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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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克达尔不做声，只看着她。fanghuaxs
但那个小没良心浑然不觉，说罢便径自侧身出去，她只开半扇门，从门缝里钻出去，小心翼翼碰上锁扣，锁扣延迟在半秒后“啪嗒”一声阖紧。
人走了，红茶还有一半，在桌上清澈地摇荡。克洛克达尔虚虚盯着金属把手上的某一点，皱起眉。不多时，电话虫的铃声响起，是妮可·罗宾。
隔天，当莱娅睡饱觉外面的日头高悬，她好久没睡到自然醒了，骨头都“嘎达”作响，由于周遭陌生且幽暗的环境，她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威士忌山的小屋，而是在沙鳄的海贼船上。
前半夜她睡得并不好，做了些模模糊糊光怪陆离的恶魇，到了后半夜，换了几个睡姿，包裹着自己，直至蜷缩身子紧挨在墙边，逐渐进入了深度睡眠。
她迷迷糊糊打开门，看见门口搁着几套女装，从日常休闲的连衣裙到正式些的西装套装一应俱全。
直到莱娅在吃午饭时和后厨的船员闲聊，才知道这些衣服是途径第一座小岛时采购的。
午饭后，莱娅拿着连夜赶整的文件送到沙鳄办公室。他布置的任务与上次的差不多，不需要强专业性就能完成，枯燥繁琐，只是纸张页数看得吓人。
莱娅的房间离海面很近，静谧时能听到浪潮翻滚，她的心绪繁杂，一会儿晦暗一会儿透亮，裹杂着听到小九行踪的喜悦、终于卸下沉甸甸秘密的如释重负与一晚上震人心魄的闹剧。
她仍旧为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而困惑，只是没有那么惶然。
心里胡思乱想便没了困意，专心投身于工作中疏解情绪，她手上工作利索，凭借着“工作完就能马上睡觉”的念头，一个小时就排好了表格。
不出所料，沙鳄在办公室里，他看到莱娅送文件还略感诧异。
翻阅文件检证，做得不错，特别是她的字体隽秀，看着赏心悦目。克洛克达尔挑眉，对上莱娅不加掩饰的目光，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才起。”
莱娅本来正紧张地等待沙鳄的裁决，若是她没记错，沙鳄一共给她布置过三次同样归置人员名单的任务，这还是她彻头彻尾真正完成的一次，她不知道是否符合要求。
越是紧张的时刻，她越是不合时宜地为紧张找个发泄路径，思绪游离，忽地想起刚刚吃午饭的场景。
她实在起得有些晚，洗漱过后再找到餐厅，船员们早已用过午饭，员工餐厅的地板都拖得锃亮。
见莱娅要吃饭，几个杂工相互对视，手上刷餐盘的动作也停了，一人小声道：“食物都吃完了。”不知说完又想到什么，几人嘀嘀咕咕一顿，喊来后厨的厨师长。
厨师长万分热情，解释道：船员的午饭与沙鳄本人的午饭是分开做的，沙鳄单独那份完全依照他到喜好调配，目前给克洛克达尔的食物还有剩余。
但他也仅仅是解释一番，说话间就要从冰箱里拿食材再做一份，还问莱娅有无忌口。
莱娅忙阻止了他，她没那么精贵，随便吃点剩饭对付着就行。
这份“剩饭”可不是残羹冷炙，其摆盘精致、菜品丰盛，单从卖相上就格外诱人，莱娅先夹了一块没见过的肉尝味道。像鸡肉，也像鱼肉，甲缘艮啾啾的，口感不好不差，她随口问：“这是什么肉啊？”
厨师回：“鳄鱼肉。”
鳄、鳄鱼肉？这绝对是她吃过最奇怪的东西了，莱娅皱紧眉头，细细咀嚼，不知是厨师的缘故还是食材本身，越嚼越柴，调料汁水没浸到肉质最里层，并不算惊艳的佳肴。
这就是克洛克达尔喜欢吃的东西？她暗暗腹诽。
饭后还上了一盘新鲜番茄，她咬了一个，口感沙软绵密，汁水四溢。
听厨师长说，这是沙鳄最喜欢的两种食物。同时，莱娅也听说了一个关于番茄的知识，番茄居然是一种水果。
