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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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刘启很快反应过来，将目光从刘婵身上收回后，立刻怒斥刘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不赶紧下去！”
这刘荣是失心疯了吗？他知不知道栗姬犯的是什么罪！
“父皇！”刘荣掷地有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儿臣作为皇子，无法劝诫阿母，理当与阿母同罪！”
对于这个倔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回的儿子，刘启也是无可奈何，他忍着怒火威胁道：“若是朕要处死栗姬，你也要同罪吗？”
谁料刘荣回答得异常果决：“母子一体，儿臣愿意受罚，就算父皇不罚，儿臣也无颜面苟活。”
没想到刘荣能将话说道这种份上的刘婵微微挑眉，她这位长兄倒是真有几分胆量。也不知道在历史上废太子刘荣与前来行刑的郅都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副场景？怎么会最终会落得个畏惧审讯，自杀而死的结局？
“荒谬！”刘启勃然大怒。
这是在用他的命威胁朕吗！
馆陶公主本来想煽风点火，但听完刘荣说的这番话后，赶紧闭上嘴当哑巴。
刘婵见状，适时站出来说道：“父皇别生气，荣兄此举说明他是纯直之人。”
兄妹俩不过是去偏殿里说了一会话，出来时刘荣就变了口吻，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其中必有猫腻，这猫腻就出在刘婵身上。
但刘婵是巫蛊之术的受害者，两人之间的谈话又没有别人听到，被个七岁小孩摆了一道的刘启只能面色阴沉道：“他是纯直之人，你呢？”
亏他还以为刘婵是为手足之情去安慰刘荣的，她就这么安慰人？
这话问得王夫人心里一哆嗦，赶忙用目光看向刘婵。
刘婵假装听不懂她爹口里的逼问之意，缓缓道：“女儿自然也是重视手足亲情之人，怎能忍心看荣兄受罚？愿父皇怜悯荣兄一片孝心，不要对栗夫人过多苛责。女儿的身体女儿清楚，女儿也不信区区巫蛊会伤到我。”
栗姬的生死微不足道，可若是绑上刘荣，刘启就拿不准主意了。
这件事迟早会传出去，若他不罚栗姬，满朝文武会怎么想？若他罚了栗姬，窦家跟梁王定会以刘荣的话为把柄将皇长子踹下去。
要不是皇子公主的立场无法与梁王结盟，天生便站在梁王的对立面，刘启都要以为梁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后宫来了。
他的余光扫过王夫人，见王夫人脸上的惊慌之色不似作假后，又收回了目光。
想想家宴那件事吧，王夫人估计也被她女儿瞒在鼓里了。
“此事容后再议，先将栗姬幽居别宫，刘荣就在这跪着想，不想清楚不……”
刘婵又说道：“父皇，荣兄性子倔，之前劝栗姬的时候就曾跪晕过。”
原本懂事体贴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违背他的意愿，但说出来的话却又让刘启不得不听，他只能压着火气道：“将皇子刘荣禁足。”
刘婵：该说不说，刘荣这脾气真是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连刘启都不敢轻易罚他。
局势失衡让刘启感到不安，但再不安也只能走下去。
他瞧着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长女，一时间竟然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回过头来想想，或许他从来没看懂这个女儿，若是看懂了，也不至于每次都被她的言行打个措手不及。上次家宴上她站在他这边，这次又跑到他对立面，真想撬开这孩子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什么！
刘婵对刘启的怒火无所畏惧。
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错误，刘启就是想罚也没理由罚。
不粘锅刘启遇上了另外一个不粘锅，方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棘手。
但刘启想，无论如何刘婵只有七岁，七岁小孩还能翻了天不成？
不管她在想什么，只要有想做的事，就会有行动，派几个人盯着她不就得了。
“婵儿身体本来就不好，遇上这事后更得注意，朕命少府多派几个宫人照看你。”
刘婵很快接受，对着刘启笑着行礼道：“多谢父皇。”
想派人盯着她那就盯呗，反正这些人没办法把她的脑子撬开。
眼见刘婵是个戳不出脾气的，刘启也不想在她身上多费心思了，栗姬的事牵扯甚大，他还要去商议该如何稳住局势。
刘启一走，从头到尾都提着一口气的王夫人差点瘫倒，刘婵眼疾手快将阿母扶住，还没怎么样胳膊就先挨了狠狠一掐。
“嘶——”刘婵痛呼。
隔着衣服都好疼啊！
王夫人给了刘婵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而后对馆陶公主道：“今日多谢馆陶公主为婵儿做主。”
压根没想为刘婵出口气的馆陶公主顺着应承下来：“没事，都是分内之事。王夫人还是赶紧带着婵儿去休息吧。”
也让她独自一人捋捋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姝跟刘妙年纪小，他俩一直等在猗兰殿没出去。看见长姊回来后，连忙迎上去，刘婵摸着两个妹妹头安抚道：“没事了，你们放宽心。”
刘发作为全场唯一局外人，没有王夫人的准许也不敢擅自离开，如今见刘婵掺着王夫人回到猗兰殿里，连忙上前道：“王夫人这是怎么了？婵儿你还好吗？”
