时候亡故的?她的死,还有母妃的死,有关系吗?”

    秦越叹了口气:“皇家的事,谁知道呢?靖妃娘娘去世的早,而梅妃,大概是两三年前吧,听说也是生了重病,本来在宫里好生养着,结果听说不知是何原因走了水,火势甚大,一个宫里的人都烧死在里面了。”

    “听说也是以残躯和衣冠下葬的。”

    年初一不解:“既然如此,连人都……不是说,要精血才能复活人吗?人都没了,他拿那小个棺材又有什么用呢?”

    秦越道:“这几年我听说他在找小棺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也多方探查,听说,只要有故去的人的发肤,哪怕一丝,用自己的心血浇灌。”

    “三年时间,也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具体怎么做,我便不知了,想来他应该是找到了法子。”

    月阑珊和十五面面相觑:“疯子。”

    “当年靖妃娘娘故去,也有人猜测是梅妃所为,毕竟皇后不问世事,她二人又不甚交好。只是时隔多年,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若是梅妃还在,说不定能从她口中得到些什么……”

    060章

    众人听秦越讲了一段往事, 左郡王累了,不多时就睡了,众人散去, 秦九只觉得自家老爹今日很奇怪, 但又不敢问什么

    yh。

    十五刚回到房间,就感觉到屋里的异动,他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阁下还请出来吧,夜闯郡王府, 想必也是有要紧事吧。”

    暗处闪出一个人影,跪伏在地:“六殿下,属下唤青一。”

    十五不认识这人, 但看他动作迅捷得体,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手中的剑依旧紧握着。

    “谁派你来的?”

    “殿下,属下是黑羽卫的人。”

    黑羽卫, 是皇帝的近身暗卫, 一共十二人。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了得, 除了保护皇帝的安全, 也会去执行一些特殊的秘密任务。

    是父皇的人?十五不解:“是父皇让你来的?”

    “是属下自己来的, 多年之前属下受过靖妃娘娘恩惠,如今有件事想告知六殿下。”

    十五收起剑, 叫人起来说话,整个人却还是在防备的状态。

    他很难不怀疑这人是父皇派来试探自己的, 不过还是先听听他所谓的要事。

    “殿下, 黑羽卫之前抓了一个宫女, 偷偷往宫外递送皇上的消息,属下几人顺藤摸瓜, 查到了……左郡王府。”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十五紧紧盯着面前的人,眼中的寒气犹如实质般,让青一不寒而栗。

    特别是青一看到那和皇帝七分相似的眉眼,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殿下,属下是想着可能是皇上前几日病着,郡王和您关心则乱,这才想着送可靠的人伺候皇上。殿下想知道皇上的消息,属下就可以告诉您。”

    “本王如何信你?”

    青一拿出黑羽卫的腰牌,以及一条干净整洁有些发旧的手帕。

    当年他被卖进宫,差一点就熬不过暗卫的训练,拖着受伤的身子想着偷跑出去,就撞到了靖妃。

    她只带了一个小宫女,不知追着什么跑到了假山后面,撞到了奄奄一息的自己,被他满身血污吓了一跳。

    本来以为冲撞了贵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她竟然让人给自己治伤,那时候,他就觉得,要听她的话努力活下去。

    十五看着手帕上的针脚,和母妃的绣法一模一样,小时候母妃也用这样的帕子为自己擦过汗。

    他叠好还给青一:“那日宴后,听说父皇在吃药,你既然知道父皇的近况,告诉本王,也免得本王和兄长担心。”

    “是。殿下,皇上近来都不曾踏入后宫,最多就是叫人去御书房养心殿伺候,而且各位贵人们伺候的也不尽心意,基本上都被处置了。倒是……倒是平王,近来日日入宫和皇上夜谈,不许人伺候,而且常常宿在宫中。”

    十五皱眉听着,想起那天夜宴上平王奇怪的眼神。

    “皇上近来还喜欢听曲儿,从前是偶尔听,现在每天都要听上一段儿,自己也愿哼两句戏文。而且口味清淡了许多,御膳房的糕点,吃得多了些,殿下若是想尽孝心,可送些甜食给皇上。”

    “本王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青一说到这里时,声音轻了许多,但语气却更加严肃,“属下前几日发现,冷宫的密室里关了一个疯女人,被暗卫守着,但是此事似乎没经黑羽卫,也没人知道此事。”

    “皇上去过一次密室,但是属下没敢跟进去,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疯女人?”冷宫疯了的宫妃不计其数,历朝历代都有。如果是个疯女人,关着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藏到密室里,还要派人守着?

    “你看清那疯女人长什么样了吗?可是宫中的人?”