熟透的饱满的番茄，酸中有甜，酸味少，与甜味平分秋色，口感绵软。莱娅很难把沙鳄与番茄联系起来，他究竟是喜欢番茄的味道，还是口感，还是番茄吃起来、汁水四溢。
她想着，忍不住抿抿嘴，这个组合很好笑，不是吗？忽听到沙鳄冷笑着嘲弄，“我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才起。”
暗戳戳说她懒呗，莱娅不狡辩，坦坦荡荡接受了，凌晨四点才睡，十二点多起床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吧？反倒是他，莱娅从没见他休息过，昨夜凌晨三点到现在，若不是沙鳄的西装外套换了，她真要怀疑他一眼未合。
谁能像他似的，精力怪物。
克洛克达尔扫视名单，暂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失误，他喜欢这种不拖泥带水的工作态度，把文件摆到桌上。注意到扫视在自己身上不肯松懈的视线，他冷笑道：“又在心里骂我呢？”
莱娅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强烈、一瞬不瞬，闻言，她略有些愣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张张嘴，正要解释，就听他继续说：“行了，你走吧。”
“……我没有其他工作了吗？”莱娅上下打量，似乎在确认沙鳄真的轻而易举放行。
“……”沙鳄眼皮都没有再抬一下，“你很闲？”
他的语调很冷，让人误以为他生气了。仿佛刚刚那瞬眉眼冷冽的消融只是莱娅的错觉，她忙摇头：“一点都不闲，那、那我走了。”
说到底，克洛克达尔也没有给莱娅布置其他任务的打算，只是她太烦了，扰人清净，哪怕她一言不发，只那肆无忌惮的、冒然的视线也侵蚀着他的空间。
出了船舱，沐浴在阳光下，莱娅清点手头的任务，除了确定小九那似真似假的消息外，船上的条件也不支持她这么做，好像确实彻底清闲下来。
与船员们闲聊，得知距离抵达阿拉巴斯坦边境仅有两个小时行程，莱娅微微纳罕，怎么她从雨地到会场登船地点用了足足二十小时，从海湾回阿拉巴斯坦仅用十一、二小时。
船员们从莱娅描述的路线推断，她是从圣多拉河流域出发，从阿拉巴斯坦东侧出航，而古斯塔夫号直接顺流往返，抵达阿拉巴斯坦北部边境。
莱娅又随口问了几个关于古斯塔夫号的事情，这艘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船员们却回答不出。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船员也不过只跟在沙鳄身边一两年而已，沙鳄出航次数寥寥，船员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海贼船不是一个海贼的第二生命吗？
船员不是海贼的伙伴吗？
哪怕克洛克达尔已经不完全属于普通海贼的范畴，但他怎么能彻底脱离普通海贼约定俗称的轨道呢？
莱娅回船舱收拾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加上昨天的晚礼服也就几套衣服罢，反正还有两小时登陆，为了消磨时间，她沿着所在甲板的舱室一间间闲逛。
有些房间尘封已久，虽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显然常年无人启用。
就像看到独立衣帽间时的讶异那样，莱娅从起初的打发时间到后来逐渐的乐在其中，仿佛参与了一场巨大的解谜游戏，最后的谜底是解开沙鳄尘封的秘密。
莱娅从船员口中得知，船长，也即沙鳄，与普通船员们起居在不同的甲板上，甚至连通道也不并行，若没有特殊情况，普通船员不可以私自打扰他工作。
这层甲板同样没人，营造了得天独厚的探寻优势，莱娅手轻抚过一道道木门，哪怕再镀几层漆，哪怕再如何精心呵护，木头的纹路是不会骗人的。