今天这事真是太出乎意料了，他万万没想到栗姬竟然敢在后宫如此行事，关键是还真给刘婵咒出问题来了，她一个后妃为何非得揪着婵儿妹妹不放？若非顾忌皇长兄的脸面，他都想跪在父皇面前请求父皇严惩栗姬。
“阿母没事，我也没事。”刘婵对刘发说道。
“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让人来驱驱邪吧。”刘发觉得既然这病是因为巫祝而起，最好还是让巫祝来解。
如今听到巫祝就要起应激反应的刘婵连连摆手：“不必不必，我已大好了，六兄还是先回去照顾唐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要逐客了。
听到逐客令的刘发眉间愁云满布，担忧道：“那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他是猗兰殿的客，刘婵说了想让他走，他便无法留在这里。
刘婵瞧着刘发的模样，见他不笑了还有点不习惯，于是打趣道：“不用过几日，你还要给我来当苦力呢。”
看刘婵还能说得出玩笑话，刘发微微放下心来，对着王夫人跟刘婵毕恭毕敬地行礼拜别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猗兰殿。
等依依不舍的陈阿娇被馆陶公主带走后，王夫人也让宫人把两个小公主带下去。
刘启派来监视的宫人没那么快到，王夫人将宫人们都遣出去后，殿内只剩下她们母子二人。
王夫人绕着殿环步一圈，等确认没人能听见她们的对话，才冲回刘婵身边。
“你究竟对刘荣说了什么！”王夫人焦急不安。
明眼人都能看出刘荣的话是刘婵教的，刘启那态度也表明了对刘婵很不满，这让王夫人心下惶惶。
若是丧失了刘启的宠爱，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面对阿母的斥责，刘婵不紧不慢：“荣兄想保下栗夫人，我只是教他如何做罢了。”
“你何必要多此一举！”
那刘荣想要保下栗姬，跟她们有什么关系？栗姬还是导致婵儿昏迷的罪魁祸首，何必要救那个心思不正的女人？
王夫人气不过，掐着刘婵的胳膊道：“你读书读傻了，栗姬恨不能生吞你，你保下她干嘛？你就只会听你荣兄的话？”
“哎哟，疼疼！”刘婵差点原地蹦起来，她身上一共没几两肉，王夫人掐得她骨节都跟着疼，急忙道，“阿母你听我解释完了再掐我也不迟。”
“那你解释！”面对这个捅了大篓子的女儿，王夫人现在没什么好脸色。
刘婵心里叹气，她原本就在思考该如何保下荣兄，系统上线后，她对于这事隐隐约约有了思量。
只是这个打算，不能跟任何人说。
而且最好能徐徐图之，她本没必要现在就站出来，结果栗姬行巫蛊事被馆陶公主抓了个正着，她只能将未来的计划抢先提上日程了。
但是应该怎么跟阿母解释呢？
“说话！”王夫人不知道刘婵在那纠结什么，还以为她是要装哑巴，更生气了。
刘婵为了防止再被掐，抢先一步把手背在后面，随后才道：“阿母可知道父皇为何要保下荣兄？”
她阿母那么聪明一定能懂其中关窍，对吧？
王夫人闻言，果然露出诧异的神色，脸上的怒气也跟着消下去许多。她当然清楚刘启为何留下刘荣，不就是为了将储君之位留给他吗？
“诸位朝臣，应该不会允许储君有那样的阿母吧？”刘婵循循善诱。
若荣兄真当了太子，不处死栗姬，她就是未来的太后，哪位朝臣想要面对这样的太后？
假设！刘启是个恋爱脑皇帝不忍心动栗姬，朝臣们也得逼着皇帝处死栗姬。
王夫人果然聪慧，都不用刘婵把话说明白，立刻就明白了：“刘荣当太子，栗姬必死。”
刘婵点点头：“如果栗姬死不成呢？”
朝臣会怎么想？他们敢要刘荣当太子吗？
“阿母，还有太后。”若是刘启为了满朝文武的意见处死栗姬，窦太后那边是不是就有理由把跟刘荣踹下去换梁王上位了。
所以说，将刘荣跟栗姬绑在一起后，刘启他卡住了。
栗姬不能像薛定谔的猫那样处于不死不活状态，她只能死，或者活，但不论死活，刘启都有得头疼，他一头疼，就只能让事情先僵在这里。
这段时间就是刘婵能抢出来运作的时间。
王夫人听完刘婵的指点后，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感到难以置信。
刘婵让刘荣跟栗姬绑在一起，刘荣相当上太子就更难了。
所以婵儿是想要刘荣当不成太子？
王夫人震惊。
婵儿想要争权？
但怎么可能是婵儿想要争权？
一直以来，王夫人都以为这满家子人里只有她自己有野心。
她的三个女儿各个乖巧善良，尤其是刘婵，受尽了先帝宠爱也没见着养出跋扈嚣张的性格，她脾气好到事事退让，听话懂事到令人为其忧心。这种人突然生出野心，就像是说太阳能打西边出来一样令人意外。
而且刘婵向来友爱兄长，她之前还在担心刘婵过分敬爱兄长最后在争权的阴谋中落得一身伤，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先被刘婵的谋划吓到了。
王夫人看着这个女儿，她感觉无比陌生。
仔细想想，刘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婵儿为何会突然生出争权夺利的心思？
王夫人顺着往前倒推，逐渐想明白了最关键的一换。在那之前婵儿从未做出出格的事，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是不是都是因为……
王夫人望向刘婵：
“是因为你弟弟吗？”
因为她们家有了皇子，所以婵儿也生出了野心，是吗？
也可能是在她跟刘婵解释彻儿的名字时，她以为只是想作弄弟弟的婵儿其实真的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嗯？”刘婵没反应过来。
她张开嘴巴呆滞许久，等想明白她母亲的脑回路后，噗嗤一笑。
“嗯，对吧。”
刘婵心道，让王夫人这样误会也不错。
总比说她知道日后刘荣会死在太子之争上，为了救兄长，她甘愿成为刘启手里对抗梁王的新棋子要好。
若是这么跟王夫人说，恐怕王夫人先要骂她失心疯，何必为了刘荣背上这个烂摊子？骂完还要她异想天开，一个公主，何德何能跟梁王制衡？