    “属下只进去过一次,那女人的长发盖着脸,手脚被铁链锁着,属下没看清。但她似乎被伤了嗓子,哑了,只会呜呜地叫。身形确实有些眼熟,应该是宫里属下见过的人。”

    “多谢你的情报。你可是黑羽卫的统领?”

    “属下不是……”他们一竿子人,做的就是只听命行事、不多嘴多舌的任务。他们队长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像个哑巴一样,只知道听命行事,就是皇帝手中一把冰冷的剑。

    整个黑羽卫,只有自己性子跳脱一点,所以来找六殿下这件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本王毕竟在外多年,不熟悉父皇,如今听你的意思,父皇这病生的倒是蹊跷,身上可有受什么伤?”

    “没有,属下跟着皇上多年,近来偷偷看过,皇上身体康健的很,和从前一样。”

    身体和从前一样,至少说明,没有贼人敢偷天换日,替代皇上,至少那副壳子,还是皇帝。

    “既然没有伤……”

    “可是属下听说过一种奇毒,可以互换人的魂魄。前几日皇上心血来潮,唱了一句戏文,那动作,说是苏梨再世也不为过。”

    苏梨是前朝的名角儿,是上到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没人不喜欢的青衣,唱腔婉转,演绎生动。

    “就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十五听他此言,也明白了,黑羽卫的人会来找自己,这说明他们已经认定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真的有问题,只是不知如何解决这件事。

    “你们为何来找本王?太子殿下也心系父皇啊。”按理来说,真出了这种事,也要暗自联络朝中重臣,亦或是太子。

    而且左宸旭本就是皇帝钦定的太子,黑羽卫是皇帝的人,自然要按照皇帝的心意扶持人。

    “不敢欺瞒殿下,太子殿下,近来似乎也……也不太好……”青一的语气有些犹豫。

    “不大好?”

    “是,队长昨日突然接到密令,去查验太子殿下的身份。”

    “父皇疑心他的血脉?”细细想来,太子虽是皇后所生,但确实和父皇长得不太像。

    “是,队长说,他回报了结果,皇上……皇上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是是那种很疯狂的高兴……皇上从前从没这样过,属下捉摸不透。”

    “你们队长查到了什么?”

    “皇上只是让他看太子的心口有什么印记,只有一颗朱砂痣。”

    十五揉了揉脑袋,自从他回京,所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变了个人的父皇,冷宫里的疯女人,还有身份不明的太子。

    黑羽卫的办事能力和情报,十五是不怀疑的。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些话的真假。

    就在他思考这些联系的时候,青一又跪了下去:“殿下,属下知道,储君之位,当年皇上也是有意于殿下的。”

    “如今平王蠢蠢欲动,朝堂之间明争暗斗,如果有异动动摇皇室根基,黑羽卫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十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你们不怕我谋反?”

    “属下们是皇上的人,只怕江山无继,天下动荡。守好夷掖江山,才是属下们的任务。”

    是了,他们果然是确定了父皇有问题,才来找自己的,不对,应该说,现在确定了谋害父皇,夺了他身体的那个人。

    “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既然父皇有问题,你们可以查到根源?”

    青一摇摇头:“是黑羽卫无能,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早,近来属下们发现端倪去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踪迹了。”

    “你们继续查,有其他发现立刻来告诉本王。除此之外,月太师如何?对父皇可有二心?”

    “应该没有,只是他与朱太傅不睦已久,所以对太子殿下,也是不冷不热。不过月家历代满门忠烈,皇上也是最近几年怕他们功高盖主,才稍加压制。不过依属下们的情报,月太师是忠于陛下的。”

    十五点点头:“你说的那种毒,本王也听说过。正因为是南疆奇毒,所以本王只怕有心人联合外族,想要动摇江山,所以在兵力这方面,月太师能够助力是最好的。”

    青一点点头:“其实队长和禁卫军统领萧大人认识,但是此时事关国运,属下们还未敢宣扬,思来想去只先来找殿下。”

    “好,你且先回去吧。你们那边要继续暗察,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回禀!本王若有事,会差人进宫找你的。”

    “是。”

    “等一下。”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今日既然已经来见本王,无论日后太子那边如何,黑羽卫都不可以弃主反叛!”

    “是!属下明白!”

    十五不想争江山,不想得天下,只是如今的境况,容不得他犹豫,就算父皇真的没有疑心太子,太子也没有问题,他日太子登基,还是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所以,如今有了这个助力,自己更应该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

    青一说得事情很多,十五还需要消化,年初一看他连日忙碌,只要有空都会过来陪他。

    “一一,我感觉好累。我以为遇到了你,就不用过担惊受怕,提防冷箭的日子,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还是要面对这些。你说我要真的是个小乞丐该多好。”

    就能顺理成章的一辈子跟着你了!

    年初一似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乞丐也有乞丐的命啊,你既然是皇子,就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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