经年累月到木船会有一种独特的，潮湿的木质香气，好像海底长出森林与苔藓，莱娅想，如果海底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大约就是这种味道吧。
她嗅了嗅又一间舱室的味道，阳光透着狭窄的玻璃窗涌入，这是一间书房，光与尘埃正好卡在两座书架间倾泻，流光像瀑布似的，将整间屋子铺满了带着晦暗微光的水源。
莱娅环顾，从上到下，每一本书看起来都有些年头，纸很脆，泛黄斑驳，几乎每一本书都有翻阅的痕迹。书籍涉猎的跨度从历史故事到伟大航路的天文天象，再细致到各个岛国的气候概述。
克洛克达尔似乎很不喜欢亮眼的光，莱娅站在光源处，打量四周，她注意到木质地板上有一处辙痕，也许那里曾经放着一把椅子，就像克洛克达尔办公室那把。
很难想象，不知多少年前，克洛克达尔就在这座房间里，与莱娅现在所站的位置无二，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暗流涌动。意识到这一点，莱娅有些恍惚，她把手中的那本书阖上，放回原位，手上已经沾了薄薄的灰尘。
不可否认，莱娅对沙鳄的兴趣难以掩饰，她太好奇了。
他的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频繁出海了？
对，只是好奇而已。
本层还设立了一间吧台，可惜酒的种类不全，不然她还能大显身手一番；几间客房，与她住的那间无差；甚至有一间专门的雪茄陈列室，莱娅发誓不会再没出息的感叹后又发出一声超乎想象的感叹。
当莱娅再次出舱门时，克洛克达尔已经在船头远眺，远远地，依稀能看到陆地的影子。
他头也没回，在莱娅走近后说道：“玩够了？”
“……嗯。”
临近阿拉巴斯坦，海面上已然能感受到独属于沙漠的热浪，莱娅偷瞄克洛克达尔的背影，雪茄白烟徐徐，模糊于热浪气流中。
巨船停在港口，船员们在古斯塔夫号上忙碌，收帆的收帆、拉绳的拉绳，船长本人先行下船，放心得把船只交给他们处理。
莱娅跟着走了一段路程，不多时，她发现这里似乎就是沙鳄的私人港口，怪不得他这么放心。
临到沙漠与港□□接地带，那里早早停了一辆鳄鱼车，它的体型比雨宴里那些逊色不少，身长不超过十米，甲片林立，模样却温顺乖训。
f-鳄鱼，整个阿拉巴斯坦速度第二的陆行生物，鳄鱼身上安着软座与顶棚，莱娅看了看她，又看看沙鳄，喃喃道：“怎么就一辆啊？”
克洛克达尔嗪着冷笑，耐心解答了这个自言自语的问题：“因为我没想过让你活着回来。”
莱娅捂紧嘴巴，努力控制自己把气场降到最低，变成透明人最好。
软卧上虽说坐两人绰绰有余，但莱娅仍犹豫着，她从来没和沙鳄单独相处过，还是挨得这么近。她蹙紧眉毛，正踌躇着。
就听克洛克达尔说：“不愿意坐？那你等着吧。”说罢真的自己上了车。
“不……我上我……”没等莱娅说完，鳄鱼绝尘而去，溅她一身沙子。
腻歪什么？这下好了吧，莱娅望着无垠的沙漠傻眼，听说这里时常有沙贼侵袭。莱娅宽慰自己，沙鳄总不会让自己走回去吧。
不出没三分钟，轰隆隆从远处又奔来一辆鳄鱼车，这辆比刚刚那辆又小一圈，坐她一人却也格外宽敞。
真是的，吓她一跳。
鳄鱼车虽不是最快的沙漠动物，却胜在稳当，莱娅看着眼前略过的沙丘，热气与冷气接连铺面，沙漠不再是荒蛮与干涸，而是一种承载着千万种风沙的辽阔。
车停在雨地时，约莫傍晚时分，晚霞压得很低，在天边变幻莫测。
莱娅远远看到沙鳄先她一步下车，他的脚步很稳，高众人一头，负责停靠鳄鱼的人已经在点头哈腰向他问好。
沙鳄垂头，给自己点燃了雪茄，然后环顾着属于他的领地，也往莱娅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今天穿得橘棕色西装外套，颜色很像一种开在沙漠深处的花，寡淡的艳丽。
风沉醉，空气中飘来迷迭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